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基本稳定但高度波动的一季度看2025年短期国际石油形势

文件编号：A520/0556

刊发时间：2025年4月2日

2025年一季度油市基本稳定但高度波动，特朗普是动荡的主因。持续加重供需不平衡之下，特朗普的关税和外交乱拳将使二季度油市更加动荡。

王能全

3月31日，2025年第一季度的最后一个交易日，WTI期货价格涨超3%，自2月底以来首次涨过每桶70美元的水平。回顾过去的3个月，国际石油价格基本稳定但又高度波动，开始第二任期仅2个多月的特朗普，成了国际石油价格动荡的最重要因素，供需已严重不平衡的短期国际石油市场，在特朗普关税和外交等乱拳下将更加动荡不已。

基本稳定但又高度动荡的2025年第一季度国际石油价格

承接2024年下半年的趋势，2025年第一季度的国际石油价格在一月中旬创出阶段性高点之后，基本上处于下行的状态，总体上在保持稳定的同时又高度动荡。

从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看，1月2日，2025年第一个交易日的开盘价为每桶74.93美元，至1月15日处于持续上涨的过程之中，于当日创下了进入2025年以来的阶段性高点，为82.03美元/桶。此后，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总体上就开始了持续的下跌，1月21日跌破每桶80美元之后，至3月31日就再也没有达到过这一价格水平。2025年2月，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在每桶75美元上下波动，且2月下旬已低于75美元/桶；3月，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继续走低，于3月5日跌破每桶70美元的水平，3月10日收于69.28美元/桶，为进入2025年以来的最低收盘价，此后虽有反弹，但至3月31日均没有再超过75美元/桶。

从开收盘价格看，2025年3月31日，布伦特原油期货收盘价与1月2日第一个交易日的开盘价相比，仅微跌0.19美元/桶；进一步分析，2025年第一季度，布伦特原油期货收盘价的均价为74.96美元/桶，与1月2日的开盘价每桶仅相差0.03美元。因此，从总体上看，2025年第一季度的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基本上保持了稳定。不过，从高低价差看，1月15日的最高价与3月10日最低价的价差，为12.75美元/桶，跌幅为15.54%，即2025年第一季度的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又高度波动。

从WTI期货价格看，1月2日，2025年第一个交易日的开盘价为每桶71.85美元，至1月15日也处于持续上涨的过程之中，于当日创下了进入2025年以来的阶段性高点，为80.04美元/桶。不同于布伦特原油的是，截至目前WTI仅只有一个交易日，即2025年1月15日的收盘价，位于每桶80美元之上，此后WTI期货价格不仅总体上持续下跌，而且自1月22日后就再也没有超过75美元/桶的水平。从2月初开始，WTI期货价格在71美元/桶上下波动，并于2月25日跌破每桶70美元的水平，除2月27日一个交易日之外，直至3月31日，都在67美元/桶上下徘徊，并于3月10日收于66.03美元/桶，为进入2025年以来的最低收盘价。

从开收盘价格看，2025年3月31日，WTI期货收盘价与1月2日的开盘价相比，也仅微跌0.37美元/桶；进一步分析，2025年第一季度，WTI期货收盘价的均价为71.40美元/桶，与1月2日的开盘价每桶也只相差0.45美元。因此，从总体上看，2025年第一季度的WTI期货价格基本上保持了稳定。从高低价差看，1月15日的最高价与3月10日的最低价价差，为14.01美元/桶，跌幅为17.5%，高于同期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的波动幅度。

2025年第一季度，布伦特原油与WTI期货季度收盘均价的价差，为3.56美元/桶。

基本面主导下特朗普成为2025年第一季度国际油价动荡的主因

疲软不振的需求使得2025年第一季度的国际石油价格持续下行，而特朗普对欧佩克+的施压，以及其四面出拳的关税和外交等行动，又带来了国际石油市场的动荡和国际石油价格的波动。

