梁末为什么宗室内争混战,不救君父之难,甚至不惜引狼入室?

历代经典历史 2024-08-26 20:38:39

太清二年(548) 八月,东魏降将侯景据寿阳反梁,随即围困建康。梁宗室诸王不积极入援,致使宫城陷落,宗室内争随即展开。荆州刺史萧绎逐一除掉对其构成威胁的兄弟子侄,在江陵重建梁王朝,但宗室内争极大地削弱了梁朝的国力。承圣三年(554) 十一月,西魏在岳阳王萧詧的配合下,攻破江陵城,萧绎被杀,梁朝名存实亡。司马光对此评论道:“其( 梁武帝) 子孙各拥强兵,列居重镇,不救君父之危,而窥间乘便,更相屠灭。元帝于兄弟之中,残忍尤甚。是以虽翦兇渠而克复故业,旋踵之间身为俘馘。”梁宗室内争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对梁末政局的影响也极为深远。

一、梁末宗室内争的原因

(一) 梁武帝对宗室的纵容和立储问题,激化了诸王之间的矛盾

梁朝建立后,梁武帝为避免出现宋、齐皇室骨肉相残的局面,对宗室极为宽容。如天监四年(505),武帝令其兄萧宏都督诸军北伐。“宏以帝之介弟,所领皆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北人以为百数十年所未之有。”萧宏弃军南逃,导致梁军惨败,而未受任何处罚。武帝晚年,宗室更为骄横不法。史载,“武帝年老,厌于万机,又专精佛戒,每断重罪,则终日弗怿……王侯骄横转甚,或白日杀人于都街,劫贼亡命,咸于王家自匿,薄暮尘起,则剥掠行路,谓之打稽。武帝深知其弊,而难于诛讨。”

武帝诸子中也多贪赃枉法者,如豫章王萧综自认是齐东昏侯之子,因而对武帝心存怨恨。“其降意下士,以伺风云之会,诸侯王妃主及外人并知此怀,唯武帝不疑。”萧综利用北伐之机投降北魏后,武帝绝其属籍,更其子萧直姓悖氏,但“未旬日,诏复属籍,封直为永新侯。”庐陵王萧续任雍州刺史期间,“多聚马仗,蓄养趫雄,耽色爱财,极意收敛,仓储库藏盈溢” ,武帝也未予以严惩。武帝过度纵容宗室,使朝政更加混乱,诸王之间矛盾重重。王夫之批评武帝“慈而无节,宠而无等,尚妇寺之仁,施禽犊之爱,望恩无已,则挟怨益深”,所言甚是。

武帝在立储问题上的失误,也激化了诸王间的矛盾。梁朝建立后,武帝立长子萧统为皇太子,并对其寄予厚望。“太子自加元服,高祖便使省万机,内外百司奏事者填塞于前。”中大通三年(531),萧统病逝,武帝不以萧统之子为储君,而立第三子萧纲为太子。这一“废嫡立庶”的行为引起萧统诸子的不满,如萧詧“既以其昆季不得为嗣,常怀不平。”这自然激起诸王对帝位的觊觎之心,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时武帝年高,诸王莫肯相服。简文(萧纲) 虽居储贰,亦不自安,而与司空、邵陵王纶特相疑阻。纶时为丹阳尹,威震都下,简文乃选精兵以卫宫内。兄弟相贰,声闻四方。”湘东王萧绎与庐陵王萧续不和,“少相狎,长相谤”。萧绎任荆州刺史时曾有微过而被萧续告发,梁武帝以萧续代之。萧续死后,萧绎“入阁而跃,屟为之破”,可见双方关系之恶劣。诸王之间矛盾的加深,为梁末宗室内争埋下了祸根。

(二) 侯景之乱导致梁朝中央集权衰弱,刺激了诸王的夺位之心

为培养诸王的政治才能并使其拱卫朝廷,武帝在诸王年幼时就使他们出镇地方,如南康王萧绩任南徐州刺史、庐陵王萧续任南彭城琅琊太守时皆不满十岁。武帝通常选择能臣协助诸王处理政务,如江革多次担任江州行事,“以清严为百城所惮”。孔休源为晋安王长史、行荆州府州事时,“在州累政,甚有治绩,平心决断,请托不行。”但随着武帝晚年怠于政事,诸王逐渐掌握实权,对朝廷开始产生离心倾向。

