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向她许下此生唯她,绝不纳妾的诺言,他也做到了。

悦旋讲小说 2025-02-14 10:24:35

第1章

  沈时清和太子谢晏辞成亲十年。

  他待她很好,十年未曾纳妾,东宫独她一人。

  他爱送她海棠,她便以为是谢晏辞喜欢海棠。

  直到宫宴遇刺,谢晏辞拼命把贵妃护在怀里,任她被刺客一刀毙命。

  她才明白他喜欢的——

  是喜欢海棠、求而不得的她姑姑。

  再次醒来,她回到还没和谢晏辞成婚的时候。

  ……

  北齐,嘉宜十八年,丞相府。

  沈时清坐在古铜镜前,看着铜镜里青涩的自己失神。

  她竟重生了,重生到了十年前。

  这时,丫鬟白桃拿着一支海棠花簪走进来:“小姐,太子殿下来接你进宫参宴了!说正好借此机会,向全北齐宣告小姐您就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可沈时清一愣,看着那海棠花簪,心里只觉苦涩。

  她从来就不喜欢海棠花簪。

  喜欢海棠花的,一直都是她的姑姑,也就是给她和谢晏辞赐婚的贵妃沈清棠。

  思及此,前世她被一剑穿过的心口,又涌上彻骨寒心的痛。

  闭上眼,她对前世最后的记忆,是谢晏辞满心满眼只有贵妃,未曾分给她一个眼神。

  明明她才是谢晏辞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到死都没让他多看一眼。

  重活一世,沈时清不愿嫁他了。

  这太子妃,她也不想再当了。

  思绪回笼,沈时清随手拿了一支素簪插上,起身出了丞相府。

  谢晏辞正站在马车旁,身姿笔挺,眸光清冷而疏离。

  沈时清走过去淡然行礼:“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谢晏辞一见她出来,视线就落在了她发间:“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海棠花簪?”

  沈时清听着,只觉得心口像是有刀在搅。

  前世她戴了海棠花簪,谢晏辞那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稍稍带着笑意。

  沈时清以为这亲,他愿意结。

  还以为他对自己也有情意。

  可现在她才明白,谢晏辞只是透过她在看沈清棠而已,如果不是这张脸,别说结亲了,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沈时清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宫宴上人多,我怕掉了。”

  谢晏辞看了她一眼,并未多疑。

  皇宫,宴席开始。

  当皇上带着贵妃落座时,沈时清第一时间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谢晏辞。

  上辈子她没有刻意观察过谢晏辞,如今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沈清棠一出现,谢晏辞的目光在沈清棠身上就没有移开过,眼里情意难藏。

  直到他大概是想起身份有别,才转过头来看她。

  沈时清迅速垂眸,苦涩一笑。

  如果自己前世够仔细,够聪明,就不会等到临死前才发现他对沈清棠的爱了。

  宴会中途,谢晏辞被属下叫走处理公务。

  贵妃沈清棠邀请沈时清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万花竞放美不胜收。

  这时,沈清棠拉过她的手,说:“清清,你与太子婚事将近,姑姑给你备好了嫁妆。”

  沈时清看着姑姑这张风华绝代的面容,鼓起勇气开口。

  “可是姑姑,我不想嫁太子了。”

  沈清棠脚步顿住,眼里闪过诧异:“为什么?你不是从小就倾慕他,还说此生非他不嫁吗?”

  是,她是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因为她以为谢晏辞对她是有情分在。

  现在她看清了,一厢情愿的感情,她不要。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清棠却拍拍她的手,开口安慰。

  “你是新婚将近,心里紧张了吧?别想太多,更何况如今旨意已下,不是你不想嫁就能不嫁的了。”

  “太子性子虽冷,但好在本宫的话他都听,以后他若是待你不好,来告诉姑姑,姑姑替你做主。”

  前世,她听见这话很是高兴,但如今,沈时清心里只剩苦涩。

  谢晏辞到底有多爱沈清棠?

  以至于沈清棠让他娶谁就娶谁,让他待谁好就待谁好。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时清也明白这婚是退不成了,只好作罢。

  一个时辰后,沈时清回了丞相府。

  她没让丫鬟跟着,自己一个人进了闺房。

  沈时清坐在桌案前,拿出纸笔,在信笺上一笔一划写下——

  “师父,劳烦你帮我制一枚,服下之后让人气息全无,毫无脉息的假死药。”

第2章

  沈时清把信笺卷起来,走到窗边绑在信鸽腿上,放飞。

  她自幼体弱,年少时被送去药王谷休养,也拜了谷主为师,直到及笄后才回京。

  前世,父亲说她师承药王谷之事有损女子清誉,因此她再未与药王谷联系。

  如今她却情愿回药王谷,做一名普通医女。

  见信鸽消失在黑夜里,沈时清才收回目光。

  只要赶在成婚前找到假死药,她就不用重蹈前世的覆辙,便自由了。

  一夜无梦。

  翌日,沈时清刚梳完妆。

  白桃就匆匆跑来,道:“小姐,太子殿下来下聘了!”

  沈时清出门,正好听见了厅堂里谢晏辞跟她爹娘在说:“孤愿当着丞相的面对天起誓,此生唯清清一妻,绝不纳妾,绝不负她。”

  听着和前世一样的话,沈时清心脏像是被人扯了一下,隐隐难过起来。

  前世,谢晏辞的确没纳妾。

  即便婚后十年沈时清都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常常落人话柄,也是谢晏辞替她说话,哄她开心,人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和睦。

  可惜,重生回来的沈时清知道,前世他的所有承诺和情话,都不是说给她听的。

  而是看着她这张和沈清棠相似的脸,说给沈清棠听的……

  沈时清一步步走到了谢晏辞身前,脱口而出:“可若殿下负了我,又当如何?”

