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0月29日，八路军129师25团奉陈赓之命，防守在柳树垴阵地。

晚上十点多，陈赓命令38团前去换防。

黑夜中，在柳树垴阵地西坡的25团2营隐约听到了山沟有响动，起身一看，原来是换防部队来了。

随后，他便带领2营的战士撤出西坡阵地，身后的换防部队默不作声就进入了阵地。

可当2营来到山顶时，身后的换防部队却也跟了过来。

2营的战士心里隐约感到不太对劲，于是便走过去交代他们回到西坡阵地，可走近了一看，不好，跟过来的居然是一群日军。

刹那间，日军挺着刺刀就向2营的战士们冲来，战士们措手不及，被迫放弃全部阵地而撤退。

这样一个重要阵地，稀里糊涂地就送给了日军，这一失误，也导致了后来彭老总大发雷霆......

1938年，日本侵略者在经历了台儿庄、武汉两场会战之后，在正面战场上逐渐力不从心。

于是，他们一方面放缓进攻的节奏，一方面加紧对自己后方的八路军、新四军展开打击。

一时间，根据地遭到扫荡，日军的铁丝网和堡垒组成“囚笼”，企图困死抗日军民。

为了打破敌人的围困，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在1940年夏秋之际，发起了“百团大战”，上百个团的八路军顺着正太铁路一路破袭，给日军造成了重大伤害。

1940年10月上旬，华北日军集结数万兵力，对我方的各个抗日根据地展开报复性“扫荡”，百团大战正式进入第三阶段。

日军扫荡

在“扫荡”过程中，日军如同野兽一般，见人即杀，见屋即烧，甚至连水井也一律封埋或投毒。

在日军疯狂报复下，一些抗日根据地由于对反“扫荡”动员不够深入，致使人民群众受到了很大的损失，许多村庄被日军烧成灰烬。

日军的暴行，激起了抗日军民的斗志，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看着送上来的群众损失数字，感觉犹如万箭穿心。

他下定决心：决不能允许日军如此肆无忌惮下去，一定要打一两个大的歼灭战，扑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10月20日，日军冈崎支队携带充足的物资，共六千余人，向我太岳根据地腹地挺进。

冈崎支队隶属于日军独立混成第4旅团，指挥官为37师团226支队冈崎谦受中佐，这支部队共有535人，装备有两门山炮，和其他各种大威力武器。

该支队在1940年8月刚刚编成，为了应付八路军的破袭战，他们一直没有集体出动的机会，这次进犯太岳根据地，可以说是他们的初战。

在行动开始的两天，冈崎支队由于行踪隐秘，没有和我军遭遇，但是在22日，他们碰巧来到了蟠龙镇以东地区，与八路军129师的直属部队遭遇。

129师师部就在附近，为了掩护首长和机关撤退，八路军772团和决死25团、38团打响了阻击战，日军火力凶猛，很快就击退了八路军。

但是因为附近山势险峻，他们也不敢继续深入山区追击。

于是，冈崎支队转头北上，一路打到了八路军黄崖洞兵工厂附近，驻守在此的385旅14团虽然拼死战斗，但兵工厂还是落入了敌人之手。

日军对兵工厂的设备进行了破坏，捣毁了一些机器和原材料，幸好八路军对兵工厂的物资进行了转移，所以损失不算太大。

不过，此战也说明一个问题：八路军仍然不能有效阻挡日军的“扫荡”，和敌人打阵地战太被动了。

10月28日上午，冈崎支队向本次“扫荡”的最后一个目标——洪水镇前进。

当日下午，冈崎支队顺利抵达了这里，并且进行了疯狂地破坏，至此，他们“扫荡”的任务已经完成。

日军扫荡

冈崎谦受志得意满，没想到首次出击竟然如此顺利，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了彭德怀的打击目标，而冈崎谦受本人，将把自己的性命留在太行山。

此时，与冈崎协同作战的铃木支队，突然转向了桐峪镇，冈崎支队立刻就成为了孤军。

彭德怀敏锐地察觉到，战机已经出现了，如何还能放冈崎跑掉？他下达了一道命令，让129师各部开始向洪水镇附近集结。

29日早晨，正在撤退路上的冈崎支队，突然遭遇了伏击，当八路军的迫击炮弹炸响的时候，冈崎谦受突然感觉情况不妙了，因为能拥有迫击炮的八路军部队，绝对都是主力部队。

他不敢恋战，立刻指挥部队夺路而逃。

此时，我386旅的772团、16团，385旅的769团，决死1纵的25、38团、新10旅的28、29团，再加上八路军总部特务团，总共8个团，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红军战士

