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徐国夫回忆22:本溪的特殊位置决定了它不得安宁的命运

玫瑰有溢 2024-08-04 20:48:45

刘世懋败阵大甸子

一保本溪

1946年4月,早春的本溪,灰蒙蒙的山岭略略显出一些绿意;向阳坡下,绿蒿顶着豆儿大的紫花惹人疼爱;大路两旁,槐树枝上孕出了芽包。太子河水带着未溶尽的冰碴哗哗地向西流淌,流向辽东湾的入海口。本溪湖慈航寺住持方丈的木鱼声敲醒了晨睡的农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大殿打扫得干干净净,僧徒上起的早香把个寺院熏得神圣又神秘。几位老女人先先后后跪倒在佛像前念念有词:

"保佑孩子们平安,保佑孩子们打个胜仗吧,大慈大悲的菩萨!"

"保佑咱本溪太太平平,免受刀枪之苦吧,我的好菩萨真菩萨灵菩萨!"

.........

老女人一片虔诚。

泥菩萨毫不动容。

百里之外却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四平本溪不打行不行?

蒋介石说:不行!不打太便宜了你共产党。

毛泽东说:不行!不打老蒋怎么肯停下来签字!

都说不行怎么办?

那就只有打啦,打!

1946年4月2日,本溪西北约20公里的山沟里传出了激烈的枪炮声。进攻者赵公武五十二军之二十五师和廖耀湘新六军之十四师。阻击者民主联军第三纵队。三纵九旅副旅长的位子还是我徐国夫的。

赵公武督促着五十二军二十五师,乘美国"大道奇"卡车出沈阳苏家屯,走刘千户、姚千户,来至石灰厂、三人沟、大甸子地区。

这一地区山岭相连,大路两侧虽有开阔地展开,但并不宽敞。我九旅二五、二十七团与七旅一个团在正面担任阻击。

敌人运动甚是迅速,清一色的美式大卡车隆隆而行,沿着大路气势汹汹扑来。当进入我军火力有效射程之后,我各团同时发起攻击。五十二军山海关一战大出风头,此后一路挺进,直抵沈阳。其间虽有碰撞,但筋骨未损,元气尚足。此时前进受阻,岂肯轻易后撤,便纷纷跳下卡车,秩序井然地与我军展开阵地争夺。该军虽无"王牌"之誉,而武器装备也均为美国货,杀伤力并不逊色。

狭长地带正面阻击,关键是制高点,谁占有它,谁就占有战斗的主动权。敌二十五师师长刘世懋少将深知此理,故命令两个团的兵力向贴近大路东侧我旅二十七团控制的山头制高点进行攻击。

这个山头不算甚高,约200多米,稀稀疏疏有几棵小树,沿山势走向逐渐增高。面对多于我一倍之敌,我二十七团官兵毫无惧色,他们利用有利地势,依托简易工事,向进攻之敌发起了猛烈还击。稍远,以枪射击,抵近,以手榴弹阻挡。敌人尽管有山炮小炮火箭筒配合,但未及半山,便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退回原地。

在我阵地之西的铧子沟方向,敌新六军十四师也向我八旅和辽东军区警卫团阵地展开争夺。其激烈程度较之我处阵地更甚。但在我军顽强阻击下,亦难前进半步。

仗打到第三天,敌人已显出疲惫之态,攻势已不再如先前之猛,但我军伤亡也不轻。

我问二十七团魏团长:"怎么样,还能坚持多久?"

魏团长说:"副旅长放心,你常跟着我们,二十七团的底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敌人不增兵,再打个三天两天没问题!"