  气氛凝固,谢晏辞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面容沉了几分。

  只是不等谢晏辞再开口,沈父已经先一步冷斥:“清清莫要胡言!殿下一言九鼎,怎会负你?”

  随即,沈父将她往前一推:“七夕下聘,殿下实在有心了!清清,殿下难得出宫一趟,你今日就多陪陪殿下。”

  沈时清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和谢晏辞出了府。

  长安城,集市热闹非凡。

  沈时清陪着谢晏辞坐在辇车上,接受着百姓的注目。

  “这就是丞相之女,未来的太子妃吧,还没成婚就得太子如此荣宠。”

  “我听说太子性子冷淡,从未将谁放在心上,只有她。”

  路边百姓朝她露出羡艳目光,沈时清却只是苦涩一笑。

  直到耳边传来谢晏辞的声音。

  他语气透着一贯的清冷:“清清,我何时惹你不高兴了吗?你从宫宴那日起,似乎就不开心,今日又说我会负你这种意气话。”

  沈时清望着他那双墨黑瞳仁,许久才开口:“殿下,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另有所爱,娶我不过是因为我与您的心上人长相相像。”

  此话一出,谢晏辞神色登时僵住。

  但很快他掩下情绪,无奈叹气:“怎么这样傻,不过是梦罢了,何必当真?”

  沈时清抿唇,还想再说什么时,辇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谢晏辞先下去,朝她伸手:“下来吧,清清。”

  沈时清这才看清,面前是千年姻缘树。

  坊间传言说只要写下心愿,挂在千年姻缘树上,就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共白头。

  可前世已经和谢晏辞挂过签的沈时清却明白,这姻缘树一点也不准。

  毕竟,她前世没能和谢晏辞共白头。

  不等她回过神,谢晏辞已经在许愿签上题了字。

  那上面墨迹未干,清清楚楚的写着一行字——

  【惟愿清清安康顺遂,只盼余生共朝夕。】

  前世她对这话满心欢喜。

  殊不知,此‘清清’却非彼‘清清’。

  沈时清收回目光,并未再多说什么。

  无妨的,今生她可以彻底离开了。

  挂了许愿签后,宫里来人叫走了谢晏辞。

  沈时清则直接回了丞相府。

  当夜,她收到了药王谷的回信——

  【假死药正在制,半月可成。】

  师父没有问她所需何用,便是充足的信任。

  沈时清心落了定。

  隔天,宫里有嬷嬷来了丞相府,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人抬着十几个箱子。

  “贵妃娘娘有喜,奴婢今日一来是奉旨来丞相府道贺,二来是将未来的太子妃沈小姐接入宫中陪陪娘娘,也好早日学宫礼。”

  这一切与前世并无区别。

  沈时清知晓自己无从拒绝,很快上了马车。

  只是进了福宁宫后,沈时清不再跟前世那般小心谨慎,不敢出门,而是独自去了宫中内院散心。

  谁料,她才走到一处假山后面,竟看到谢晏辞和沈清棠正并肩而行。

  沈时清没让他们发现,正要离开。

  这时,沈清棠娇羞的腔调随风一同飘到她耳里——

  “阿晏,你说本宫腹中的孩子出生后是像你,还是像你父皇?”

第3章

  寒意瞬间深入骨髓,只剩彻骨的凉。

  沈时清甚至不敢去想这话里的深意,也没敢听谢晏辞的回答,连忙跑开。

  她跑得急,不知跑了多远,迎面跟名嬷嬷撞了正着。

  嬷嬷认出了她,好心提醒:“沈姑娘,在宫里可不能跑这么急。”

  沈时清缓了缓神色行礼:“惊扰嬷嬷了。”

  起身时,她手上的镯子却在这时掉落在地,竟直接断裂。

  沈时清一愣。

  这只蝴蝶鎏金镯是谢晏辞亲手送她的,里面藏有暗香,独一无二。

  这也是他送她唯一一件没有海棠的物件。

  她前世喜欢得很,从未离手,今生亦是如此。

  沈时清弯腰要将它拾起,可那嬷嬷先一步将那镯子拾起,嗅后脸色大变。

  “姑娘,您这手镯里藏的是零陵香,它能令女子不易受孕,就算有孕也会滑胎,如今贵妃有孕,此香在宫里乃是大忌!您还是赶紧扔了!”

  嬷嬷提醒至此,很快匆匆离去。

  而沈时清却脸色煞白,彻底僵在原地。

  难怪……

  难怪前世她因为不孕四处找药,喝一碗又一碗求子汤痛苦不堪时,谢晏辞只抱着她安慰说:“清清,孤不想看你受苦,无子就无子便罢了,日后皇位还可传给孤的王弟……”

  他口中的王弟,便是沈清棠这次怀的皇子!

  前世想不明白的事,此刻全然串起。

  原来,是谢晏辞一开始就不想让她有他的孩子!

  可当时的自己竟还以为是谢晏辞心疼她,想着他生在帝王家,延绵皇嗣责任重大,所以她每日每夜坚持针灸,喝着越来越苦的偏方。

  她竟从未想过,一切本就是自己枕边人的算计!

  血腥味涌上喉咙,又被她死死压下。

  沈时清不知怎么回到了屋里。

  之后的几日,她将事藏在心里,照常跟着沈清棠学宫中礼仪。

  如今,她只求早些学成出宫,早些离他们远些!