（一）疲软不振的需求给国际石油价格带来持续的下行压力

早在2024年下半年，市场和机构普遍公认的是，2025年世界石油需求仍将疲软，国际石油市场将延续自2023年以来供过于求的压力，2025年第一季度国际石油价格总体的走势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作为石油生产和出口国的政府间组织，欧佩克是国际上最希望看到世界石油需求恢复的能源机构。3月12日出版的2025年第3期《月度石油市场报告》中，欧佩克维持了过往的对2025年世界石油需求增长的预测，仍为140万桶/天，其中经合组织国家仅增长10万桶/天，非经合组织国家增长130万桶/天，2025年世界石油需求总量为1.052亿桶，第一季度为1.0425亿桶/天。

不同于欧佩克，国际能源署一直看淡世界石油需求。3月13日出版的2025年第3期《石油市场报告》中，国际能源署认为，全球经济面临的压力加大，尤其是美国与其邻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之间的贸易摩擦，将对石油市场带来显著的不确定性，为此，将2025年的世界石油需求由之前的1.04亿桶/天，下调至1.039亿桶/天，2025年世界石油需求的增量约为100万桶/天。从供应方面，国际能源署认为，全球石油供应正在上升，特别是2月全球石油供应量环比增加了24万桶/天，2025年全球石油供应将达到1.045亿桶/天，其中非欧佩克+国家的石油供应增长从140万桶/天上调至150万桶/天，全年世界石油供应可能会超过需求约60万桶/天。而与此同时，欧佩克及其合作伙伴减产计划的遵守程度始终不足，令市场对供需状况始终倍感焦虑。

（二）特朗普的关税和外交等政策乱拳导致国际油价的动荡

截止目前，虽然重新上台执政才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特朗普却成为影响2025年第一季度国际石油形势的最重要因素，使得国际石油市场出现了“跌也特朗普、涨也特朗普”的有趣现象。

2025年3月3日至3月5日三个交易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合计下跌了3.88美元/桶，跌幅为5.3%，并于3月5日跌破每桶70美元的大关，跌至2021年12月以来至当时的最低水平；同期，WTI期货价格合计下跌了3.45美元/桶，跌幅为4.94%。无论是布伦特或是WTI，这一次的下跌都是跌出了一个价格区间的范围，其中，布伦特原油不仅跌破了70美元/桶，且一段时间都在70美元/桶水平上下波动；WTI跌破了68美元/桶，一段时间也仅在66美元/桶上下波动。在过去撰写并刊发的有关文章中，我们就指出，这次国际石油价格下跌的直接原因，是3月3日沙特阿拉伯、俄罗斯等8个自愿减产的国家宣布，自4月1日起增加产量，而其背后的原因，一是特朗普要求沙特阿拉伯、欧佩克+增加产量，二是在沙特阿拉伯举行积极推动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和谈，将沙特王储萨勒曼推到了聚光灯下，提高其影响力，并为深陷战争泥潭的普京解套。为此，沙特阿拉伯、俄罗斯放弃继续减产，给特朗普以回报。

希望国际油价下跌，要求沙特阿拉伯等增加产量打压油价，是特朗普的主要诉求，目的是为了抑制美国国内的通胀，但是，特朗普的很多行为，如无差别的对很多国家提高关税，以及对委内瑞拉、伊朗的极限施压，又导致国际石油价格的上涨，事与愿违。

例如，2025年2月3日，WTI一度上涨2.65美元/桶，布伦特原油上涨1.67美元/桶，且WTI的涨幅大于布伦特原油，这一次国际油价大涨的主要原因，是1月31日特朗普宣布从2月1日开始，将对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商品征收25%的额外关税，对来自加拿大的石油产品暂定税率为10%，从2月中旬开始将对更广泛的油气产品加税，而加拿大是美国最大的石油进口来源国。又如，2025年3月31日国际石油价格的上涨，是3月30日特朗普表示，对普京“感到愤怒”，将在与乌克兰无法达成停火协议的情况下，考虑将对所有俄罗斯石油征收25%至50%的二级关税。除关税政策外，也在当天，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采访谈及伊核问题时，特朗普发出威胁，称“谈不拢就轰炸”。特朗普对伊朗的战争威胁，加重了国际石油市场对供应稳定的担忧，也助推了3月31日国际石油价格的上涨。