我就喜欢这样的干部,到啥时候不说熊话。有的人就做不到,一有战事就愿往预备队或后勤堆里钻。我倒不是说预备队和后勤机关不重要,关键是前沿阵地比这里更重要。到了评功评奖时却落不下,凭着一张巧嘴一条不烂的舌头,成绩都是他的啦,问题都是别人的啦。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还知道含蓄一点,隐讳一点,那时候倒都坦直,坦直得在这类事上都不拐弯。

再说战场上说熊话也没用,比如说四平本溪这场仗,毛泽东也清楚"中央军"当时的实力优于我军,硬顶死拚并非上策。但政治需要这样,你就不能不这样,宁肯"不怕牺牲",也要打这场保卫战。战场上的情况上级是十分清楚的(极少数除外),不可能因为你说熊话就让你撤下去,"剩你一个人也必须坚持住"的事不是常发生吗,一所以战场上即使不是汉子也要装成汉子样。

其实我们并没有"再打三天两天",第二天,我二十七团趁敌少有懈怠之机发起反击,一举攻入大甸子。二十五团也于当夜与敌展开激战,以我之长给敌以重创,同时民主联军保三旅和军区警卫团,对苏家屯之敌突然发动夜间袭击,杀伤敌人一部。敌二十五师师长刘世懋发现情况不好,立即将部队收缩到山城子、拉谷峪地区。

与此同时,我们作出了新的部署:以我九旅两团继续追击,以七旅一个团迂回至苏家屯以南一线阻击。但因迂回受阻,未及切断敌退路,敌即逃回沈阳。

一保本溪,我们歼敌2000余人,给南路进攻之敌以重创,打破了敌人整体计划,实现了我军阻击之目的。

赵公武险遭被俘

二保本溪

有一天我的几个孩子在家里发牢骚,发感慨,说如今有钱有势腰杆粗的人到哪说话都硬气,我批评了他们。那么情况到底如何呢?我现在年岁已大,外出很少,所知甚少。但我坚信我们的党会带领全国人民沿着正确路线不断前进的。尽管在前进中难免有极少数人掉队或开小差,但决不会影响整个队伍的速度。战争年代那样艰难的道路我们都走了过来,今后也一定会更好地走下去……

蒋介石对四平本溪势在必夺,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万不得已坐下来谈判时腰杆粗点,说话硬气点。一夺本溪失利,东北王熊式辉挨了熊。挨了熊的熊式辉恼羞成怒,把一肚子气撒给五十二军军长赵公武。赵公武吃不住劲啦,信誓旦旦,亲自上阵,于4月7日又开始了二夺本溪之战。

此次兵分三路:左路五十二军二十五师由抚顺向东南推进;中路六十军一八二师五四五团由苏家屯向正南推进;右路新六军十四师由辽阳向东北推进,目标只有一个﹣﹣本溪!

本溪是座山城,周围群山环绕,城区就在这环绕之中,属于阴阳先生说的"风水宝地"之列,当时的本溪还不像今天这样污染严重,它山清水秀、树茂气洁:一条太子河从市区流过,那鱼儿虾儿游得倒也清白。蒋介石所以志夺本溪,倒不是为了这些,除前文所讲为加重谈判砝码外,还有因本溪是通往辽东安东(今丹东)、辽南大连的咽喉要道,是沈阳的南天门。当时沈阳城外围各中小城市均被"国军"占领,惟有本溪还控制在我军手中。本溪不得、沈阳就有受直接攻击之险、沈阳的达官显贵就睡不安稳,就容易做恶梦。所以蒋介石不下令夺,熊式辉、住院的杜聿明和代司令长官郑洞国也要夺。

本溪的特殊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注定不得安宁的命运。

4月8日,敌左路二十五师由抚顺出动,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进至偏岭以北的小四家屯、石富屯地区,遭我九旅全力抗击。

当时我旅主要在太平山北一线高地设防。

敌人的飞机大炮对我防御阵地首先进行狂轰滥炸,我部分人员和工事受到严重损失,二十五团一连打退敌人8次进攻后,阵地上的上几乎翻了一遍。部队伤亡甚大。但面对顽敌,战士们毫无畏惧,勇敢作战。副指导员李伯泉督促团部人员迅速转移,张海棠政委说:战士们正在顽强抗击,领导为什么要转移?李伯泉说:我连阵地上连一个班也凑不起来了,再打下去就要打光了。

