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周良川
有一年公司受政策和行业的影响,我这个老板由千万富翁一下子成了千万负翁。
没办法,摆了几桌酒,遣散了几十号员工。那酒喝的壮烈:与每位员工拥抱,彼此挥泪而别。
如释重负的同时,给了自己一个安慰:不是我的错。
犹如灵魂要找个归宿一样,驱车600公里去了趟井冈山。
待了三天两夜,仔细了解了朱毛汇合后的所作所为,详细听取了导游关于《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成文原因。
还参观了红军生活、学习、战斗的各个场景……
越了解得多,越有一个痛悟:来晚了!
大革命失败后,红军的一点有生力量在此汇合,他们在生死没有保障,生活极端困苦的条件下,还始终保持着那么乐观、那么期骥、那么团结的信念,那么后来的成功,绝非偶然。
回武汉的路上,甚是轻松:较之他们,我这哪是个事?
自那以后,遇事不惧!
常常应邀去一些小区,业主们倾诉的有一个共同的点: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苦奋斗,只想要个业委会,为什么这么难?
偶尔淡淡一笑地回答他们:
想想井冈山,这都不算难。
关注了多年的社区治理,结合这几年的形势变化,再联想到业委会自身的各种表现,蓦然有一种极度的担心:
作为业主自治唯一的执行机构,业委会目前的生存环境,似乎越来越不能正常生长,大有被某种生态湮灭之势。这与“红旗到底能打多久”何其相似乃尔。
《红伙家园》,历时八年,写了一百多万字的文章,在“为小区构和谐”的宗旨下,一以贯之地主张小区要依法实现业主自治。
而业主自治的根本标志就是设立业主大会,选举产生业主委员会。
可自商品房小区建设以来的40多年里,自第一个业委会出生的40多年里,自法律明确规定业主可以设立业主大会的10几年里,业主委员会在小区里的占比似乎从未超过30%,尽管很多地方政府曾下文信誓旦旦地要在几年内“让业委会的覆盖率达到100%”。
近十年亲眼目睹了这样几个现实:
武汉市的业委会曾一度组建了86%以上,现在应不足30%。在熟知的圈子里,因成员辞职或集体辞职而导致的自动解散的比例大于新成立的业委会;
北京市自2020年将“物业管理委员会”写进《北京市物业管理条例》后,“物管会”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小区猛增,半年内就成立了5000多个“物管会”,占北京市13000个小区总数的38%,原本是“为了帮助成立业委会”的“物管会”小区,再也难有业委会;
2023年7月,在安徽省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上,该省住建厅常业军厅长作物业管理工作报告:“到2024年底,全省住宅小区业主委员会组建率将达到100%。”
相信安徽省业委会的组建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但更相信2025年的到来没有实现“100%”;
2024年7月,四川省全面依法治省委员会印发《四川省小区依法治理试点工作方案》称:在全省选取100个小区开展试点工作:“授予小区所属居民委员会在一定期限内暂时代行业主委员会相关职责的权利”;
2025年元月7日,一度业委会组建率占全国榜首的上海市,其市委社会工作部发文征求意见:居委会暂行代替业委会……
这样的阵仗,本来就怀孕难、生产难、生长难、成长难的业委会,再加上“基因”原因、“胚胎”原因、出生的环境原因等,这代表所有权人意志的业委会,到底还能活多久?着实令人担忧!
在重庆市的一次业委会年会上,我发言时说了这样两段话:
若相关部门存心要让你成立业委会,就没有成立不了的业委会,他们可以做动员工作,可以顺延业主大会时间。掌声响起。
若全体业主达成了共识,并团结一致,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得了业委会的成立,因为这是法律赋予的。掌声热烈!
这两点总结是源自于我对大量小区进行多年的观察、了解、思考后的心得。
问题出自三个方面:
一作为所有权人的业主方,没有权利意识,没有长远和大局考虑,对于设立业主大会,选举产生业委会这种业主自治的法律赋予,没有足够的认识,更没有引起重视。这种普遍觉悟,或根本开不了业主大会,或很容易闭着眼睛选出一个草台班子,甚至选出一群雪上加霜的乌合之众。
确有上来想成就一番踌躇满志的,无奈那弱不经风的身体,经不起几下威逼利诱便败下阵来;
二与业主方有着天然利益冲突的开发商、物企,自然不乐意有个业主的组织或代言人与其开展正本清源和物归原主的工作。他们原本与业主大会关系不大,或者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在成立业委会的过程中,他们会利用得天独厚的资源、近水楼台的手段,给所有权人不断地制造麻烦。
一盘散沙的业主,面对这种批量的“资源”和“手段”时,往往望而却步,甘拜下风;
三有“指导和协助”义务的相关部门,对于业主自治通常有两种态度:1. 组织起来了的业主,选对了业委会的小区,可以构建和谐小区,可以让业主安居乐业,甚至可以长治久安,理应支持。
2. 打破了原有的平衡,破坏了现有的平静,小区因此会鸡犬不宁。迫于业主、政策和法规的要求,又不得不面临业主大会的设立和业委会的选举。消极、对付、甚至阻挠是他们的选择方法。
前者明智、有远见、识大体,愿意承受“阵痛”。
后者愚钝、短视、自私,结果自然是承受“长痛”。
三个方面相加,对业主自治的不利要大于有利。
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因素让业委会的生存祸不单行:在已成立的业委会中,自私、谋利、铤而走险乃至入刑的时有发生,这无疑让那些长期唱衰业主自治的势力凭添了几分口实。
于是,“物管会”、“环管会”、“居代业”等与所有权人并不相干的机构,由当初的试探、“试点”,逐步发展成了理直气壮和“旗帜鲜明”了。
见证过很多小区,历经千辛万苦后到达了安居乐业的家园,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均有一个忠肝义胆的业委会。
当小区的业主共有、公共收益、维修资金、物企更换等利益不被所有权人掌握时,当小区的资源被他人虎视眈眈时,代表全体业主意志的业主大会和业委会一定会成为被积极攻打和湮灭的对象。
长此以往,业委会的规模和比例,只会萎缩。
当萎缩成为一种趋势时,业委会能否继续存活,还能存活多久?不仅是个问题,不仅是个现实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世上的事千篇一律:当自己不争气时,谁也帮不了你。
胡杨树那么坚强,千年的风沙也会将其摧残得体无完肤。
较之当年井冈山上总在被围追堵截的红军,今天的业委会,还是有很好的生存环境。
井冈山的星火,到薪火,再到燎原之势,是因为红军将士们,从未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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