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山的父亲是个扛货夫。在伽山十岁时,父亲不慎跌断了脊骨,当场死在老板的栈房里。伙伴们把他的尸首抬回家,伽山的母亲哭得非常伤心。
伙伴们把伽山的父亲用白布裹起来,放在马上拉走了。伽山的母亲为了支付裹尸和神父的祷告费,不得已找出仅有的一口铜锅、三只洋铁盆和一条破被,卖给收旧货的人。
晚上,点不起灯,地窖里黑洞洞的,留下孤儿寡母,好不凄惨。伽山正觉得害怕,突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法鲁赫说:“俗话说得好,常在井边打转的,哪能不掉在井里?认命吧!一切都是上帝的意思,也许这样更好些··”
法鲁赫打断了伽山母亲的话,继续说:“仁慈的铁木尔汗老板说这笔债不用还了。他明天会当着穆拉和伙计的面把借据交给你,作为阿布都拉的抚恤金!”
伽山整整做了一夜的恶梦。他梦见父亲,梦见了法鲁赫···直到第二天早晨,因为母亲咳嗽得厉害,才把他从梦中惊醒了。
伽山什么也没有吃,就跑到街上去了。只见一群和他差不多大小的阔少爷,背着书包,却不去上学,挤在墙角边耍钱玩。
这些少爷穿着讲究,神情傲慢,他们看见伽山,就围过来嘲笑他。
其中一个老板的儿子撇着嘴说:“哼!叫花子也起誓,我问你,你的誓值几个钱?”伽山气极了,转身往家里跑。
家里正有两位父亲的朋友在跟母亲说话。一个白胡子老头说:“借据肯定是假的!他们伪造借据,是想一毛不拔。一定要揭穿这个骗局!”
两位朋友憋着气,走出潮湿的地窖,看见伽山,便嘱咐说:“照顾你的母亲,她有病。好孩子,你现在是家里的一个大人了。”
他们走后,伽山的母亲躺着,直到深夜没有和伽山说一句话。她发着高热,呻吟着要水喝。伽山想把街上的事告诉她,可是没敢说。
伽山第二天起来,只见母亲睁着眼睛喘粗气,呼吸很困难。用手一摸,她全身在出汗,冰冷的。她挣扎着从喉咙里迸出几句话来。妈妈!
母亲最后又说:“别忘了你可怜的父亲,他很疼你,长大要做一个好人·..你答应我,将来不喝酒,不赌钱,要劳动,要报仇!···”话没说完,忽然身子一挺就没有动静了。
伽山哭了很久,等清醒过来,身旁已站着闻声赶来的邻居。那安葬他父亲的白胡子老头阿里,一边流泪,一边愤怒地诅咒着。
家里再没有东西可以卖了,大家用拼凑起来的几个钱安葬了伽山的母亲。阿里把伽山带回了自己的家。
阿里是一个受苦人,过去常常受地主老爷的打骂,生活一贫如洗。
第二天,伽山就开始跟着老鞋匠苏列曼学手艺。苏列曼非常喜欢他,一双眼睛透露出慈祥,还给他讲些社会上的事情。
苏列曼说的话有很多伽山还听不懂,但从心底里觉得他是一个好人,正直、善良。伽山常常看见他拿省下的钱救济饥饿的乞丐。
苏列曼从来不上寺院,因为他觉得寺院就像是在活人身上抽血,从来没有救助过老百姓。这天,一老一少正说着,苏列曼突然把话打住了。
法鲁赫经常来找苏列曼补靴子,但从不付钱。他一进铺子就说:“师傅,你好。”苏列曼讨厌他,连头也没抬。
法鲁赫转身刚要走,忽然看到坐在一边的伽山,便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唷!这不是阿布都拉的儿子吗?苏列曼你得小心呀,他是个坏孩子!”