  可学礼时,沈时清听得最多的,竟也是旁人夸她与姑姑长得像。

  这日,她刚学礼结束,迎面就见谢晏辞大步走了过来。

  他朝主位的沈清棠行过礼后,便径直走到沈时清面前,将手中的紫檀木盒递来:“清清,这是孤特意为你寻的。”

  沈时清打开一看,是一罐玉膏。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一旁沈清棠却先开口:“太子对本宫这侄女当真是捧在心尖上宠着,听闻这润肤玉膏罕见难寻,太子用心了。”

  谁料,谢晏辞张口却冷硬道:“贵妃深受父皇宠爱,这玉膏对您自是不值一提,贵妃何必取笑孤?”

  四周寂静无声。

  任谁都听得出谢晏辞语气里的冷意。

  可沈时清却知道,谢晏辞只是在吃醋,因为昨夜陛下留宿了沈清棠宫中。

  僵持片刻过后,沈清棠只道:“太子好好陪清清吧,本宫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了。”

  沈清棠走了,谢晏辞的视线这才重新落在了沈时清身上。

  下一秒,他拧起了眉头:“清清,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沈时清一怔,低头看见了自己因学礼时刮破的手指。

  “无妨,只是小伤。”

  她想抽回手却被谢晏辞紧紧攥住:“怎会是小伤?都破了皮!”

  他眼底透着心疼,当即命人拿来了药膏。

  很快,谢晏辞拉着她到亭子坐下,认真细致地帮她上药。

  药凉凉的,却灼得她皮肤发烫,沈时清下意识缩回手,却被握的更紧。

  “别动。”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擦拭着伤口,生怕弄疼了她。

  谢晏辞涂完药,温柔的吹了口气:“是不是很疼?”

  沈时清看着他的神情,不觉红了眼。

  鬼使神差,沈时清忍不住问:“殿下,人人都说我与姑姑长得像,你觉得呢?”

  谢晏辞动作一僵:“怎的突然问这话?”

  他答非所问,而沈时清也只是定定望着他,再次开口。

  “我与姑姑,殿下分得清吗?”

第4章

  话落,谢晏辞脸色倏地冷沉。

  “清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时清望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神,她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分得清的。

  因为他绝不可能用这么冷的眼神去看沈清棠。

  沈时清笑了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殿下怎的还动怒了?”

  见状,谢晏辞神色收敛,替她挽好鬓间碎发,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日后莫要再问这种问题,贵妃的确倾城绝代,但在孤心中,清清亦独一无二。”

  这些话若是从前听了,她一定高兴。

  但现在,沈时清只觉可笑。

  这时,谢晏辞又看了她手腕间一眼:“清清,我送你的鎏金镯呢?怎的不戴?”

  沈时清回:“摔坏了,就先收起来了。”

  谢晏辞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只点头:“等你出宫,孤再送你一只。”

  他这是怕那鎏金镯里的香坏了沈清棠的胎,所以等她出宫后再送吗?

  沈时清心寒至极,不再多言。

  天色不早,谢晏辞身为太子不能在后宫多留,很快道别离开。

  但从这天后,他来福宁宫更勤了。

  宫女嬷嬷们都跟沈时清说:“沈姑娘,太子对您可真是喜欢得紧。”

  前世同样如此,所有人都说谢晏辞将她宠在了心尖上,她也这样信了。

  可如今沈时清却只是一笑置之。

  谢晏辞来这福宁宫,想见的人是沈清棠,她不过是他的挡箭牌他的借口罢了。

  直到这天,谢晏辞给她带来了一对玉佩。

  “清清,这是我母妃离世前留下的,我留一半,另一半我现在送给你。”

  他看向她的眼底满是真挚。

  沈时清却心头一颤,前世她也看见过这玉佩,不过是被谢晏辞珍藏在玉匣子里。

  玉佩下压着四个字:吾爱已失。

  前世,她一辈子也没有收到这块玉佩过。

  此刻,谢晏辞竟将这玉佩主动送到了她手里。

  她眼底蓄了泪,指尖轻抚过那玉佩:“多谢殿下。”

  谢晏辞眼底透着喜色:“我来给你戴上。”

  他亲手将那玉佩戴在了她的腰间。

  沈时清看向谢晏辞,她发觉,自己一时竟看不透他了。

  难道今生,他当真对她有了真心不成?

  沈时清险些动摇。

  可翌日,当她看见当沈清棠注意到玉佩时黯然的神色,陡然如梦初醒。

  她到底还是被谢晏辞戏耍了。

  他送她玉佩,是为了气沈清棠。

  当夜,沈时清便将玉佩收了起来,不再佩戴,谢晏辞问起来时,她只说怕丢失,珍藏了起来。

  由于她有前世的记忆,礼学的很快,不到十日,那些礼数和技艺都熟烂于心。

  学礼结束出宫那日。

  沈清棠当即遣退了所有婢女,牵着她的手,走至湖边散步。

  “这些日子,太子日日来这后宫陪你学礼,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真的心悦于你?”

  沈时清眉头拧起来:“姑姑,怎么突然问这种话?”

  前世的沈清棠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可沈清棠只是转过身向她投来羡嫉的目光,自顾自开口。

  “清清,本宫是看你安分才想给你和太子赐婚的,可你竟敢觊觎他的真心,就别怪姑姑了!”

  沈时清心里涌上异样,就见沈清棠竟直直都往湖里栽去。

  好在沈时清早有防备,几乎是第一时间飞跃而下,直接游向了沈清棠。

  “来人啊!贵妃落水了!”

  她叫来了人,在沈清棠惊愕的目光中,又很快将人救上了岸。

  沈清棠呛了水,沈时清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立马让人去请了太医。

  好在保住了孩子,但此事自然惊动了陛下。

  皇帝脸色发沉踏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落了水?”

