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夫回忆38:海南解放了,想不到黄长轩副师长竟壮烈捐躯于这里

玫瑰有溢 2024-08-07 21:04:45

胜利在向我们招手,

曙光在前头!

1950年4月17日清晨,一轮硕大红日喷薄而出,也许是特意为了迎接我渡海部队主力的到来吧,那么红,那么鲜,那么明亮耀眼,那么催人振奋。经过一夜搏击的将士们,他们被这红日所鼓舞,被这红日所感染,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势如破竹般向敌人的据点和堡垒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几天来薛伯陵的心绪很好,他的四路大军除部分环岛守卫海岸线外,大部集中于五指山一带从事"攘外必先安内"工程,效果显著,"土著匪与偷渡共匪不日将肃清"。败军之将今日有如此之战果安能不喜,他给台湾的"老头子"打完电话,听完"老头子"一番实实着着的夸奖后,心里掩不住无比兴奋,自己倒上一杯正宗的法国白兰地,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一边修着指甲,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呷着美酒,与一般蒋军高级军官比,只是少了个女人。传说这位伯陵先生对此道很不入门,甚至有讨厌之说,果真如此,那真是难得。

确实不该将这薛伯陵当成等闲之辈看待,想当年他统兵十数万,在江西一带将我红一方面军围追堵截的好生牺惶,想当年统兵十数万三守长沙,令日寇10万兵马成刀下鬼,又是何等威风何等荣耀,直将官作到了省主席战区长官。只是后来连吃败仗,才被蒋介石暂时安排了个闲职。海南岛成为蒋公的海上反攻链之一节后,蒋公便又想起了这个曾经为他鞍前马后东挡西杀的战将。

薛岳,字伯陵,号百公、绰号"老虎仔"。初登海南岛当上海防总司令后,踌躇满志,很有一番威风。他将岛上5个军的10多万人分成4路大军,按东西南北沿海岸布防,很有于党国危难之际在海南做一番轰轰烈烈大事振振军威国威之大志。无奈内部有知遇之恩的陈济棠不吊他,虎吵吵的余汉谋也难同心:外部琼崖冯白驹"滋事",两路解放军又直抵仅隔三十余海里的海对岸、实在让他心烦意乱。后来布下个"伯陵防线",本以为可以宽宽心、结果遭解放军屡屡偷袭,弄得洞洞眼眼,也少了信心。猛然间他思起老师的教导,"攘外必先安内",于是平调动兵马先来"安内"。这一"安内"确实有点效果,冯白驹和偷渡解放军都上了五指山。有这一效果他已很满足,何况前线又发来"不日可肃清"喜讯哩。

日前他已得报"共军"于对岸调动频繁,未加重视。

夜间又得空军报"有大股共军船队向我方行进",又认为属下邀功,故弄玄虚,充其量个把营团偷渡,打个电话给各路指挥督促防范,便未过问。

清晨起来观了一阵朝阳,他也觉得今日之朝阳有奇美之处。因为受了"老头子"的夸奖,看日出能不奇美吗!所以观罢朝阳,又看一番五公祠大柱上的古人对联,品味一番,思磨一番,赞叹一番才回到卧榻之处品酒养神。

这时琼北区六十四军军长兼二路军总指挥容有略电话告急:

"总座,共军主力渡海,先头已登陆抢占我滩头阵地、临高角、高山岭失守,新村亦在激战。"

"容总指挥你是不是被共军吓破了胆,在你的防区接连让共军偷渡怕无法交待呀,共军主力渡海哪有那么多的船,海空军联合巡逻何以未报?恐怕还是小型偷渡吧!"

"总座,肯定是共军主力无异,攻势十分强猛。"

这时薛伯陵才感到有些紧张:

"速组织兵力夺回滩头阵地,阻敌深入,我速派兵增援!"

乖乖,我可爱的薛岳薛伯陵大司令阁下,晚了,什么都晚了,那韩先楚何等人物,威威"东北虎",赫赫"铁将军",他既然到了你的门前,不坐坐你的上宾高座是不会走的,认倒霉吧!

活该倒霉!

我师3个团全部登陆后,奉命立即向临高角两翼纵深发展,先后占领15华里滩头沿线。

先行于临高角灯塔前登陆的三五七团五连刚刚踏上滩头,立即遭到敌阵地机枪猛烈扫射,数人中弹伤亡。副排长万守业不顾自身伤痛、带领全排迅速摧毁一敌地堡后,又向另一敌碉堡冲去。然而该敌堡地形刁钻,两次爆破未果,我登陆部队遭受敌火力压制无法前进。这时再看副排长万守业同志几个健步扑上去,用身体挡住了敌射击孔,以自身牺牲换来登陆部队前进。

黄继光以身堵枪眼,成为英雄万民传颂;

万守业以身堵枪眼,几人知晓?

在朝鲜战场上宣传黄继光的英雄事迹时我说道,我师有位副排长叫万守业,在海南岛战斗中就以身堵枪眼壮烈牺牲,比这要早一年多哩。无奈说过也就说过了,只有黄继光成为家喻户晓童叟皆知之人物!

