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晋冀鲁豫野战军行军途中,解放军一位首长带着警卫员直奔湖北麻城的瓦细塘,径直走进了一户人家。
这家女主人正在吃饭,见到来了几个军人,既紧张又害怕,连忙把碗筷放下,颤颤巍巍站起来,贴着墙根不敢动弹。
她的反应让首长心酸不已,不舍得故弄玄虚。
首长问:“你知道燕儿的消息吗?”
这妇人听了,眼睛里突然放出光彩,盯着将领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过了好一阵子,终于认出了什么。
她激动地说:“孩子,你,你竟然还活着,真回来了。”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这位解放军将领和乡野妇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口中的“燕儿”又究竟是谁?
信仰坚定,快速成长1909年1月,陈再道出生于湖北麻城的程家冲,生在乡野间,长在自然里,性情倔强,自尊心极强,不过运气不好,所以过了不少苦日子。
小时候,因为家境贫寒,母亲只能送他去私塾的窗户边上听老师讲课。当时有不少人欺负他,一气之下,他再也不愿学习,所以后来大字不识几个。
没过多久,他的父母相继去世,还没长大的孩子只能去叔叔家中寄宿。虽然叔叔并没有苛待他,但寄人篱下的感觉,总归还是有所不同。
后来叔叔也生病去世,陈再道就成了个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孤儿,终日漂泊,日子过得迷茫又浑噩。
1926年,麻城县组织农民自卫军,17岁的少年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报名加入,从此开启了精彩纷呈的人生。
陈再道一开始其实不姓陈,他出身程家冲,自然姓程。不过登记人员没弄清楚状况,写错了字,大大咧咧的他也不在意,不管姓什么,终归是个为国家做贡献的中国人,都一样。
1927年黄麻起义的英雄名单中,陈再道榜上有名,黄陂县木兰山的72名英雄也有他一份。
当时他们在木兰山坚持展开工作,与反动派对抗,全军经费只有几百块银元,至关重要。
军长认为他长得瘦瘦小小,而且十分机灵,不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所以把银元全部托付给他保管。
对于陈再道来说,几百块银元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因为如果把钱弄丢,或者让钱落到反动派的手里,他的战友们就全都完了。
在一次战略转移过程中,他背着沉重的钱袋,行动缓慢,敌人又在后方穷追不舍,压力一瞬间全部向他袭来。
紧急关头,他做了个聪明的举动,假装摔倒,把钱袋顺势扔到一旁的水塘中,动作很快,敌人完全没有发觉。
扔完东西,他轻装上阵,很快就追上了大部队。到了晚上,他再偷偷跑回原地,把水塘里的钱袋捞起来,既保护了最重要的革命财产,也保护好了自己。
光是这份灵机应变的能力,军中就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靠着这些银元,战士们艰难地扛过了木兰山辗转斗争的岁月,为开启下一步的革命计划奠定了基础。
1932年的反“围剿”斗争中,已经升任红四方面军营长的陈再道,再一次被困难和危险找上门来。
在商潢战役中,他冲在最前方,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左臂,霎时间鲜血横流,胳膊也痛得抬不起来。
他叫来通讯员,递了把刀过去,吩咐道:“你来,帮我把子弹从伤口里给挖出来。”
挖子弹,如同一个小型手术,在战场复杂的环境中,通讯员根本不敢下手。而且,他还是个通讯员的顶头上司,这就更是增加了对方的心理负担。
看着小年轻犹犹豫豫的样子,陈再道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自己动起手来。
他用右手捏住伤口的两个方向,不断挤压,力气越来越大,硬生生地把子弹给挤了出来。这个过程,原理就像挤痘痘,但比挤痘痘痛苦上百倍。
强行破坏伤口,必然会导致伤势恶化,可陈再道顾不了那么多。前线还需要他,带着碍人的子弹,他没法儿继续战斗。
在通讯员眼中,他如同一个疯狂的杀神,略作休整就马上冲到前方,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手臂。
等到战斗结束,他才有时间请军医帮忙检查和包扎。
医生带着玩笑的口气教训他:
“你可真是福大命大,这子弹的位置要是再往前一点,我看你以后吃饭就不香了。”
稍微有一点差池,他的手臂可能就保不住。
他倒是不在意,满不在乎地回答说:“革命还没胜利呢,咱可不能那么快就光荣了。”
见他这打起仗来不要命的样子,医生也没法儿多说。不管叮嘱再多,到了战场上,他还是会全部抛在脑后。
徐向前元帅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臭毛病,所以在每一次发布战斗命令时都会特意强调一句:“陈再道,你不准再去打冲锋。”
徐向前
就这么经过若干次大战的考验,陈再道也从鲁莽的年轻人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到了1947年解放战争时,他已经是晋冀鲁豫野战军中的纵队首长。
这一年,部队南下歼敌,陈再道抽了个时间,来到了一个对他而言意义特殊的地方。
再回故乡,得见故人1947年9月,晋冀鲁豫野战军中旅以上的干部在王大湾召开会议,商量战略进攻行动和大别山根据地的建设策略。
刘伯承与邓小平两位首长的意见是,部队积极向南方转移,伺机寻找歼灭敌人的机会。
国民党反动派大势已去,但仍旧负隅顽抗,在南方地区多次派出主力骚扰,动机很是不良。
要想争取更多的解放地区,并且巩固已经取得的解放成果,我军必须在战胜敌军主力的前提下,尽可能获得碾压式的成果,扫除前进障碍。
陈再道(中排右一)
