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爱贪小便宜，总是被骗，但死不悔改。
直到今天，我车祸住院，需要缴费时发现，我卡里分文不剩了。
我妈：「你所有存款我拿走了，去帮你钱生钱！这个 app 客服说了，我存一百三十万，他们能每天给我八百块呢！」
后来，对方卷款潜逃，消失无踪。
我妈蒙了：「这种好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我弟气疯了：「我姐的医药费、我攒的彩礼，全被你打水漂了！」
我妈爱贪便宜这件事人尽皆知。
很多年前，外婆家家境还算是殷实。
年轻时的我妈甚至都不用工作，每天只要打打牌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后来，她认识了一个自称在船上工作，运输货物的男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听我外婆说，那男人总是一箱一箱地往家里搬一些稀罕水果，还说是从船上弄下来的。
我妈被他哄得晕头转向的。
后面的一个月，她断断续续地从我外婆家骗了将近两百万给那男人去投资。
结果就是那男人跑了，杳无音讯。
舅舅一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外婆家的家底被掏空，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舅妈闹着要和舅舅离婚，说外婆家没有一个有脑子的人。
我妈听了还不愿意。
「不就是两百万吗！等他回来了我加倍给你就是了！
「吃那些东西的时候没见你这么鬼哭狼嚎的，拿点钱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
后来舅舅查到，那男人就是个骗子。
他在几十里外的村子里还有一个家，儿女双全。
骗的就是我妈这个傻子！
因为这件事，外婆外公在我舅舅舅妈面前一直挺不起来腰杆。
那段时间，我们家一直都是全村人的笑料。
几年后这件事慢慢过去了，我妈才和我爸结了婚，后面又生了我和我弟。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能让我妈这辈子都长了教训的。
但当我出了车祸，卡里的钱却分文不剩的时候。
我感受到了当年舅舅和舅妈一家的绝望。
2
听到我妈说钱拿不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和我开玩笑。
「妈，别闹了。
「你是不是把钱存定期了？但是我现在做手术要用钱，还是取出来吧，亏就亏了。」
我爸也在旁边附和：「是啊，你把卡给我，我去取钱。」
常年坐办公室，我的腰一直不好。
前两年腰脱，现在疼得站不起来，必须要手术治疗了。
我时常感慨，年轻时拿命换钱，现在也到了要花钱买命的时候了。
「别舍不得了，利息亏了多少我给你补上啊。」
我妈捂着手机满脸的肉疼。
直到护士再次来催促尽快缴费准备手术的时候，我妈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手机。
「唉，行吧。
「说好的利息给我补上啊，一天要八百呢。」
我狐疑地和我爸对视了一眼。
什么银行的利息能高达一天 800？！
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暗自打算着手术结束后就把自己的钱都拿回来。
但还没等我再次开口呢，我妈忽然尖叫了一声。
「啊！我的钱呢！」
？？
「昨天我的存款里还有一百多万，姑娘你快帮我看看，怎么没了？！」
存款没了？！
联想上刚刚我妈说的一天八百的利息，我着急地想坐起来。
但腰疼得根本使不上力气，胳膊刚刚支撑起来一点就又躺了下去。
「你慢慢说，什么一百多万，一天八百的利息是什么意思？！」
我妈急得快哭了：「就是这个软件的客服，和我说只要存 130 万每天的利息就能高达八百的。」
「我想着反正在银行放着也是放着，就把你的钱全都放了进去，不是，它怎么没了？？」
闻言，我和我爸都蒙了。
我爸噌地一下上前质问我妈：「谁家利息能给你一天 800 块钱？这一听就是骗人的，你还真信？！」
「咱闺女的钱你都放到里面去了？那现在做手术怎么办？医生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交钱咱闺女就能进手术室了啊！！」
我妈在旁边急得眼泪直掉，双手在键盘上点来点去，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面对我爸的质问还带着哭腔回怼。
「你给我闭嘴别说话了，还嫌现在不够乱是不是？
「我不是已经努力在找了吗？」
我望着我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看着她一遍一遍地打电话，又听着电话那边一遍一遍地提示是空号。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自己这几年都白干了。
3
我们报了警。
原本定下今天的手术取消了。
因为拿不出钱来。
我爸是高中老师，一个月也就只有 7000 块钱的工资，我妈自从嫁了人之后就没有工作过。家里的存款几乎为零。
现在，我爸借遍了所有亲戚也只借到了 10 万块钱。
听到医生来催促尽快筹钱安排手术的时候，我妈却炸了。
「都怪你！都已经被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还是一点本事都没有。
「家里的那帮穷亲戚个个也帮不上忙，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二十多年了，我几乎没见过我爸发脾气的样子。
但是这次，正在打电话的我爸忽然疯了似的砸了手机。
「陈淑娟！你搞搞清楚现在是谁拖累了咱们女儿！
「要不是你犯蠢把钱给别人，现在女儿已经进了手术室了！
「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倒打一耙倒是厉害得很。
