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宋美龄给宋子文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她写道:“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我越相信血浓于水这句话。”
此时,宋美龄65岁,宋子文68岁,人生都走到了晚年。作为骨肉相连的亲兄妹,他们在政治风云里争了几十年,斗了几十年,曾经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但在垂暮之年,他们的心境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突然想要紧紧抓住被他们丢弃已久的,那点所剩无几的亲情......
曾经兄妹情深事实上,在宋美龄还没有成为“蒋夫人”之前,她和哥哥宋子文的感情非常要好。他们来自同一家庭,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童年有着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生活习惯。
虽然宋家的子女没有过过什么苦日子,但宋美龄小时候经常穿宋子文的旧衣服改制的衣裳,一直穿到9岁,这是亲兄妹之间才有的那种平淡但温暖的经历。
到了上学的年纪,宋美龄被父母送进上海马克谛耶卫理女校读书,念完小学后走上留学之路。
宋子文的求学之路稍微“坎坷”一些,由于上海没有卫理男校,这样他的教育便成了问题。于是,宋父宋耀如给儿子找了家庭教师,在家里教他学习一些最基础的知识。后来,宋子文考入上海圣约翰大学,先后读完预科班、大学班,毕业后也踏上了留学的征程。
1907年,10岁的宋美龄远渡重洋留学美国。
宋子文留学比宋氏三姐妹都要晚,但宋耀如为他挑选的是全美最好的学校:哈佛大学。1912年,宋子文前往美国,开启了他的留学生涯。
在求知求学的学生时代里,宋美龄和宋子文一起在美国读书,互相为伴,陪伴彼此走过了背井离乡的留学岁月。
1916年,宋子文以优异的成绩从哈佛大学毕业。当时,宋美龄还有一年才毕业。因此,宋子文没有立即回国,而是在国际银行找了一份工作,一边经营事业,一边照顾妹妹。
在那些年里,宋子文是一个称职的哥哥,给了宋美龄兄长般的呵护。他像所有疼爱妹妹的哥哥一样,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妹妹。与此同时,他也是宋美龄的“指挥棒”,只要他说的话,宋美龄都会听。
无论是幼年、少年,亦或是青春岁月里,宋子文都是宋美龄心目中的保护伞、主心骨。每当宋美龄在外面遇到麻烦,或者受了委屈,宋子文都会出面替她解决。家里只要有宋子文在,宋美龄心里就会很踏实。
在流光溢彩但又鱼龙混杂的上海滩,一个不小心,轻要破财免灾,重则遭遇飞来横祸,身首异处。
按照当时的规矩,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保全辛辛苦苦积累的财富以及一家人的性命,必须向势力最强的青帮交保护费。
宋家是上海滩的名门,宋美龄也是上流社会的一名名媛,她的名字自然在需要交保护费的名单之列。
1917年,宋美龄和宋子文回国。
从宋美龄1917年回国到她1927年出嫁,这十年里,宋子文每年都在替她交保护费,并且没有告诉过她。因此,宋美龄压根不知道有保护费这回事。
这里面全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
而在后来宋美龄和蒋介石谈婚论嫁时,宋子文是宋家少有的持反对意见的人。
当时,宋子文正值仕途起步期。如果宋美龄嫁给蒋介石,作为宋美龄哥哥的他,他的仕途会像坐上火箭一样窜升上去。
但是,在这件事上,相比于其他家人的殷切和热情,宋子文显得非常冷淡。从始至终,他没有想过用妹妹的婚事给自己的仕途前程当筹码。
爱妹心切的他考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妹妹嫁给蒋介石能不能幸福?蒋介石花名在外,他是不放心把妹妹嫁给蒋介石的。
从宋子文对待宋美龄婚事的态度上来看,他是真真实实、完完全全替妹妹着想的。
在那些年里,宋子文是尽了当哥哥的情分的,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20世纪20年代之前,宋家还没有在政治上崛起,宋家人的事业刚刚起步,每一位成员各自为自己的未来打拼着,一家人感情和睦,过着富足优渥、优哉游哉的生活,宋美龄和宋子文也共同度过了许多温馨的家庭时光。
有一年春节,宋美龄和宋子文专程从上海到山西太谷看望大姐宋霭龄,和宋霭龄、孔祥熙一家一起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
在太谷期间,宋美龄在给好友埃玛的信里,提到她和哥哥宋子文在姐姐家过春节的情形:
姐姐在这儿有许多朋友,我们从早到晚忙着喝茶、吃饭、看戏,从没有在凌晨一点半前上床睡觉。现在孔先生、我姐姐、两个孩子、三个佣人、我叔叔、我哥哥和我都住在饭店里,我们占了饭店的一层,多大的吵闹声都不会影响到别人。
在这封信里,家庭温暖的氛围蕴藏在字里行间,跃然纸上。
那时候,宋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宋美龄和宋子文也像普天之下所有的兄妹一样,兄友妹乖,相处快乐。
