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徐国夫回忆18:听说向东北开进,很多人思想上都想不通

玫瑰有溢 2024-08-04 20:48:45

1945年3月中央党校毕业后,我又回到抗日大学五干队。一天,我和同学们到地里往回运豆子,猛抬头,忽然见村头冲过来十多个日本兵。我顾不上多想,从腰里抽出仅有的两颗手榴弹就抛了过去。一边抛,一边喊同学们快撤。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烟尘,我们一行20多人迅速脱离了险境。回来后校领导把我好一顿表扬,说我警惕性高啦,责任心强啦,组织指挥得力啦,不愧是老红军啦……表扬得我打仗时脸都没红心都没跳,此时倒脸也红了心也跳了。

此后约两个多月,我五干队被编入新四军第五师。简单准备,我们奉命由陕北向五师所在地大别山进发。8月底,当我们走到河南洛阳东北的孟县时,得知日寇投降了。嗬,我们这个高兴啊,相互之间又搂又抱又唱又跳,我把仅有的5元钱拿出来给大家买香烟庆祝。这时,中央军委电令我们改道太行山,编入一二九师。到达太行山一二九师师部,我们休整了一周时间,刘伯承师长命令我五干队和九干队迅速去冀热辽军区报到。在河北白洋淀,我们见到了一一五师师长林彪。

1945年8月24日,林彪与刘伯承、邓小平、陈毅、肖劲光、陈赓一行乘一架美国运输机由延安飞到太行山,当时是以山东军区司令员的身份准备去山东赴任。后来情况突然发生变化,中央电令他改任冀热辽军区司令员,他便又来到冀东。11月16日,毛泽东一封电报又作调整,令急至沈阳指挥作战,林彪这才风风火火地于10月下旬来到东北与先期到达的彭真、伍修权等会面。

在冀东,林彪召集随行入关部队团以上干部开了一个会,会上他说到道:"日寇投降了,现在我们不是向南,而是向北。国民党正在向东北运兵、我们要和蒋介石抢关东……"

有的书上把这段时间我军进军东北说成是"闯关东",我认为这不准确不合适,应该说"抢关东",是跟国民党抢关东。

在河北白洋淀,林彪召集了一次团以上干部会议,就是在这次会上我们接受了"不是向南,而是向北",向东北进军的命令。

当时一听说向东北开进,大家由于没有思想准备,很多人都想不通。尤其听说东北冬天冷得怕人,撒尿要用棍敲,冻掉鼻子耳朵是常事,便更增加了心理负担。会议之后,负责我们抗大人员此次行动的程世才、张启龙同志把五、九干队的同志召集起来又开了个动员会。他讲道:抢关东这是军委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开辟东北,需要干部,需要我们这样经过培养教育和战争锻炼的干部。所以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在新的战场上发挥我们的骨干作用。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要所有同志消除对关东"奇冷"的恐惧心理,坚定革命信念。

程世才的话是有所指的,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人议论我们将去东北,出现个别人开小差现象,甚至有的干部也不辞而别。看起来思想问题不解决,这进东北的路也走不痛快。

在中央党校时,和我同住一个窑洞的杨团长就是东北人,他经常跟我讲起东北怎么怎么富,怎么怎么好,冬天打猎怎么怎么开心,所以我间接对东北有了些了解。回到五干队,我就把从杨团长那里听说到的所有东北怎么好的话讲给大家听,我说:"你们都没去过关东,怎么知道关东冻掉鼻子耳朵,人家杨团长,还有东北军的那些人鼻子耳朵不都在那长得好好的吗?"我这么一说,确实起了很大作用。此外,我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长征时期和抗战初期参加革命的干部,一方面有着较好的基础,一方面也经受了长期艰苦环境的磨炼,思想工作比较容易做。听说后来出关部队做这些工作就不这么容易了,开小差的人也比较多。

为了表达我们的决心,上级规定有家属的人员一律带家属,团以上干部每人可以配一头毛驴或骡子。分配给我的是一头很健壮的黑色毛驴,我的爱人和孩子就是骑着这头毛驴一路跟着我们出了山海关的。