  眼见沈清棠红着眼要开口,沈时清再次先一步跪在了地上慌张开口。

  “是臣女的错!”

  “陛下,是臣女没照顾好姑姑,臣女万死难辞其咎,还请陛下降罪!”

第5章

  “但此事是臣女一人之错,还请陛下饶恕臣女母家!”

  沈时清这话落定,床榻上的沈清棠登时脸色一白。

  她们姑侄俩身后是同一个母家。

  虽有不甘,沈清棠还是开了口:“陛下,此事与清清无关,是臣妾自己脚滑,还是多亏有清清在,才能救了臣妾。”

  皇嗣无恙,又有贵妃作保。

  皇帝眼底的疑虑散去,抬手让沈时清起身:“起来吧清清,朕没怪你,护皇嗣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沈时清想要的唯有一样,跟谢晏辞解除婚约。

  可她却也明白,这事皇帝不会同意,还会惹来龙颜大怒。

  因此她只说:“臣女唯愿姑姑平安!”

  皇帝神色愉悦至极,给她赏赐了几箱金银珠宝,带回相府。

  准备出宫时,谢晏辞赶了过来。

  他神色匆忙紧张打量她:“清清,你没事吧?”

  沈时清摇摇头:“我无妨的,贵妃身体为重,殿下还是去看贵妃吧。”

  她想,他此次来定然是为着沈清棠来的。

  可谢晏辞却只是往殿内看了一眼,并未往里去:“贵妃有父皇,我只关心清清你的安危。”

  他送她往宫门去,低声劝:“日后不能这么冲动,若是你没能救起贵妃,还搭上自己的命,可不值得。”

  沈时清心头微怔。

  重来一世,她此刻竟也依旧分不清他话里是真心还是假意。

  谢晏辞一路送她出了宫,回到了丞相府。

  道别之际,他给她递来了一幅乐谱。

  沈时清看后,瞳仁骤然一紧:“这乐谱……殿下怎么寻来的?”

  这是她五年前在花灯节的诗会时作的,后来被人以高价拍走。

  前世沈时清再未见过这曲谱。

  谢晏辞眼底泛起几分愉悦:“我寻了许久才寻来的,孤其实在三年前花灯节上,听你弹奏这曲便注意到你了,后来才知道,你就是丞相府的千金。”

  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沈时清心头微动,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三年前的花灯节人山人海,谢晏辞能注意到自己,也是因为这张和沈清棠相似的脸吧。

  谢晏辞并未注意到她神色的不对劲,低声又道:“清清,日后你弹琴我吹箫,合奏这曲,可好?”

  沈时清并未正面回应,只笑:“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宫。”

  谢晏辞却当她是默认,眼神透亮。

  “清清,再过十日,等孤来娶你。”

  他驾马远去。

  沈时清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许久才轻声自喃:“殿下,可我不愿嫁你了。”

  谢晏辞离开后,沈时清进了府。

  谁料,她一进门,得到的便是沈父的训斥——

  “沈时清!你是怎么照顾贵妃的?竟让她落了水!你这些时日就去祠堂禁足,好生跪着抄经书,为贵妃娘娘和皇子祈福!”

  多可笑。

  陛下赏赐她白银珠宝,回了家她反而要被父母责罚。

  沈时清知道,这是沈清棠示意的。

  她低头应下:“女儿知道了。”

  沈时清知晓的,其实父母对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她自幼体弱,是被相府视作不祥之人送去的药王谷。

  若非相府独她一位千金,需要她的婚事为家族高升,父母是不会将她接回来的。

  前世她已然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今生也不欠他们了。

  被禁足在祠堂的第三天。

  夜里,有道黑影悄然出现在她面前。

  沈时清一眼认出来:“师兄!”

  正是她药王谷的师兄。

  师兄眼里透着心疼,把瓷瓶递给了她:“这是师父为你研制的假死药,当日服下,两个时辰后就会气息全无。”

  “师妹,到时候,我会和师父接你回家。”

  沈时清眼眶泛起红,重重点了头:“好。”

  师兄不能久留,很快离开。

  沈时清握着瓷瓶,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她和谢晏辞的婚期在八月十五。

  真好。

  八月十五团圆夜,她也能去和她药王谷真正的家人团聚了。

第6章

  被罚禁足祠堂五天后。

  宫里来了旨意,要她陪贵妃去清凉台避暑散心。

  这亦是前世从未有过的事。

  沈时清踏出府门时,才发现谢晏辞也在。

  侍女在旁艳羡开口:“沈姑娘好福气,太子殿下得知您要随行,特意请旨亲自护送!”

  可沈时清一瞬便了然。

  谢晏辞真正想要护送的人,是沈清棠才对。

  毕竟,沈清棠腹中怀的是他的骨肉。

  沈时清上前行了礼。

  起身时,谢晏辞竟第一眼就发现她因为抄经书而磨破的手指尖:“你手怎么了?”

  他眼里的担忧和紧张显而易见。

  沈时清下意识看向旁边脸色不佳的沈清棠一眼,缩回了手:“无妨,早些赶路罢。”

  谢晏辞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上了马。

  而沈清棠却叫住了要独上马车的沈时清:“清清,你随姑姑一起坐吧。”

  沈时清只能跟着上了沈清棠的马车。

  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前往清凉台。

  车内沈清棠遣退了所有婢女,只剩沈时清。

  有了落水之事,沈清棠也没再掩饰敌意,目光直盯盯落在沈时清的腰间挂坠上,语气轻讽:“怎的不戴晏辞送你的那块玉佩?那可是他母妃的遗物。”

  沈时清早想好了说辞:“姑姑,其实殿下送我那玉佩,是为了您。”

  沈清棠眸色微变:“此话何意?”

