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35年(雍正十三年)二月,贵州古州苗民因反对改土归流,爆发反抗清王朝统治的大规模起义,参与苗民近五万人,声势浩大,震动京师。
雍正调兵镇压无果,当年十月,雍正病逝,二十四岁的乾隆继承皇位,这场起义成为其登基之后的第一道难关,朝廷群臣对苗疆去留争论不休。
青年乾隆审时度势,坚定信心,定下平苗大计,调遣大军合力围剿,最终于1736年五月镇压苗民起义,从此西南边疆安定,乾隆个人威望得到稳固,为日后平叛西北割据和十全武功奠定基础。
改土归流——清廷直管取代土司自治,为苗民起义埋下隐患说起苗疆之乱的爆发,就不得不提到当时一个非常著名的改革——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是指雍正废除西南少数民族的土司制度,改由中央政府委派流官直接进行治理,实行和内地相同的地方行政制度。
那么雍正为什么要实行改土归流?
要知道,在古代封建农业社会,由于生产力和道路基础设施落后,中央政权除了传统中原文化核心区,对边远地区辐射有限,尤其是崎岖偏远、地形复杂、交通不便的西南山区。
所以一千多年来,云贵川等西南省份的少数民族地区实际上处于一种半独立的状态,即便强如汉唐帝国,不过是对当地实行羁縻统治。
即以强大的军事力量换取少数民族首领名义上的服从,一旦中央政权衰弱,他们就会迅速摆脱控制,分道扬镳。
公元1271年,忽必烈灭掉南宋,建立元朝,为了巩固西南边疆统治,元朝采取了不同于羁縻的土司制度,通过承认各少数民族的首领世袭地位,给予其官职头衔,以进行间接统治。
可以说,元朝首次把西南纳入法律制度层面管辖范围,但土司制度不过是中央政权因无力顾及西南边陲地区,而对土人头目的笼络手段,朝廷敕诏并没有能够得到真正贯彻。
1368年明朝取代元朝,成为中华新主,并继续延续土司制度,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土司制度在明代达到高峰。
土司各自形成一个个势力范围,世袭当地所有土地和人民,司法、财政、行政、军事全部自治,对于当地人民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土司势力不断壮大,甚至对抗中央,分裂割据,终于在1590年,贵州播州宣慰司杨应龙反叛,万历派二十四万大军前往平叛,直到1600年才彻底平定。
然而这场平叛并没有触及土司制度根本,《平苗纪略》记载:
“自黎平府以西,都匀府以东,镇远府以南,皆生苗,地广裹二、三千里,户口十余万,不隶版图。”
这还只是贵州一省。四十年后明朝灭亡,中原再次陷入动荡,不管是南明还是满清都无暇西顾。
土司们依然过着土皇帝的日子,更加纵恣不法、甚至与政府争夺土地、矿藏等资源,阻挠驿路通行与外来人口进入。
1726年(雍正四年),云贵总督鄂尔泰在给雍正的奏疏上称土司专横排外,已达到“无人敢入土目盘据之地,文武长寓省城,膏腴四百里无人敢垦”的境地。
清朝统治者少有“内华夏外夷狄”的传统意识,因此十分重视边疆治理建设。
早在顺治、康熙时期,清廷就不断移民西南,并对少数地区实行改土归流,只是长久的地域民族隔阂,导致开发缓慢。
雍正继位后,对西南局势更加关注,1726年在云贵总督鄂尔泰建议下,雍正下决心进行大规模的改土归流。
鄂尔泰调集大量军力开赴西南,恩威并举,对主动接受改革的土司予以封赏安置,对不服从抵抗的,坚决剿灭。
云南、广西和贵州三省中,云广进展相对顺利,到1732年基本全部完成,唯独贵州黔东改革艰难。
黔东即贵州著名的“苗疆”,周围三千余里,土塞1600余处,左有清江接壤湖北,右有都江可达两广,古州据中央群塞环于四周,地势险要,这里民风剽悍,实难驯化。
时任贵州按察使张广泗熟悉地形,有勇有谋,在鄂尔泰支持下攻进古州,但苗疆土司屡败屡起,即便雍正亲自派员到此“宣谕化民”,仍无济于事。