苏列曼冷笑一声说:“嘿!不是听说你的老板已经不要这笔债了吗?”法鲁赫说:“那是真的,他本来是不要了,但是上帝不答应,他也没有办法,要用讨回的钱修寺院..·”
法鲁赫走了,伽山想起死去的双亲,想到自己孤苦伶仃还要还债,两行眼泪不由顺着面颊往下流。苏列曼看着心里也难过,就用话安慰他。
第二天,法鲁赫拎着一双破靴来了。苏列曼接过来交给伽山,叫他把皮靴泡在水里。
这些家伙简直是横行霸道!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打人。上帝保佑,可别让你再过我们这样的生活呵!
这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上坐着一个德国人。法鲁赫见了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去。有几个扛重包的货夫躲避不及,却挨了这洋人的打。
大家只顾着马车,没留神泡在水里的破靴给狗叼走了一只。伽山急忙去追,却被法鲁赫狠狠地揍了几棍子。
伽山,站住! 伽山痛得眼前直冒金星,他咬住牙没命地跑,一口气跑出了市场。伽山头也不回,一直跑到郊外,见没有人追赶才停下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太阳已经落山了,伽山不敢回去。这一夜,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睡在露天里。
第二天,伽山因为实在饿得慌,就回到城里。他怕遇上法鲁赫,也不想再增加苏列曼和阿里的负担。他渴望过自由独立的生活,就没到市场去,整天徘徊在街头,成了一个流浪儿。
伽山,不要讨饭,那是懒汉做的事。答应我,你要以诚实的劳动来养活自己!
伽山蓬着头、光着脚,一连几天没吃没喝,饿得眼睛发花。他想跟人要一片面, 包,脑海里突然闪过父亲的影子,仿佛还听到父亲的嘱咐。
彷徨,突然听到刺耳的口哨声。只见几个警察正追赶着一群和自己一样的孩子,孩子们怀里都紧抱着一把胡萝卜。
孩子们从伽山身边跑过,警察气势汹汹地追近了。伽山想:可别抓我啊!心里一吓,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孩子们跑起来。
伽山跟孩子们一直逃到城边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才停下来。其中一个大孩子站在路中间,吹了一声口哨,大伙儿立刻排好了队。
孩子们望了望周围,发现多了伽山。那大孩子马上走过来问:“你是谁?”伽山说:“我叫伽山,父母都死了··”
这大孩子叫库力,是这群流浪儿的队长。他吩咐大家要好好照顾新伙伴。于是“伽山第一”立刻从队伍中走出来,跟“伽山第二”友好地握手,还分给他一个胡夢卜。
队长向伽山解释:胡萝卜是从有钱人那里抢来的。因为他们尽抢穷人,使穷人没法活下去,这是对有钱人的报复。
伽山心里充满了欢喜,他从此有了朋友,不再感到孤单。小伙伴们把他举起来,抛到空中,胡萝卜从四面八方向他的手上塞。
“复仇队”没有固定的睡觉地方。这天傍晚,他们在郊区发现了许多铁管,每根足有2米长,相当粗。于是大伙就钻进去,把它当作了自己的“铁摇篮”。
可没几天,这些铁管不见了。据说是引水灌田用的。大家跑到河边,却见地主用铁管把村里的水都给切断了。
队员中有个铁匠的儿子叫阿兰,他说声“干”,就从腰里抽出一把扳子,费了很大的劲,把接头的螺丝拧开了。
队员们齐心协力,把一节铁管搬到一百米以外的一个枯井里。那水从断口中汩汩涌出,流向农民们的田里,大家看着都高兴极了。
第二天,传来一个消息:地主疑心是农民破坏了水道,所以叫警察局出面抓了不少人。为了表明这件事和农民无关,当天晚上“复仇队”就在靠水道的树上,钉了一块小木板。
没几天,被抓的农民放了出来,但修理水管的费用,却硬要他们负担。为了这件事,地主也恨透了“复仇队”,警察局到处张贴通缉令。
有一天,大家挤在城外离兵营不远的战壕里聊天。伽山把老板和法鲁赫伪造借据坑人的事,告诉了队员们。
大家都气愤不过,要替伽山出口气。商量下来,有了办法:星期五是放假的日子,市场里停止一切交易。按照惯例,法鲁赫在这天总会到市场来闲逛,就趁这个机会教训他。
星期五一大早,队员们偷偷地越过市场的高围墙。依照库力的安排,先砸开了一个茶叶箱,把茶叶撒了满地,同时把其他箱子也弄得七歪八倒。
不一会,法鲁赫果然来了。孩子们立刻躲到货包后面隐藏起来。法鲁赫走到箱子跟前一看,气得连声咒骂。
法鲁赫边骂边弯下腰去拾茶叶。库力突然站起来,一扬手,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脑袋上。接着“伽山第一”从货包后窜出来,在他屁股上狠狠地又踢了一脚。
伽山也从箱子后面冲出来,举起阿兰的铁扳头对着法鲁赫就打。库力跳上木箱大喝到:“跟你算账的是穷人区来的复仇队,领队是库力,听见了吗?”