整整一天的时间，日军边打边走，终于在当天晚上8时30分，来到了那个被历史铭记的小村子：关家垴。

到了这，冈崎谦受突然感觉到了绝望，他在望远镜中看到，村子南面的山地，已经被八路军全部占领。

想要走是走不了了，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待援。

此时，冈崎联队经过多日扫荡和战斗，部队整体还剩520余人，在武器装备占优的情况下，他的选择是很有道理的。

关家垴面向深沟，背靠一块山顶台地，此处东、西、北三面均为梯田，每层梯田边上都有两人多高的陡峭崖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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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有当地村民挖的不少窑洞，可以作休息和武器储备之用，关家垴虽然村子不大，但是易守难攻。

确定固守的战略后，五百多日军和三百多名被裹挟民夫，立刻开始挖掘工事，他们依托关家垴台地，挖了一个八卦形的核心阵地，用交通壕连接到台地边沿。

日军的战壕挖得很深，还设置有足够的机枪、火炮的掩体，在关家垴山脚下，他们还挖了三百多个散兵坑。

不过，关家垴也有自己的软肋，在村子的正南面，是一条深沟，隔着深沟，关家垴与柳树垴比邻相望。

两个村子虽然直线距离不远，但地形复杂，想要来回运动，即使是跑步也要半个小时，而且，柳树垴地形较高，如果在这里设置火力点，就可以控制关家垴全村和山头台地。

彭德怀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立刻作出了部署：陈赓指挥386旅和决死1纵、总部特务团，从左翼发起进攻；刘邓则指挥385旅、新10旅，从右翼进攻；彭直接指挥总部炮兵团一部，进行远程支援。

各部队到达位置后，在30日凌晨4时展开总攻。

然而，一个不应该有的失误，却让整场战斗蒙上了一层阴影。

最先到位的是决死1纵25、38团，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抢占了柳树垴阵地，而几乎同一时刻，日军也发现了柳树垴的重要性，于是派出一个中队，趁着夜色向柳树垴摸去。

晚上十点多，日军沿着柳树垴西侧的一条小道，悄悄地爬上了山。

此时，25团正在等待38团前来换防，却等来了日本人。

战士们在黑暗中，无法看清来人的衣着，在这种情况下，西侧阵地2营的战士没有询问番号和口令，把日军当成了来换防的38团。

后面发生的也就是开头的那一幕。

这一情况，迫使八路军改变了部署，凌晨四点钟，决死1纵队率先发起了夺回柳树垴的战斗。

25团冲在最前面，他们搭成人梯，将一部分战士送到了阵地边缘。

但是，日军的凶猛火力封锁了去路，25团付出很大代价，才冲到了第一层台地之下，双方陷入焦灼厮杀，直到天亮。

同一时刻，总部特务团也对关家垴日军展开了夜袭，特务团的2营6连，靠着突袭打掉了对方一个机枪阵地，然后冲到了山腰的窑洞区域。

但是，日军此前已经将窑洞全部挖通，每个窑洞口都成了一个机枪阵地，特务团与敌进行逐个窑洞的争夺，伤亡巨大，但成果不大。

团长欧致富立刻叫停了进攻，和日军对峙了起来。

天亮后，八路军各部已经全部进入战斗位置：386旅的两个团在东南，385旅的一个团在西北，新10旅在西，总部特务团则是在东北。

八路军从四个方向发起进攻，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这一天的战斗，直杀到天昏地暗。

另一个方向，柳树垴的战斗，也非常惨烈。

25团、38团组织了多次攻势，但战士们只要一露头，就会被敌人的火力打下去。

决死1纵队组织了干部团，连续攻击了7次，终于在黄昏时分冲上了柳树垴台地，战士们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但最终还是因为体力透支而失败。

两个团发起了几次纵深进攻，但都没有成功，只占领了北面的一部分阵地，与敌人形成了对峙。

看拿不下敌人，彭德怀决定让炮兵上阵，但是，772团的指挥官太过着急，又缺乏步炮协同的经验，结果不等火力延伸就冲了上去。

这一下，八路军的炮火，还没打到日本人，便砸到了自己人头上，日军趁势再次用重火力突击，致使772团1营伤亡惨重。

有一百多名战士好不容易冲上了台地棱线，但是在敌人的攻击下却全部伤亡了，3营随后也发起攻击，和1营配合作战。

结果，两个营反复冲杀了5个小时，战果不大，但伤亡数字却仍然触目惊心：

整个1营，只剩下了十几个人没有带伤；

一个70多人的连，只活下来3个人，连长也阵亡了；

而有50多人的3连，更是只剩下了一个指导员和两名伤员；4连68人，最后只剩下4人。

看着台地上八路军将士的鲜血，386旅旅长陈赓拿起了电话，向彭德怀提议说：

“此处的地形对我十分不利，是否可以把冈崎大队放下山来，另选有利地形打他的伏击？”

