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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我退伍回了老家，一个南方的小县城。说起来，我家是真穷，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
父母辛辛苦苦拉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长大，我作为家里老大，从小就想着以后能出人头地，给家里争点光。
从部队退伍那天，父母去接我，母亲眼睛都红了，说终于盼到我回来了。
可我心里清楚，回来可不是享福的，日子得从头再起。
第二天，我就去县人事局报到。没几天，安置通知下来了：让我去县里的自行车厂当保卫。
这消息让全家人都高兴坏了，毕竟厂子效益好，这工作可是个铁饭碗。我爹当场就拍着大腿说：“儿子，这下我们家可扬眉吐气了！”
可我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份工作未必适合我……
自行车厂的工作其实不算难，每天就是登记一下进出的车辆、检查工厂的安保情况，大部分时间我都坐在保卫室里喝茶。
厂里的人来人往，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而我每天准时下班，日子倒是过得轻松，可也实在太平淡了。
刚开始，父母和亲戚们还挺高兴，总说：“保卫科好啊，清闲，拿钱还多，比你那开车跑外头危险多了！”
可时间一长，我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小时候，我就不想当个混日子的人，这会儿年纪轻轻的，难道就这样一辈子坐在保卫室里看大门？
这种烦躁的情绪一直憋着，直到有一天，赵主任找我谈话。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快下班了，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笑眯眯地递了根烟。
我心里有点发虚，想不明白他突然找我干嘛。
“小林啊，最近在厂里还适应吧？”赵主任语气很随和。
“挺好的，主任，工作没什么难的。”我一边点头一边答话。
“那就好，那就好。”
他笑了笑，语气一转:“不过我听说啊，你对这份工作好像有点不太满意？”
我一愣，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其实我也没明说过，只是偶尔在和同事聊天时流露过一点情绪，看来这厂里的消息还真灵通。
“主任，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我话没说完，他摆摆手，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
“年轻人嘛，有追求是好事。这样，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听听看。咱县公安局那边有个岗位，跟你这个情况挺对口的，我想推荐你去试试。”他说得很随意，仿佛只是个顺便提起的建议。
“公安局？”
我听得有点懵:“主任，我不是学破案的，过去能干啥？”
“谁说公安局就只有破案啊？不是还有很多后勤岗位嘛！我记得你当兵的时候在汽车连吧？你开车的技术不是挺好吗？那边正好缺个司机，我看挺适合你。”
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虽说司机的活儿我熟，但公安局的工作总归比厂里累多了，而且那地方可不像厂里，干不好怕是得挨骂。
想到这里，我有些犹豫。
“主任，我……这事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我试探着问。
赵主任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啊，这机会可不等人，你要是觉得行，就尽快答复我。”
我回家把这事和父母一说，结果他们一听就不乐意了。
我妈直接急了：“你现在这工作多好啊！干嘛非得去公安局？又累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爹也跟着附和：“对啊，厂里多稳当！就算累点又怎么样？至少不怕被裁员！”
我沉默了。父母的话让我没法反驳，毕竟他们想的是对的。
但我心里却一直憋着一股劲，总觉得我不该一直混在厂里，这份工作安稳是安稳，可我根本看不到什么未来。
这事让我犹豫了好几天，直到赵主任又一次把我叫去，语气比上次多了几分急切。
他说：“小林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再不决定，那边可就要找别人了。再说了，公安局的岗位虽然累，但发展空间大啊，说不定以后还能提拔呢！”
那一刻，他的话深深触动了我。我突然觉得，或许这是我摆脱现在平庸生活的一次机会。年轻人嘛，为什么不能试试？
最终，我答应了赵主任的提议。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这个决定，竟然是一次命运的巨大转折，而赵主任的提议背后，也藏着一场让我意想不到的交易。
转岗到公安局的第一天，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水土不服”。相比自行车厂的悠闲，公安局的日子可以用“忙得脚不沾地”来形容。
一开始，我被分配到后勤科，主要负责开车。我的工作就是给局里的人跑腿送文件、拉物资，有时候还要出警带人去现场。
表面上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忙起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提和公安局的正式干警们打交道了，一个个脾气都大得很，一不小心还得挨顿训。
记得第一周，我跟着一个姓王的老刑警去县郊抓一个治安案件的嫌疑人。
他年纪不大，脾气却急得跟火烧似的，一路上不断催我：“林志强，你小子车能不能开快点啊？这要是耽误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我也不是没开过车，但当着一帮公安干警的面，还真有点心虚。车速稍微慢了点，他一脸不耐烦：“你当这是在厂里溜弯啊？”
虽然嘴上没敢吭声，但心里是真有点委屈。好在后来我车技过硬，把车稳稳停在指定地点的时候，那位王警官下车后没再多说什么。
我自己心里安慰自己：才来第一周，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时间一长，我渐渐摸出了点门道。局里的活是累，但确实有挑战性。而且每次办成一件事，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是我在厂里完全体会不到的。
一次出警让我印象特别深刻。那天局里接到报警，说县城边上的集市上有人闹事。局长让我开车送两位刑警过去支援。
我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个人围在一起推推搡搡，还有人高喊：“你再过来试试，我看你是不是活腻了！”
场面紧张得不得了。
刑警们一下车就冲上去控制局面，而我则按照指示在一旁帮忙疏散围观群众。就在这个过程中，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试图逃跑。
我眼疾手快，直接伸脚绊了一下，那人摔了个结结实实。
