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玉米试验一般在5月份开始播种。播种后,在每个品种前都立着一块小木排,牌子上标明:品种名称、播种日期、产地等。从播种开始到玉米成熟的整个生长过程,每天都要到地里观察生长情况,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调查记录项目一项项记录下来。如玉米的发芽期、 拔节期、出叶期、抽雄(抽穗)期、抽丝期、开花期、扬花期、成熟期、倒伏度、病虫害、土地干湿情况等等。每个步骤都要搞清楚,都要及时、完整地做好记录,最后根据折算出的亩产量,以及抗病、抗逆、对肥水土壤气候的适应度等多种因素综合分析考量,为培育新品种和选择优质品种提供依据。
技术员老高是北京农业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又有多年积累的实践经验,他告诉我:“玉米到了拔节期,晚上在地里,就能听到咔咔的拔节声,声音越响,拔节越高,初步能判断出玉米的生长高度。”我非常好奇,于是就约了同事晚上到地里去观察,真的就听到了咔咔的声音,觉得非常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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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觉得最有趣的是:培育新的杂交品种与繁殖。
老高非常耐心地讲解、并实地传授育种、繁殖技术。
玉米抽穗后到扬花前,老高会带我到距离实验小区大约三五百米以外的玉米隔离试验区进行实际套袋育种操作。我们先把双手用酒精消毒,用手把母本的雄穗拔掉,再用硫酸纸制成的白色纸袋套在父本的雄穗和母本的雌蕊上,然后系好袋子;到了玉米扬花期,我们再到隔离区进行人工授粉。这时,父本的雄蕊花粉会落在白色纸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白色纸袋摘下来,用散落在纸袋里的花粉撒在母本的雌蕊上,再把纸袋套好。这样就完成了父本母本杂交的过程。
套纸袋子的目的是防止其他的花粉包括母本自己的花粉给母本的雌蕊授粉,保证了后代是按照预定计划杂交的结果。整个过程特别需要耐心、细致。任何疏忽大意或操作不当,比如说纸袋子破损了,就会造成品种的来源混杂,导致实验 失败。
老高不但技术好,还是科研班有名的男高音。常在空余时,或田间休息时 给我们高歌一首,他的优美、高昂的歌声,至今不时地在我脑海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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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进入抽穗期后,我们面临一段时间的紧张和劳累。每天要给母本去雄,就是把母本刚刚抽出的雄穗拔掉。玉米抽雄不可能喊着“一二三”一下子就都出齐,所以每天都要一大早就下地,见一个拔一个,不能漏掉,一旦漏了就是大事故,散落的花粉被风吹出很远,整个繁殖区几个月的辛苦前功尽弃。由于种植的面积大,所以工作量也很大,下到地里没几分钟,大半身的衣服和鞋袜就被露水打湿了。
北大荒的夏天早晚温差大,一个个都是透心凉,只能忍着,一直坚持到中午下班。 好不容易到了玉米成熟期,该收割了,又是一个考验我们责任心的关口。万一哪个环节没小心,只要有一把种子撒到别的品种里,一年的辛苦又白费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所以每到收获的时候,老高都千叮咛万嘱咐,及时写标签、及时装袋,不可有一点疏忽。
玉米收回后,对不同品种或品系还要进行穗长、轴粗、行粒数、行数、秃尖、粒形、水份等很多指标进行检测,干燥后测重,大量统计计算分析,在技术员的指导和帮助下写出试验报告,提供给生产部门决策时参考。
当时省和兵团有科研院,师有科研所,我们虽然只是团属小小的科研组,但牵涉到农作物的栽培、育种、土壤耕作、植物保护等很多专业技术。但我们没有机会进入专业院校学习,要掌握这些技术,只能依靠边干边学。幸亏有技术员老高这样的好老师,言传身教,使我受益匪浅。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1975年,全国大专院校招生开始了,我也报了名。
经群众推荐和连队领导批准后,上报团部。过了一段时间,团部通知我到裴徳去参加了面试。随后的一天,辛荣指导员召集我们团支部委员开会,神秘地说:“你们中间有一人被北京一所大学录取了,你们猜是谁?”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这时指导员不再打哑迷了,说: “是邢淑珍同志。”
当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吗?
接过指导员手中的“入学通知书”,看到我的名字,再也抑制不住兴奋,连蹦带跳,过了好久仍不能平静。
9月的一天,是我出发踏上求学之路了。连队老职工和知青战友们自发为我送行,还特意派车送我到车站。我从心眼里感激连队领导、老职工、知青战友们对我的肯定、支持和关怀。是他们把上大学深造的机会给了我。 临行时,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感谢,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凝望着一张张亲切的面孔和熟悉的身影,我要把他们铭记在心里,永远不忘。我随身带的绿色帆布包里,不 知啥时候,被大家塞满了鸡蛋、鸭蛋、鹅蛋、随身吃的干粮、瓜子等。记不清是谁问了一句: “你到北京不会回来了吧?”顿时我的眼睛湿润了,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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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最后再看了一眼连队的一草一木,实验室、康拜因、拖拉机、爬犁、曾经住过的宿舍和田间缓缓流着的小溪、即将收割的庄稼,感慨万千。说不完的心里话,诉不完的离别情,汇成一句话“再见了,我心中的圣地——北大荒!”
我们夫妇都是39团的知青,因而有了许多共同的经历和回忆。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已经淡然模糊,谁知聊起往事竟然有那么多历历在目:谁开过什么玩笑,谁在田间地头给大家讲过故事,谁和谁在北大荒结婚了,谁在哪个连队当连长、指导员了,哪一年我帮你织过毛衣、拆过棉被……一针一线,零零碎碎,都像印在脑子里一样。 原因只有一个,那里有我们的激情与汗水,有我们生活和劳动的足迹,我们曾经把段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留在了那里,北大荒必然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