到1732年,清廷倚仗军力强势收复黔省苗族4万户,辟地二三千里,几当贵州全省之半,改土归流虽勉强实施,却隐患突出。
古州苗变,“铁腕”雍正的妥协退却清廷的改土归流本就让黔东南土族仇视愤恨,偏偏派去的流官由不中用,修城、建署、筑碉、开驿等,大量无偿役使苗民。
加上繁重的赋税和摊派,给苗民带来沉重的负担,苗民不堪忍受残酷的剥削压迫,终于在1735年初,黎平人包利以“苗王出世”为名,举起反清大旗。
半年时间,参与起义的苗民多达五万人,他们聚集攻打府衙,劫掠官府,远在贵阳的贵州巡抚元展成仓促调附近各营汛驻兵5000人,前往解围,但途中反被包利军包围。
到1735年六月,苗民已攻占贵州十余个州府县,黔东南局势岌岌可危,雍正谕令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十余人组成办理苗疆事务大臣会议。
急调云南、四川、湖南、湖北、广东、广西6省清军两万余人水路并进会剿,又命刑部尚书张昭(张廷玉门生)为抚定苗疆大臣,前往督师。
面对浩浩荡荡的清军,苗民避其锋芒,玩起了游击战术,清军一到便弃城回寨,寻得时机后又攻围营地,阻截运道,起义也蔓延到更大范围。
同时清军将领哈元生与湖广提督董芳发生内讧,结果大兵云集数月,旷久无功。
前方战事告急,清廷内部发生争论,很多鄂尔泰的政敌开始借此发难,反对“改土归流”,攻击鄂尔泰,一时放弃苗疆的声浪甚嚣尘上。
尤其是张昭作为张廷玉的门生,更是充当弹劾鄂尔泰的急先锋,给雍正的奏疏上对改土归流进行严厉抨击。
雍正自己也没想到新开辟的疆土会发生如此大的动乱,而且除了处理一批失职官员外,却也无计可施,苗疆平叛亦毫无进展,以至于雍正自己下诏:
“从来经理苗疆之意,原因苗姓凶顽,久为地方居民之害,是以计议剿抚,为安百姓之计…而成害民之举,朕与经理之大臣安能辞其过耶?”
一向以铁腕著称的雍正开始动摇,并正式承认开拓苗疆属于失误,很明显,雍正已经动了停止改土归流、放弃苗疆的心思。
只不过雍正还没正式决定放弃就驾崩了,苗疆叛乱的烂摊子交到了大清新的掌权者弘历手中。
乾隆严惩“放弃”派,强硬平定苗疆叛乱1735年弘历继承大统,虽然年仅二十四岁,但态度强硬超过乃父,不仅否定放弃改土归流,而且坚决镇压苗疆叛乱。
因为早在雍正时期他就是处理苗疆事务大臣之一,他十分清楚,如果放弃苗疆,那西南数十年开拓之功将毁于一旦,中央政权的威信将受到严重削弱。
为了让朝廷思想统一,坚定改土归流,他首先拿抚定苗疆钦差大臣张昭开刀,以“假传圣旨”的罪名解除其职务,关进监狱,并告诫大臣,雍正绝无放弃苗疆之意,让那些反对派官员全体闭嘴。
对于苗疆事务,弘历决心快刀斩乱麻,急调湖广总督张广泗为七省经略总理苗疆平叛。
张广泗画像
张广泗曾主持贵州改土归流,对苗疆事务颇为熟悉,上任后采取剿抚兼施,以抚待剿的策略,集中兵力,以整击散。
1735年十二月初,张广泗统率1.2万清军分三路沿河而上进攻苗寨,清军内部没有了互相掣肘,效率自然提高。
苗民堵路、筑城、挖壕、埋签,顽强抗击,但终因力量悬殊,无法阻挡清军围攻,到1736年三月,清军攻破近200座苗寨,苗军首领包利被迫退入牛皮大箐。
牛皮大箐位于黔东南苗疆中心,盘亘数百里,北为丹江,南为古州,西为都匀,东为清江,森林蔽天,泥泞没膝,易守难攻。
张广泗为了避免清军过度伤亡,采用沿山筑长墙围困计策,命各军分扼箐口,然后四面搜剿。
仅一个月工夫,包利粮食耗尽,只能投降,不过清军并不打算到此为止,六月至九月,张广泗回军,大肆搜剿苗寨,近三万苗民惨遭屠杀,被俘虏的两万多人中也有一万多人被枭首示众。
至此历经一年多的苗民起义在乾隆的强势打击下被镇压,同时乾隆展现了成熟政治家的手腕,平定苗民起义后,他立刻在苗疆施行新政策。
1736年八月,乾隆下旨:
“永除新疆苗赋,一切自相争讼之事,俱照苗例完结,不必绳以官法。”
另外还大力发展屯田,促进黔东南地区经济发展,大大缓解民族矛盾,保持苗疆此后半个多世纪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