2025年第一季度，自2022年2月以来曾对国际石油市场产生了不同冲击的三大地缘政治事件虽仍在持续，即俄乌战争已进入第四个年头，2025年1月19日至3月1日短暂停火后以色列又于3月20日恢复了对加沙地带的军事袭击，2025年3月15日美国开始对也门胡塞武装开展大规模空袭行动，但它们对国际石油市场的冲击和影响已基本消失，说明当前的国际石油市场已回归由供需的基本面所主导。

供需更加不平衡且更不确定的2025年第二季度国际石油形势

时间已进入4月份，二季度的一段时间是传统上的石油消费淡季。更为严重的是，4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将宣布对所有贸易伙伴的对等关税政策，世界经济和石油需求蒙上阴影。加之因为特朗普的对委、对伊和对俄的石油政策，国际石油市场将更加动荡，市场和机构对2025年国际石油价格的走势更加不乐观。

（一）“解放日”将给世界经济和国际石油市场蒙上严重的阴影

当地时间2025年4月2日下午4点，在白宫玫瑰园举行的一场活动中，美国总统特朗普将宣布对全球贸易伙伴征收“对等关税”。此前，特朗普宣布这一天美国将从 “不公平贸易体系” 中解放出来，美国将迎来所谓的“解放日”。

舆论普遍认为，美国的这一行动将可能引发其他国家的报复，美国和世界经济衰退的担忧愈演愈烈。高盛在其最新研报中称，由于贸易战带来的更低的经济基准预期、家庭和企业信心的急剧恶化，将美国经济在未来12个月陷入衰退的几率几乎上调了一倍至35%，将美国2025年GDP增长预期下调至1%，2025年底的失业率预期上调至4.5%。国际评级机构穆迪警告称，美国经济衰退风险高得令人不安且在上升，如果特朗普推进对等关税且持续三到五个月，足以 “把经济推向衰退”。德意志银行3月下旬公布的一项调查认为，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可能性超过了40%。

3月31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格奥尔基耶娃表示，美国总统特朗普推动的全面关税正在造成巨大的不确定性，并削弱外界信心，特朗普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持续的时间越长，前景面临的风险就越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可能会在大约三周后发布的下一份《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略微下调世界经济的前景。

在2025年3月13日发布的《石油市场报告》中，国际能源署认为，美国关税政策的宏观风险将使世界经济倾向于下行，关税引发的滞胀将拖累整体世界石油需求的增长。

（二）特朗普处理与委内瑞拉、伊朗和俄罗斯的关系将加剧国际石油市场的动荡

作为世界上重要的两个石油生产和出口国，委内瑞拉、伊朗的石油出口形势，在特朗普二任期间将始终面临前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在帮助普京解套乌克兰危机的同时，特朗普也会不时使用石油关税作为手段或武器，压俄罗斯屈服，以兑现自己夸下的很快结束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的海口。因此，当下和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特朗普涉及的委内瑞拉、伊朗和俄罗斯的石油生产和出口政策，都将不时对国际石油市场产生冲击，引发国际石油价格的动荡。

对于委内瑞拉，特朗普的一贯政策是极限施压。2025年2月26日，特朗普宣布取消上届政府对委内瑞拉能源部门发放的“特许协议”。3月4日，美国财政部发布最新通用许可证信息，要求雪佛龙逐步终止与委内瑞拉的相关交易，截止时间为2025年4月3日0时01分。3月24日，美国财政部将雪佛龙公司与委内瑞拉石油业务终止期限延长至5月27日。同一天，特朗普宣布，任何从委内瑞拉购买石油或天然气的国家，都必须就与美国之间的任何贸易支付25%的关税，这项关税措施将于2025年4月2日，即美国的“解放日”正式生效。3月28日，美国财政部又要求美国的全球石油码头公司撤离委内瑞拉，必须在5月27日之前结束在委内瑞拉的业务。根据2025年2月的欧佩克《月度石油市场报告》，2025年1月，委内瑞拉原油日产量已达到103.1万桶，美国特朗普政府对委内瑞拉的不断施压，在打击委内瑞拉马杜罗政府的同时，也必然会冲击国际石油市场，抬高国际石油价格。

