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夫回忆39:准备赴朝作战,横刀立马的彭大将军成了我们新统帅

玫瑰有溢 2024-08-07 21:04:43

列车向北、再向北

我躺在薛岳柔软的大床上朦胧之中嗅到一阵面条的清香,睁开双眼翻身坐起来一看,见我的警卫员小魏双手端着一大海碗雪白的面条荷包蛋,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口。我诧异地问:

"怎么啦?做错事啦?"

我这一问,小魏破涕为笑,端着面条走进来,"师长,您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只是睡,叫又不敢叫,怕人哩。"

听完我就乐了。"噢,就为这呀,还值得哭鼻子吗。"说完,我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身体,不免想起一句戏词来:

"好睡呀,好睡!"

"师长,您太累了,这是炊事班为您做的,快吃了吧,吃完再休息。"

说实在的,此时我确实觉得很饿,接过碗来大嚼大咽,眨眼间风卷残云,一大海碗的面条和3个荷包蛋送入腹中。

"师长,够不够,我再去盛点吧?"

"饱了饱了,谢谢炊事班的同志们。"

这时作战科朱科长走进来。

"报告师长,上级命令四十三军留守海南岛驻防,四十军休整后返回广州待命。军首长已经下达命令,两天后我师乘船返航。""好好,知道了。部队休息怎么样?补充工作都完了吗?""部队人员通过这几天休整,体力都已恢复,就是补充工作遇到些难题、俘虏兵太多了,都想跟我们走,现在每连已达到150多人,最多的达到180至200人,再多就不好办了。"

朱科长这么一说,我想起这几天追击敌人的情节。薛岳用蒋介石派来的军舰和飞机运走了一些部队。后来机场、港口为我军占领后,岛上所剩之敌全部成了俘虏。海南岛人民对蒋介石的部队恨之入骨,追歼之时积极参战,无论是逃窜之敌还是俘虏,只要见到,多者围之打之,剥光衣服羞之,少则害之。因此大批大批的敌人自动交枪后跟在我们队伍后面寸步不离,我曾经想将其安置一地,但见当地群众愤怒的情绪,做工作又难以一时奏效,更何况无时间停下来,所以就任俘虏们自行跟着。我们宿营,俘虏宿营,我们行动,俘虏行动,不用管不用问,根本不用押着,跟还跟不及,惟恐掉队,成为群众锄下鬼棍下魂。这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我们在俘虏中选择人员补充部队时,这些人个个争先恐后,有的说出身穷苦,被抓壮丁来的;有的说自己枪法准、不用训练就可以战斗,有的说会理发、会做饭、会写字、会开车、会修理、会计算……当时我们一看呵,这国民党兵中人才可真不少哩,可惜投错门走错路。经过几天的教育,我们选出一批补充部队,剩者随船渡过琼州海峡,发给路费遣返回原籍。

在广州,我乘火车开始向北挺进。一路上那真是,处处鲜花歌舞,遍地口号震天,成筐的鸡蛋,成篮的水果,成捆的花束,成包的衣物塞得满身满怀满车厢,战士们激动得擦不干眼泪。多好的人民啊!多好的群众啊!为了他们,我们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刚开始,上级命令我们到河南郑州一带。我想,四野的三十八、三十九军都在这一带休整,我们都被划为总预备队,一定是在这一带驻防。走了几天又接到命令去福建一带。我想,这又准是因为我们有渡海作战的经验,前去攻打台湾岛,这样也好,一鼓作气解放台湾,抓住蒋介石,从此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建设祖国了。

然而,很快我们又接到新的命令,向北,再向北!

过了长江!

过了黄河!

过了山海关!

哇,又回到我们争战了三年多的魂牵梦萦的东北战场啦。因为我部人员大部分都是东北人,所以越往北战士们情绪越高。是啊,谁不想回家,谁不想自己的父老爹娘呢。然而,想到这些,我就有一种愧疚感。

从14岁我和哥哥参加农民游击队,一天天白日黑夜到处跑很少回家,到1929年参加红军离开生我养我的皖西六安,一晃之间20整年过去了。20年里,虽然几次临近家门但都没有机会回去过,这一次火车驶过安徽依然如此,我的老爹老娘怎么样了?我的兄弟姐妹怎么样了?我放牛时走过的小路还那么窄吗?晁家大院谁成了新主人?闲暇之时我常常想起这些。我想,等到了驻防地,我的部队安顿下来,我一定找韩军长请几天假回去看一看,在父母身前尽几分孝。岂知未待我去找韩军长,隔海跨洋的那位杜鲁门先生不让了,没等我回小家,他先在我大家门前放起了火。我家门前岂容你杜鲁门随便放火!大家不宁,小家何安?罢罢罢,我望着家乡心中默语:二老爹娘莫着急,让儿先尽忠后尽孝,待打败杜鲁门,再一起看望你们吧。岂不知我的老父早已死在国民党白匪军的刺刀之下,我的老母带着小弟也早逃奔了他乡。当我知道这一切又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列车过了黄河再向北,我们几个师领导心里都犯了合计:

"刘政委,再向北可就出山海关啦,莫不是让我们驻防东北?"程克廉主任一边思索着一边对刘光涛说。

"不好说!东北资源丰富,大工业又多,我们又在这里打了三年多的仗,情况熟,很可能啊,你看呢老徐?"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东北战略地位比较重要,以后要搞生产搞建设,没有部队保护是不行的。"我收回自己对家乡的思恋与回忆,回答了政委的问话。

这时夏克说道:"前几天听说南北朝鲜打了起来,南朝鲜是美国的势力范围,能不帮忙吗?真是那样,中国苏联会不会帮助北朝鲜呢?"

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似乎突然意识到一个新问题,赶紧摆开地图细看。其实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一些,只是详细情况知道得很少。加之一路上到处是莺歌燕舞、欢笑鲜花,大脑里便不愿往这方面想。经夏克这么一提,再回忆在南满时,中朝两国仅一江之隔的地理状况,并联想到美帝国主义的本性及杜鲁门这些年来对蒋介石的态度,我才觉得夏克的观点的可能性。

列车就是在我们几个议论纷纷、猜猜疑疑之中真的停在了以前的南满现在的辽东,我师奉命驻在草河口待命。我和刘光涛来到沈阳最大的宾馆参加会议。

最初,会议主题是我四十军和其他几个军改为边防军有关设防及任务问题。正在认认真真研究讨论之际,会议突然宣布,我改为边防军的部队立即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准备赴朝作战,抗击美国侵略者。这真是一波三折,说变就变。当时到达东北后、我们对朝鲜战争情况已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并得知鸭绿江一线,中朝两国接壤地区已经遭到美国飞机的扫射与轰炸,我们所以要改为边防军,正是为了沿江布防,准备随时歼击来犯之敌。岂料,中央已经下了决心,我们将放弃被动防御,出兵北朝鲜,与朝鲜人民军一道主动打击发动侵略之敌。中央的这个决定正符合了我们这些征战多年、很了解战争脉搏规律的"老兵"们的意志。战事已经形成,躲是躲不掉的,既然难免一战,就应该早战,快战,狠战,一鼓作气将敌人打疼、打怕,不如此,就要被动,就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当然,这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的是个十分复杂的政治问题,党中央、毛泽东做出如此决定是经过了认真的斟酌与权衡的。领袖们考虑的是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长久大计啊。

横刀立马的彭大将军成了我们的新统帅。

漂亮的女孩叫金铭

当时的安东现在的丹东。

防空警报尖锐刺耳,百姓们人心惶惶。

机关政府转移,群众后撤。

大路上迎面走来的是大军。

"大军来喽!大军来喽!"

"妈,妈,您看,挎手枪的那位,像不像那年在咱家住的李班长?"女儿说。

老大娘打起眼罩望。"嗯,像那个小李子,就是长高喽。老头子,老头子,八成是三纵回来哩,过去看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小张小李小王小赵全认识,"妈呀,这不是徐副师长吗?"

我认真回忆,仔细端详,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是四保临江前南满形势最紧张时,我随一个营在一个山小村里住了两天的房东一家。"噢,大哥大嫂,是你们一家吗,这是干什么去呀?"

"唉,别提啦,消停日子没过两天,美国鬼子又来捣乱,搞得人心惶惶,这不,亲戚捎信让到他那避一避。都怨你大哥,在山沟里老实待着多好,非要到这安东来。"大嫂快言快语直肠子。

"得!得!人家徐副师长,不对,我早听说你当师长了!人家徐师长还要照顾队伍,到前边歇着时再唠,不走啦,回去,三纵来啦咱还怕啥!"大哥也是个直性人。

"大哥一家走不走你们自己定,不过美国鬼子倒真的不用怕他,用不了一管牙膏时间就把他们打跑。"

"看看,徐师长说了吧,回!回!看样子部队要打仗,我还得去支前呢!"