库力命令法鲁赫学三声狗叫,法鲁赫本来不愿意,经不住伽山又是两扳头,不得不乖乖地叫了三声。
这件事可把警察气疯了,像特务似的到处搜查。这一天,孩子们正在兵营附近的一个战壕里休息,忽然发现四周都是发亮的刺刀,他们被包围了。
别怕,老爹!你的伽山很棒,有穷人出身的孩子们保护他!警察用刺刀押着他们去警察局。进城的时候,伽山在人群中发现了阿里,不禁感到一阵难受。
到了警察局门口,机灵的“伽山第一”像耗子似的一头钻进看热闹的人群,眨眼就不见了。库力高兴地喊:“伽山第一万岁!”
警察怕再有人逃跑,就把队员们赶进大门,一个一个推进黑洞洞的小屋里。可是没有谁畏惧,有说有笑,有的故意还拿俏皮话来逗看守。
大伙被关了两天,不给吃的,也没有提审,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被叫到院子里点一次名。原来地毯厂的老板给警察局长送了地毯,局长就把他们回赠给了老板。
当晚,警察把他们押到地毯厂,将一份名单交给一个瘦高个。月光下,一根铁丝扭成的鞭子,在这家伙的手里闪着寒光。
我现在就派一个师傅来教你们。你们要听话!我先警告你们,我的名字叫依萨赫,凡是知道的人,都管我叫“阎王爷”!
瘦高个按名单依次点了名,就把孩子们带进厂里,拉上了铁门。厂房是个地下室,阴森森散发着泥土味。他跳上凳子,先训了一通话。
这工房的地板中间,有一扇木门。“阎王爷”揭开门盖先下去了,里面立刻传出嘈杂的机器声。
过了一会,“阎王爷”从下面上来了,带来一个也是皮包骨的师傅,由他教孩子织地毯。这是伽山所遇到的第二个法鲁赫——老板忠实的走狗。
孩子们在这“地狱”里干了几个月,每天受饿挨打,和外界完全隔绝了。过去,虽然苦,还可以在水沟里洗个澡,多么自由,而现在在这不透风的“地狱”里,每个人身上发了臭,头发都结成了硬块。
这里每星期都有累死的,队员萨米德和阿斯厄尔也因饥饿和疾病死去了。这怎能叫人不伤心?库力用拳头猛击着土墙,但土墙没有一丝回声。
伽山结识了一个叫喀力木的孩子,他的父母都病死了,伽山看他一天天瘦下去,心里很着急,常常把自己分到的面包送给他。
喀力木从心底里感激伽山,但他知道伽山分到的面包,并不比自己多。两个人的感情一天天地加深。有一次,伽山对他谈起了自己最大的愿望。
喀力木见四周无人,就偷偷地从机器下取出一本满是油污的破课本。伽山高兴极了,立刻要求喀力木教他学字母。
这天,伽山趁“阎王爷”不在,便偷偷地看起书来,没留心老板从上层走了下来。他不知道,每逢星期五,老板照例带着他十四岁的儿子到工厂来巡视一番。
随着背后一声吆喝:“混蛋,你丢下活却在念书,想做官,想当老爷?”伽山的头上就重重挨了一棍子。
“阎王爷”抢上一步,一巴掌把伽山打倒在地,并且追问书是从哪里来的。伽山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这时瘦小的喀力木却挺身而出,勇敢地承认下来。
结果两个人都挨了一顿毒打。伽山和喀力木的呼号,惊醒了发高热正在昏迷中的库力,他气得两眼通红,紧握着两个拳头,大声叫骂。
老板一声吆喝,立刻过来几个身高力壮的人,把库力按倒,打了一顿棍子。书也被他们当场烧毁了。
经过这一个血腥的星期五后,大家团结得更紧了。每个人都忍着饥饿献出自己分到的面包和水,送给被打伤的库力、伽山和喀力木。
