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城明月
本文为《纳兰容若与发妻的爱情故事:一生一代一双人,来世再续前缘梦》续篇。
自从发妻去世后,纳兰容若为她写下了《南乡子·为亡妇题照》等经典诗词,以表达对亡妇的追思,后来纳兰也不幸英年早逝,或许我们根本不必为他伤心,说不定他们夫妻俩已经在天上团聚了......
一:一片伤心画不成月光柔柔地洒在池中的并蒂莲上。袅袅莲香,亦如往年。
池边的渌水亭中,你一袭白衣,含泪凝望着手中的轻罗小扇。那,曾是我的随身之物。
才半月不见,你竟消瘦憔悴得如秋日经霜的花。哪里还像昔日风度翩翩的纳兰公子?
“容若。”我心内一疼,痴痴地扑到你的怀中。却穿过你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
是的,如今的我,已不再是你心爱的婉月。而是,一抹放不下前尘往事的游魂……
“婉月!你怎可这般狠心?我们说好了三生三世……”你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望着阶前的两株夜合欢,悲切地哽咽道,“如今,合欢依旧成双,你怎忍心让我落单?”
“容若,我没有食言。你不是孤单一人,我就在你面前!”我再一次走到你眼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可落入你耳中的,却只有风吹草木的沙沙声。
十八日之前,我为你生下粉雕玉琢的儿子。十五日前,我因生命的终结而断了与你的姻缘线。千般思念,万般不舍中,我放弃了转世投胎,只想如一缕花香般萦绕在你身边。纵然,你再也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触不到我……
玉轮般的满月,忽而被厚重的阴云遮住。似是一瞬间,便淋淋漓漓地落起了雨。
你茫然四顾一圈,遂失魂落魄地沿着回廊向南楼走去。我亦悄然随你回到了书房。
宽敞雅致的书房内,犹飘着淡淡的凤凰茶香,亦如我们赌书泼茶的时候。
你坐到书案旁,拿起案上空了的“蝶恋花”茶盏,凄然苦笑:“婉月啊,你不在,我连口热茶都没得喝了。”
我明明与你近在咫尺,睫毛都已触碰到你的泪珠,却再也不能为你添一杯茶。
你放下茶盏,无声地哽咽着,铺开一张宣纸,想要画出我的模样,却颤抖着落不下笔。
帘外雨潺潺,我就那般静静地陪着你。不知过了多久,你忽而提笔蘸墨,和着清泪在苍白的纸上写下一阕柔肠寸断的《南乡子》: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二:稳耐风波愿始从七月初七。
双林禅院。檀香袅袅的佛堂内,你一身僧服,虔诚地跪在佛像前。
“施主,你可想好了?”方丈站在你身后,捻着佛珠郑重问道。
“阿弥陀佛。”你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
我知道,因为我的离开,你心已成灰,对红尘再无留恋。可是,你的满腹才情,若要交予檀香佛卷,岂不辜负了苍生?
“容若,不要!你不是一直说要为百姓们做些什么吗?怎可为了我遁入空门……”我哭着想要阻止你,佛像却忽而闪出一道刺目金光,重重将我击倒在地。
一位披着袈裟的老和尚捧着剃度的工具走到你身后,佛堂内的和尚敲着木鱼嗡嗡嗡地念起经文。
我拼尽全力想要拦住你,却无可奈何。连绵不绝的念经声,让我浑身颤栗,头疼不已。
容若,你可知?作为一抹游魂,我来到这佛门重地,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啊……
“哇哇哇……”
“容若,不要啊!”
就在和尚将银光闪闪的剪刀贴近你的发根时,佛堂门外,忽而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和女人的哭喊声。接着,一个满脸是泪的贵妇人抱着一个婴儿冲了进来。
那是你的额娘觉罗夫人。而她怀中抱着的,正是我舍命为你生下的儿子海亮。
“阿弥陀佛。看来施主尘缘未断,还是,先回去吧。”见此情景,老和尚缓缓将剪刀放回托盘内。一旁的和尚,亦停止了诵经。
“海亮!”看到儿子的那一瞬间,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波涛汹涌的思念,跌跌撞撞奔到觉罗夫人面前。
原本哭闹不止的海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晶莹的黑眼珠竟向我这边转来。我可怜的孩儿似是真的看到了他的娘亲,悠悠停止了啼哭,咬着手指“呃呃呃”地冲我笑了起来。
我们的海亮,长得像你又像我,真的比我们曾想象的还要漂亮。我好想抱抱他、亲亲他,可是……
这时,又有几位中年男子走进佛堂,其中有你的父亲明珠大人,有你的老师徐先生,还有你的莫逆之交顾贞观。
“大丈夫何患无妻啊!”你阿玛走到你前面,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为一个女子遁入空门,你对得起浩荡皇恩?对得起咱们纳兰家的列祖列宗吗?”
