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台湾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固有领土。
早在三国时期,吴王孙权即派船队到达台湾,而后大陆与台湾更是往来不绝。宋元时期,在开拓澎湖列岛的基础上,大陆移民开始向台湾发展,到明朝中后期已成规模。遗憾的是,明朝末年,朱明王朝国步艰难,无暇南顾,以致远道而来的荷兰人一度在台湾建立殖民政权,但很快被郑成功率舰队赶走。
郑成功收复台湾这一年,是1661年。
恰在这一年,入关的清王朝,顺治帝驾崩,皇三子玄烨继位,是为康熙帝。
郑成功收复台湾,当然是民族英雄,但在当时,因为历史原因,郑氏据台抗清,事实上也造成了台湾与祖国的隔离。
但祖国的统一,是大势所趋。

康熙元年(1662年)五月,郑成功在台湾病逝,其子郑经与其叔郑袭为了争夺王位而火拼,岛内局势一度混乱。获悉这一情况,清廷趁机派员到厦门与郑经谈判,希望能够说服他归顺清廷。
谈判中,郑经采取敷衍的态度,表面上交出明朝敕命及玉印,暗地里却带兵进台平定内乱。
不仅如此,郑经还要求仿照高丽、琉球为例,“不登陆、不剃发、不改衣冠”,行藩国礼,否则虽死不降。
招抚不成,谈判破裂之后,康熙二年,清军攻下金厦。
郑经失去在大陆沿海的岛屿,退往台湾、澎湖。
当时的福建水师提督(康熙元年任命)、叛郑投清的施琅上疏建议立刻攻剿,以绝后患。康熙三年十一月,施琅与同为郑氏降将的周全斌、杨富等人率水师进攻台湾,不料半途遇到风暴,被迫回师,半途而废。
第二年三月和四月,施琅又先后两次,再攻台湾,均因遭遇台风,无功而返,舰队船只损失惨重。
施琅三次攻台均告失败,清廷对施琅的军事能力尤其是忠诚度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传言说,施琅有亲人留在台湾,与郑氏藕断丝连,不肯全力攻台,此人再不可信任,再不能重用。
面对朝中的质疑,作为坚定主战派的施琅,深刻反思三次攻台的失败教训,以赤诚之心向清廷提交了一份《尽陈所见疏》,详细阐述了“因剿寓抚”、武力收复台湾的整体战略。
比起先前一味主战,施琅经历三次攻台失败而提出的这一战略,是成熟的,也是审时度势的,即便站在今日来看,依旧具有借鉴价值。
施琅的这一战略,大意是:对郑氏政权要剿抚并用,但重点在剿,以剿促抚,敌顺则抚,敌逆则剿,以强大的军事压力迫使郑经就范,令台湾回归祖国。鉴于此,施琅建议,在条件尚不成熟,时机尚未出现时,朝廷要加紧练兵造船,在军事上做长期的、积极的准备。
此时的康熙尚未亲政,朝政为辅政的鳌拜等人所把持。以鳌拜为首的当权派对施琅的战略不以为然,他们将施琅的奏疏搁置一旁,然后将施琅留在京师,授内大臣职,等于是闲散供养了起来。如此一来,此前由施琅组建的福建水师,事实上遭到废弃,水师中施琅的旧部多数被调往外省垦荒,战船也干脆被付之一炬,不再做攻台之想。
主战派的失势,让招抚派再次走上了前台。
康熙六年,清廷派福建招抚总兵官孔元章带着郑经舅父的亲笔书信赴台劝导郑经归顺朝廷,但郑经仍旧予以拒绝。
康熙八年六月,在鳌拜被逮治,康熙亲政的背景下,清廷又命刑部尚书明珠、兵部侍郎蔡毓荣前往福建,同靖南王耿继茂、总督祖泽沛在泉州府商讨招抚台湾之策。