我接过话茬说:打剩你一个人也要顶住,丢了阵地我可不留情,你先回去,我马上组织增援。

李伯泉回到半路,见仅存的三排长孙树田等3人正在向下撤,他挥了挥手说:回去,回去,徐副旅长发火啦,阵地绝对不能丢。很快,二十五团机关一名干事带着10多名后勤机关人员进入阵地。

在一阵猛烈炮火之后,敌一个排又向一连阵地冲上来,并占领了一个小高地。李伯泉一看红了眼,端起刺刀就往下冲,其他人员也都跟了上去。经过一番白刃搏斗,终于又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

七旅在大田家屯东山打得也特别残酷,二十团四连伤亡大半,但仍坚持战斗。

黄昏,我三纵七、九两旅趁敌调整之机,突然迂回包围敌二十五师一个团,经过猛烈冲杀,使敌一部投降,大部被歼。二十五师遭此打击,立即后撤,我们则跟进追击,途中五十二军军长赵公武险被我俘,二十五师师长刘世懋被击伤,毙伤俘敌1800余人,并缴获大批枪支弹药和车辆等。

右路新六军十四师遭我八旅阻击,毙伤敌师长龙天武及以下1380人,俘敌600多人。

中路六十军五四五团攻占荒山子、三家寨后,见左右两路遭我阻击均失利,便也未敢再前进。至此,二保本溪再获成功!

四平不是马德里

四平保卫战

既然四平本溪为不同战场的同一次战役,那么就很有必要把四平保卫战作以交待。我认为四平保卫战是我军在东北作战两年多时间里最残酷的一次战斗,也是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战斗,但它在我个人战斗生涯中却是题外之笔,所以只作简谈略写。

四平,位于东北松辽平原的中部,沈阳与长春之间,是中长、四洮(南)、四梅(河口)三条铁路的交叉点,是连接东、西、南、北满的重要交通纽带。毛泽东主席要守住它是为开辟北满根据地,蒋介石要攻取它是为了夺取北满。因此,四平之争再所难免,四平之噩运在劫难逃。

蒋介石说:"没有四平就没有东北。"他令"国军"4月2日前拿下四平。

毛泽东电示林彪:"化四平为马德里。"

一个志在必得,一个志在必保,四平就只有流血的份了。

后来我在一份资料里知道了有关马德里的一些情况。

马德里,西班牙首都,1936年7月,德意法西斯支持西班牙军阀佛朗哥发动判乱,与政府领导的人民阵线武装力量在马德里展开了激烈战斗,其战斗之激烈,伤亡人数之多举世罕见。人民武装力量在此次保卫战中英勇顽强,前赴后继,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但最终结局,马德里还是被敌人占领。四平本溪保卫战几乎就是马德里保卫战在中国的翻版,最终都以付出巨大牺性之后以失陷而结束。后来有些百姓说,毛泽东把四平比作马德里不吉利。毛泽东和我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其根本旨意在于敦促我守城部队将士不惜代价,勇敢作战,坚守四平。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四平一地共发生了4次战斗,从我军角度而言,前两次为保卫战,后两次为进攻战。

先说一保四平。

1946年4月初,林彪在给毛泽东和东北局的电报中即提出在四平与敌"决一死战"的说法。别看林彪这么说,其实他心里并没多大把握。不仅他,毛泽东心里也没底,黄克诚心里也没底,许多许多握有决策权的人心里都没底。但没底也得打,因为政治需要打。

熊式辉投入攻城的兵力是6个师(有的资料中称5个师)。

林彪投入守城的兵力是6个旅。

熊式辉有飞机配合作战,部队装备几乎全部为美式,大口径火炮、火焰喷射器等大多都是我军从前所未领教过的。

林彪没有飞机配合作战,因此就没有制空权,部队装备除少数为日式和缴获的美式外,绝大多数仍为汉阳造加手榴弹。

熊式辉指挥的是对无险可守之城的进攻战。

林彪指挥的是不被他和他的部队所熟悉的阵地防御战。

双方对比,如何也看不出我军的优势来。而我军就是在这种无优势情况下开始了一保四平。

在敌人还未接近四平之前,我军先行出击,在运动中给敌以重创。

4月8日晚我民主联军以12个团兵力在兴隆岭、兴隆泉、柳条沟一带向进至该地的国民党新一军三十八师发起攻击,经一夜激战,歼俘敌1600余人,使蒋介石在东北战场的另一个"王牌军",号称"天下第一军"的新一军首次遭受重创。