两天后,我党校1000余人在程世才带领下向东北进发。到了天津附近,过封锁线时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敌人在封锁线上挖了两条沟,虽然不算太深,但夜间走起来也很费劲。一位家属抱着孩子爬了几次爬不上去,急得哭起来。我到近前问明情况后接过她的孩子,让正在通过的一名同志停下来背着这位女同志上去,谁知道偏偏这位同志视力不好,爬到一半,两个人一起滚下来,并崴了脚。后来过来四五个人一起连拉带推,总算把这两个人一起弄过了沟。轮到我一家时也折腾了好半天,爱人孩子过去了,我的那头毛驴下了沟之后死活不肯上,挣着沿沟跑。后来没办法,我叫过七八个人生生把它捐了上去。幸亏封锁沟小路两侧还有没割倒的庄稼,没有被敌人发现,但我的一支派克笔和一个笔记本还是折腾丢了,爱人见我很心疼,便把她的那支笔给了我。

一路上,我们尽量避开敌人的封锁线,晓行夜走,急急赶路,于9月初,过昌黎到达秦皇岛,十六分区的同志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安排我们在秦皇岛东南的一个较大村庄住宿休整。这时我们得知,冀热辽军区司令员李运昌同志按朱总司令指示、将本部人员兵分三路向关外进发,曾克林一路为东路,先头部队已越过山海关抵达前哨车站与苏军接头,并准备回头攻打山海关。一听说打仗,我们这些人就来了精神,也要求参战,策应攻击。十六分区的一位领导说:你们一路劳累好好休整,山海关的敌人不多,有我们的两个团加上苏联红军足够啦。没办法,我们只好看着别人打。

我们过山海关的时候是在锣鼓喧天、鞭炮震耳、载歌载舞、彩旗飘扬的热烈气氛中通过的,因此我们有充分的精力和时间饱览这"天下第一关"的壮丽风光。

山海关,背靠燕山,面向渤海,雄伟的长城宛如巨龙般伏卧在峰巅岭顶,把个燕山山脉衬托得更加巍峨壮丽。望着这宏伟的建筑,我禁不住暗暗赞叹古人的雄心气概。

越雄关、过前哨车站,终于踏上了关东的黑土地。在绥中,我们弃了毛驴骡子,坐上光板的火车,直接进入皇姑屯。没想到在皇姑屯车站,苏联老大哥不让我们出站也不让我们进沈阳。后来听说是一场误会,到底什么样的误会,再后来的后来我才搞清楚弄明白。

其实当时驻沈阳的苏军塔那哈诺夫和格拉辛柯两位将军一点都没难,他们给曾克林、李运昌出了主意,马上问题就解决了。

用俄文写出来我怕大多数读者看不懂,还是用中文吧(其实我也不懂)。

两位将军说:

这件事要说难办也难办,要说好办也好办。

曾克林、唐凯两人一听来了精神,立马把头往前伸了伸:请二位将军明示。

塔那哈诺夫说:

你们为啥非得叫八路军呢?改个别的名不行吗?!比方说叫东北人民自治军,人民,不就代表政府吗;自治军,不就是维持当地的治安秩序吗。这样一来,那个条约就限制不着了,限制不着,你们干你们的,我们也用不着再听他老美老英瞎吵吵啦!

格拉辛柯说:

这么一整,你们不吃亏,我们也不吃亏,蒋介石出来说话,我们也好有东西挡他,三全齐美,这么好的事你们咋就不会整呢!

乖乖,怪不得现在有些人什么纪律规定都限制不住他,上边出来一个政策,他总能想出个对策,莫不是都跟这两位将军学的吧!

曾克林、唐凯顿开茅塞,一只手拍着脑门啪啪响,一只手挑起大拇指:

高!高!妙!妙!

李运昌听后也说好,因此下令,凡入关的部队统统摘下"八路军"臂章,八路军改叫东北人民自治军。这一改不要紧,让蒋介石着了慌,许多地盘让"东北人民自治军"顺顺当当地从苏军手中接过去啦。

1945年9月上旬,苏军的两位将军出了主意,我们正按这个主意办时,苏军又变了卦啦。也不能全怪人家变卦,老英老美和老蒋也是忒难缠。曾克林说,那怎么办,这是中央定的,我们也得听中央的。

苏军一听,是这么回事,他们有体会。就说,这样吧,我们出人陪你一起去说服你们的中央。

曾克林和马利诺夫斯基派出的代表同乘一架苏联飞机飞到延安,见到了刘少奇。在这里,曾克林说了实话:

刚出关时我只带了3000多人,现在已经3万多人啦。我们还接受了一些日本关东军的仓库、军火、粮食、被服……什么都有。

刘少奇、朱德、彭德怀就乐,就说:嗯,不错!不错!不能太贪啦,给后面部队多留点啊!

