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昆少将回忆4:四平守卫战,我们30团担负掩护全军撤出任务

玫瑰有溢 2024-08-13 21:32:51

东北战场上国共两党的激烈争夺,逐渐由南向北聚焦在辽宁、吉林两省交界的四平一带。"东北战争,中外瞩目。"这是毛主席在一封电报中的用语。当时,在全国范围内,国共两党的谈判正在关键时刻,两军在关内处于休战,仗只在东北打。蒋介石说东北只有接收"主权"问题,拒不承认我党我军的地位,严令其主力部队限期夺取四平。我党为配合谈判,部署东北民主联军总部指挥主力部队,与国民党军在四平地区展开激战。

我们30团中长铁路线上一系列战斗,锻炼了部队,消灭了"王牌"新一军累计500多人,但自己也有较大伤亡,特别是营连干部折损较大。4月上旬,为了充实部队,保持战斗力,上级把冀中部队149团一部补充进我们团。149团是冀中一个县大队改编的,成员虽然比较新,但武器装备比我们好,带了一些轻、重机枪过来。这时,上级把团长王林夫调到8旅24团当团长,把原149团团长吴国璋调到我们团任团长。在这前后,团长一职变动比较频繁,一年多的时间(到1947年7月我任团政治委员时),先后换了肖志松、王林夫、吴国璋、汪祖美、颜文斌、赵永夫任团长。六位团长中,王林夫和吴国璋同志后来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他们都是老红军,具有优秀的军政素质,吴国璋同志还担任过39军的副军长。这是后话。

在四平方向的作战中,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林彪多次来到前沿,观察敌情指挥作战。林彪打仗以机动多变的运动战见长。他是想拉开敌人,寻找战机,吃掉几股有生力量,挫败敌人对四平的进攻。4月上旬,即我们30团在昌图以南艰苦阻击新一军新38师时,林彪调集我10旅、8旅和独立旅各一部、山东1师、万毅纵队共12个团的兵力在昌图以北的柳条沟悄悄包围了新38师,准备一口吃掉这个"庞然大物"。然而这一仗未能全歼敌人,只消灭了新38师4个连。这一仗没打成,又另选择战机,在金山堡、大洼一带设伏,拟歼灭由法库北进迂回四平城侧后的国民党71军的两个师。

4月15日,我们30团在10旅的编成内急进至四平西南的金山堡、大洼一带,布置好"口袋"阵。我随3营行动。尽管金山堡和大洼的山野和村落中密布着我军的14个团,但设伏十分巧妙,集市照样人来人往做买卖,71军的便衣队进来什么也没发现。黄昏时刻,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以下简称"东总")前敌指挥部(以下简称"前指")一声令下,我军伏兵四出,将进入伏击圈内的71军87师团团包围。我们30团主攻达子窝棚的敌一个团部,3营和2营并肩突击。3营8连连长毋德庆带头冲锋,亲手夺下敌人的4挺机枪。全团经三个小时激战,消灭敌人一个团部和将近一个营的敌人,活捉300余人。这是参战的我军14个团中俘敌最多的。金山堡、大洼一战基本歼灭国民党71军87师。这是我团组建以来首次参加野战运动歼敌。也是东北我军在解放战争初期,在敌强我弱、敌进我退的形势下集中局部优势兵力运动歼敌的一个突出范例。

此战刚打完,30团又奉命配合兄弟部队攻打马家店,去打击敌71军后续跟进的另一个师﹣-91师。那天,我团的指挥所设在马家店附近的一个山坡上。仗刚刚打完,还没来得及统计战果整理部队,就见林彪总司令带着十几个参谋和警卫人员走过来。林彪进了团指挥所,了解了战斗经过和部队情况,就从参谋手中要过一份地图,长时间地看起来。我们这个团指挥所,就临时成了林彪的"战地指挥所"。

我军在四平外围作战中取得了金山堡、大洼战斗的胜利,断了敌人的一根"手指",沉重打击了敌猖狂北犯的气焰,但还不足以改变四平前线敌强我弱的总体态势。到4月18日,北犯之敌已经兵临四平城下,与我守城部队保一旅等部展开激战。那时,四平战线向东向西延伸已经蜿蜒百里。敌人依仗飞机大炮的优势,狂轰滥炸。在这种坚守防御中,我军伤亡很大。为了保持四平前线的机动作战兵力,伺机吃掉敌有生力量,我们10旅部队奉命在八面城、梨树一带待机兼抢修工事。那些工事做得非常规范,哪个部队调上来,就让哪个部队防守。到5月中旬,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把他的另一支"王牌"部队新六军调上来,沿着中长路东侧迂回攻击,四平防线已经十分吃紧。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四平东南的塔子山阵地一线。5月17日,林彪总司令把7旅19团调上来。这是他在红军时期就带过的部队,前身是赫赫有名的红一军团红2师,也是我们3师在苏北时期就独当一面的主力部队。命令他们上塔子山防守,然而一仗下来,19团也没回来多少人。5月18日黄昏,塔子山阵地失守,敌新六军有迂回四平东南侧后,封闭我军退路的可能。我军撤出了四平。