如武陵王萧纪自大同三年(537) 起一直担任益州刺史,他治蜀有方,“南开宁州、越巂,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功,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岳阳王萧詧于中大同元年(546) 任雍州刺史,亦重视对雍州的治理。“(萧) 詧以襄阳形胜之地,又是梁武创基之所,时平足以树根本,世乱可以图霸功,遂克己励节,树恩于百姓,务修刑政,志存绥养。”其兄河东王萧誉于太清二年(548) 任南中郎将、湘州刺史。可以说,侯景之乱前长江上游诸州已形成出镇诸王各自为政的局面。

侯景之乱颠覆了梁朝中央政权,刺激了诸王的夺位之心。如武帝以张缵代萧詧为雍州刺史,张缵赶到襄阳后,萧詧不受代,“军民之政,犹归于詧”。侯景军围困宫城后,诸王并不积极入援。如萧纪不救援,而在“高祖崩后,纪乃僭号于蜀。”湘东王萧绎入援建康时,要求其所节制的湘州、雍州出兵出粮,却被拒绝。入援的诸王也刻意保存实力,“湘东王绎军于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誉军于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慥军于西峡口,托云俟四方援兵,淹留不进。”

除了邵陵王萧纶在钟山与侯景军交战外,诸王军队在救援时多不肯出力,坐视侯景攻破台城。武帝晚年,诸王间虽矛盾重重,尚能服从建康的号令。武帝死后,侯景立萧纲为帝,自然得不到诸王的承认,梁中央权威不复存在。可以说,侯景之乱导致梁朝中央权力崩溃,使其失去了对诸王的制衡,诸王开始为争夺皇位而互相厮杀。

(三) 荆州地位突出,萧绎有极强的夺位野心

“江左大镇,莫过荆、扬。”荆州自东晋以来就是长江上游重镇,“总上流冲重,义高分陕”,关系东晋南朝内外之紧要。宋、齐以来,统治者多以宗室镇守荆州。梁朝建立后,武帝也以宗室镇守荆州,其中湘东王萧绎任荆州刺史时间最长。萧绎是武帝第七子,自普通七年(526) 至大同五年(539) 担任荆州刺史。太清元年(547) ,萧绎再次出任荆州刺史,“位长连率,有全楚之资”,在出镇诸王中具有突出的地位。

萧绎本无继承帝位的资格,但侯景之乱却为其夺取帝位提供了机会。侯景围困台城后,萧绎驻军于郢州,只遣长子萧方等与王僧辩领军赴援。张缵因与萧誉有矛盾,向萧绎密告“河东(萧誉) 、桂阳(萧慥) 二蕃,掎角欲袭江陵。”萧绎迅速赶回江陵,将桂阳王萧慥软禁后杀死,揭开了梁宗室内争的序幕。台城陷落后,萧绎迅速起建江陵城防,“命于江陵四旁七里树木为栅,掘堑三重而守之”,显然是为内战作准备。

建康沦陷后,地居长江上游的荆州成为建康士族孑遗者的栖息地,梁朝的政治中心转移至江陵。太子舍人萧韶逃至江陵后,称受武帝密诏,以萧绎为侍中、假黄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这使萧绎取得以皇帝名义下达诏令、任命官员等权力。大批梁朝官吏逃至江陵,得到萧绎的重用,如张绾逃至江陵,“湘东王承制,授侍中、左卫将军、相国长史,侍中如故。”王通逃往江陵后,“元帝以为散骑常侍,迁守太常卿。”

萧绎也吸纳各方军事力量,如宁州刺史徐文盛“闻国难,乃召募得数万人来赴”,萧绎以其为秦州刺史。雍州豪族杜崱随萧詧袭江陵时归附萧绎,也受到重用。侯景拥立简文帝后,已有自立之心的萧绎自然不予承认,“以为天子制于贼臣(侯景),不肯从大宝之号”。荆州实力雄厚,萧绎本应担负起讨伐侯景的责任,却为夺取帝位而“不急莽、卓之诛,先行昆弟之戮”,首先挑起宗室内争。

