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春天,就不能只写春天。
要写玉兰花瓣在风里翻飞,忽然被孩童的纸鸢截住,跌落在青石板上,像一封未写完的锦书。
要写胡同口老墙根下,去年冬天的枯藤抽出一粒绿芽,惊醒了檐角沉睡的铜铃。

要写水塘边的柳枝。不是"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柔媚,是青黄未褪的嫩条蘸着水,在倒影里画水墨。
垂钓的老者收起竹竿,看涟漪揉碎天光,忽然说:"这柳条儿像极了当年你扎辫子的绿头绳。"话音未落,惊走一池游鱼。
你写春天,就不能只写春天。
要写清明前的雨。不是江南的杏花雨,是北方的雨丝裹着沙,打在琉璃瓦上铮铮作响。

要写巷子里飘起艾草香,青团在蒸笼里涨成碧玉。穿堂风卷着纸灰打旋儿,老父亲对着雨帘呢喃:"你小时候最爱这种天气放风筝。"
要写故宫红墙外的玉簪花。宫墙斑驳处钻出几簇新绿,砖缝里的野花顶着露水张望。穿汉服的姑娘走过六百年的砖石,裙裾扫过的地方,蒲公英种子乘风而起,恍若前朝未散尽的烟火。
你写春天,就不能只写春天。还要写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消毒水气味里混进一缕杏花香,轮椅上的老人数着枝头花苞:"这棵老杏树比我多活了二十年。"护士推着他穿过光斑织就的帘幕,白大褂染上点点胭脂色。

更要写写字楼格子间里的春天。键盘声里忽然混进鸟鸣,实习生姑娘的马克杯养着路边折的桃花。落地窗外,玻璃幕墙流淌着云影,某个加班的深夜里,谁发现霓虹灯下旋舞的杨花竟比樱花更动人。
最后要写子夜时分的胡同。月光把晾衣绳上的蓝布衫染成银白,流浪猫跃上屋脊,碰落几片老青瓦上的青苔。暗夜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像春雷惊破冻土——原来最隆重的春信,从来不是花开,而是生命接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