约9时许,我师以三五五团向临高实施包围歼敌一部,大部逃跑后,向加来方向攻击。加来住敌约一个营,遭我三五五、三五六两团攻击,敌大部被歼。这时军指挥部又命令我师向海口方向进击,途经澄迈、美亭均歼其一部。途中我师黄长轩副师长光荣牺牲,成为海南岛战役牺牲人员职务最高者。

我的老战友新搭档,仅仅4个月,想不到竟壮烈捐躯于南海热土。

下午4点多,我们两个人和4名警卫员一行正随部队向海口方向行进,忽然敌机丢下几颗炸弹,我见隐蔽已来不及,便立即原地卧倒。我听见几颗炸弹就在我身边爆炸,待我站起身来抖动身上的土时,发现距我5米远近的黄副师长腿部中弹、动脉断开,鲜血直冲。见状,我立即上前用手按住出血的两端,同时喊警卫员撕开绷带包扎。我说没大事,我先给你止住血,待卫生员来再为你处置。我哪里知道我离开不久,黄副师长因流血过多心脏停止了跳动。

黄长轩本来在湖南的一个分区干得挺好,偏觉地方工作没意思,非请调战斗部队不可。当时我师副师长调离,上级使将其分至我师当起了副师长。黄长轩是位战斗勇敢、带兵有方、指挥有术、为人坦直之人。特别在三纵九师时,我们并肩征战驰骋黑土地,同品失利时的苦恼,同享胜利中的欢乐;喊一声老黄,叫一声长轩,那是何等的亲近和率真,仅仅4个月呀,他奔我而来,奔一一九师而来,却以31岁华年离我们而去了!

料不想大英雄不幸命断,

空余那美名在万古留传,

只哭得诸葛亮把肝肠痛断,

肝肠痛断,都督哇!

真情也好,虚情也罢,武乡侯总归还能为联手共事,一起搭过班子的周都督守灵吊孝哭诉衷肠。而我哪,面对奄奄一息的好战友、好兄弟,非但不能陪伴在侧,连多说几句安慰话的时间也没有哇!万名将士在等着我指挥,万支枪口在等着我指定方向,我的职责、我的党性挟持我不敢稍以小情误大理,战斗疾如火,哪敢稍有松懈,我只有再捋一把头发,再甩两行青泪,把怒愤与悲痛全部运化于双足。

"同志们,奋起双足,快速追击,狠狠地打击敌人,为副师长报仇啊……"

"啊"字的尾音拉得很长很长,未曾远去的长轩兄您听到了吗?!您听到了我那颤抖的声腔了吗?!48年之后,我以我笔抒情怀表衷肠,让这段文字弥补我当时的无情,告慰您那永垂的英灵吧!

海口,海南岛上的政治、军事、文化、贸易中心,无论过去还是当今,悬挂着"海南第一楼"金字匾额的五公祠古木参天,阴郁幽静、盛载着唐宋两代被贬官臣李德裕、李纲、赵鼎、李光、胡铨五公忿懑和忧悲。大厅圆柱和楼下前厅分挂的对联倒也说得实在:

唐嗟末造,宋恨偏安,天地几人才置诸海外,

道契前贤,教兴后学,乾坤有正气在此楼中。

于东坡外,有此五贤,自唐宋迄今,公道千秋垂定论;

处南海中,另有一郡,望云烟所聚,天涯万里见孤忠。

竟是这样的一处美妙所在,却被薛岳这个"老虎仔"弄得乌烟瘴气,甚嚣尘上,面目皆非。国民党"海南防卫总司令部"的作战室里,薛伯陵声嘶力竭,女无线电员的呼叫声与男参谋、侍卫的神慌脚步,勾画出一幅狼狈至极的场面。

"总座,容有略电告,我西北防线已被共军突破,约10万多共军正由西北向东南发展,临高、加来失守,三路军所部正向东南转移。"

参谋长李农达强压内心慌乱,企图在主帅面前留个"遇事不乱,处变不惊"的好印象。

"胡说,胡说,共军不可能10万,至多两个团,又是容有略捣鬼,为己开脱罪责。共军是偷渡!偷渡!!"薛岳不是不了解实情,如果说17日早他确曾认为我军仍是小股偷渡的话,经几天激战,他心里很清楚我军是主力过海,至于数量吗,在他的估计虽不像容有略报的10万,但至少也在3至4万,因为他通过空军侦察到的我返航船只和滩头船只数量可以推断出大概数字。他所以此时仍称"偷渡",仅仅是为稳定军心而已。

"围剿共部队撤下没有?"

"报告总座,正在返程途中!"

"速度何以之缓慢?"

"总座,我大军已深入五指山深处,路径狭窄,大部队难以展开行军,非是部队不用命啊!"

"再发电催其火速行军支援各方向防守!"