二、宗室内争对梁末政局的影响

(一) 延缓了侯景之乱的平定,使江南地区残破不堪

侯景在叛乱之初就利用了梁宗室之间的矛盾。武帝无子时,曾以萧正德为子,萧统出生后,又令其还本。萧正德因不被立为太子而心怀怨恨,暗中与侯景勾结,帮助侯景自采石渡江。侯景渡江时,仅有“马数百匹,兵八千人”,实力并不算强大。宫城被围后,诸王统率的援军若能与城内梁军配合,侯景恐难以攻陷宫城。但诸王不积极救援,导致台城陷落。可以说,侯景之乱是萧梁皇族内部纷争的总爆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恐怕都希望梁武帝在内乱中死去,进而重新进行权力的争夺。武帝死后,诸王兵戎相见,侯景势力得以迅速发展,很快攻占扬州、东扬州诸郡。大宝元年(550) 四月,萧绎除掉萧誉后,才发布檄文讨伐侯景,但并未直接出兵。萧绎不仅不积极平叛,还阻止其他兄弟讨伐侯景。

如萧纪遣世子萧圆照率兵三万东击侯景,愿意受萧绎节制,却为萧绎所止。侯景将领任约攻克江州后,又进寇西阳、武昌。当时,占据郢州的邵陵王萧纶准备整军予以抵抗,但萧绎为占据郢州,不惜与萧纶同室操戈。“元帝闻其强盛,乃遣王僧辩率舟师一万以逼纶。”萧绎虽成功夺取郢州,却使任约轻易占据西阳、武昌。萧绎以世子萧方诸为郢州刺史、鲍泉为长史,但“方诸与泉不恤军政,唯蒲酒为乐”,致使郢州很快被侯景军袭占。前线局势迅速恶化,侯景欲趁势进攻荆州,萧绎不得不直接面对侯景的威胁,无疑是自食苦果。直到王僧辩在巴陵击退侯景,梁军才扭转战局。大宝二年(551) 十月,简文帝为侯景所杀,萧绎认为夺取帝位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承圣元年(552) 正月令王僧辩统率诸军东进讨伐侯景。三月,梁军攻克建康,侯景东逃途中被杀,侯景之乱平息。

侯景暴戾嗜杀,在江南不得人心。若诸王能够合作,侯景之乱不难平定,却因宗室内争而使侯景之乱持续三年。侯景之乱使江南社会经济遭到极大破坏,“自晋氏度江,三吴最为富庶,贡赋商旅,皆出其地。及侯景之乱,掠金帛既尽,乃掠人而食之,或卖于北境,遗民殆尽矣。”梁军收复建康后,王僧辩等将领不恤百姓,纵容部下烧杀抢掠,造成“都下户口百遗一二,大航南岸极目无烟”的荒凉景象。这更使江南百姓失望,不利于梁朝恢复正常的统治秩序。可以说,宗室内争延缓了侯景之乱的平定,使江南富庶之地残破不堪,也加速了梁朝的灭亡。

(二) 内争使西魏坐收渔利,侵占梁朝大片国土

梁宗室内争给西魏南侵以可乘之机。萧绎挑起宗室内争后,首先以萧誉、萧詧兄弟为目标。太清三年(549) 六月,萧绎遣长子萧方等率军进攻湘州,萧誉予以抵抗,结果萧方等战死。萧绎又先后遣鲍泉、王僧辩进攻萧誉。大宝元年(550) 四月,王僧辩攻破长沙城,萧誉被杀。萧詧为救援其兄,率军自襄阳进攻江陵,后因进攻不利而逃归襄阳。为防止萧绎的报复,萧詧向西魏求援,为西魏夺取梁朝国土创造了条件。

《资治通鉴》卷 162 载:“詧既与湘东王绎为敌,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援于魏,请为附庸。丞相泰令东阁祭酒荣权使于襄阳。绎使司州刺史柳仲礼镇竟陵以图詧,詧惧,遣其妃王氏及世子詧为质于魏。丞相泰欲经略江、汉,以开府仪同三司杨忠都督三荆等十五州诸军事,镇穰城。”柳仲礼进攻襄阳,西魏立即遣杨忠、长孙俭领兵援助萧詧。大宝元年(550) 正月,魏军大败柳仲礼,安陆、竟陵皆降于西魏,“于是汉东之地尽入于魏。”杨忠乘胜进逼江陵,萧绎遣使求和,承认西魏对汉东诸郡的占领。在挫败梁军的进攻后,西魏又趁机夺取梁朝边境的领土,如承圣元年(552 年) 正月魏将王雄取上津、魏兴;四月,西魏又夺取梁州。萧绎、萧詧叔侄自相残杀,使西魏渔翁得利,导致梁朝丧失大片国土。

