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行纪(四)——“两山轮战”的回忆

梨乡有趣事 2024-03-20 00:32:45

文/张明敬 位启

山路难行

(1)部队驻防后,许多工作都有条不紊地做起来了,但有一件事,却面临着很大的困难:没有干柴,做不成饭,文山附近又没有煤炭。

开始时,烧柴上面加点煤油,还能勉强应付,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带车,去昆明附近的小龙潭,那里有一座露天煤矿。小龙潭煤矿很大,来来往往的运煤车和作业面上的铲车,不停地轰鸣着,眼前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返程时,我们在开远的军供站住了一夜。军供站不大,一栋三层小楼,约有三十几个房间,上上下下住满了军人。院子挺大,停满了军车,军车进进出出的,显得异常的忙碌。院墙外的马路上,停靠了一大排运送炮弹的军车,军人们下车匆忙地吃一顿热饭后,又急急地驾车离去。前方急需,他们都不敢耽搁。

开远市至平远街的国道好像是323线,这是唯一的一条公路。自开远市东行,路面开始不断地抬升,坡度长,转弯急,是行驶在这条公路的最大感受。汽车到达山顶时,天又下起了小雨,许多军车停靠在路边休息。后来我们才知道,停下休息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司机,下过雨的路面特别湿滑,且下行时坡陡弯多,很容易发生危险。

细雨朦胧,阵风在沟壑与松林间穿行,偶然间,发出尖利的呼啸。远处的木棉花,像一团烈火,肆意地绽放,任凭风吹雨打,依然不改姿色。

下行的车速越来越快,刹车有些失灵,我们终于在撞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军车后,停了下来,车头的水箱在“哗啦啦”地流水。我顾不得其他,赶紧去前面被撞车辆查看情况。一名正在维修汽车的司机,在车底下向我招手,他的衣服被汽车轮胎压住了,使他动弹不得,我浑身直冒冷汗,我们,差一点酿成大祸。

大约下午四点的时候,我终于拦停了一辆军车,我必须去山下的平远街邮电所打电话,向连队领导汇报车辆发生事故的状况,并请求大队后勤组的紧急援助。

晚上六点多,我终于和连长联络上了,电话线连着广播线,说话有杂音,好在能勉强地听清楚,我报告说,我们人员没有事,只是需要大队的紧急救援。

此时我饥肠辘辘,因为穿的衣服少,被冻得上牙直打下牙。这里昼夜温差大,白天还挺闷热的,晚上却寒冷异常。但是,我顾不得这些,山上还有我的两位战友,那里风大,他们也都穿的单衣,他们的状况肯定比我更艰难。因为走得匆忙,我的身上只有几块钱,我去饭店买了几个馒头,然后把它们都装在挎包里。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窘迫,于是站在街边的一角,等待救援车辆的到来。

不知道从那个窗口里,传来了张明敏《一剪梅》的歌声:

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过,

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

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后来许多年,每当听到《一剪梅》的旋律,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掉眼泪。

白天还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偶尔路过的车辆,忽闪着晦暗的灯光一闪而过,没有人关注我落寞的心情,更没有人注意到我是否吃饱穿暖。只有月光,伴着我的焦虑和孤独。

平远街,这座闻名全国的小镇,1992年以前,成为了全国毒品的重要集散地,自1986年起,毒品和军火生意成为了这里很多人的主业。我路过这里时,曾经买过这里的走私物品,由香港贩卖过来的电子产品和磁带等,都是热卖的品种。市场的规模不大,很多摊位露天摆放,但是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嚣不止的叫卖声连成一片。偶尔有摊主走近我们,询问是否有子弹、手榴弹、汽油等,他们说这些都可以用商品交换。1992年,云南省公安厅集结了公安武警干警三千多人,对这里的毒枭,进行了为期八十多天的打击,中央电视台1995年录制的《中华之剑》和后来电视剧《我是特种兵》,剿灭远山镇毒枭的事迹,说的就是这里的事情,这些都是后话。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终于在寒风中等来了大队派来的救援车辆。第二天,看了事故现场后,我才有些许的后怕,事故现场的路旁,有一排并不粗大的落叶松树,路的一面靠近山坡,事故车辆的一面靠近沟壑,沟壑的落差有一千多米,从路边向沟壑下俯瞰,沟壑的尽底,怪石嶙峋,荆棘丛生。