  沈时清定定看向她:“您还记得吗?殿下送我玉佩前,陛下留宿了您宫内,殿下是想用送我玉佩,来引起您的注意。”

  “殿下心里真正在意的人,只有姑姑您。”

  话音落定,沈清棠愣了许久:“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时清笑了笑:“自然。”

  毕竟,这是她前世用命换来的结论。

  可就在这时,本在行驶中的马车骤然停下。

  外面也在一瞬响起了刀剑打斗声!

  “有刺客!保护贵妃!!”

  一道箭从远处飞来,两人乘坐的马车陡然失控,往侧边倒了下去。

  沈时清和沈清棠跑出了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朝前方跑去。

  可那群刺客有备而来,很快就要追上她们。

  千钧一发之际,是谢晏辞驾马到了两人面前,弯腰朝她们伸出了手:“抓住我!”

  沈时清几乎没有犹豫,将沈清棠往谢晏辞面前一推。

  “去吧,姑姑!”

  随后,她自觉拿起盾牌跟随护卫往另一方向离开。

  “清清?!”

  谢晏辞眼底一怔,随即沈清棠的手已经握上了他:“阿晏!!”

  他当即将沈清棠拉上马,飞驰而去。

  沈时清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顾着拼命往前跑。

  她知道,生死关头,谢晏辞眼里要救的人只会是沈清棠。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所以她才会自觉将沈清棠推向谢晏辞。

  好在,此处离清凉台不远,很快有禁卫军前来支援,将刺客尽数剿灭。

  而沈时清也很快被护送着进了清凉台。

  谢晏辞和沈清棠早已抵达,听闻这次奔波动了胎气,御医正在给沈清棠安胎。

  于情于理,沈时清也该前去探望。

  她到门口时,宫女正领着御医离开,屋里只剩谢晏辞和沈清棠两人。

  沈时清准备进去,却见沈清棠竟直接抱住了谢晏辞。

  “阿晏,你当初说只要我愿意,你可以舍弃江山带我走,此话可还作数?”

第7章

  沈时清的脚步猝然僵住。

  耳边嗡鸣一片。

  她此时才知,原来谢晏辞爱沈清棠,竟爱到可以舍弃太子之位,舍弃这北齐江山。

  这样的感情,前世哪里是她能比拟的?

  沈时清转身要走,可一抬眼,却跟谢晏辞对上了视线。

  她心下一慌,下意识转身离去。

  可走了几步,谢晏辞却跟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清清!你别误会,贵妃是受了惊吓,胡言乱语。”

  这样牵强的解释,他竟也说得这般真挚。

  沈时清不动声色抽回了手,垂眸抿唇:“好,我知晓的,不会乱说。”

  谢晏辞沉沉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却到底还是没有再多解释。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眉头皱起:“清清,你的手流血了。”

  沈时清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本就因抄书而红肿的手,在刚刚逃命时更是被兵器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泛着血印。

  她心口一怔,缩了缩手:“我自己找点药……”

  “来,我给你上药。”

  谢晏辞却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拉入屋内,命人拿来金疮药,一点点细心给她涂在手上。

  他很温柔,也很细致。

  一如前世待她极好的模样。

  沈时清的心里不禁泛起酸来,待她这样好的谢晏辞,当真没有半分真心吗?

  就在这时,上完药后的谢晏辞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朝她递来。

  “上次你的蝴蝶鎏金镯摔坏了,孤又特意去定做了一只送你。”

  熟悉的香气扑鼻。

  沈时清所有的情绪戛然而止,她盯着面前的蝴蝶鎏金镯,忽觉可笑。

  今生的谢晏辞总是这样。

  每当她以为他对她或有几分真心时,他就会用行为来叫她认清现实。

  最可笑的是,重来一世的她竟还会对谢晏辞有所期待,妄想今生会和前世不同。

  沈时清在谢晏辞察觉不对劲前,收下了蝴蝶鎏金镯:“多谢殿下。”

  见她戴上,谢晏辞眼底闪过异样,并未再多言。

  ……

  清凉台遇刺的事很快传到皇宫。

  次日,陛下就派人将沈清棠接回了宫里。

  而沈时清也被谢晏辞送回了丞相府。

  临别之际,谢晏辞眼里透着不舍:“清清,你我大婚在即,今日过后孤就不能再来丞相府见你了。”

  沈时清只回:“只剩五日了,殿下等等吧,很快了。”

  谢晏辞笑笑,很快离去。

  八月十五,新婚日。

  沈时清换上了嫁衣后,随身婢女将喜盖头奉上来。

  “小姐,您终于能如愿嫁给太子了。”

  那红盖头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鸟,最中间是‘囍’字。

  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前世的自己亲手绣下的。

  沈时清曾经无比期待这场婚事。

  可她没想过,如今这红盖头一盖,是为了赴‘死’。

  将算着时辰,毅然服下了那颗假死药。

  她攥紧双手看着古铜镜里的自己,盖上红盖头。

  “太子来迎亲了!”

  随着敲锣打鼓的喜乐声,沈时清从盖头下看见喜婆上前来,朝她背身:“太子妃,老身背您出屋上轿!”

  沈时清上了喜婆的背,被背着进了喜轿。

  随着起轿声起,她的假死药也渐渐开始生效。

  她马上就要‘死’了。

  谢晏辞,若是等会你打开轿帘时被吓到,莫要怪我。

  前世你未曾看我尸首一眼。

  今生,你总该看一眼吧。

  ……

  伴随着隆重的喜乐声,喜轿停在了东宫门口。

  谢晏辞一身喜服,下马来到喜轿前,黑眸透亮。

  他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

  “清清,孤来娶你了!”