4月5日至11日,我新四军三师七旅于四平之南的泉头车站对新一军另一个师(五十师)进行了7天7夜的顽强阻击。

比之更精彩的是金山堡、大洼战斗。

初登黑土地的七十一军军长陈明仁之两个师占领法库后,沿公路继续北上,企图从八面城迂回四平。当行至四平西南金家屯一带时遇我军阻击。见此时机有利,林彪调动14个团于金山堡、秦家窝棚一带向敌发起攻击,敌八十七师一个团被歼。在大洼和金山堡之间,我军又对敌九十一师发起攻击,毙敌800余,伤敌1669人,俘敌2000人。此战成为我军在黑土地上以运动战形式歼敌的典范。

金山堡、大洼之战使代司令长官郑洞国恼羞成怒,北进之军虽遭小损,但无碍大局,故驱军疾速向四平扑来,于4月18日前,从西、南两面对四平形成了半包围。自4 月 18 日上午,敌人步兵在飞机坦克支援下,对我四平城外围阵地发起猛烈进攻。我守城部队在四平卫戌司令部马仁兴司令员、刘瑞森政委统一指挥下,面对强敌,顽强作战,以英勇无畏的革命精神,顶住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有些阵地虽几经易手,但终被我夺回。自18日至26日的9天内,敌人由开始的锐不可挡变为后来的菱靡不振,两军由东起火石岭,西至八面城50公里战线上形成对峙局面。

攻的蹲在地下喘!

守的拄着枪儿喘!

四平无恙。

5月上旬,手术未全愈而出院的杜聿明从南满急调新六军和七十一军一个师至四平外围。置此,四平敌我兵力发生明显倾斜,四平城劫难在即,二保四平自此开始。

敌军于1946年5月15日终止对峙状态,由西北、正北、东南、西南等方向同时向我四平城外围阵地再次发起更猛烈进攻。战场之残酷实令人心惊胆寒。

三纵司令员程世才电报称:

所携各种子弹炮弹已耗尽了,对地方战斗动员差,找不到担架,前线上伤员运不下……

塔子山遭敌炮击轰炸,浓烟滚滚、弹片横飞,天昏地暗,山头被削平了,崩起来的碎石、沙土和硝烟使我军战士眼睛模糊不清。

18日,蒋介石再下指令:

"不夺取四平,校官以上都'成仁'!"

19日,毛泽东电示林彪:

"如果你觉得继续死守四平已不可能时,便应主动的放弃四平,以一部在正面迟滞敌人,主力撤至两翼休整,准备由阵地战转变为运动战。"

都是金口!都是一言九鼎!

林彪于5月18日下午下达撤退命令。

当夜我守军全部撤出四平城。

19日13时国民党军队进入四平城。

二保四平以我军主动撤退而结束。

中国人民解放军《六十年大事记》载:

四平保卫战历时1个月,毙伤俘国民党军万余人,东北民主联军亦伤亡8000余人。这一战役是在当时特定情况下进行的城市防御战,它对配合东北的停战谈判,以及阻止国民党军向北满解放区大举进攻,起了重要作用。

本溪未能坚持十天半月

三保本溪

1946年4月13日毛泽东在发给林彪、彭真的电报中称:

"马歇尔有12日动身来华说。马到华后东北可能停战,国方必于数日内攻夺四平、本溪。望注意有可能条件下击退其进攻,守住四平、本溪以利谈判。"

林彪对我们说:

"每一个前线指挥员必须有战斗到最后一人的决心,有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无权离开岗位。须预先告诉各据点,各以独立精神坚守据点,即使友邻据点被敌人占领时,亦坚持到底!"