弟兄们!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了,我们在这里会像跳蚤一样死去。大家有什么想法?我们应该想办法逃跑!这三个顽强的孩子,不久就伤愈了。这天晚上,库力悄悄地把“复仇队”召集起来。
起先,大家以为库力已经想好了主意。谁知道他却沮丧地说:“逃跑是对的,不过怎么逃?大门始终关着,墙又高···”话没说完,“阎王爷”又在门口出现了。
队员们立刻各就各位。接着又听得一阵咯咯的皮靴声,老板陪着一个高个子外国人走了进来。
老板奴颜屈膝地和这个外国人讲着话。孩子们听不懂。原来他是从美国来的老板,眼红英、德两国,也想插手来分杯羹。
这天,老板和那个美国人顺利地做成一笔生意,心里高兴,赏了“阎王爷”和看守们几瓶酒,大家喝得酩酊大醉。
晚上,孩子们终于得到了暂时的自由。大家偷偷地从地窖出来,溜到院子里。
大伙儿正想继续商量逃跑的事,忽然墙外传来熟悉的口哨声。库力一听就知道是“伽山第一”的声音。这下可把孩子们乐坏了。
伽山放哨警戒,我不能不报仇就离开这里,你们走后,我放火烧仓库!
库力作了布置:等“伽山第一”把绳子扔过墙来,另一头绑在外面的石头上,大家就顺着次序攀绳逃跑;他自己和伽山留在最后。
第二天晚上,“阎王爷”和几个看守继续喝酒。孩子们就趁机溜到了院子里。
夜深人静,“伽山第一”果然准时到了。他把绳子扔进来,库力和伽山便帮着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爬过墙去。
万万没想到,刚刚跳过墙的几个孩子,就给巡视的更夫发现了。更夫一面叫喊,一面拼命地抓人,连已经逃出火坑的“伽山第一”也被抓住了。
库力一听外面的喊声,知道事情不妙,就立刻用木炭在院墙上写了一行字:凡是压迫老百姓的人,都要遭到这样的结局。然后飞也似的窜回地下室去。
只一眨眼工夫,工房就起了火,接着仓库也冒出一团团浓烟。老板的爪牙们从睡梦中惊醒,知道出了事,就提着棍子到处乱打。
平时瘦得像小鸡似的喀力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从一个看守的手里夺过棍子,一下子把他打晕了。
孩子们见逃跑不成,索性和爪牙展开了搏斗。爪牙顾了这边顾不到那边,眼看火势越烧越旺,连院子里也待不住了。
这时,从外面冲进一群警察,把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大家赤手空拳,又来不及逃跑,都被他们抓住了。
警察把孩子们押进监狱,分了几个地方看管。库力、阿兰和伽山被关在一起。
同牢房的还有一位报社编辑菲连加尔和医生纳德日特。起初大家都不讲话,过了几天就相互熟悉起来。编辑和医生把伽山他们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日子久了,菲连加尔和纳德日特常常给队员们讲些革命道理。他说:“我们这样做,支持了受苦人,号召大家一起和压迫者作斗争!我们是人民的朋友。”
菲连加尔立刻答应了伽山的要求,同时还鼓励库力、阿兰一起学。从此,这间牢房就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学校。
我知道,莫斯科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关心穷人!