陈赓

彭德怀坚决否定：

“不行！一旦放走倭寇，就很难再打着他了，必须在此将其消灭！”

陈赓急了，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这样打下去代价太大了！”

彭德怀则十分决绝地说道：“就是拼光了，也要拿下关家垴！”

陈赓还想反对，彭德怀却说：

“有意见可以保留，但命令必须执行！你不把这股敌人消灭，就要你的脑袋。”

强令之下，772团不得不在战士伤亡极大的情况下，继续组织干部团队，冲击敌人阵地。

在付出重大伤亡后，战场局势依旧，此时，师长刘伯承也撑不住了，他打电话对彭德怀说：

“我们伤亡太大了，这样打下去我们赔不起呀！彭老总你这是赌气，蛮干！这一仗，我不同意再打！”

刘伯承

而彭德怀此时已经不顾一切了，他对刘伯承大吼道：

“拿不下关家垴，就撤销第129师的番号，杀头不论大小！”

八路军主力部队的强攻关家垴不克，但日军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要给冈崎支队解围了，附近的铃木支队和田中大队，正向战场狂奔而来。

彭德怀心急如焚，一口气跑到关家垴阵地前500米处，背靠着壕沟边缘，右脚伸出去，蹬在前面的壕沟壁上。

他用双手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对面，他的上半截身子，几乎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射击范围内！

此时，随军行动的摄影记者徐肖冰，毫不犹豫地摁下快门，拍下了这张彭德怀的标志性作品。

在不许后退的命令下，八路军不得不以单一的战法，一次次冲击敌人的阵地，30日下午4时，八路军近两个团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对敌人发起了第18次冲锋。

最后，769团采用声东击西的方法，让一部分人去吸引日军的注意力，其他人则向关家垴方向挖掘暗道。

入夜之后，部队通过暗道运动到了敌人的主阵地前，与他们激烈地搏杀了起来。

在战斗中，日军指挥官冈崎谦受被子弹击中前胸，当场阵亡，虽然丧失了主将，但军事素养很高的日军，却又在几个中队长的指挥下，继续和八路军战斗。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31日天亮，日军的援军正在步步逼近，甚至于与八路军的打援部队交上了火。

而关家垴、柳树垴两方面，都仍然没有完成歼敌任务，部队伤亡太大了，战士们的血快流干了，25、38两个团，各自都只剩下了五百余人能投入战斗。

而随着白天的到来，日军的飞机也赶了过来，从空中打击八路军，最终，在铃木支队的接应下，冈崎支队残部突出重围，前往洪水镇附近集结。

关家垴一战，八路军放弃拿手的运动战，用攻坚战对敌，最终被证明效果不好。

八路军集中了8个团，共1万余人，围攻日军的一个五百多人的支队，经过了两个昼夜的浴血苦战，仍未能全歼敌人，确实算不上一次胜利。

在刘伯承后来的报告中，曾说：

“敌遗尸280余具，另以火药焚烧人灰3堆，约50余人。据挖出的尸体得知，内有大尉军官2人，中尉军官4人，少尉军官1人。另俘日军伤兵2人，缴获步枪70支，掷弹筒9个，子弹、军用品一部，战马10余匹。”

但是，日本人的报告中却记载，他们在这一战中，仅损失了151人，其中死亡50人，负伤99人，下落不明2人。

在战争中，战报上的伤亡数字，双方都会有所夸大，不用太过纠结，但是可以肯定，日军的损失，绝对在三百人以内。

那么，八路军的损失呢？在刘伯承的报告中，伤亡的战士达到了六百余人，但是据一些研究者推测，八路军的伤亡数字，远不止这些。

否则，陈赓和刘伯承不会那样着急地谋求易地而战。

彭德怀元帅在自己的晚年，曾说自己打过“四次败仗”，关家垴之战名列其中。

这一仗，八路军确实损失巨大，而且战略目标也未能实现，但是，凡事皆有两面性，这一战也并非全无收获。

首先，通过学习日本人挖工事的方法，八路军改良了自己的战壕，懂得了横向挖掘避炮用的“猫耳洞”。

在此后的抗战、解放战争甚至抗美援朝战争中，这种技术发挥了巨大作用，让很多战士都逃过了炮火的打击。

第二，是这一战确实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关家垴之战后，日军在进行大型扫荡时，很少会继续让支队单位深入根据地，而是会使用重兵，这在无形中，让本就兵力不足的日军，在用兵时更加畏首畏尾。

最后一点，就是通过这一战，打出了多支八路军的“铁军”，参加过关家垴之战的战士，普遍对敌人的仇恨更深，对他们的战法更了解，战斗技能也更强。那些战场上换来的血的教训，最终孕育出了战斗力的花朵。

参考资料：

《惨烈关家垴——百团大战中的一场力竭血战》党史博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