经过一番商议后,太常寺卿慕天颜、都督佥事季全带着康熙诏书和明珠信件,前往台湾招抚。七月初六,慕天颜、季全来到台湾,郑经对两位招抚使虽予优待,但对于接诏、剃发、登岸等关键问题,仍旧坚持己见,不肯妥协,谈判再告失败。
历史的经验证明,在台湾问题上,没有武力的加持,军事的压迫,单纯的招抚,是无力的,也是苍白的。而收复台湾的意义,不仅关乎国家版图的统一,更关乎国家安全。
这一点,在三藩之乱时,体现的最为鲜明。

三藩之乱时,郑经与吴三桂、耿精忠遥相呼应,趁机不断袭扰大陆,在两三年内,迅速占领了泉州、漳州、潮州、惠州等七府之地。
迫于形势所需,康熙十六年(1677年),康亲王杰书两次遣使前往厦门进行谈判,在核心问题上甚至作出了极大的让步(康亲王答应按照高丽例代为题请)。但是,此时的郑经势力已经壮大,他不但坚持之前的不登陆、不剃发、不改衣冠的“三不”原则,而且得寸进尺,要求沿海诸岛由郑军占领并由清廷支付粮饷。
历史的教训提醒我们,在国家核心利益上,妥协与让步,换来的只能是敌方的虎视眈眈,变本加厉。
康熙十七年(1678年)春,为了显示实力,增加谈判中的优势,郑经派手下悍将刘国轩进围海澄。此战,海澄被围困八十三天,城池陷落后,满汉官兵一万两千余人全军覆灭。刘国轩乘胜挥军北上,连克南安、德化、安溪等地。一时间,福建沿海风声鹤唳,军民为之惶恐不安。
在这一紧要关头,康熙站在紫禁之巅,彰显了他的雄主之姿。
他以霹雳手段,火速罢免了惊慌失措、应对无力的福建总督郎廷相、提督段应举,换上了康亲王杰书推荐的官场另类人物姚启圣。

姚启圣是浙江绍兴人,年少时便长得英武挺拔,据说有一年他到松江的赵知府家做客,中午睡觉时鼾声大作,知府中的仆人望其身背,都以为是一头下山的猛虎。
姚启圣不但体壮如虎,而且性格“豪放不羁,喜任侠”,总之,有豪侠本色。
顺治初年,他曾以书生身份游历通州,遭当地土豪欺辱,愤然投效清军。那时,清军南下不久,急需汉族豪杰相助,姚启圣能力不凡,很快得以出任通州知府。然而,为官之后的姚启圣,只图快意恩仇,他把昔日欺辱他的土豪抓起来,亲手杖毙,而后潇洒一挥手,辞官离开了通州。
此后,姚启圣行走江湖,不改豪侠本色。
有一年,他郊游萧山,见有两个官兵强抢民女,他健步夺刀,手起刀落,斩杀了那两个作恶的官兵。因为犯下人命案子,后来姚启圣只得投奔族人,被列籍于镶红旗。
姚启圣狂的是,不仅能文,而且能武。
后来,在八旗乡试中,姚启圣考了个第一,因而被选授为广东香山知县。
然而,再一次为官之后,姚启圣依旧不改豪侠本色,还是那么的特立独行。
前任香山知县亏空了数万两银子,被关进大牢,姚启圣不讲官场利益,只讲同官之义,他竟然自掏腰包,弥补了亏空,把前任捞了出来;在香山为官六年,他觉得海禁不合理,居然私自开禁,结果触碰顺治朝红线,被撤职罢官,“永不叙用”。
仕途由此被毁后,姚启圣并未消沉,此后他又下海经商,搞起了海上贸易,结果轻而易举地又把自己折腾成了广东地方的大富豪。
但姚启圣心底始终是不屑铜臭,存有大志的。
吴三桂反叛后,姚启圣豪掷家财,招募数百勇士,自愿到康亲王杰书帐下效力,只三年时间,便因屡建奇功,成了福建布政使。
姚启圣在东南局势艰难之时出任总督,论其表现,可用八个字概括:临危不惧,见识超群。
当时,福建的形势极为严峻,郑军悍将刘国轩在拿下海澄之后,正在围攻泉州。就在众将惶恐之时,姚启圣却淡定地对属下说:“莫怕!莫怕!贼兵至此,黔驴技穷矣!”