毛泽东的指示是正确的。

林彪的决心亦是坚决的。

然而本溪还是没有保住,且先于四平失守。而二者之间有无必然联系呢?我个人以为,前者对后者起到了加速剂的作用。

杜聿明因患肾结核于1946年在北平中和医院手术切掉左肾。

4月中旬,带着主刀大夫"伤口虽愈,尚未巩固,出院后不能马上工作"的医嘱和蒋介石"望速指挥部队收复东北领土主权,有厚望也"的鼓励,苍白着病脸于4月16日返回沈阳。

初回沈阳的杜聿明何以先攻本溪呢?这里有他《回忆录》的一段话足说明此问题,现摘录如下:

"我到沈阳的头两天了解这些情况后,心中也非常沮丧。不像原来的那种想法,以为一到沈阳,就可调兵遣将显露一手,相反地倒成了一个难题。但是我思想上对解放军并不服气,认为东北所以形成今天的僵局,是由于以争城夺地为目的,未能集中主力击溃解放军的主力,而如何集中国民党主力击破解放军的主力或一部,就成了我反复考虑的中心问题。"

思来想去,杜聿明确定了"先打本溪,再攻四平"的作战方案。并调集六十军接替新六军和五十二军于鞍山、海城等处防务、移交防务后的部队归建,新六军虽欠二0七师,但补了个七十一军的八十八师。这样,攻打本溪的两个军的兵力满编,实力加强。

而此时,我联军总部为加强四平方向的攻击力量,在没有及时察觉杜聿明新的兵力调整的情况下,认为南满之敌暂无大动作,故调我于南满防守本溪的三纵七、八两旅北上支援攻打四平。这一步正中了杜聿明的下怀,他集中5个多师的5万兵力,分三路突然直扑本溪。其左路为五十二军的二师、二十五师,沿沈安(丹东)路经苏家屯、石桥子、火连寨北进;中路为新六军十四师、二十二师由辽阳经铧子沟、唐家堡子、鸡冠山西进;右路为七十一军八十八师由海城经鞍山、七岭子、响门子,沿太子河南进。目标:本溪!

敌三路大军压境,我军在比先前少两个旅的情况下被迫艰苦应战。因兵力不足,无法组成完整的防御带,只好分兵把口,在没有机动力量的处境下实施防守攻击。

我九旅奉命布防于奉集堡至火连寨约40公里沿线之间。全旅分成三个梯队,宁贤文旅长带二十六团为一梯队布防于奉集堡一带,谭开云政委带二十七团为二梯队布防于石桥子一带,我带二十五团和辽东军区警卫团布防于火连寨一带,可谓本溪北面门户的最后一道防线。我深知这最后一道防线的份量,所以丝毫不敢马虎,接受任务后立即带领两个团的干部勘察地形、分兵布防。

此间,因为用兵问题我与一位军区的领导发生分歧。这位领导对着一幅十万分之一的地图指指点点,把本来有限的兵力大多放在较高的山上。对此我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们的兵力是很有限的,应该沿大路抵近指定点设防,把兵力放在离大路较远的高山上,是很难发挥威力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这位上级事前根本没有认真看过地形,主观认为控制制高点就可以阻击敌人。孰不知本溪一带的山呈缓慢升高势,大路虽置于谷底,但这个"谷"绝非狭窄之谷,大多都在五公里之宽,凭着地图把兵放在山上,不仅达不到阻击敌人的目的,恰有点望风观战之味道。

在我的力争之下,有些地点的设防虽采纳我的意见,但仍有几处未能改变,这样就给我们在兵力不足情况下实施阻击更增加了难度。

1946年4月29日晨,敌三路同时行动,开始发起了对我本溪的第三次进攻。我四纵和三纵九旅及部分地方部队在预设的防御阵地上同进攻之敌展开了殊死抗争。

敌人的攻击部队前有装甲车开路,上有飞机掩护,步兵全部乘坐美式汽车,运动快,攻击力强,我军一线部队刚刚进入阵地,敌人即至,因此只能一边赶筑工事,一边阻击敌人。几乎同时,北线架板山、塔山,西线唐家堡子,南线孤家子我防御阵地遭敌飞机大炮轰炸,我一线二线阵地很快失守,情况确实万分火急。战士们全都打红眼了,机枪也打红眼了,但终不能阻止敌人进攻。

