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的下午,阳光在玻璃窗上折射出好看的霓虹。鸟儿在窗边的香樟上跳跃叽喳,呼朋唤友地热闹着春天。
我踩着田埂赴约,和春天来一次完美约会。

胶鞋底沾满草叶香,像大地新酿的酒糟。去年枯死的玉米杆仍在站岗,破败的旌旗下,紫云英的幼芽正用绒毛试探倒春寒的余威。
老农扶着犁铧经过,金属划开黑土时腾起的热气里,蛰伏的蚯蚓又一次重生。
野蒲公英是春天派来的侦察兵。它们举着鹅黄信号灯占领碎石缝,在拖拉机突突驶过的刹那,把降落伞部队投向更远的疆域。

废弃的砖窑洞口,野兔家族召开迁徙会议,幼崽们滚作一团,绒毛沾满婆婆纳的星屑。
晒谷场的水泥地贪婪吮吸光热。晾晒的种子在竹匾里翻身,爆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无数个微型烟花在为季节更迭喝彩。
穿红毛衣的姑娘蹲在电线杆下,用草茎逗弄搬家的蚂蚁纵队,辫梢掠过的风惊醒了电线上的麻雀辩论会。

水库边的芦苇荡正在更新呼吸方式。野鸭掠过处,去年的芦花与新生嫩叶在空中跳起双人舞,折光的水面将它们的剪影拓印成断续的俳句。
钓鱼人收起冰钓装备,尼龙线在半空画出银色弧光,坠入水面的刹那,惊散了游弋的云影。
砖墙上的爬山虎启动绿色程序。褐色藤蔓里鼓起的芽苞像加密的摩尔斯电码,需要特定角度的夕照才能破译。

放学孩童用粉笔在围墙上画下歪斜的风筝,恰与天边真实的鸢影重叠,完成一场稚拙的天地对话。
当炊烟开始在暮色里练习水墨技法,我蹲身触摸返潮的田土。亿万菌丝在掌心之下构建菌落王国,腐殖质的气息裹着野蔷薇的早花讯息攀上袖管。
归巢的鸟群把鸣叫种进渐暗的天幕,长成晶亮的星子。这样的春日邀约不必簪花带酒。只需放任鞋子染青苔,衣角沾柳浪,让初春的凉意与初雷的悸动在血脉里冲撞成汛期。

当月亮从杨树枝桠间捧出时,你会听见泥土深处传来古老的回声——那是无数个春天在应和你的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