「我告诉你，咱闺女的腰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我，我跟你离婚！」
我爸斯文了一辈子，这是第一次当众发飙。
病房门口有不少人伸着脖子看热闹。
我妈被我爸震慑住了一秒，但也仅仅是一秒而已。
她把我病床旁边的铁柜子推倒在了地上，然后又是那套熟悉的撒泼打滚。
我绝望地闭眼。
「别吵了。」
嘈杂声还是不绝于耳。
「别吵了！！！！」
我用尽全力尖叫了一声，世界这才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上这么一个从不动脑的妈妈呢？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一点，我从未在我妈的身上体会到过。
4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那在外地工作的弟弟也赶了回来。
我妈一直不靠谱，我和我弟基本是相互照顾着长大的，感情还可以。
爸妈上次吵完架之后就一直在冷战。
这次我弟回来了，我妈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撑腰的人。
「哎哟安远，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妈都活不下去了。不就是弄丢了点钱，你姐和你爸我恨不得想让我去死。
「妈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人家警察都说了，一定会尽全力帮咱们把钱追回来的。」
我默默地把头转向了窗外，没说话。
她口口声声说别人想要她的命，可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人明明是我。
我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妈，你先别哭了。
「其实我姐生气也情有可原，自从毕业后她就拼了命地工作，腰上的毛病不就是为了赚钱才落下来的吗？
「现在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她……」
看到我妈越来越黑的脸，我弟长叹了一口气。
他把银行卡交到了我爸的手里：「卡里有十五万，拼拼凑凑应该也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手术做了要紧。」
余光里，我爸红了眼眶。
晚上爸妈都回去了，我弟留下来给我陪床。
他为了逗我开心，把小时候的冷笑话都搬出来了。
我配合着挤了挤唇角，然后问：「警察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钱应该回不来了吧？」
一直嘴巴念个不停的陈安远顿了一下。
他飘忽，还拿起桌上的橘子给我扒皮。
「你就安心养伤吧，相信警察叔叔行不行？」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小子我一把手拉扯大的，撒没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后，他气得把橘子往柜子上一砸。
「好吧，那就实话实说了。
「警察说，和咱妈联系的那个手机号是境外的。」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境外的电信诈骗，没把人骗过去已经是好事了。
5
在我弟的帮助下，手术总算是做上了。
但出院之后我还要回家静养一段时间，我弟不放心，硬是在家陪我住了几天。
回家后，我妈一改常态。
每天不是鸡汤就是大棒骨地往我面前端。
「安然啊，之前的事妈是真的知道错了，现在手术也做完了，你就别生气了啊。
「你看这骨头汤，妈特意一大早去市场买的，快喝吧。」
我没说话。
手术是做了，但我的抠抠搜搜攒了七年的钱就这么没了。
同年纪的朋友吃喝玩乐、享受大好青春的时候，我在公司没日没夜地加班。
人家把自己打扮得像花一样鲜艳夺目的时候，我在穿 30 一件的破烂。
但我都不在意。
看着自己日渐上涨的余额，我有巨大的满足感。
但现在，所有的满足感都落空了。
过去七年的当牛做马，留下的只有蜡黄下垂的脸和数不清的毛病。
我一时半会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连续几天在我这里碰壁后，我妈怒了。
她忽然把冒着热气的骨头汤全都泼在了我的床上。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我不是都已经知道错了吗？难道还要我这个当妈的去死才能给你赔罪？
「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是你妈，不是此后你的狗！」
我气笑了，却一句话都懒得和她争辩。
我弟把她拉了出去，还要千哄万哄她才肯作罢。
浓郁的骨头味充斥在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只能艰难地趴在床边干呕。
我呕出了眼泪，我弟回来后赶紧帮我换了一床被子。
「姐，你别……
「唉，毕竟是咱妈。」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麻木了。
等我能动了就从家里搬出去，这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6
半个月后，我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警察局了解详细情况。
但是警察给了看了诈骗犯的国外 IP 后，我整个人都萎了。
「我知道很难，但是真的没办法了吗？
「这是我打拼了好几年的积蓄啊。」
警察长叹一口气，但也不能给我做百分之百的保证。
「现在这样的案子太多了。
「小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自己的钱自己保管好。」