“顺治帝都能为董鄂妃出家为僧。我为婉月,有何不可?”你一字一句地回道,语气温和,目光却无比坚定。
“放肆!”阿玛被你的话激怒,竟愤然低头甩了你一巴掌,“你怎可随意议论先帝?”
“老爷,不要啊!容若也是一时心急。”觉罗夫人见儿子挨了巴掌,心疼地冲上前,拦在父子俩之间。原本已安静了的海亮,又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看着你嘴角的血丝,听着儿子凄厉的啼哭,我痛得肝肠寸断,却无可奈何……
“容若,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滋味儿。”顾贞观走到你跟前,缓缓蹲下身,轻声道,“你这般折磨自己。弟妹若在天有灵,该多伤心啊?”
听着顾大哥的话,我站在一旁不住点头。而你,依旧倔强地跪在佛前。
“是啊,容若,你看看这孩子啊。”见你眼中的泪珠颤了颤,额娘连忙将大哭不止的海亮举到你面前,“这,可是婉月用命为你换来的儿子啊!”
“海亮……海亮……”你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哽咽着呢喃道,“为何,我有了你,就不能再有你额娘啊?”
见此情形,佛堂内的众人,都不由得泪目。
“容若。”我飘到你面前,看着襁褓中吮着手指的儿子,颤声说道,“海亮已经没有娘了,不要再让他失去爹爹好不好?求求你,替我好好地疼爱咱们的儿子。”
“这孩子身上流着我与婉月的血,我一定要好好疼爱他、教育他。”这一次,你似乎听到了我的话,轻轻点了点头,缓慢起身,抱着海亮向佛堂外走去……
七夕夜。上玄月,星满天。
你轻轻将睡熟的海亮放到摇篮中。遂走到床边,茫然地望着深蓝夜空中的银河。
“眉如钩,月如钩。勾起千愁入水流。”你痴痴凝望着茫茫夜幕中的一轮弯月,嘴角漾起温柔笑意,眸中却闪出莹莹泪光,“既然你我今生注定缘浅,就一起期盼来生再相见吧。”
你悠悠地说完,回到桌案旁,铺开一张宣纸,一笔一划在洒满星光的宣纸上,认真地写下对我的承诺:
减字木兰花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
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
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三:相思相望不相亲秋风瑟瑟,黄叶萧萧。
你立在如血残阳中,单薄的长衫被西风卷起。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亦吹不散思念。
你虽为海亮放弃了入佛门的念头,却终日满眼惆怅。那间我曾为你红袖添香的书房中,桌案上已堆起一摞厚厚的词笺。一字字、一句句、一行行、一瘸瘸都写满魂牵梦萦的眷恋……
我真的不忍见你这般一日日憔悴下去。可是,作为一丝游魂,我又能如何呢?
许是因曾说过:我是你心上的明月。每一个孤独凄凉的夜,你都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
如水的月光,和着清泪柔柔地流淌在你温润如玉的脸上。我心内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我又一次放弃了转世投胎的机会,倾尽全力飞到月宫,求嫦娥仙子容许我住在月宫。只为,能借着每一次月圆,与你相见。
许是因为心中亦藏着一个放不下的人,嫦娥仙子竟真的同意我留在广寒宫中。条件是:要时时承受彻骨的冷,同玉兔儿一起捣药……
丁巳重阳前三日,我悄悄飘到你的梦里。
我们执手相看泪眼,如每一次久别重逢般,诉说着心中的酸与甜。
临别时,我含泪对你道:“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
梦中的相见,虽短暂,却在我们的心中种下了新的希望与期盼。
我未曾想到,我们虽已相思相望不相亲,竟还能如从前那般诗词唱和。
更未曾想到,对于我那句“衔恨愿为天上月”,你的回应竟那般深情而决然:
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尾声:若似月轮终皎洁
你说:没有我,人间无味。但那山一程水一程的漫漫人生路,却不得不一个人走下去。
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的诗词。可是: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曾知啊?
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意气风发。没有我琴瑟相和,你终究是人间惆怅客。
被思念的苦水煎熬得肝肠寸断,你对着月光下的花儿凄楚地叹道:“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无主的,又岂止是花啊?还有你那颗比秋莲更苦的心……
有人说,同月同日死,便能生生世世做夫妻。
在我离开的八年后,同月同日,我们终于重逢了。
在所有人都为大清第一才子的英年早逝而悲泣时,我们含笑在奈何桥边相拥。
我们终于可以在下一个轮回里再续前缘。纵然还要绕过千回百转,熬过万苦千难……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只要能与你心手相牵,就算阴云满天,终会守得云开见月圆!
作者简介:
于梦荷:笔名春城明月,吉林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红袖添香签约作家。
很江南气的北方女子。因疾病此生与学校缘浅,却自幼深爱文学,尤喜诗词。文如其人,清新淡雅。用诗情画意的爱,书写残缺的完美。
公众号:月荷文苑
代表作:《我愿花好伴月圆》、《长情引天上人间情一诺》、《云泪雨》、《薄荷花与梦唯美短篇集》。
出生名门,才华横溢,可惜天妒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