延安的领袖们说得有道理,到1945年年底,从山东、河北、热河、察哈尔、海上、陆地、乘船、坐车、骑驴、骑马、步行,抢关东的部队13万,都是红军、抗日的骨干、老底子,都是赤胆忠心,报国的忠良。这些人还都是好素质,也不抓,也不打,就凭着一张巧嘴把那些工人、农民、学生、五行八作都吸引到了身边,一下子变成了27.4万人。

蒋介石四道电报把毛泽东召到了重庆要谈判。蒋介石精,毛泽东比他还精。毛泽东知道这老蒋是借谈判拖延时间以便调兵,他还知道老蒋的440万军队一半以上在远离内战前线的西南、西北大后方,一时半晌到不了东北。所以毛泽东就真真假假并用,你要有诚意,谈好了比什么都好;你要没诚意,八路军都在华北、冀热辽,一迈步就可以进关东。

蒋介石一看,也顾不了许多,先派去个熊式辉当东北行营主任,又派去个杜聿明先带一个十三军去当东北保安司令长官。蒋介石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本想先从华北抽点兵过去,可是毛泽东不让,毛泽东说:打!1945年9月10日至10月12日,在上党先打了一下,打掉了老蒋3.5万人,还捉住个十九军军长史泽波;10月28日至11月2日,在邯郸再打一下,又打掉老蒋1.7万人,再捉住了军长马法五:在此之前的10月18日至12月14日,在绥远也打了一顿,打掉他1.2万人;10月18日至1946年1月13日,在津浦路的徐(州)济(南)这段铁路间,打掉他2.8万人。至此,不仅让老蒋丢了8.4万人,进东北的铁路、公路也被八路军占领。杜鲁门见此情景着了急,对老蒋说:

我有飞机、军舰,我帮你运兵。杜鲁门一方面是真心实意要帮帮老蒋,另方面也是想治治共产党,治治苏军和斯大林。先运了个十三军跟杜聿明出关了,后又运个五十二军也出了关;再后来,又调去个七十一军,滇军六十军,九十三军,原东北军五十三军,还不行,把五大主力中的两大主力新六军、新一军也调了上去。嗬,8个正规军,30多万人,全是靠杜鲁门的军舰运到秦皇岛、葫芦岛登陆的。老蒋下了狠,老杜也算够朋友。只可惜这番心血付东流,不仅没抢着黑土地,反伤了元气。

我们中央党校1000多人在皇姑屯车站憋了大半天,最后总算做通了工作,我们都下了车出了站。晚上上级就给我们分配了去向,让我到二十三旅当副政委。这是1945年10月底的事。副政委的凳子没坐热,一个多月后我就又当二十三旅的副旅长,宁贤文任旅长,谭开云任政委。我还是去"专打仗"的角色,领导让我干,我也愿意干,什么职务我不在乎,只要有仗打就行。

在这里,我还得谈一谈对苏联红军的印象。

几年前,作为政协委员,沈阳市的领导陪同我到沈阳南站视察。走在广场上,我指着顶端塑着坦克的纪念碑对他们说:"无论何时都要教育群众,不能忘了苏联红军,东北摆脱14年'亡国奴'生活,苏联红军是大功臣啊!"

正是如此,当年无论苏联政府,无论苏联的最高决策者们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采取什么样的手段,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百万苏联红军将士远离故土,在我关东黑土地上纵横驰骋,英勇战斗,把个一向霸气十足的日本强盗打得落花流水,威风扫地。他们中无数将士血染黑土地,抛尸黑土地,这一切,让我们这些黑土地的主人们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忘记的。

苏联红军装备精良,将士们作战勇敢顽强,一往直前,这种作风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尽管他们中的少数人纪律观念差,无论见到日本女人还是中国女人,嬉嬉哈哈,常做出些非礼之举,还抢东西、毁设备等等,但这一切都埋没不了苏联红军整体对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的巨大贡献。宽以待人是我们的美德,不以小错而掩其大功,这是我们对待事物的正确态度。

【徐国夫(1914年12月6日—2004年8月26日),安徽六安(现六安市裕安区石板冲乡砚瓦池村)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七届委员会委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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