众人问,何以见得?
言下之意,总督大人莫开玩笑。
姚启圣自信一笑,解释说,“贼兵不过三万,占地越多,兵越分散,势不能久,其破也易。再者,贼以漳州兵多而攻泉州,舍近图远,其心必怯,岂能胜乎?”
姚启圣的这一番高见,就连康熙听闻之后也是大为赞赏,“闽督今得人,贼且平矣。”
康熙认为姚启圣有平贼之识,此言不虚,这也是他重用姚启圣的关键。
与前任相比,姚启圣对东南地区特殊民情的理解更为深刻,他上任之后即发布了“禁讼安民”的告示,不许好讼之徒诬陷良民,强调只要本人没有接济和私通郑军,即便有子弟在郑军中也不会加以追究。非但如此,任何人如果能够招得自家的子弟和亲属投诚,还可以得到赏银,甚至“题授职衔”。
在姚启圣宽仁政策的感召下,前来投诚者络绎不绝,人称“黄道人”的黄性震就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黄性震是福建漳浦人,他曾在郑成功手下任百夫长,郑成功死后,他潜回原籍出家为道人,以避免乱世,在姚启圣感召下,他毅然脱去道袍,出山协助姚启圣收复台湾。
“黄道人”向姚启圣建议,针对台湾来投人员,宽仁之外应有保证,“官有俸,兵有饷,归农者有土地”。
姚启圣采纳这一建议,紧跟着就在漳州设立了“修来馆”。得益于此举,不到一年的时间,郑经五镇大将各率所部官兵来降,人员竟达3万人之多。
除了用钱、用官位收买,姚启圣也格外注重改善民生,减轻当地老百姓的负担。姚启圣曾多次上疏请求将满洲兵撤回及限定在闽官兵的住房数目,实在兵房不够用,他宁愿自己捐钱盖房,也要将官兵占住的房屋清退出来,还给当地百姓。
得民心者,得天下。
在东南,在最容易粗暴处理各种矛盾、现实问题的背景下,姚启圣难能可贵地将这一条历史金律用在了收复台湾的刀尖之上。
有了这个基础,姚启圣随后开始整顿绿营,募足兵勇,并于康熙十八年(1679年)恢复了福建水师。在姚启圣的推荐下,湖广岳州水师总兵万正色被任命为提督,率江南战舰百艘、官兵万余人、西洋炮20具同时调往福建。
万正色,字中庵,福建晋江人,他原本也是郑成功部将,因善使大刀,被冠以“黄大刀”的威名,是当时水师之中难得的悍将。
完成一系列的准备之后,姚启圣指挥所属绿营、福建水师同将军赖塔、靖南王耿精忠等一起反攻漳州,郑军大败。随后,姚启圣率清军一鼓作气,相继收回长泰、同安等地,刘国轩只得狼狈逃回海澄。
康熙十九年(1680年),清军发动厦金战役,一举收复石码、海澄。
对于郑军而言,海澄乃金厦门户,海澄一失,金厦顿时失去屏障,郑经见再守金厦已无可能,只得将刘国轩调回台湾,东南战局再度回到三藩之乱前。

在康熙收复台湾的整体战略中,收复金厦是第一步,进兵澎湖、台湾是第二步,但是在清军收复金厦,澄清沿海之后,康熙给前线官兵的谕令却是:“台湾、澎湖,暂停进兵。”
收复台湾,康熙志在必得的同时,非常持重。
这是康熙作为雄主的英明之处。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康熙非常清楚,跨海作战,风险极高,冒进是大忌,如果遭遇狂暴的台风,随时可能摧毁清军,况且郑军失去金厦,据守澎台,尚有相当强的军事实力,如果一味强攻,可能激发郑军做困兽之斗。
解决历史的难题,最高明的战略,要义一定是“稳赢”二字。
康熙那一道“暂停进兵”的谕令,另一层含义就是八个字:观察情况,等待时机。
在这个过程中,康熙还走了一步好棋,那就是执行“围困台湾”的战略。为此,康熙发布了一道谕令,实施迁界令,即令沿海居民内迁,如此一来,郑氏便难以采购到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物资,长久以往,台湾必陷孤岛困境。

康熙二十年(1681年),清郑双方都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事件。在清军一方,三藩之乱被完全彻底地予以平定,这意味着康熙有了更多的精力、条件、资源来解决台湾问题,为此康熙公开表示:“云南、贵州的叛乱已经平定,要削平造反的逆贼,只有台湾一地”;在另一端台湾方面,郑经在这一年病故,长子继位后随即被绞杀,年仅十二岁的次子郑克塽继位,台湾内部越发混乱不安。
这一年五月,姚启圣接连收到台湾方面的密报,称郑氏集团“主幼国虚”,此乃会合水陆官兵,审机乘便,直捣巢穴的天赐良机。
朝中,康熙最为信任的智囊李光地亦认为:“郑经已死,他的儿子年幼,部下争权夺利,军民离心离德。这个时候如果出动大军征伐,一定能够成功,机不可失!”