  他正要掀开轿帘,有一阵风刮来,喜轿内的红盖头竟吹落在他脚边。

  喜婆惊呼:“哎呦!太子妃!洞房前盖头落地,乃是不吉!”

  谢晏辞笑眼弯弯:“无妨,孤不信这些。”

  他弯腰拾起,修长的手指直接拨开了轿帘。

  抬眼看去时,他浑身赫然僵住,瞳仁骤紧。

  只见面前的喜轿里。

  沈时清身着婚服,脸却已然苍白如纸,毫无生息!

第8章

  谢晏辞身形不稳,红盖头从他手里猝然掉落。

  “清清?你别吓我!”

  他颤着手,去探眼前人的鼻息,在感觉到什么都没有时又将手收了回来。

  下一瞬,谢晏辞红了眼将她抱起,把人抱进了东宫,见下属都投来目光,厉声呵斥:“都愣在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这般着急、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他怀里的人还活着一样。

  谢晏辞见到十几个太医都匆匆提着药箱赶来,扯下了一片衣角放在了沈时清的手腕上。

  一太医刚把手搭上沈时清的脉上,脸色骤变,吓的连忙后退。

  谢晏辞脸色一沉,看向其他太医:“你,过来。”

  结果一个一个看,个个都无能为力。

  说沈时清已死,要让她早些入土为安。

  谢晏辞看着这些宫里的太医,寻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定是你们学艺不精,来人,去民间搜集各地名医,若能治好孤的太子妃,孤赏他黄金万两!”

  东宫殿内,谢晏辞抱着沈时清,眼里都是不舍和倦意,还有着急。

  他叫人在宫里藏书阁搜刮了各种医书,一边护住沈时清一边翻看医书,生怕耽误了救她的时辰。

  只是结果还是一样。

  谢晏辞找不到任何的办法,太医的话一句听不进去,眉眼间凝着尖锐杀意和隐约的倦色:“废物,都是废物!”

  “滚,都给朕滚出去。”

  他发了狠,身子缓缓滑落在地上,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干,抱着沈时清的尸体在空旷肃穆的大殿痛哭出声。1

  他想把她救活,却没做到……

  沈时清走后,谢晏辞疯魔一般,夜夜守在她的尸身,看着沈时清日渐苍白的脸,眸中神色也越发深邃不见底。

  “太子殿下,您还是将太子妃入土为安吧。”

  谢晏辞沉默良久,即使再不甘,再不肯,也知道这样一直留着她在这里不好。

  方才点头应是。

  他亲自抱着沈时清放进棺材里,盖上前,谢晏辞眼睛眨眼不眨的盯着她。

  漆黑幽深的眼里,似有化不开的痛苦和阴翳。

  他抚摸过沈时清的脸颊,看着看着,视线逐渐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

  “清清,对不起……”

  他低垂着头,声音嘶哑难听。

  谢晏辞伸手关棺材门,谢晏辞看着棺椁越来越远,只觉得整颗心都是空的。

  他转身回了东宫,从那个玉盒子里拿出那枚海棠花簪。

  握在手中的一瞬间,不知为何,整个簪子却在他手中掉落。

  谢晏辞看着一地的碎片,眼眶陡然红了。

  他原本是打算成婚之后找个机会送给她,但是偏偏还没等到那一天。

  人没了,簪子也碎了。

  谢晏辞从没想过会这样。

  明明就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娶到他心心念念想要娶的人。

  恍惚间,谢晏辞好像看到穿着嫁衣的沈时清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想伸出手去碰一碰她,却发现他的手指穿过了她的身体。

  谢晏辞想把沈时清抱在怀里,却发现她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

  他想问,你还好吗?

  可这一声还没说出口,眼前人就如幻影般破碎消散了。

  就和他无数次梦中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清!”谢晏辞大喊出声。

  这一句声音刚喊出来,他就猛然惊醒。

  东宫殿内空无一人,烛火跳跃,冷风嗖嗖。

  谢晏辞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浸出细汗,他伸手擦干,敞开了门。

  初冬,京中飘着细碎的雪花。

  明明正下着皑皑大雪,可谢晏辞却觉得,这东宫放眼望去,还是满眼的红。

  谢晏辞望着自己殿里的那柄剑,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棺材此刻应当还没有运出皇宫。

  他缓缓上前,将剑一把拔出正要抹脖自戕。

  身后却突然有人匆匆跑来,大喊道:“殿下,太子妃的尸首不见了!”

第9章

  “啪嗒”一声,剑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谢晏辞眼中慌乱,忙冲出了东宫。

  雪好似都一朵都落不到他的身上,等跑到宫外时,就看到那个棺材敞开着。

  他匆匆探头去看,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

  谢晏辞双眼通红,却很快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忙起身,叫来了属下。

  “去!都给我去把太子妃找回来!”

  他们愣住了,谢晏辞说的是太子妃这个人,而不是太子妃的尸体。

  但太子妃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还要下令去找太子妃?

  即使心里有这个疑问,但还是没有人敢开口去问谢晏辞。

  只能听命去做。

  谢晏辞把自己困在东宫三天三夜,刻出了一个墓碑。

  亲自找来了个地方,海棠树下立着。

  一开始,上面只有一个沈字。

  谢晏辞眼前的墓碑,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

  脑海里陡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的自己白了头,跪在墓碑前。

  不知跪了多少年,等脑海再闪过时,谢晏辞就只看到了一道身影倒在了墓碑前。

  墓碑上都溅了好多血。

  待他清醒时,却发现墓碑上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他自己方才刻上不久的名字。

  他为何,会觉得曾经发生过这一幕?