侯景之乱刚平定,萧纪就在成都称帝,与萧绎争夺梁朝的最高统治权。萧纪率益州军主力东进后,萧绎为牵制萧纪,向西魏求援,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西魏趁机遣尉迟迥率军自散关伐蜀,萧纪只遣偏师回援,其主力部队仍继续东进。萧纪进攻不利后,请求返回益州,萧绎不顾大局而予以拒绝。承圣二年(553) 七月,萧纪兵败被杀。八月,益州陷于西魏。可以说,萧绎、萧纪兄弟的内争直接导致了益州的沦陷。萧绎虽胜,益州沦陷却使江陵政权失去了西部屏障。

王夫之对此评论道:“元帝忌岳阳王詧而欲灭之,遂失襄阳,襄阳失而江陵之亡可俟矣。及武陵王纪称帝于成都,复请于宇文泰使袭纪,而成都又入于周,则江陵未有不亡者。非宇文能取之,皆自亡也。……梁元帝残忍忿戾,捐地利以授人,而卒以自灭,其明验矣。”梁宗室内争使西魏轻易夺取梁朝大片土地,使其领土几乎扩大一倍。这不仅使西魏更为强盛,也深刻影响了南北对峙的形势,北强南弱的局面更为突出。

(三) 内争削弱了宗室力量,动摇了梁朝的统治基础

萧绎为扫除称帝的障碍,不讲兄弟、叔侄之情,杀戮宗室,从而动摇了梁朝的统治基础。侯景占据建康后,不断屠戮宗室,梁宗室力量已极为衰弱。萧绎在讨伐侯景前就杀萧誉,又勾结西魏除掉萧纶。王僧辩攻克建康后,萧绎密令朱买臣杀死豫章王萧栋及其二弟萧桥、萧樛。萧纪被杀时,其第五子萧圆满同时被害,萧纪世子萧圆照、次子萧圆正在狱中被萧绎饿死。梁宗室中也有将才,却丧生在内争中。

如萧方等是萧绎长子,“有俊才,善骑射”,却被萧绎派去征讨萧誉,最终战死。胡三省对此感叹,“方等不死于救台城之时而死于伐湘州之日,可谓得其死乎!” “(萧) 誉幼而骁勇,马上用弩,兼有胆气,能抚士卒,甚得众心”,却被萧绎除掉。在内战中,梁朝的军事力量被极大地削弱。如鲍泉进攻萧誉时,萧誉军队被“斩首三千级,溺死者万余人”,后长沙被围,“城中将士死伤者太半” 。可以说,经过几年的宗室内争,梁朝宗室力量已丧失殆尽,从而动摇了江陵政权的统治基础。

萧绎定都江陵后,占据雍州的萧詧依附于西魏,仍威胁着荆州的安全。“江陵去襄阳步道五百,势同唇齿,无襄阳则江陵受敌。”若迁都建康,则尚有回旋余地,但萧绎“以建业凋残,方需修复;江陵全盛便欲安之。且其故府臣僚,皆楚人也,并愿即都荆郢”为由,最终定都江陵。萧绎对西魏的入侵缺乏警惕,令王僧辩以重兵镇守建康,使王琳出镇广州,造成“国家猛将,多在下流,荆陕之众,悉非劲勇”的不利局面。萧绎要求西魏归还其所据梁朝国土,为西魏南侵提供了口实。

承圣三年(554) 九月,西魏派遣大将于谨、杨忠等率五万大军进攻江陵。魏军至襄阳后,“萧詧率众会之” 。十一月底,魏军攻陷江陵,萧绎被俘后不久被杀。萧詧在江陵建立后梁政权,却是西魏控制下的傀儡。《资治通鉴》卷 165 载:“魏立梁王詧为梁主,资以荆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詧居江陵东城,魏置防主,将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备御,内实防之。”萧绎死后,王僧辩、陈霸先在建康拥立萧绎第九子萧方智为帝,但梁朝已名存实亡。

梁朝后期,统治阶级内部矛盾重重,宗室诸王间的矛盾尤为突出。侯景之乱后,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梁朝诸王为夺取帝位而展开残酷的宗室内争。湘东王萧绎逐一消灭对手后,在江陵重建梁朝政权。宗室内争对梁末政局影响深远,不仅动摇了梁朝的统治基础,还引起北朝军事力量的南侵。在西魏的入侵下,江陵政权迅速灭亡,梁朝也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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