但是,朝野上下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清军跨海作战,难抵台风,郑氏悍将刘国轩“颇能用兵”,“智勇不可当”,台湾断不可取。
在当时,反对出兵台湾的声音很强。
甚至此前攻克海澄,克服金厦的万正色,亦持此一论调。
对康熙而言,这是一次历史的考验。
康熙没有犹豫,没有徘徊,当机立断,做出抉择,“宜乘机规定澎湖、台湾。”
万正色曾是康熙心目中收复台湾的主将人选,但此人与刘国轩交手之后,豪气尽失,康熙很失望,责备说,“我仗他有本事,委之重任,而他却畏服贼将,不成说话。”
既然选定的主将难堪大任,那康熙究竟该如何选择呢?
起先,康熙欲以杨捷兼管水陆两师,但杨捷到任之后便叫苦连天,自己提出“福建水陆进兵,势不能兼顾”。康熙很失望,遂下旨命姚启圣等人保荐福建水师提督的合适人选。
姚启圣心目中有个人选,那就是“智勇万人敌”的施琅。
但是施琅身上有瑕疵,一来,他是叛郑投清的“降将”,忠诚度始终存疑;二来,康熙初年,他曾有过三攻台湾,无功而返的败绩,朝中有人对他的能力也持怀疑态度;三来,施琅之子施世泽在海澄战役中被俘,现在台湾,情况不明,朝中有人担心施琅暗通台湾郑氏,有通敌的嫌疑。
但是,姚启圣认为施琅可信,是理想人选。
姚启圣给出的理由是,施琅的军事才能有目共睹,此前三败皆因遭遇台风,时机不对;至于忠诚的问题,施琅与郑氏有杀父、杀兄的血海深仇,忠诚不可能有问题;因其子被俘就说他有通敌的嫌疑,更是牵强,因为他还有六个儿子在京城呢。
然而,即便如此,朝中仍有人反对启用施琅。
这一次,他们反对的理由是,施琅恃功骄纵,度量偏浅,作风粗暴,难以胜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康熙识人、用人,虽然极具雄主魄力,但是他的谨慎、持重也是出了名的。
康熙的谨慎,有时候需要对所识之人千锤百炼,有时候又会对欲用之人反复掂量。
对于施琅这样有历史“原罪”、有性格瑕疵,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领军人物,康熙在启用之前,当然是慎之又慎,审之又审。
姚启圣的推荐,让施琅重新进入了康熙的视野,但真正让康熙下定决心启用施琅的,却是康熙朝的“理学名臣”李光地。
李光地极为推崇施琅,对其评价甚高,认定施琅“必非平常”且“大服其智略”。不光如此,与施琅交谈,李光地每次都觉得施琅就好像是初次与光武帝刘秀见面的东汉第一开国功臣邓禹。
后来,有人将施琅与赵良栋并称,李光地却认为连赵良栋也比不上施琅:“赵良栋御下有方,临事机智,但要承揽天下大事,确保其克期成功,未必如施。”
听闻李光地对施琅有如此高的评价,康熙问李光地:“施琅果真有什么本事?”
