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自小离开父母出走、长期定居在外的人。等过了几十年之后,贫困交加,便流浪四方,以乞讨为生,渐渐来到他父亲后来生活的城市。
他的父亲是城中富有的长者,穷子来到父亲的住处,远远看见他的父亲高踞师子床前,来参拜的婆罗门、刹帝利、居士都恭恭敬敬地围绕在周围,用珍珠、璎珞庄严他的身体。
穷子看见那个人有这样大的势力,心怀恐惧,拔腿便跑。
那位富有的长者,一看见儿子就认了出来,就派人火速将他追回。穷子心想,我没有犯什么罪,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就一下子吓得晕了过去。
他的父亲看到这种情况,知道儿子志意下劣,短时间内绝对不敢与自己相认,就让人先放了他,随他自行走动。穷子被释放之后,继续到贫穷的地区乞讨。
长者为了促使穷子与自己相认,就秘密地派了两个人,装成憔悴没有威德的样子,用除粪者的身份亲近穷子。
他们穿着油腻腻的脏衣服,手里拿着除粪的工具,与穷子亲近,劝说穷子到长者的家里做事。
于是,穷子也来到长者家里做除粪的脏活。久而久之,穷子渐渐对长者不再畏惧了,长者也时不时地称赞他勤奋努力,做事不偷懒,把他叫作儿子。
穷子虽然很高兴地受到长者这种待遇,仍然以为这不过是长者喜欢自己才这样叫的,二十年中,继续除粪。后来长者患病,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就把仓库中的金银珍宝全部交给了穷子。
穷子虽然接受了这笔巨大的财富,却毫无贪取之意。长者知道儿子终于有了远大的志向,在咽气的时候,对穷子说他确实是自己的儿子,并说出他数十年前离开家乡的往事,穷子这才幡然醒悟。
《法华经·信解品》的这则故事,是著名的法华七喻之一。轮回于三界生死的众生,譬如无功德法财的穷子(如须菩提等声闻),而那位富有的长者则是佛。
穷子接受富有长者的教化而得到宝藏,比喻如来大慈大悲,以种种善巧方便,引摄二乘之人同归一佛乘。
这则故事也常常为禅宗所称引,禅宗将本心自性看作“父”,将舍离本心、追逐外物的行为看作是“舍父逃走”。禅宗认为,众生正如穷子,因妄想邪念的盖覆而流转于迷妄的世界,向外寻求佛法,而远离了自己的本心本性:
“己灵独耀,不肯承当。心月孤圆,自生违背。何异家中舍父,衣内忘珠。”
自性的光明熠熠生辉,却不敢承认它就是自己的自性之光;自性的明月皎洁清亮,却甘于被妄念的乌云所遮掩。这与离开父亲逃走的穷子、忘却衣中宝珠的痴人有什么差别!
神秀偈云: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将心外求,舍父逃走。
所有的佛法,都圆满地具足于我们的本心、自性之中。不明白这个道理,偏偏殚精竭虑地向外寻找,就是那位舍父逃走的穷子。
克文禅师说:“众生的本心自性便具足一切,不需要向外寻求。而现在的人大多 向外寻求,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获得自我的觉悟,只知道像佣工那样,数别人家的珍宝,于自己没有任何实际的益处。”
禅宗指出,舍父逃走,是弃本逐末,自甘沦为卑下,因此“不如归去来,识取自家城郭”。
禅师们通过种种机法,诱导“穷子”归来,驱除他心中的黑暗,成为精神上富足的觉悟者。百丈涅槃禅师示众说:“大家为我开田,我为大家说佛法大义。”
众人开田之后,请他宣说佛法大义,禅师展开两手,众人不解其意。鼎需禅师赞叹道:
大义开田创祖基,分明书契示传持。
儿孙不肯遗先业,乞食年年役路歧。
众人的迷失,在于不知开田的本身即是“大义”,反而更求“大义”,犹如儿孙不肯继承祖父留下来的田产,反而到外边流浪乞食般荒唐可笑。只要识得家中的珍宝,即可归家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