从第一任期开始，伊核问题就一直是美国与伊朗关系的死结。2025年2月4日，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重启对伊朗的“极限施压”行动，责成美国国务院和财政部采取切实措施，“将伊朗石油出口降至零”。2月14日，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表示，美国的目标是将伊朗的石油出口规模打压至不到目前水平的10%。3月6日，特朗普称已致信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提议就新的核协议进行谈判，并表示伊朗必须在两个月内达成协议。3月12日，伊朗方面确认已收到该信。媒体报道，2025年3月末，美国向印度洋的迭戈加西亚基地部署了10架B-2“幽灵”隐形轰炸机，大量的C-17“环球霸王”运输机也向该岛运送物资和装备。3月30日，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表示，伊朗拒绝就其核计划与美国进行直接谈判。同一天，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电话采访时，特朗普表示，“如果他们（伊朗）不达成协议，那么就会有轰炸，而且轰炸规模之大将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并也“有可能”像四年前那样对伊朗征收“二次关税”。3月31日，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表示，伊朗将严厉回应美国的军事行动。

目前，伊朗是欧佩克第三大原油生产国，2025年2月的原油产量高达330万桶/天，每天的石油出口量为150万桶至160万桶。更为重要的是，霍尔木兹海峡是世界石油运输的咽喉，每天通过海峡的石油运输量，约为1700万桶，相当于全球石油需求的17%左右，以及波斯湾离开该地区的中东石油的近90%。因此，无论是伊朗石油出口受困或是战争波及霍尔木兹海峡的正常通行，国际石油价格可能会大幅度上涨，国际油价第四次涨破每桶100美元的大关有极大的可能性。

俄乌战争前，俄罗斯是世界最大的石油和能源出口国。2024年，俄罗斯的石油产量为5.16亿吨，石油出口量高达2.4亿吨，包括我国在内的世界上很多国家都是俄罗斯石油的进口国。2025年4月20日，即特朗普宣称的希望俄乌战争停火日如果不能如愿的话，而对俄罗斯的石油出口征收二次关税，将波及到世界上很多国家，在给世界经济带来不确定性的同时，肯定会推高国际石油价格。

（三）机构看淡后市并纷纷调低对2025年国际石油价格的预期

国际石油市场是一个高度敏感的市场，石油价格的波动集中反映并说明市场中多种因素的作用及其影响。从2025年3月初开始，面对特朗普对加拿大、墨西哥和中国等国的关税行动，机构就已看淡国际石油价格，纷纷调整仓位。其中，在截至3月4日的一周内，对冲基金削减了布伦特原油的多头押注，创下2024年7月以来的最大跌幅；而WTI在2月底，就已触及15年来的最低净多头头寸。在截止3月11日的当周，布伦特原油净多头减少6,140手，降至153,285手合约，连续两周缩水，与1月初的226,859手（八个月高位）相比，多头持仓已下降约33%，显示市场出对原油的乐观情绪大大降温。

2025年2月一项对华尔街分析师的集体调查显示，机构将布伦特原油2025年的均价锚定在75.23美元，WTI的目标价在71.51美元。但是，3月底的调查显示，包括高盛、摩根大通和摩根士丹利等投行在内的分析师预计，2025年布伦特原油的平均价格将在每桶72.13美元，WTI价格则在每桶68.36美元，已显著低于2月份的调查结果。

3月31日国际石油价格较大幅度的上涨之后，由于对即将到来的特朗普对等关税政策的担忧，4月1日国际石油价格出现了回调。2025年4月5日，欧佩克+将举行第59届部长级联合监督委员会会议。消息人士表示，继4月份增产之后，欧佩克+可能会批准5月份进一步增加石油产量。无论是当下还是整个2025年第二季度，国际石油市场都将面临供需持续不平衡的压力。不过，无法预期的特朗普的举动，在导致国际石油价格走低的同时，也可能会使得国际石油价格突然上涨或短时间的大涨。因此，国际石油价格持续承压但高度动荡，将成为2025年第二季度和短期国际石油市场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