李光地说:“施琅自幼从军,经历很多,对海上路径及情况都非常熟悉,海贼很怕他。”
康熙听了,点了点头,但没有进一步表态。
之后,李光地请明珠代为进言:“计量起来,还是施琅。”
李光地给出了四条理由:施琅全家被郑氏所杀(被俘留台的儿子因暗通姚启圣已被郑氏斩杀),与其是世仇,其心可保;施琅熟悉郑氏集团情形,无人能出其右;施琅有谋略,非一勇之夫;郑氏所害怕的,唯施琅一人,若用施琅,首先在气势上就胜了一筹。
康熙听了明珠的进言,又特意召问李光地:“你能保施琅没有其他问题吗?”
李光地果断而又颇有分寸地答道:“倘若说到才略,实在无人能与施琅相提并论,当然功成之后,还是要靠皇上妥善处置。”
这就是理学名臣的水平,与雄主对弈,游刃有余,滴水不漏。

在姚启圣、李光地的保荐之下,康熙二十年(1681年)九月十日,康熙下定决心,正式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相机攻取澎湖、台湾。原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改任陆路提督,配合其行动。
关于任用施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康熙认为这是他用人的经典时刻,因此在《庭训格言》中留下了一段记载:
“先时台湾贼叛,朕欲遣施琅。举朝大臣以为不可,遣去必叛。彼时朕召施琅至,面谕曰:举国人俱云汝至台湾必叛。朕意汝若不去台湾,断不能定。汝之不叛,朕力保之。卒遣之,不日而台湾果定。此非不疑人之验乎。凡事开诚布公为善,防疑无用也。”
施琅上任后,选将练兵,督造海船,加紧备战,不在话下。
但是不久,施琅便与姚启圣发生了激烈冲突。
康熙在启用施琅的谕旨中,曾向施琅指出,如果他要进剿台湾,必须与福建总督姚启圣、巡抚吴兴祚、陆路提督万正色,再加上宁海将军啦哈达、侍郎吴努春,共同进行商议。
但是施琅到了福建之后,便上疏康熙,要求督抚“居中节制”,征台军事由他一个人决策。
康熙没有完全同意,但也做了很大的让步,征台军事由施琅和姚启圣共同决策。
但是施琅非常执拗,尤其是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五月,两人联合指挥向澎湖进军的军事演习,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后,八月十五日,施琅上“决计进剿疏”,再次要求由他一人独征,让总督姚启圣、巡抚吴兴祚留在后方接应粮饷,并立下军令状,称只要自己能够取得专征权,必破台湾,如若不成,治臣之罪。
面对施琅的执拗,康熙没有一味讲究帝王面子,而是非常英明,非常有气魄地接纳了施琅的请求,授予了他专征大权。
施琅取得专征大权后,将其始终坚持的“因剿寓抚”战略,运用到了极致。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十一月,在调集各路兵马在海上操练,进行军事演习的同时,施琅公开宣称,将利用北风对台湾发起攻击。消息传出,台湾郑氏方面风声鹤唳,一时间草木皆兵。然而,这只是施琅的疑兵之计,故意释放的烟雾弹。
在大规模军事演习的同时,清廷对台湾郑氏做了最后一次招抚,但郑氏仍然坚持仿高丽、琉球例称臣纳贡,但不登陆、不剃发,企图保持自己的独立地位。
和谈最终破裂,施琅决定快速进兵,完全、彻底地解决台湾问题。

台湾该怎么打?