"报告总座,总统密电。"一位特职上校女机要员立在薛岳面前。

"念!不,拿来!"他刚说出"念"字,忽想起"密电",才立即改口。

急急浏览一遍电文,慢慢将双眼移开,脸上现出笑意:

"总统来电嘉奖我部作战有力,并派出海军陆战队前来支援。参谋长,除北线阻击部队外,令其他各部速向三亚集结,待我重新布置后全线反击。"其实老蒋电文并无嘉奖内容,派出军舰不假,但也不是支援反击,而是接应撤退。"老虎仔"又在玩瞒天过海手腕了。

我一一九师万名将士带着"为牺牲战友报仇"的怒愤,一路疾行,斩关夺隘,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如果此处说我"红了眼"倒还恰当。

跑着跑着,突然一个前扑,我趴在了地上,上来几个人扶我起来,再想走,两条腿如何也不听指挥了,"糟了,难道我的腿……"我不敢往下想。

随行的军作战科长尹传真说:

"徐师长是累的,从16日登船站到对岸,到登陆后无吃无眠一路疾行,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快,用担架抬着师长走!"

我已无力推脱,眼前直觉金星四闪,就这样被几个体力稍强的战士抬在了担架上。还好,约20分钟后,我感到双腿恢复知觉,便翻身跳下担架,又和战士们一起向前奔去。

不久军里来电,敌4个军集结于澄迈,企图与我决战,令我师速向东北之美亭前进,对敌实施反包围。

敌人已是穷途末日,为逃脱被歼,妄想作最后垂死挣扎,怎奈我大军主力与琼崖纵队及偷渡人员紧密配合,攻势凌厉。早已于大陆领教我军厉害的败军之师虽兵力众多,但战斗力极差,刚一交手、便洪水决堤般退下。头上飞机虽嗡嗡作响,蜻蜓般绕飞,无奈两军混战,只好把炸弹投向无人之处。我师进至凉山,这时军指挥部将攻击海口任务交给兄弟部队,令我师南下追击敌六十二军。

追!

运动双足,振作精神,追!

"脚啊脚,你要争气,打完蒋匪好好保养你!"我的警卫员小魏一瘸一拐地跟在我的身后,嘟嘟囔囔鼓励着自己。我回头看了看,心中不免掠过一丝酸楚"还是个孩子呀,竟也有如此的毅力。"

4月24日早7时,我先头三五七团终于黄竹市追上了正在南逃的六十二军一五一师两个团。得报后,我命令后续两个团和炮营及师直各专业连疾速前进,将个黄竹城围个水泄不通,四门难开。约9时许,全面发起攻击,三五七团首先于西北攻入城池,而后三五五团、三五六团也相继打破敌防守进入市区。

再看敌人:慌如惊弓之鸟,忙似漏网之鱼,东逃西窜,不知往哪里跑好,看看我战士切近,丢下枪便举手投降。战至下午2时,敌两团人被歼,俘敌1200多人,获枪弹物资极丰。在俘虏中还夹着条"大鱼",六十二军副军长兼一五一师师长、中将罗懋勋穿着士兵服企图隐蔽身份,怎奈那一身肥肉,那一张白脸,那举止作派如何与那士兵服不相称,威严之下不得不公开了大名。此君是我海南岛战役毙俘敌中职务最高之人。

17时,我师以两路又向加积市追击,在一二八师、一一八师一部、琼崖纵队万宁县游击队配合下,于白沙、乌场港歼敌一部、先头三五五团俘敌300余。

4月28日凌晨,我师抵达三亚榆林港。

此时,海南防卫总司令官薛岳薛伯陵率大部敌人乘国共两军运输大队长蒋公蒋介石派来的军舰仓皇逃向台湾岛。当我师来至近前、港湾里只有两艘军舰未及开走,拼命争抢登船之敌军官、士兵、家眷、豪绅如奔巢黄蜂般人头攒动,女人的哭喊声、尖叫声,军官的叫骂声、伤员的哀求声混杂在一起,把个好好的港湾搞得人声鼎沸,叫哭连天。

见此,我同时赶到的各路部队以火炮、重机枪迅速发起攻击,两艘敌舰瞬间起火,船上之敌纷纷如下锅的饺子跳入水中,少量爬上岸来,多数遗为水鬼,两艘敌舰也羞羞答答地隐入海里再无见天之日。

啊!海南岛终于解放了!海南之战终于结束了,一面鲜红的大旗在海南高地飘摆得啪啪作响。

我对警卫员小魏说:"只要天不塌下来,任何人都不允许打扰我!"说完我摇摇晃晃地走进薛岳行宫大床前倒头便睡。我这一睡,整整睡了两天两夜,创造了我85年睡眠时间之最!

当我一觉醒来时,看到了我一一九师自4月16日起航至4月30日两艘敌舰沉没的半个月时间里不俗战绩:

毙伤俘敌副军长以下3406人,缴获汽车23辆,各种火炮91门,轻重机枪219挺,长短枪3773支,电台3部,报话机40部,各类弹40万发,军马30匹……

真叫痛快,我庆幸有机会参加了这样的战役!

至此,解放战争结束了,我已信心十足地准备投身于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之中去了!

然而,有个人没让我去,他说"咱们较量较量",我说也好!

此非别人,这便是赫赫大名的杜鲁门先生!

【徐国夫(1914年12月6日—2004年8月26日),安徽六安(现六安市裕安区石板冲乡砚瓦池村)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七届委员会委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0 阅读:28

玫瑰有溢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