陈再道带着纵队统一行动,严格按照刘邓二位首长规划的路线前进。走到柴子湾附近的道路上,他一瞬间感慨良多。
翻过东面那座山,再往东南方向走不远的距离,很快就能到达他的老家程家冲。
虽然他的童年充满了种种不幸,小小年纪就需要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但对于老家,他和绝大多数中国人一样,都有着别样的情怀和想念。
村庄里高高的山头,茂密的小草,繁盛的树木,以及山林间吹来的清风,清风中夹杂的属于大自然的气息,都是他记忆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且他还记得,1927年参加乘马岗的集中训练,他就正式脱产离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农民自卫军组织训练和实战,他跟着大部队一起翻越过无数的山头,对这里的每一条路都记忆犹新。
一晃已经过去20多年,当时他们还是一支农民队伍,连枪都拿不稳,有时候几个士兵需要分享同一作战武器,部队里枪不够,就只能拿着长刀匕首上战场。
而现在,他们已经成为了更加成熟的解放军部队,脱胎于过去的无数次历练,有了更加强大的战斗能力,有了成建制的队伍,也有了数不尽的枪支弹药。
从前的他们对革命的前途看不太清,尽管一心一意扑到了斗争当中,也仍然无法确信,共产党领导的部队一定能够打得天下。
但是现在的他们却无比自信,相信胜利一定会属于人民群众,属于中国共产党。
纵队在朝阳店一线投宿,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陈再道刚好能够抽出时间,到附近的瓦细塘走一趟。
他是军队首长,离开大部队自然需要配备几名警卫员。几个人直奔瓦细塘,陈再道对乡间小路十分熟悉,很快就目标明确地走到了一户农户家外。
他没有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这一点倒是和他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警卫们都有些好奇。
只见屋子里有一名妇人正在吃饭,她看见家里面突然闯进几个“不速之客”,明显愣住了,而且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而陈再道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如同孩子一般的笑容。
亲人重逢,情系家乡乡村里的老百姓经历过北洋军阀的剥削,经历过国民党反动派的压迫,经历过日本人的侵略。所以看到穿着军装的人,他们就会下意识地害怕。
对比现在,人民群众看到穿着军装的同志,只会下意识地崇拜、信任、支持和依赖。这都是解放军辛辛苦苦积累的军民鱼水情,是中国独一份的深情厚谊。
见到军人,妇人马上把碗筷放下,站起身来,贴着墙根站定,脸上的神色有些惶恐不安。
陈再道没有直接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问她:“你有燕儿的消息吗?”
听到“燕儿”这个名字,妇人明显不那么紧张了。因为,那是她儿子的小名。
早年间,燕儿和很多有志青年一样,报名参加了革命,加入红军部队。长征过草地时,陈再道还见到过燕儿的身影。
妇人听他用如此熟稔的口气提起燕儿,越发感到奇怪,于是壮着胆子凑近,细细打量陈再道的五官轮廓。
她越看越觉得熟悉,终于想起了什么,激动万分地说:
“孩子,你真的回来了,你还活着!”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泣不成声。对面的陈再道眼眶也跟着红了,拼命压抑自己的悲伤和心酸。
眼前的这位妇人不是外人,而是他的二舅母。他母亲的娘家和老家相隔不远,所以小时候,他常常独自从程家冲跑出来,直奔舅舅家中,和表兄弟玩儿在一处。
20年过去,二舅母苍老了许多,不过模样并没有大变,所以陈再道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亲人重逢,两人都相当激动,舅母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开。
可怜的女人对他说:“就我一个人,你的舅舅都不在了。”
“我们的红军部队又打回来了,不要难过,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陈再道一个劲儿地安慰舅母。
唯一遗憾的是,燕儿加入炮兵连以后一直杳无音讯,他也没法为盼子归来的母亲带来更多有用的信息。
部队有任务,陈再道不能在此久留,和舅母聊了一会儿,只能匆匆告别。
“既然你回来了,别忘记回老家看看。”舅母叮嘱他。
他回答说:“下次吧,等下次路过的时候再去。”
他的亲人们全都已经去世,程家冲没有牵挂。不过那里终归是他的老家,亲人们都埋在土地之下,他总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战乱还没有平息,当下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舅母念念不舍地将他送走,又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
他始终心系家乡,建国之后也回来看望过父老乡亲,还发表过纪念黄麻起义的讲话,在当地一度传为佳话。
结语陈再道运气不好,小时候失去双亲,又接连失去其他依靠,吃过许多苦。
但上天也送了他一份礼物,给了他新的“家”,让他能在党组织中找到永恒的归属感,也给了他无数次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机会。
参考中国新闻网:《中国纪检监察报:从陈再道回乡讲话说起》2010年03月05日
北青网:《光环是他们的 我们一点光都没有》2019-06-24
《陈再道回忆录》 陈再道 著
[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