我心里有点紧张，生怕自己帮倒忙，结果刑警队长却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林志强，干得不错！有点小聪明！”
那一瞬间，我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原来，能被人肯定的感觉是这么好。从那天开始，我觉得自己终于在公安局找到了一点归属感。
工作慢慢上了轨道，我也交到了几个朋友。尤其是档案室的小梅，她总是笑眯眯的，性格温柔又细心，每次我们后勤科跑腿去档案室拿资料，她都会贴心地提前帮我们准备好。
有一次我跑腿得晚了，她还特地留着灯等我，把一杯热茶递到我手里。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就被触动了。
我们聊得越来越多，才发现原来她和我一样，也是农村出身，家里条件不好，父母一直靠种田养活她和弟弟妹妹。
她说，她特别佩服那些能靠自己努力改变命运的人。我笑了笑，说自己其实也没那么了不起。
可她却摇头说：“不，你能坚持从农村一路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后来，我忍不住跟她表白了。她听完低着头红了脸，没说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笑着小声说了一句：“要是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努力，我们就有未来。”
爱情的甜蜜让我的日子更有奔头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件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的事。
那天，我去档案室替领导取一份文件，看到一张人事调岗的表格上，赫然写着我和刘志鹏的名字。
我好奇地问小梅：“这刘志鹏是谁啊？”
小梅翻了翻文件，语气平静地说：“哦，他是之前在公安局当文职的，后来觉得工作太累，就托关系和别人对调岗位。听说是换去了自行车厂。”
我的心猛地一沉。再仔细看表格上的时间，正好是我被调岗的那段日子。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当初赵主任的“提议”，并不是为了我好，而是帮人走后门罢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我站在档案室的窗前，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心里五味杂陈。可想了很久，我又觉得释然了。
换个角度想，或许正是因为这场“交易”，我才有了现在的机会。如果一直留在厂里，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感和动力吧。
想到这里，我决定不去计较这件事，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毕竟，人得往前看。
转眼间，我在公安局已经干了好几年，手头的活越发得心应手。别看我只是个司机，但局里上上下下对我还是挺认可的，谁有点急事都会第一个想到我。
这份信任让我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路。
可命运，总爱在你得意的时候给你来点“意外”。
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风刮得厉害，空气里隐隐约约透着凉意。我刚从局里办完事，正准备回家，电话突然响了。
接起来一听，是局长的声音，急得像火烧眉毛：“林志强！马上开车过来，我们要抓一个毒贩，时间紧迫，别耽误了！”
毒贩？我听得心里一惊。平时虽然也跑过一些现场，但大多数都是抓小偷、处理打架的琐事。这次竟然是毒贩，还是头一次遇到。
我赶紧开车往局里赶。到了地方一看，刑警队的人全副武装，一个个神色严肃。局长简单交代了一下，说这毒贩是个惯犯，手里可能还有枪，要我们千万小心。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没参与抓捕，但一想到自己是开车负责接应的，心里还是直打鼓。
行动开始后，我开着车，按照计划埋伏在嫌疑人可能逃跑的路口。时间一点点过去，耳边只有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捏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声：“目标发现！注意戒备！”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刑警拖着一个浑身挣扎的男人跑了过来。他看上去瘦瘦高高的，一脸凶相，手腕上还带着铐子。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猛地一挣，挣脱了其中一个警察的手，撒腿就往旁边的小巷里跑。
“快追！”刑警们喊着追了上去，可那毒贩跑得飞快，眼看就要消失在夜色中。
我也顾不上多想，直接踩下油门，开车追了上去。巷子又窄又黑，车开不快，我心里一边急一边琢磨：这家伙跑得快，得找个办法拦住他才行！
正想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广场。我看准时机，一脚踩下刹车，然后猛打方向，把车横在了他必经的路上。
那人猝不及防，差点撞到车上。眼看他要绕过去，我猛地推开车门冲了下去，直接扑到他身上，把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别动！公安！”背后传来刑警队长的声音。
几秒钟后，那人被完全控制住了。刑警们对我竖起大拇指：“林志强，这次干得漂亮！”
回到局里后，我才感觉腿肚子都在发软。虽然只是帮忙抓人，但这份紧张感，比部队考核还刺激。
局长拍着我的肩膀，直夸我机智：“林志强，你这反应能力，再培养几年，说不定还能转到刑警队去呢！”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阵激动。但更让我觉得骄傲的是，这次行动让我彻底赢得了同事们的认可。
之前有人还觉得我只是个“开车的”，现在终于没人再小瞧我了。
不过那天晚上回到家，想起自己扑倒毒贩的一幕，我心里还是后怕得很。如果那人身上真有枪，后果不堪设想。
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我想要的人生吗？有挑战、有风险，更有成就感。
这一晚，我彻底明白了：或许命运是把我从自行车厂推了出来，但到底走成什么样，还是得靠我自己去拼。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和小梅都已经退休在家，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每天早上，我们会到公园散散步，中午回家做点可口的小菜，到了晚上，还会一起看看电视或者聊聊以前的事。
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了，没什么操心的地方。
有时候我会坐在阳台上，回忆起当年从自行车厂到公安局的那次调岗。要不是赵主任提议换岗位，我可能现在还在厂里守着一份平稳却没有挑战的生活。
而刘志鹏呢？听说他早些年因为厂子效益不好被裁员了，后来跑去外地谋生，再没回来过。
想起这一切，我心里既感慨又庆幸。人生哪有什么十拿九稳的选择？
我想，不管在哪儿，只有自己肯努力，命运才会眷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