你了解得很对。不过莫斯科不是一个人,是苏联的首都。那里没有国王,没有贵族,当权的是人民自己。那里到处都有学校,工人有工做,农民有土地,那里的工厂、土地是属于大家的…………
有一次,菲连加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三个字,叫大家抄一遍。他说这是“莫斯科”。伽山听了立刻就嚷嚷起来。
大家听得出了神,每个人都多了一份勇气,忘记了监牢,忘记了饥饿和挨打,对一未来更充满信心。
正谈得起劲,突然库力吹了一声口哨,大家立刻停了下来。原来是看守来了,他递给菲连加尔一串黑面包。
原来这是菲连加尔和外面同志联络的方法。等看守走远,他马上仔细检查起面包,并从其中找出一个小纸团。起先他静静地看着,后来脸色渐渐严峻起来,连眼睛都气得发红了。
菲连加尔气愤不已,孩子们都默不作声。纳德日特却高兴得叫喊起来。
菲连加尔觉得有理,便用手指敲敲隔壁的墙。他说:“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同志们,再由他们传给别的牢房。这样,全监狱都会知道了。”
队员们进监狱已经一个多月,还不曾受过审问。由于一连几天大雨,牢房更显得阴冷可怖。这天门被打开,宪兵陪着一个穿便服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们在等你的文章呢,编辑!可是,文章 哈哈……怎么老不出现!
检查官的脸色蜡黄,小眼睛向四处骨碌碌地乱转。他走到菲连加尔身边,一声冷笑,说: “过得怎样?编辑!你在《走出黑暗》里的声音响亮得很呐。”
野兽,你会看到我文章的!而且不用等多久!你们的末日不远啦!检察官正得意地说着,菲连加尔突然跃起,劈面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检察官被打得头晕目眩,摇晃着身子往后退。宪兵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过来,按住菲连加尔,举起鞭子,狠狠地抽打。
不要这样,孩子,这 个仇以后总要报的!伽山、库力和阿兰直气得牙痒痒的,想冲上前去,但被纳德日特拦住了。
雨更大了,雷声与雾气充满了整个监狱。忽然从外面传来了凄惨的呼救,原来,低处的几间牢房都进了水,难友们要被活活淹死了。
纳德日特高喊着:“孩子们,去救被困的伙伴!”伽山他们就拼命地往门外冲。那几个正在行凶的宪兵立刻停了手,拥到门口,用枪把大家拦住了。
雨停了,看守把淹死的难友一个一个从对面的牢房里拖出来。这一场大雨,不,是这一帮刽子手夺去了他的朋友——“伽山第一”和喀力木。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太阳刚照进牢房的格子窗,外面就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随后,监狱里也欢呼起来。一群群难友从各个牢房里潮水般地涌出来,有的还没来得及去掉手铐、脚镣,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伽山、库力、阿兰拼命地撞门,在其他难友的帮助下,终于把门打开了。大家跳呀、唱呀、欢呼呀,高兴得把什么都忘了。
菲连加尔最后走出监狱的大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纳德日特说:“我们又要投入工作了!”
