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主人被大地震砸在废墟下,黄鸟急了,飞去叫人救主人;大地震前被人逼着卖了房,给了钱,然后拿着钱跑到沈阳,结果买房人被砸死,人财两空。
所有这些,如果不是白纸黑字的资料,我根本不信,世上哪来的这好事?哪有这么幸运的人?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老天对每个人也真的不一样,不然的话,为啥有命运一说?为啥很多人奋斗了一辈子,都赶不上别人出生的起点?
世事纷扰,众生各异,这才显示出这个世界的真实、多彩。
俄国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他的这句话其实不全对。
在大灾大难面前,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家庭则各有各的幸运。
好了,废话少说,从今天开始,咱们再分几期讲讲这些幸运儿的故事。
开滦唐山矿工人刘野1975年初办理了退休手续,刘野唯一的儿子已成家,一家三口都在沈阳。
儿子不止一次对他说:“爸,我妈没得早,您退休了,也没啥事,早早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热闹,我们也放心。”
刘野在唐山生活惯了,不想去千里之外的沈阳,推脱了几次。
1976年6月份,同事找他,说有个朋友,儿子准备国庆节结婚,想给儿子买套房,问刘野的房卖不卖。
刘野电话征询儿子意见,儿子一家三口全力支持。儿子说:“正好借这机会,您搬沈阳来。”
于是,买方看了房,谈好了价钱,这事儿就定了下来。
1976年7月26日,同事找到刘野,说人家钱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办手续。
刘野说:“十月一结婚,还有两个多月,着哪门子急?”
同事说:“定下的事,早早办妥才踏实,何况,人家还得收拾收拾房子。”
同事的朋友叫崔志勇,在唐山机车车辆厂上班。
7月27日上午,崔志勇来到刘野所在的工人新村一街,二人去房产办办妥了手续,崔志勇把2600块钱给了刘野。
刘野本来是不想收钱的,想再住两天。
刘野说:“收了钱,这房子就不是我的了,今天还让我在这里住吗?”
崔志勇是个急脾气,说话也直:“还住啥?下午我就收拾了,你快去你的沈阳吧。”
就这样,刘野到车站买了27次京丹特快车票,又买了些东西,坐晚上八点十三分的火车去了沈阳。
崔志勇下午在房子里一顿收拾,晚上住在了那里。
7月28日凌晨大地震发生时,崔志勇正在睡梦中,来不及反应就被砸死。
而在同一时间,刘野带着行李走出沈阳车站。
设想一下:如果刘野那天不和崔志勇办手续,最好的结果是他不被砸死,但房子肯定保不住。
但这个世界的冰冷之处就在于,它不接受如果,只喜欢结果。
结果就是刘野人财两全,而崔志永人财两空。
唐山第二医院护士费仲存,7月28日凌晨上零点班。
大地震发生时,第二医院房倒屋塌,费仲存很快被埋废墟之中。
醒来时,已天光大亮,她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周围张牙舞爪的水泥预制板和砖石,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爆发了核战争,好在,自己还活着。
挣扎着想起来,发现活动空间不足两尺。
足足用了半天时间,费仲存艰难地从缝隙中爬出去五米远。四处看了看,她有点绝望了,自己被钢筋混凝土包了个严严实实,想要出去,除非变作一只苍蝇。
费仲存爬了回来,胳膊上、腿上满是被砖石划破的伤口。
无边的黑暗再一次潮水般漫过,好像到了第三天晚上。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摸来摸去,她饿,还渴,要是有点水就好了,哪怕没东西吃。
黑暗中,她摸到一个沉甸甸的玻璃瓶,还有一个长方体。
有救了!
那是一瓶葡萄糖注射液和自己的收音机。
她看过奥德洛夫的《生理病理学》,上面说:饥饿的定义是连续十八个小时不吃食物,如果不吃东西,不喝水,生命只能维持七天;而不吃东西,有水喝,生命抵抗饥饿,可延续维持五十六天。
她咬开瓶盖上的铝质薄膜,费力地开那个胶皮瓶塞。
真的饿了,连开瓶塞都太吃力了,足足拔了半小时,才把瓶塞打开喝了两口。
她知道,不能多喝,不知多久才能出去。
打开收音机,没信号,只有电磁波发出的沙沙声。
唉,要是有信号就好了,起码能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有没有可能会有人救她。
阳光再次透过空隙射进来,她关了收音机。
要留足电池,关键时刻,沙沙声也许能代替她的呼救。
时间来到八月四日,沈阳军区某部解放军来到第二医院废墟上。
她听到上面敲打水泥板的动静,立刻兴奋起来,想大声呼救,奈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又开始了耐心等待,等那个声音更接近她,然后停下来的时候。
两个小时过去,她打开了收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谢天谢地,收音机里的沙沙声终于被解放军听到了!
她被解放军救了出来,八天七夜的漫长等待结束了。
经过紧张抢救,费仲存被专列运走,她的身边多了很多记者,他们要把这个幸运者的事迹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