由于宋美龄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宋子文一直承担着一份兄长的责任。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宋美龄面前总是习惯性地摆出哥哥的派头,身上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
哪怕多年后,宋美龄嫁给蒋介石,早就不再是那个需要哥哥庇护的女孩,身份、地位比宋子文高上一头,但宋子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愿意放下哥哥的姿态,不愿在妹妹面前低头。
对于宋子文高傲的个性,宋美龄偶尔也会发一些牢骚,但她对家人充满亲情,总是会给予许多理解和体贴。
时间的车轮很快来到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年:1927年。
1927年,对于宋家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份。这一年,蒋介石叩开了宋家这座雄伟的大门,宋氏家族开始迈入历史的舞台中央,宋家每位成员的人生正式改写。
1927年5月,宋子文和上海滩名门闺秀张乐怡结婚。这一时期,宋美龄也和蒋介石坠入了爱河,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事实上,在不久前,宋子文已经决定投向蒋介石阵营。但公是公,私是私,以他对蒋介石的了解,他认为蒋介石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而且蒋介石在政治上是成是败,未来他的命运如何,这些都很难预料。因此,宋子文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时候,宋子文没有想过借妹妹去跟蒋介石结亲,以便自己在仕途上飞黄腾达。他当时的想法很纯粹,只是为宋美龄的幸福着想。
然而,宋子文的不赞成,让已经把蒋介石视作自己天赐良人的宋美龄感到十分苦恼。
1927年的一天,谭延闿到宋家看望宋母倪桂珍,在楼下客厅一边翻阅桌上的册子,一边等着倪桂珍下来。
突然,楼梯处传来一阵咚咚的下楼声,他一抬头,看到宋美龄一脸愁容地走下楼来,坐在他对面,愁眉苦脸地向他吐露心事:“三哥,我爱介石你是知道的,我要嫁他而子文不赞成。子文结婚何尝得到过我的同意,今天我要嫁人,他倒要干涉我,你说是不是岂有此理?”
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宋美龄选择跟着自己的心走,但她也很在乎宋子文的看法,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得到哥哥的祝福。
后来,宋子文对宋美龄和蒋介石的婚事松了口,还偕同蒋介石到日本见宋母,做宋母的思想工作,说服宋母答应了这桩婚事。
在日本期间,宋子文和蒋介石经常在一起谈论时局,也一起游览了日本一些地方,前段时间因宋子文反对宋美龄、蒋介石婚事闹出的那些不愉快也都消散了。
1927年12月,宋美龄和蒋介石结婚。
宋子文在上海东平路9号有一栋别墅,他送给了宋美龄作为新婚礼物,宋美龄和蒋介石把这里作了婚房。
1928年1月,宋子文被任命为财政部长。
然而,宋子文和蒋介石这对郎舅的“蜜月期”非常之短。没过多久,他们就因为军费问题产生了分歧。宋美龄夹在丈夫和哥哥之间左右为难,只能从中调和。
1928年3月的一天,由于宋子文没有筹集到足够的军费,蒋介石和宋美龄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当天晚上,蒋介石在日记里写道:“时觉歉惶,但有黯然销魂而已。”
蒋介石脾气很躁,经常当着宋美龄的面指责宋子文。宋美龄不能忍受别人说自己哥哥的不是,常常与蒋介石吵得不可开交。但吵完,宋美龄也会跟宋子文好好地聊一下,劝他把筹军费这件事做得再好一点,再到位一些。
这一时期,虽然宋美和宋子文之间常有矛盾和分歧,但他们之间毕竟有传统血缘亲情的维系,依然是团结和气的一家人。
1929年3月22日,是宋美龄32岁生日。这一天,宋美龄、蒋介石驱车来到宋子文家,两家人齐聚一堂为宋美龄庆祝生日。
当天,谭延闿正巧到宋子文家做客。晚上,他在日记中写道:“往子文家,介石夫妇、宋子安皆在,留食面一碗,至佳,且肴甚丰,询之宋美龄生日也。”
可以看出,那时候,宋美龄和宋子文还维持着作为家人应该有的密切往来。
1933年,宋子文辞去了财政部长和行政院副院长的职位,这件事在宋家内部引起不小的骚动。
宋母对蒋介石颇有微词,宋美龄也认为蒋介石的做法太专横,就这样把哥哥甩到了一边,完全没有把宋家放在眼里。
她很生气,找蒋介石兴师问罪,并撂下狠话,如果蒋介石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她就回娘家。后来,蒋介石任命宋子文为全国经济委员会主席,这件事才算过去了。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虽然宋美龄和蒋介石夫妻一体,但她的心也有向着哥哥宋子文的时候。
一段布满伤痕的兄妹之情20世纪40年代,宋子文和孔祥熙的权力角逐进入白热化,宋美龄和大姐宋霭龄属于一个阵线,这也给她和宋子文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翳。