我所带的二十五团和辽东军区警卫团以半弧形防守于本溪北、西两个方向,北至火连寨,西至凤凰山。当时由于通信设备落后,也加之敌人攻进速度甚快,在不知一二线失守的情况下,敌人已经接近我最后防线。

凤凰山上我曾布置一个连防守,我从一处阵地下来,带着一名参谋一名警卫员准备查看此处情况。当我们牵着马登至距山顶还有50余米时,忽然山顶上喊起来:"八路的大官,抓活的呀!"同时雨点般的子弹射过来。这突然发生的情况使我吃惊不小,当时顾不上多想,撒开马赶紧隐蔽。我知道山头阵地已经被敌人占领了,应立即后撤。这时我根本考虑不到个人生死,看了看两位不知所措的随行人员,对他们说:"不要怕,不要慌,抓住敌人射击的间歇,蛇形向后撤。"按照这种办法,我们三人一起撤至山下。

二十五团团长郑志士正在火连寨一线指挥部队阻击敌人,发现我的马独自跑回指挥所,知道发生意外,立即派出一个排按我来路搜索,在山脚下我们相遇,使我三人终于脱离危险。回来后我才知道,担任该山头高地防守的连被另外一名军区领导派往别处防守,根本没上此山。战事危急,没有时间去争论追查这件事,因为敌人又突破我三道防线,很快就会进入市区。

本溪市区为太子河一分为二,当时纵队首长和辽东军区机关还在河的对岸,怎么通知他们迅速转移呢?没有电话,有人提议隔河鸣枪报警。我说:"胡闹,现在枪声四起,他们怎么就会知道是我们报警的枪呢。"我命令二十五团政委张海棠同志等几个人骑马过河报信,使军区领导与机关一行安全转移。

尔后我带领部队立即又投入战斗,与已进入城区的敌人展开了巷战。30日晚10时,我接到肖华司令员命令,于5月1日挑略撤出本溪至牛心台。

至此,本溪市被敌占领,我三保本溪失利。在敌强我弱情况下,为保存实力,争取主动,上级命令我们转移外线,与纵队汇合作战。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通过敌人的占领区呢?我忽然有个冒险的想法,敌人刚刚进来,城区一片混乱,趁此之机大摇大摆地走可能不会引起敌人注意。按照这个想法,我带着二十五团荷枪实弹,列队而行,果真让敌人当成了自己的部队。我们全部安全通过太子河之后,我命令将铁路桥炸断,防止敌人追击。随着一声轰隆隆的爆炸声,敌人方醒过神来,但此时为时已晚,我们已走出了一里多路了。

于小市我二十五团与二十六、二十七团会合,尔后向东北方向转移。

本溪保卫战历时一个月,国民党军以5个师的兵力在飞机大炮汽车坦克配合下两次进攻均未凑效,且遭受重创。第三次攻击,敌人趁我军兵力调动,防守力量减弱之机,奋力突破,致使本溪失守。但也给敌于重大杀伤和消耗,为四平保卫战起到了牵制敌有生力量的作用。

四平本溪保卫战,是我党我军从全国战略需要出发,在特定历史条件下进行的一次城市防御战。在政治上是配合我党同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在军事上,消耗了国民党军的大量有生力量,打击了其嚣张气焰,表现了我东北人民和部队争取和平民主的伟大自卫力量,提高了东北民主联军战胜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的信心和勇气,并取得了阵地防御作战的经验,锻炼了部队,为开辟北满根据地赢得了必要时间。

【徐国夫(1914年12月6日—2004年8月26日),安徽六安(现六安市裕安区石板冲乡砚瓦池村)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七届委员会委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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