不一会,菲连加尔身边围满了一群年轻人。他们都是报社的工人,一解放,就到牢里来找他。菲连加尔和他们一一握手,急切地询问起来。
别着急,孩子,你可以卖报,阿兰、库力都可以在印刷厂里找到工作! 我们呢?叔叔,你 能忘记我们吗?我、库力、阿兰……
菲连加尔对工人说,必须马上投入工作,大家都热情地鼓起掌来。伽山哪里还奈得住,扯住菲连加尔也要求参加。
孩子们全乐啦!拥抱,亲吻。库力高举双臂欢呼:“复仇队万岁!”但是望一望自己的队伍,却发现差不多有半数以上的队员都牺牲了。
大家兴高采烈地走上街头,只见成千上万的人在欢呼,空中飞着帽子,房顶上、阳台上有各种颜色的手帕在挥舞,全城沸腾了。
伽山好容易挤进人群,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雄壮的画面:红军战士整齐地穿过公园广场,刺刀在阳光下闪烁发光,漫天的鲜花向他们身上抛撒。
弟兄们,放我过去,我本来打算把牲口赶进城来的,现在要把它献给伟大的英雄!伽山兴奋极了,很想到近前看个仔细,正往前挤,却被一条牛挡住了路。
那牵牛的是个农民,非要把牲口宰了献给客人。按照习俗,这是最敬重的礼节,虽然红军领导几次三番劝阻,但怎么也挡不住这位大爷的盛情。
和大爷一样,所有的人都对红军怀着感激,怀着尊敬。伽山转来转去,不想和同来的伙伴散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阿里和苏列曼,就掉头向市场走去。
伽山一到市场,立刻被一群扛货夫围住。苏列曼和阿里见了他,都争着来吻,尽管他的头发乱蓬蓬一团糟。
在印刷厂里,帮菲连加尔卖他办的《早晨》报,我要每天把报上的文章念给你们大伙听。在什么地方?伽山笑着说: “师傅,从明天起我参加工作了,是非常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听说伽山会念报,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伽山解释说:“是菲连加尔在牢里教我的。”大家这才信了他。
国干老子跑了。还有那个横行霸道的德国人,听说还是一个将军哩,这不,一听局势变了,红军打过来了,他也夹着尾巴逃跑啦!
苏列曼和阿里替伽山高兴,他们凑到几个钱,在旧衣店里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送给他。
就这样,“复仇队”开始在报社工作了。库力兴奋地摇着印刷机,阿兰忙着送稿子、送校样,伽山则起劲地折叠着印出来的一份份《早晨》报。
夜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当太阳刚一露头的时候,《早晨》报已经印刷完毕。孩子们刚走完一条街,报纸就被抢购一空。
兄弟姐妹们!为了过人应该过的生活,我们要把祖国的宝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为了我们的孩子,应该马上开办学校,要着手发掘地下资源,马上让饥饿的人们参加工作。不再给外国人石油……
下午,菲连加尔在城里举行演讲会。工人们纷纷赶来聆听,挤了满满一屋子。菲连加尔刚说完,所有人都把自己的帽子抛向空中。会场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这时,有个人走上了讲台。他一脸假笑,还不断地鞠躬行礼。库力、伽山、阿兰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别人,正是“阎王爷”伊萨赫。
但是伊萨赫并不慌张,厚着脸皮说:“先生们··.我们是手艺人,为老板卖力。他们中间有坏人也有好人··”
“阎王爷”还想继续“放毒”,会场中掀起了大声的喧嚷。说时迟,那时快,库力他们机敏地跳上台,揪住“阎王爷”的脖子,把他扔了下去。
1945年5月9日,《早晨》报上刊登了一条醒目的消息——苏维埃红旗插上了德国国会大厦。这是多么让人激动啊,三个孩子顾不上吃早饭,就飞跑到街上卖报去了。
伽山走进城中心的一家茶馆,把这胜利的消息告诉在座的人。大家立刻高兴得欢呼拥抱起来。
忽然屋角有人喊“买报”。伽山走过去,只见一桌坐了四个人,贼头贼脑的,其中有一个正是监牢里的检察官,他倒了一杯酒,往伽山跟前递。
检察官拽住伽山,要买下所有的报纸。伽山回答他:“我只能卖你一份,今天要看报的人多得很!”
旁边又站起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张发黄了的纸说:“给你这个,你卖不卖?”伽山定睛一看,原来正是他的仇人法鲁赫。
看见这假借据,立刻唤起伽山痛苦的记忆。他想起父母亲的遭遇,又想到自己的不幸,那是怎样的世道呀!
伽山恨恨地瞪了法鲁赫一眼,大声说:“你还想凭这张借据向我要钱吗?哼!那只有等你的干老子回来!”一边大步走出了茶馆。
晚上,伽山疲倦地回到印刷厂。菲连加尔、纳德日特和“复仇队”的队员们正围坐在摆满食物的桌子前等着他。
伽山看着面前的酒,又看了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同志们,向菲连加尔提了一个问题。伽山高举着杯子,含着激动的眼泪说:“为了所有的受苦人,为了我的国家获得新生,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