但宋霭龄对宋子文是切齿的痛恨,宋美龄对宋子文除了有一些不满,还是有兄妹之情在的。
40年代,虽然蒋介石在对外求援的事情上极度仰仗宋子文,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对宋子文积攒了非常多的怨气。因此,这段时期,宋子文遭到了蒋介石的冷遇。
1940年,宋子文以蒋介石私人代表的身份前往美国,以求获得美国的援助。
自从1933年辞职,宋子文已经离开权力中枢将近7年的时间。这次被任命为蒋介石的私人代表,让他很是得意,得意蒋介石在对美事务上离不开他。于是,他又燃起东山再起的希望,对自己的政治前途非常乐观。
在美国期间,宋子文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还不停地给他在国民党中的心腹好友李石曾发电报,商量怎么重新跻身国民党权力中枢。与此同时,他也嘱咐李石曾多到蒋介石身边走走,替他探一探蒋介石对他的态度。
这一时期,李石曾在一封电报里给宋子文讲了他探到的情况:“介公、孔夫人皆避谈兄事,故拟缓言,蒋夫人对兄尚好,极宜维持兄妹好感,蒋夫人好工勤学,法文上亦有进步,与谈学识,亦极注意,弟亲见病中仍为介公服务,兄不可视为无识小妹。”
李石曾明确告诉宋子文,蒋介石和你的姐姐宋霭龄对你嗤之以鼻,不愿提起你,但你的妹妹宋美龄心里是有你的。宋美龄是蒋介石最为重要的亲信之一,她的表现十分活跃,而且在蒋介石面前很有发言权,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也可以独当一面。你应该和她搞好关系,不要再把她当作无识小妹了。
李石曾给宋子文的意见是正确的。缓和与宋美龄的关系,是他当下能采取的最有用的策略。
但宋子文一直是一个高傲的哥哥,以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向自己的妹妹低头求怜的,这等于把他的尊严按在了地上。
从后来的种种可以看出,他并没有采纳李石曾的意见。
1942年底,宋美龄赴美求援。
当时,宋子文亦在美国。由于宋美龄没有公开透露此行的目的,宋子文担心她在自己所执掌的对美事务上横插一脚。
因此,宋美龄一到美国,宋子文立即派部下对其进行了一个月的秘密跟踪。当被底下人告知,宋美龄只是来美国治病时,宋子文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些不过是宋美龄给宋子文演的一场戏罢了。
在启程赴美前,宋美龄心里清楚,她的这次美国之行势必会惹宋子文不高兴。为了让宋子文放松警惕,在初到美国的一个月里,宋美龄没有立即开始活动,只是常常往返于寓所和医院,一心治疗她的皮肤过敏病症。
宋美龄的一系列举动,让宋子文的耳目以为她只是来美国治病的。就这样,她轻轻松松地达到了迷惑宋子文的目的。等到宋子文不再保持高度戒备,宋美龄才开始活动。
在美国期间,只要宋美龄出现的场合,宋子文就不会出现。而宋美龄也在给宋霭龄的信里,表示她对宋子文的不满:“妹在此为国家已竭尽精力,但总感与子文极难共事。子文处处不做实际而做表面,尤其见外国人即畏缩翼翼。”
从这些可以看出,宋美龄访美是她和宋子文关系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宋美龄插手了宋子文一直负责的对美事务,两个人的野心正好相互冲突,积怨也越来越深,关系从存在一些矛盾恶化到对对方口诛笔伐的地步。
但是,亲情是无法斩断的。不管关系多么糟糕,宋美龄和宋子文之间始终有一条血脉的联结,她心里还是有宋子文这个哥哥的。
在蒋介石面前,宋美龄还会替宋子文说话。
1944年,蒋介石在日记里写道:“自10月痛斥子文以后,始终未准其来见。昨日来函表示悔悟,求见迫切,余乃从亲属与内子之恳切要求,并为慰父母亡灵,故在孔宅与之相见,当观察其以后事实如何也。”
“余乃从亲属与内子之恳切要求”:在宋美龄的强烈要求下,蒋介石才接见了宋子文。可见,宋美龄对宋子文还是有兄妹之情的。
1947年,宋子文由于办事不力,导致巨额外汇外流,激起了国民党内部以及社会上的一片讨伐之声,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对象,只能含恨辞职。
宋美龄是少数为宋子文鸣不平的人之一,她向司徒雷登坦言:“他们把我哥哥当替罪羊了。”
时间来到1949年。 这一年,宋子文远走美国,宋美龄去往台湾。没有了政治上的纷争,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好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50年代,宋子文的大女儿宋琼颐考上了大学,在大学期间谈起了恋爱,经常和男朋友在外面约会。于是,宋子文加强了对女儿的管束。
宋美龄得知后,给宋子文去了一封信,建议他给孩子更多的信任和私人空间。
1962年,宋子文到台湾住了一段时间。在台湾逗留期间,他在给妻子张乐怡的信里写道:“我在台湾南部呆了几天,看望蒋及三妹美龄,我们的重聚很愉快。”
晚年,宋美龄和宋子文仍然互相往来。但他们的关系就像碎了的玻璃,即使黏合了,裂缝仍旧在。在经过了几十年的明争暗斗、水火不容之后,注定了他们只能在晚年拥有一段布满伤痕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