  谢晏辞耗尽人力和自己的精力,半月了,却还是没有半点沈时清的消息。5

  大雪纷扬,他跪在雪里,分明是一身墨发玄衣,却和身后的茫茫白雪几乎融为一体。

  谢晏辞的口中一直低声呢喃着两个字。

  “清清……”

  又痴痴的望着墓碑上冰冷的字,似要把“爱妻沈时清之墓”生生看穿。

  “你还要躲到何时。”

  说到这句话时,没有怒意,只有委屈。

  谢晏辞不知道为什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也只能日日借着她还活着四个字,在这冰冷无趣的皇宫活下去。

  直到沈清棠的出现,才让谢晏辞看着有了一丝活人的生气。

  “太子殿下,你是一国储君,怎可因为这点小事一直自困于此?”

  谢晏辞忽然停住,转头望向她:“小事?”

  他眼波一横,对沈清棠这话很是不满:“清清是孤的太子妃,你管这叫小事?”

  沈清棠忽然一愣,看到谢晏辞这样,皱起眉头:“本宫只是在陈述事实,她已经死了。”

  闻言,谢晏辞眼中掠过一丝痛苦。

  “滚出这里。”

  他咬牙吐出四个字,看向沈清棠的眼神里,凝着一股清晰的恨意。

  沈清棠知道他在恨什么,却并不在意,只看着谢晏辞道:“陛下身子越来越差了,殿下是太子,应当回去主持大局。”

  他依旧没有半分动容:“此事,与孤何干。”

  谢晏辞脸色骤沉:“便是这江山社稷一朝易主,孤,也不会在乎。”

  话落,谢晏辞的目光才舍得从墓碑上沈时清三个字移开,霍然起身,恶狠狠地看着她。

  “沈清棠。”

  他直呼了贵妃的名。

  “总有一日,孤会让你们这些伤害过清清的人,一个一个都下地狱给清清赎罪。”

  话落的瞬间,沈清棠害怕了。

  但调整过后,她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眼尾还残存着几分对谢晏辞的依恋和爱意。

  “太子殿下,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本宫是贵妃,怎么会去害一个太子妃?”

  说完,他定定地瞧着沈清棠,冷意浪潮般翻涌上来:“是吗?”

  “贵妃当真把自己撇的干净,你身怀有孕,落水偏偏是清清在的时候,遇刺,也上赶着抓孤的手。”

  “孤当是便在想,若是清清因你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赔上孤自己的命,孤也要拉着贵妃和龙子下地狱。”

  谢晏辞话里的意思她听的再明白不过。

  沈清棠的确慌了一阵,但一想到谢晏辞没证据,只是胡乱猜测,便有了些许底气:“殿下口说无凭。”

  她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自得。

  沈时清虽然不是她害死的,但沈清棠知道这个消息时还是忍不住高兴。

  谢晏辞收回目光,又重新坐在墓前。

  “走着瞧,孤等着看你的报应。”

  沈清棠听到这话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得出口。

  后来的好几个月,谢晏辞都把自己困在过去,冬去春来,他也一直都在寻找沈时清的下落。

  东宫里,也没人敢提“死”这个字。

  直到有一天,谢晏辞看望沈时清回来,跟在陛下身边的太监突然找上了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慌慌张张的,谢晏辞睨了他一眼:“何事?”

  或许是这幅生人勿近样子让太监有一瞬间的怔愣,和害怕。

  好久才缓过神开口:“太子殿下,陛下,陛下他……薨了。”

第10章

  谢晏辞垂眼望了那太监片刻,面色森寒地望着他。

  只淡淡的说了四个字:“与孤何干。”

  太监对谢晏辞的反应非常意外,他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也听说过朝中的一夜疯言疯语。

  都说太子殿下因为太子妃过世一事,人变得疯疯癫癫,阴暗,什么都不顾。

  现在好像确有这么一回事。

  太监定了定神,走过去,恭敬施礼:“殿下,您是北齐储君,应当即刻继位,稳住朝堂大局。”

  他淡淡哦了一声。

  太监也匆忙去准备登基的事宜,谢晏辞看了先帝写下的遗诏。

  上面除了命他登基之外,还有一个要求。

  他说待沈清棠生下龙子,就陪葬。

  不知为何,谢晏辞看到这,突然心情大好,曹公公在一边也没看明白。

  良久,谢晏辞才开口:“去,去把沈太妃请来。”

  他刻意强调了请之一字。

  曹公公什么也不敢多问,只听话照做。

  沈清棠过来时,应当是梳过妆了。

  “陛下。”3

  见她嘴角还挂着笑意,谢晏辞轻笑一声,把所有婢女和太监都招呼下去之后,向后靠了靠:“你知道,朕为何要唤你来吗?”

  沈清棠朝他施了一礼,重新站直身子时,唇边却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又或许是因为殿内一种怪异的气氛,开始让沈清棠对此产生了怀疑。

  但不重要。

  谢晏辞故意不说话,看着眼前的那份遗诏笑的可怕。

  沈清棠见到这样的情况,眼神复杂至极,一直没等到他开始,才再一次开口道:“陛下?”

  这时,谢晏辞才开口。

  “朕手里有一份先帝的遗诏,上面写的是沈太妃。”

  闻言,沈清棠脸色煞白。

  她非常清楚的明白,一个帝王将一个嫔妃写在遗诏里的可能性不大。

  除非是……陪葬。

  见到沈清棠慌了,谢晏辞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沈太妃不妨猜猜,上面写的是什么。”

  沈清棠害怕了,随即跪地道:“陛下,还请陛下给本宫一条生路!”

