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打鸟

叶工讲故事 2023-11-07 11:48:39

作者:容非

南国水乡的深秋,依然骄阳似火,万里无云。秋收已近尾声,湛蓝湛蓝的天空下,那片曾令知青们心惊胆战、无边无际的金色稻浪早已荡然无存。在灿烂的阳光下,灰蒙蒙的田野一望无际,空空如也,宛如一块巨大无比的灰色地毯,一直延伸到天边,唯有那几片零星散布在河涌附近的甘蔗林仍然郁郁葱葱,犹如镶嵌在一块灰色地毯上的几颗小巧玲珑的绿宝石,格外引人注目。

傍晚时分,火红火红的太阳落到了远处巍峨的山头上,夜幕渐渐降临了。村里的小伙子阿根和阿真邀我晚上一起去打鸟。他们对我说,吃饱了秋天稻谷的鸟儿现在都长得肥肥的,特别好吃,被当地人称为“禾花雀”。一到傍晚,白天吃饱喝足了的禾花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睡觉,可田野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无奈的鸟群只好投宿在那几片残存的甘蔗林里-这是打鸟的最好时机。太阳落山之前,阿根和阿真就分头到村外去侦察,远远地用目光跟踪着那几群频繁飞来落去的禾花雀,看准了它们最后落脚的那几片甘蔗林,就马上回村互通情报。经过讨论,阿根和阿真决 定晚上到河中心一个小岛的甘蔗林里打禾花雀。

晚饭后,村里华灯初上,村外一片漆黑。阿根和阿真带上了打鸟的气枪、子弹、装鸟的布袋,还有装着三节电池的强光手电筒就来找我。我当时是个一穷二白的知青,无枪无弹,只拿了一个两节电池的手电筒跟着他们两个。

在村的小河岸边,我们登上了生产队的一艘小艇。阿根在船头划桨,我在船中央划桨,阿真则在船尾掌舵,大家齐心协力地向河中心的小岛划去。水乡的秋夜,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柔和的河面上,远处的渔火时暗时明,四周万籁俱寂,只听见船桨轻轻的划水声。我们默默地划着,谁也不愿意惊扰这秋夜的宁静。小艇在水面上像箭一样滑行,在船尾留下了一串串迅速远离而去的旋涡。

到了小岛,我们把小艇拴在岸上,就静悄悄地钻进了那片甘蔗林。阿根和阿真兵分两路,各选了一个方向前进。因为我没有枪,阿根让我跟在他的后面拾“战利品”。

甘蔗林里密不透风,甘蔗长得比胳膊还粗,约有两米多高,宽大的甘蔗叶横七竖八,叶子的边缘长满了锯齿般的刺,我们稍不小心,就会被锋利的叶子拉一道口子。借着天上的月光,我猫着腰从下往上看,每隔三四步,就有一只或两只禾花雀站在甘蔗的叶子上睡觉。阿根不愧是打禾花雀的高手,他用右肩紧紧地顶着枪托,右手握着枪把并按着扳机,左手拿着手电筒并托着枪的前半部,把枪管伸到离禾花雀的脑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才开火。当然是一枪一只,百发百中啦。据说,在强光的照射下,禾花雀会感到四处都是一片漆黑而无法辨别逃跑的方向,只好站着不动,任人宰割了。

霎时间,甘蔗林里手电筒的光柱四处摇曳,枪声此起彼落,打破了秋夜的宁静。我跟在阿根后面三米左右,借着手电筒微弱发黄的光柱,把一只只落在地上的禾花雀捡起来,放在阿根给我的布袋里。不一会儿,装禾花雀的布袋就显得有些沉了。

在银色的月光下,甘蔗叶上的禾花雀就像一尊尊银白色的泥塑小鸟,纹丝不动。看着这些伸手可得的禾花雀,打鸟哪还要用枪啊-我决定“徒手捕雀”。很快,我的手电筒照到了一只肥肥的禾花雀,站在与我齐眉高的一片叶子上酣睡。我看准目标,屏住呼吸,迅速地伸手往上一抓就逮住了它。徒手捕雀的成功让我兴奋不已,我如法炮制又抓了几只。突然间,我发现了一对禾花雀肩并肩地站在一片叶子上睡觉。虽然无从知道它们到底是一对夫妻,一对情侣,或是一对母子,但它们睡得是那样的深沉甜蜜,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还一无所知。罪孽深重的我轻轻地往上一跃,就把那对禾花雀捞在了手里。

我插队前住在大城市郊区,也曾用过弹弓、手电筒和气枪打鸟,但常常是空手而回,毫无斩获。相比之下,在这里打禾花雀实在是太容易了。我和阿根边打边走,最后与阿真在甘蔗林的另一头胜利会师。阿真把他打的禾花雀全部倒进我的布袋里,也不征求阿根的意见就爽快地对我说:“你们知青没什么肉吃,你把这些禾花雀都拿走吧。”我原来只是想跟着他们玩儿的,根本没想过要瓜分他们的战利品。于是,我连忙说了几个“不”,可阿真坚持要我拿走所有的禾花雀,阿根也叫我不要推让。“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把他们的好意收下了。

回到村里,我们在河边拴好了生产队的小艇就分头回家了。阿根与我同路,我们俩边走边聊。快到我的住处时,阿根很不好意思地结结巴巴地对我说:“我想要几只禾花雀哄哄我哥那5岁的女儿,可以吗?”我马上说可以,并让他多拿。但他只拿了几只,还告诉我说:“你要马上把禾花雀连夜弄熟,否则变坏就不能吃了。”40多只肥肥的禾花雀,让我们姐弟俩美美地享受了好几周“食有肉”的幸福生活。

农村这个广阔天地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农民兄弟对知青的深情厚谊却让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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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工讲故事

简介:听我讲讲知青的故事,听听他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