今日看来,施琅在康熙二十二年执行的攻台战略,依旧具有极高的借鉴价值。
施琅没有一味强攻,而是把攻台战略一分为二,简而言之,就是主攻澎湖,压迫台湾本岛。
澎湖是台湾的门户,当时郑军的主力也在澎湖,集中优势兵力,先行攻取澎湖,既可粉碎郑军里外夹攻的军事部署,又为“因剿寓抚”留下了余地。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六月十四日,施琅率领各类战舰230余艘、水师官兵2万余人从铜山出发,进攻澎湖。
十六日,施琅舟师进抵澎湖水面,与刘国轩所部发生激战。在第一次接触战中,清军水师初战不利,施琅被敌焰烧伤面部,但仍坚持指挥不退;总兵蓝理为救援主舰,冒死冲进重围,结果被弹片划伤,腹破肠流,但包扎之后仍酣战不休。
首战之后,刘国轩因为损失惨重并未追击,施琅则命水师撤回八罩整顿。
六天后,双方水师在澎湖再次决战。
此番决战,从早上七时一直激战到下午四时,海面上“炮火矢石交攻有如雨点,烟焰蔽天咫尺莫辩”,战况异常激烈。
最终,施琅水师击沉或焚毁刘国轩部各类船只150艘,杀敌一万余人,郑军水师几乎全军覆没,而施琅水师也伤亡两千余人,总兵朱天贵战死。
此役之后,刘国轩率残兵败将退回台湾本岛,澎湖守军随即投降。
澎湖决战大获全胜之后,姚启圣等人主张乘胜直捣台湾,剿灭郑氏政权;施琅部属中有一些人则主张诛杀郑军残余,以血前恨;逃回台湾的刘国轩则在岛内散布谣言,说施琅攻占台湾后,必报血仇,大行杀戮。
康熙在启用施琅之前,已预见到了这种局面。
因此,在施琅赴任之时,康熙特别提醒他:“朕不怕你不能攻克台湾,朕担心的是,郑成功部下此前与你有恩有仇,恩怨联结。如你一战全歼,倒不必说。对于那些愿意归降的,务必记住八个字:只可报恩,不可报仇!”
这是康熙为收复台湾定下的一个基调。
施琅在内心中,是有复仇愿望的,但君命不可违,加之杀人不如诛心,最终施琅不计前嫌,放下了屠刀。
反观台湾岛上的郑氏残余势力,再守台湾,已无可能,弃台逃往海外,亦无生路,最后只得归降。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十月一日,在招抚方案得到康熙批准的情况下,施琅率官兵自澎湖出发,前往台湾受降。
登岛之后,施琅再三声明:“断不报仇!当年杀我父亲的人已死,与他人不相干,我不但不杀台湾人,即郑家人,既已归降,我也不杀。”
不仅如此,施琅还主动告祭了郑成功庙。
对于这一番大度的表演,施琅后来曾向李光地吐露自己真实的想法:当时就算不顾后果地进行报复,把郑克塽杀死,将来历史书上也必定会把他列为凶手,而把郑家称为明朝的忠臣孝子。与其这样得不偿失,倒不如迫使郑氏降清,使其全家“为奴囚妾妇于千秋”,这比单纯地予以杀戮畅快多了。
可是,平定郑氏,收复台湾之后,争议并没有平息。
当时朝中有一股主张弃台的势力,他们鼓噪说,台湾乃海外丸泥,不足为中国加广,主张迁其人,弃其地,仅保留澎湖作为东南屏障。
主张弃台的声音,不小。
就连此前力主平台的内阁学士李光地也反对戍守台湾,李光地的理由是,台湾设戍则加重内地人民负担,而且可能出现新的分裂割据局面,干脆交给红毛人(荷兰),令其世代守卫、纳贡。
对此谬论,施琅表示坚决反对,其上疏指出:台湾乃东南保障,对江浙闽粤意义重大。而且地实肥沃,一旦弃守,不归贼即归于荷兰,后患无穷。
康熙力挺施琅,颁布上谕:“台湾弃取,所关重大,弃而不守,尤为不可!”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四月十四日,清廷批准台湾设府,下辖三县,即台湾府及凤山、诸罗、台湾三县,隶属福建省。
从康熙元年首次派员招抚郑经,到最后台湾设府,为彻底解决台湾问题,康熙花了整整二十三年的时间。
这二十三年时间,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这二十三年时间,是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恢弘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