  见她猜到了,其实谢晏辞并不意外,他冷下脸,念了一遍诏书。

  他享受的看着沈清棠害怕,恐惧的表情,最后看着她整个人都被这一份遗诏击垮。

  沈清棠跪拜在地:“求陛下给本宫留一条生路,皇子尚年幼,不可没了娘,本宫也愿为陛下的妃子,一生侍奉,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他恶狠狠的神情一寸寸黯淡下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

  “还记得朕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吗?”

  沈清棠眼里的那点余光消失了。

  倏然回过神,转头看着坐在龙椅之上冷酷无情的帝王。

  谢晏辞重复了一遍他曾对沈清棠说过的话。

  “朕说过,总有一日,会让你们这些伤害过清清的人,一个一个都下地狱给清清赎罪。”

  谢晏辞说完,瞧见她已然绝望的神色,眼尾轻轻挑起。

  “你早该想到,朕迟早会找你算账。”

  沈清棠却下意识抬手,扶了扶发间的发簪,抬眼望着他:“本宫总以为,太子殿下会念及旧情,不会将本宫赶尽杀绝。”

  她头上的发簪,是海棠。

  谢晏辞也想是想起来了什么,却也只是淡淡嗤笑了一声。

  他拔出剑,向沈清棠发间一挥。

  发簪应声落地。

  “朕从前也说过,你配不上这海棠。”

第11章

  只有沈时清。

  唯有她才可以。

  沈清棠笑了,笑的有些疯魔:“陛下,本宫总以为你看上沈时清只是因为本宫,但现在看来,你对她还真是念念不忘。”

  “她都死了这么久了,你还那么在乎她。”

  一旁的曹公公听到这句话,满脸惊恐的看着作死的沈太妃。

  说什么话不行,偏偏要提这个“死”字。

  谢晏辞的脸色果然也沉到了谷底,什么也不愿再说,叫人把沈清棠拖了下去。

  登基后的这几个月,谢晏辞把沈清棠的孩子交还给了沈府,也一直在派人去找沈时清的下落。

  尽管朝中臣子都在上书,让他纳妃入宫,可他都无动于衷。

  甚至还肃清了不少朝中的奸臣,可传着传着,他就成了昏君。

  谢晏辞不在乎,毕竟他本来就杀人不眨眼,狂躁易怒。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沈时清。

  又是一年冬。

  “找到人了吗?”

  曹公公拿来披风披在谢晏辞的身上,又一次摇头。

  “陛下,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北齐以北都没有找到皇后娘娘的下落。”

  就在半年前,谢晏辞就传了旨意,封太子妃沈时清为皇后,宫中所有人都知道。

  还知道从前有一个臣子,因为提及了中宫之位一直空虚而被谢晏辞赐死。

  谢晏辞一听还是没有消息。6

  倏然一阵凛冽的风吹过,他脸色苍白,眼睛里好像有一盏灯火,就此熄灭。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谢晏辞又去了沈时清的墓碑,坐在一旁许久才开口。

  “清清,若不是寻不到你的尸身,亦不想把你的旧物理进黄土,朕还真不想立这么一个空碑。”

  “可朕总要找你说说话,否则这宫中寂寥,朕真的会发疯。”

  谢晏辞闭着眼,突然累了,靠着那块碑就要睡着。

  下一瞬,黑暗的夜里陡然擦亮起一抹火光,谢晏辞忍不住抬起身子,盯着它。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沈时清回来了。

  他猛地回过头去,可待谢晏辞看清来的人是曹公公时,瞬间就沉下了脸。

  “朕是不是说过,无关人等,不许踏进这里半步?”

  曹公公被吓的原地一激灵,这冬天的风都没他半分冷。

  他壮着胆子走了过去:“陛下!陛下,老奴是有消息要告知陛下。”

  随即赶在谢晏辞发火时开口:“皇后娘娘找到了!”

  雪地里,那个靠着墓碑半死不活的人,突然有了生机。

  ……

  药王谷。

  沈时清又一次药草制药失败了,还炸了一个药炉。

  一旁的师兄望着她现在一脸囧样,笑得前仰后合:“师妹,你要不还是放弃吧,你非要研发改变声音的药做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到现在了还在嘲笑自己的师兄身上,下颌紧绷,好像下一秒就要上前揍他一拳。

  “听说谢晏辞现在是皇帝了,这整个北齐都是他的,我可不得防一手吗?”

  “万一满大街都是在找我的,不伪装一下,我以后还怎么去市集?”

  师兄觉得有点道理:“不过,我听说那位皇帝现在是位嗜杀成性的昏君,师妹,你觉得呢?”

  沈时清动作顿了顿。

  “不知道。”

  说完,沈时清见他还在笑,望着他诡异的笑了笑。

  师兄才预感不对,马上闭嘴。

  沈时清洗了把脸,正要重新去研制药方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马鸣。

  药王谷里,不会有人骑马。

  因为遍地都是药材。

  那就只能是药王谷外面来的人。

  一想到这,沈时清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师兄也察觉到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她摇摇头:“师兄,还是我自己去吧。”

  沈时清放下手里的东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远处,马蹄踏雪,溅起细碎的白。

  那马在她面前蓦然停住,高高扬起前蹄。

  沈时清站在那,缓缓抬眸,与马上之人眼神交错。

  来人正是那位已荣登大宝,百姓口中性情暴戾的帝王——谢晏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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