回家的路上，我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工资每月会给爸妈 1000 做生活费，其余全部都是自己拿着的。
对标身边的朋友同学来说，我做得已经不错了，爸妈也算是满意。
但是有一次我妈出去和朋友聚会，回来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我的工资。
「安然，你每个月能到手多少呀？
「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哦呦她们的女儿都不得了，大家手上都戴着金镯子，只有妈妈没有。」
我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我妈不怎么靠谱，但亲情毕竟是难以割舍的。
于是第二天我就带着我妈去买了一个实心的金镯子。
但是过了两天，我妈又来忽然提出要我把工资都放在她那里保管。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拒绝的后果就是我妈绝食三天进了医院。
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了工资的三分之二存到了她那里。
一存就是六七年。
今天我算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钱打水漂的声音。
7
陈安远回外地之前帮我搬了家。
送他上火车之前他还一直在劝我。
「姐，你在外面住两个月就回去吧。
「钱都已经没了，再把咱妈气出问题来更是得不偿失。
「以后我赚的钱都给你花，消消气吧，啊？」
提起这件事我心底只有一阵无奈。
我摆摆手不愿多说，但在他进站前还是提醒了一句。
「我这个前车之鉴已经摆在这了，以后你的钱可要自己保管好了。
「这次你回来，咱妈已经知道你手里有不少钱了。」
仔细想想我妈问我要金镯子的事情，其实不就是在试探我的底子吗？
我对家里人没有防备，现在遭了殃。
希望陈安远能吸取教训。
原本已经要走的弟弟忽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说：「姐，钱是重要，但你不知道，自从你搬出去后咱妈的血压直线升高。」
「咱们是一家人，原谅咱妈一次吧。」
想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自知多说无益，我摆摆手催促着他进了站。
原本手里有点小钱我是想停工一个月好好休息的。
但是现在，休息了半个月我就回了公司上班。
只是我没想到，到了 15 号的时候我妈又给我发消息让我回家。
怎么就不偏不倚非得是我发工资的 15 号找我？！
我气得脑袋晕乎乎的，最后决定回家和我妈说个清楚。
以后我的工资全部自己保管。
8
本以为晚上会有一场恶战的。
我妈的脾气就是那样。
稍有不顺心的就会闹天闹地。
我到家的时候我妈已经准备了四菜一汤。
意外的是，她心情不错。
吃饭时还会时不时地给我夹块肉吃。
「妈，今天有什么喜事？」
我试探着询问，但我妈却像是就等着我这句话呢一样。
她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打开了手机：「你自己看看。」
「哎，现在我那帮姐妹们都说我有福气，儿子没白养，都羡慕我呢。」
我没理会我妈阴阳怪气的话。
看到我妈和陈安远聊天页面里的转账后，我的额角跳了一下。
我弟：【妈，别上火了，我今天发工资了你帮我攒着吧。】
【转账：一万。】
我妈秒收，还说了一堆果然还是要靠儿子等没有用的话。
果然，我还是白嘱咐他了。
收回手机后，我妈得意地哼着曲，还故意把新做的美甲露出来给我看。
「你弟说了，这是他自己攒的彩礼钱，哎，现在这样懂事的孩子可不多。
「安然呀，你弟的彩礼都自己攒了，以后你的嫁妆也靠自己吧？妈没钱的。」
我笑出了声：「好。」
既然劝不住我也不想管了。
准备走的时候，我听到我爸接了个电话。
挂断后他就去找我妈质问，语气还有些不善。
「孩子今天刚发工资，你就去美容店充了五千块钱？
「孩子那都是辛苦钱，你当妈的怎么能这么花！」
我妈一个咕噜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保养保养怎么了，还不是你没本事，你要是有本事我还至于花儿子的钱！」
又是熟悉的争吵声。
我没再继续听，只希望我妈别让我弟失望吧。
9
一年后，我弟带了个女朋友回家。
女孩很漂亮，配我弟绰绰有余。
据说，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送走女孩后，我弟才有些为难地向家里开口。
「爸妈，我和小语已经谈了三年了，现在也该结婚了。
「小语家里那边说，结婚的彩礼要八万就行，嫁妆人家给十万，到时候彩礼嫁妆一起带回。」
我妈听了眼睛都亮了。
她双手一拍：「那好啊！妈也喜欢这个姑娘，咱们两家人什么时候见面？」
我弟看了看我们，面露难色。
「我自己攒的彩礼钱一直放在咱妈那，现在应该够 12 万了吧？」
我看我妈一眼，却和我妈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她挺直了腰杆子，轻哼了一声：「够，妈都给你留着呢。」
「那可是你的彩礼钱，妈不可能动。」
我垂眸哭笑了一声，对我妈的态度有些无可奈何。
谁能想到存钱还能存出仇家。
我弟那边话锋一转：「彩礼钱是够了，但是小语妈妈要求咱家必须全款买个房子，我这里钱不够，咱家这边……」
气氛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爸低头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便长叹一口气。
其实，我爸一月七千的工资在我们的小县城已经很多了。
但却抵不住我妈无节制地花。
五千多的美容卡半年充一次。
一月两次的手绘美甲和不计其数的聚会、下午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