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去看肝癌门诊时，装了一肚子话。他为自己的肝癌晚期找了很多原因——可能是工作忙作息时间混乱，可能是体检时没有明显征兆，也可能是因为家中带来的遗传。他希望医生能够解答。

但当站在诊室外，吴正才意识到，来医院也不一定找得到答案。诊室的门敞开着，他排在队伍最后，听见里面的对话：

“还能做手术吗？”

“做不了，只能先化疗。”

“那还能活多长？”

“已经有转移了，情况好的话，不超过5年。”

……

每位肝癌病人，从进去诊室后的时间长短就能判断出病情的严重性，解决方案都是看能否手术，再考虑用药治疗。吴正甚至有种错觉，这里有点像《西部世界》里的AI（人工智能）维修间。

◎ 罹患肝癌的病人。/ 锐景视觉

01

“沉重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吴正一直觉得自己患上肝癌是冥冥中注定。从小就有乙肝小三阳的他，平时生活都小心翼翼，然而即使这样，到45岁这一年也最终没有躲过肝癌的侵袭，2020年吴正被确诊为恶性肝癌。

在中国，肝癌发病率和死亡率超过全球一半，其中乙肝病毒是诱发肝癌最大的隐患，几乎有80%的肝癌都是由乙肝或乙肝病毒携带者转化而来。数据显示，2013年中国肝癌死亡人数约35.81万人，其中继发于乙肝的死亡约占45.69%。

◎ 乙型肝炎病毒细胞模型。/ 站酷海洛

检查结果出来后，吴正第一时间接受了医生进行手术切除的意见，切除了13.6厘米的肿瘤。他以为重获新生，后来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

术后吴正的病理报告并不理想，医生开诚布公地说：虽然肉眼看得见的肿瘤细胞已经被完全切除干净，但报告显示，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癌细胞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如果肿瘤继续生长，一切就要从头再来。

02

“每次都在死亡边缘挣扎”

手术切除肿瘤后，吴正的甲胎蛋白（AFP）指数从术前的3000下降到163，出院后第二个月，检查时发现突然反弹到了600。看到这一结果时，吴正有些心慌，他早有了解：如果这一数据出现上升，表示情况在恶化。

“如果AFP≥400μg/L，或者AFP≥200μg/L维持时间超过2个月，或者初始检测AFP仅轻度异常，而后缓慢上升并超过400μg/L，这些情况下就要高度怀疑肝癌。”吴正说。

◎ 甲胎蛋白属于肿瘤标志物中的一种，临床上常通过采集血液进行检测，主要用于原发性肝癌及其他恶性肿瘤的辅助诊断。/ 全景视觉

据悉，当下肝癌患者的治疗方案有限，在现有诊断、治疗水平下，中国肝癌患者的5年生存率仅为12.5%。无数患者在确诊后，只能苦苦挣扎求生。

之前吴正乐观地以为癌症并不可怕，只要切除肿瘤就没事了，但没想到恶性肿瘤转移的速度如此快。

面对甲胎蛋白指数上升这个情况，吴正有些沮丧。但调整心情之后，他又迅速开启了下一步治疗计划——进行靶向治疗。

从2007年开始，抗血管生成类靶向药物治疗肝癌应运而生。目前针对肝癌的靶点药物主要有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GFR）抑制药物、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受体（VEGFR）拮抗药、多激酶抑制剂、PI3K/Akt/mTOR信号通路、肝细胞生长因子受体（Met）抑制剂、TGFβ受体抑制剂等。

吴正选择了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GFR）抑制药物，“靶向治疗后三周我的甲胎蛋白指数从600飙升到2300多，转移到肺部最大的肿瘤从2.2公分增大到2.5公分。”

本以为抓到救命稻草，没几周就发现这只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面对这样的结果，吴正又一次慌了。

◎ 抗癌路上，一波三折。/ 站酷海洛

为了找到应对之策，吴正去了不同医院、各地名专家的肝癌门诊。2020年底，他换了另外一种药物，并增加了靶向药药量，也导致了各种副作用接踵而来，不仅血压飙升，还出现了腹泻到脱水的情况。

甲胎蛋白指数终于降下来了，虽然身体难受但吴正舍不得放弃治疗，在继续坚持了一个月的靶向治疗后，直到身体到了极限才不得不放弃。

03

“要活下去如此艰难”

吴正说，这几年来他最大的感触就是活下去非常艰难，但他还是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秒不放弃，下一秒就有希望。

最近他听从医生的建议，开始使用免疫治疗。在确定使用这一治疗方式前，他查阅了无数的资料。2017年起，免疫治疗开始应用于我国晚期肝癌患者身上，数据显示，在靶向治疗客观缓解率（ORR）不到5%时，一些免疫治疗药物的ORR可以达到10%-20%。

◎ 肿瘤的免疫治疗旨在激活人体免疫系统，依靠自身免疫机能杀灭癌细胞和肿瘤组织。免疫治疗在很多实体肿瘤中都显示出明显的疗效。/ 站酷海洛

“我也听说，免疫治疗仅对20%-30%的肝癌患者有反应。如果我不属于其中怎么办？其实，经过这么多次治疗，我已经不敢再考虑治疗结果。”吴正说。

然而这一次，运气还是没有站在吴正这边。

他决定再一次更换方案，由单药治疗转向免靶联合治疗。医生说，免疫治疗与靶向治疗的联合，可将有效率从20%提升到30%，甚至有一些患者达到完全缓解。这句话让吴正看到了一线生机。

这三年来，吴正被癌症折磨到骨瘦如柴，可眼睛里始终有光。“看到身边越来越多人实现癌症（临床）治愈，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他说。

（注：文中吴正为化名）

——ENE——

作者｜王慧明

编辑｜廖颖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