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角,一缕春风撞碎玻璃橱窗,卷着早樱的碎瓣溜进我的咖啡杯。白瓷杯沿浮着薄薄的金边,是晨光在花瓣边缘镀的蜜。这样的三月,总让人想提一篮春风作盘缠,去赴一场与花神的约定。

城东的河堤最先泄露春讯。垂柳新裁的碧玉簪坠入春水,惊醒了沉睡的锦鲤。樱花大道恍若天女散落的鲛绡,粉白烟霞里,穿汉服的少女抱着油纸伞跑过,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应和着枝头麻雀的清啼。忽然一阵风过,万千花瓣便成了流动的诗句,有的栖在青石板上拼成俳句,有的钻进老茶客的紫砂壶里煮茶。

搭上开往乡间的绿皮火车,铁轨载着春天的韵脚一路延伸。油菜花田是大地铺就的黄金甲,蜜蜂穿梭其间,翅尖蘸满阳光酿蜜。老农扶着犁铧立在田埂,褶皱里藏着去年深秋的霜色,此刻却被油菜花粉染得金黄。远处黛山如眉,山寺的钟声荡开云絮,惊起满坡野桃花,乱红飞过青瓦白墙,倒像王维笔下的辋川图活了。

转过古巷,一树玉兰正与粉墙对弈。素手执白子,落定便是满枝皎洁。老宅门环锈绿,却关不住满庭芳菲,几枝红杏斜斜探出,恰似簪在门楣的朱砂笔。卖花阿婆竹篮里的茉莉还沾着露水,她说这是替城南观里的玉兰仙子捎的信物。忽然记起东坡先生那句"故烧高烛照红妆",原来古人亦是这般痴绝。

暮色漫过花枝时,我采撷一缕沾着梨花香气的晚风夹进书页。那些未及赴约的海棠、杜鹃、二月兰,都在时光邮局寄存了明信片。归途的站台上,斜晖给每个人的行囊都镀了层暖金,原来我们都在春天的驿站里,互为过客,又同为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