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

福亿谈情感 2025-02-04 03:38:43

晨雾未散时,市集已浮起一簇簇水红鹅黄。

竹篾编的担子斜倚石桥,湿漉漉的苔痕漫上筐脚,倒像是春天自己挑着花担涉水而来。

卖花娘子的青布衫沾着露水,鬓边斜簪的山茶花却干爽如新焙的茶,让人疑心她整夜都在替花苞烘着暖气。

那些含苞的玉兰最是惹人怜爱。

青瓷色萼片裹着象牙白花瓣,像是未拆的信笺,里头藏着整个冬天的情话。偏有性急的骨朵裂开小缝,漏出一缕冷香,倒比开封的酒坛更易醉人。

买花客的指尖在花枝上游移不定,仿佛在丈量春光的深浅——选得太绽怕春光早泄,择得过紧又恐误了花期。

江南的春是水粉调的。

卖花船摇过青石埠头,竹篮里盛着带雾的杏花,花蕊里蓄着隔夜的雨。

汴梁城的春要更金贵些,当垆的胡姬拆开波斯绒布,琉璃瓶中供着单瓣碧桃,说是用天山雪水养了九九八十一天。

岭南无雪,木棉却在立春前抢着炸开,碗口大的红花砸在麻石街上,惊醒了骑楼下打盹的狸奴。

我独爱老城门下那担野樱。

枝桠还带着山岩的棱角,花苞却软得像婴儿蜷起的拳头。卖花翁用糙纸裹住断口处的青苔,动作轻缓如包扎伤口。

忽有风过,两三瓣花跌进他补丁摞补丁的衣襟,倒比绣娘的金线更妥帖地缀在春衫上。

回家插花是另一种修行。

陶罐要提前汲井水养着,铜剪需在烛火上燎去寒意。

斜切花茎时,听得见汁液汩汩流动的声响,恍若解冻的山溪漫过青石。

调整枝条走向的手指,竟成了拨弄季节时钟的指针——往左偏三分,窗外的柳色便绿得早些;向右倾半寸,梁间燕语又清亮几分。

案头供着的何止是花。

古卷里的春色都在此间流转:王希孟的青绿山水自瓶口溢出,染透了白墙;敦煌飞天的飘带缠上花枝,惊起几只唐时彩蝶。

最妙是夜半读书时,忽有花瓣落在泛黄的《东京梦华录》上,竟与书中"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的句子严丝合缝。

这样的春是不能久留的。

某日推窗,见昨日还矜持的辛夷已哗然怒放,才惊觉花枝原是倒插的沙漏。但那些坠在帘底的梅瓣,留在衣褶里的冷香,嵌进窗格中的花影,早悄悄砌成一道堤坝,拦住时光湍急的洪流。

于是明白:我们哪里是在买花,分明是向春天赊来一小片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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