在历时一个多月的四平守卫战中,我军打得十分疲劳。"东总"指定我们10旅担负掩护全军撤出四平的任务。我们30团和28团、29团在中长路以东、四平以北的赫尔苏神仙洞、石厂山一带竭力顶住敌人部队的追击。掩护战斗的头一天,一仗下来,我看见友邻部队29团的阵地上走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指挥员模样的满脸是血,军装也破破烂烂的,似乎在寻找什么,就上前问:"你是谁?找什么?"他回答:"我是29团1营教导员许乐夫。"我一听大吃一惊。许乐夫我认识,过去见过几次面,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大概我们当时彼此都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办法打量自己罢了。我还认识许乐夫的搭档﹣-29团1营营长王扶之。他喜欢骑匹马,在部队前后跑来跑去。许乐夫在战斗中被打伤了面部,我告诉他包扎所的位置,让他快去包扎。

掩护战打了一天多。渐渐地,周围阵地的枪炮声稀落了。我很奇怪:怎么回事?友邻部队怎么不配合了?原来,10旅完成了掩护任务,下命令让各部队撤退了。我们30团接受命令的是一位刚由冀东70团调来的副参谋长,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他竟困得怀揣命令在前沿睡着了。撤退时,我们乘着夜色,一个人紧跟一个人快步行走,只见四周全是部队,都低着头急匆匆地向北赶路,还有马队、汽车和坦克。我们竟和敌人走在一条路上。当时,他们也一定发现了我们,不知是急于赶到长春领赏心切,还是不再把我们当回事,竟然共走了很长一段路相安无事。

四平撤退后,部队思想是比较混乱的。有些人对前途悲观失望,常听到发牢骚、讲怪话的,还有的军纪涣散。但是这些,都不如2连发生的芦维伯逃亡事件对我的震动大。芦维伯是个排长、党小组长,在苏北时就是连队的骨干,我还认识他。在撤往大赉的途中,竟鼓动全排14人携轻机枪集体逃跑(当时认为是携枪投敌,后来查明跑回苏北)。就在我着手调查处理这件事时,接到10旅首长布置的新任务,让我率领30团2营去白城子西满军区领取武器弹药。任务紧急,马上出发。

一路上,我还想着芦维伯的事。走到长岭县一个小村子旁时,突然,从路两旁和村内射来排子枪,把我骑的马腿打断了,部队也有伤亡。"怎么这里还有敌人?"我下令部队迅速散开,向敌人还击。很快查明,这是一股100多人的土匪打我们的伏击。我2营三个连四五百号人,机枪小炮齐全,迅速荡平了这股土匪,缴获8匹马、一部分枪械,俘20多名匪徒。打了个小小的胜仗,但我们对这里股匪如此猖獗,还是感到憋气和窝火。

在西满军区领取并点验了武器弹药,把所有东西装上火车临出发前,西满分局代理书记、西满军区司令员黄克诚同志接见了2营连以上的干部。接见后,和我单独谈了一次话。在此之前,我只在会议场合见过黄克诚同志,以为他不知道我,谁知黄司令员对3师团以上的干部都比较清楚。就在我举手敬礼报告自己的职务姓名时,他笑着说:"知道,知道。"他对四平撤退以后部队的思想状况和遇到的困难很关心,指示我们一定要加强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至今我还记得他讲的话: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掉优良传统的教育。就像打基础,根扎深了,树才能长好,叶子才能茂盛。

【陈绍昆(1921~2020),江苏省宿迁县(今宿迁市宿豫区)人。1939年参加八路军,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任苏皖抗日军政干校学员、训育干事,八路军苏皖纵队随营学校分队长、中队长,泗阳县4区区委书记兼区队指导员,泗阳县6区区委书记兼游击队大队长、教导员,泗阳县7区区委书记兼游击大队教导员,泗沭县总队副总队长,泗沭县警卫团政治处主任,新四军第3师10旅兼苏北军区淮海军分区新编第1团政治处主任,新四军3师10旅30团政治处主任。参加了淮阴等战役。解放战争时期,任东北人民自治军第3师10旅30团政治处主任,东北民主联军、东北野战军第2纵队5师15团政委,第四野战军第39军116师348团政委、师政治部副主任。参加了辽沈、平津等战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志愿军第39军116师政治部主任、117师副政委、115师政委,总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青年部副部长,第39军政治部主任、副政委、政委,沈阳军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冶金工业部革委员主任,冶金工业部部长。1950年10月入朝作战,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二级国旗勋章、二级自由独立勋章。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1964年晋升为少将。荣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

0 阅读:6

玫瑰有溢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