相向而行的人流,很快变成了一个方向。

部队进驻安东市,忽有战友来探望,何许人?解放军第六医院院长王良。

王良一生从医,1945年同在抗大五干队,一同过白洋淀,一同过山海关,一同到沈阳,然后他去了野战医院,我去了二十三旅,以后偶有谋面,相见恨少。

"徐将军一向可好,从东北到海南,一路夺关斩将、披马挥枪,两年让你们打了大半个中国,你们都是开国元勋哪。"王良是大学生,有文化,说话幽默,见面总爱开玩笑,不是把我比作张飞,就是比作赵子龙,拿他没办法。

谈战争,谈战斗,谈安东,谈海南,最后谈到家庭。他问到我们共同的战友,曾为我妻的何晓南。我答道,"人各有志,各奔东西了。"我告诉了他实情。

"英雄自有美女爱,婵娟只待大将陪,王良我心里有数了。"一阵闲谈叙旧之后,各去忙各的了。

忽然一天,王良打来电话,说要给我检查一下在喜峰口受过伤的脚。正好空闲,我也借机全面查查身体。放下电话,我驱车来到王良任院长的第六医院。

先查心,再查肺,查完血压查脾胃,一阵折腾,最后把我领到外科。

外科坐着两位白衣天使,一位40岁开外,饱经风霜一张脸;一位20岁出头,豆蔻年华一朵花。"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战友、好朋友,能打敢拚,战功显赫,气倒赵子龙,气翻猛张飞的徐师长,你们不都敬佩英雄好汉大丈夫吗?今天让你们看个够,就是这个样!"

"哎,哎,王良你这是干什么吗!大夫同志,不要听你们院长瞎说,我算什么英雄,充其量也只能说多打过几仗,王良这人总是爱开玩笑。"我嗔怪着王良,但心里还是舒畅,夸你总比骂你强,人都有这个毛病。

"小金,你给徐师长检查一下脚,我和你们主任商量一下组建前线抢救所的事。"

他俩出门后,我才细打量这位"小金",只见她:脸儿绯红,一抹刘海搭在额前,两根短辫梳在脑后,秀眼细眉,鼻直口正,中等个头,好苗条的一副身材。在王良介绍我的时候,我见她斜眼瞧我,一只手挡着嘴儿笑;走路轻稳,举止有度,很有些大家闺秀,受过良好教育的女青年作派。

"您叫什么名字?"

这青年又是嫣然一笑,才以很小的声音说道:"金铭"!

"金……铭……噢,很好听也很好记的名字嘛!"

我们握手再见。至此,我只知道金铭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待我再见到她时,我已知道了王良的用心,金铭的态度,以及金铭的出身。

这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家住本溪小市,上有俩姐俩兄,故被母亲称为"多余"的女孩。少年时家贫难度日,父母两次将她送人,但两次又都接了回来,最是慈爱父母心!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年代,让金铭从小就有了养成倔强好胜的性格。1945年的"八·一五"光复,她和小姐妹们一起参加了妇救会、儿童团,爱唱爱跳爱说爱笑的她,学文化,教唱歌,贴标语,收军鞋……动起来风风火火,静下来端庄文秀。穷人家的孩子,偏偏从小就作念大学的梦。直到听说通化有个"八路军"办的大学不收钱,便邀上好友四人翻山越岭,躲匪军,绕敌营,弃大路,走小道,-路风尘,历尽艰辛风险,才来到当时我军东北军政大学。学文化,学理论,学医疗,学战斗,女孩子终于变成了我东北人民解放军白衣战士。

就在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的前一天晚间,我们再一次单独见面。

"金铭,战争是无情的,你是否慎重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呢?""只恨爹娘生我个女儿身,只怪王院长不开面,要不然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过江打美国鬼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驰骋疆场,我最敬佩这样的人!"

"我们的年龄差大了些吧?"

"你知道孙中山与宋庆龄、鲁迅与许广平这些人吗……"

噢,我已无话可说,我为这位容颜姣好且知礼,胸怀大志又豁达的纯洁女性所征服,一年之后我们结为伴侣。47年过去,无论是我辉煌的时候,还是我坎坷的时候,我们都相依相伴同喜同忧,我们是战友,是同志,更是和谐美满的好夫妻。尤其在我年龄稍大之后,她给予了我悉心的照顾,我以为这绝不仅仅是夫妻之情,更有革命情,战友情,同志情。

徐国夫将军与夫人金铭

这本书能够写成,许多处得力于金铭帮助我回忆和查找资料,应该说创作者中有她的一席之位。

其实就在我跨过鸭绿江不久,金铭所在医院分散组成救护所,担负起我志愿军前线伤病员的救治工作。后来王良院长对我说,金铭同志此期间表现的异常出色,伤病员从前线运下后,她和姐妹早早等在鸭绿江边,以姣弱身体又背又抬,将伤病员们抢运回所。救护所为二级救护机构。伤病员一般都是经前线简单处置,便运送下来,经她们一般处理后,再转送后方医院。开始阶段,她们人员少,伤员数量大,简直忙得昼夜不停。

战争残酷。前线在流血,后方在流汗。这就是人民战争。

【徐国夫(1914年12月6日—2004年8月26日),安徽六安(现六安市裕安区石板冲乡砚瓦池村)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七届委员会委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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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有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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