看完后,我头皮发麻,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2)山地丛林地区的侦察作战,最难的不是作战本身,而是如何行路。

边境线一带,山高林密,许多地方人迹罕至,成为天然的原始森林,人们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下活动,有时候寸步难行。

六班长李子洪说:“我们班经常被指定为侦排组,担负为全连开辟通路的任务,因为荆棘丛生,藤蔓类植物野蛮生长,全班七八个人轮流作业,一天也走不了几里路,而且还要攀高走低,第一天的时候,我们的手上到处都是血泡”。

一班副班长张敬军说:“我们的负重有八十多斤,除了五六天的给养,还有武器弹药,这么沉重的背囊,必须有人在后面帮忙,才能背到肩上。远远地望去,我们像是一队缓慢爬行的蜗牛”。

四班四O火手栾明辉说:“我除了背囊,还要背一只四O火箭筒,那东西太长,稍微有点下蹲,筒子就触地,闹得我经常向前打趔趄”。

通讯员孙永滨说:“我们在翻越一处障碍时,连长装在快枪套的手枪,被树枝刮掉了,当时下着雨,到处漆黑一片,我赶紧回到翻越障碍的地方去摸索,还好找到了”。

九班战士王恒明说:“夜里漆黑一片,我都看不见眼前的双手,因为下雨,根本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只能摸索着找一块石头,蹲在上面简单地休息一下。

被水浸泡过的腐殖土,松软且发臭,陷进去就不容易出来,腐殖土里生长了许多的旱蚂蝗,第二天,天亮了,才发现,所有人的鞋里、裹腿里,到处都是钻进肉里的蚂蝗。”

……

(3)因为急需弹药和给养,早晨起床后,没来得及吃饭,我便与司机岳好奇结伴,由大河底去金厂,然后由金厂驾车回茨竹坝大队部,与我们同行的还有技师陈建坤,他去金厂周围的村庄租用几十匹骡马,骡马的主人要随它们一起行动。然后等我们回来时,向大河底驮送急需的物资。

天气有些寒冷,绵绵细雨中,带着雾气,泥泞不堪的小路,越发地让雨中行走的人,脚步沉重。

由于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除了带着武器,穿一件雨衣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带。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知道迷路了,因为通往金厂的那个垭口,一直没有出现。还因为这条返程的路是第一次走,路上有其他的岔路口。

于是,我们又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一个寨子里。寨子不大,约有七八户的人家,每户人家的院子外,都扎了篱笆,篱笆里面养有土狗,外人经过,“汪汪”地乱叫。

在一户人家的篱笆外,我们见到了男主人。男人头戴草帽,身上披了破旧的塑料布,看见我们神色很慌张。问他这是什么村,这里是在大河底的什么方位上等等,男人一直摇头,然后摆手,就是不说话。

我急忙拉二人离开,我担心我们可能误入了越方的村庄里。此时,小雨转为中雨,雨帘像一面墙,堵的人心里发慌。因为没带指南针,我们对方向的辩识有些模糊。

山脊上没有树木,也没有灌木,连青草都稀稀拉拉的,连不成片。只有这雨,依旧是那么的执着,对我们不离不弃。对我们不离不弃的,还有寒冷、饥饿和恐慌。

我们一直在山涧不停地穿行,脚步越来越沉重,连偶尔路过的寨子,也不敢轻易的进去。

天暗下来了,我们远远的看见山脚下有村寨,这个寨子大一些,粗看有二十几户人家。我们特别需要到村寨里休息一下,也特别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但我们不敢贸然前去,我们只有一只冲锋枪,我和陈技师带的都是手枪,因为陈技师的装扮更像当地的村民,所以我们分工:陈技师走在前面先入村打探情况,我们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跟随着,随时掩护撤离。

还好,我们进入的是我方的村寨。民兵连长带了几个人,把我们围起来,确认不是越军特工后,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专门杀了一只鸡。他们说:“你们部队也在着急的寻找你们,他们担心你们遭遇不测。”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我一直记得那只鸡的味道:绝品美味。

(近四十年了,环境发生了很多变化,记忆有误的地方,敬请大家见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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