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仲禹回忆1:我第一次指挥部队与日军交火,很镇定,没有畏惧感

玫瑰有溢 2024-08-11 21:25:05

携国难家仇走进东北军

我的祖父那代人连同他的上辈家中无读书人,祖父从商不识字,连往来账目也看不懂,终受人欺,故下决心供我父亲、伯父上了几天学,他们虽然识字不多却给家族注入了文化"机制"。等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就送我上了学堂。我从家乡的小学一直念到北平,一念就十二、三年。

祖父盼望我能够学业有成,理家兴业。没想到,日本鬼子来了,中国人陷入灾难之中,我的家也遭了殃。

当时,我已参加八路军不在家乡。日本人占领了离我家三里地远的一个小镇子,下乡抢粮、抢东西,还把邻居一个姑娘给强奸了。

祖父为人正直是十里八村有名望的人,大事小情他都出面主持公道。他说人心是一杆秤,是非曲直都归天理管,天理难容的事情发生了,就要讨个公道,为了公道他豁出命都不在乎。

祖父要向日本人讨公道。

他手里拿的是件上量天下量地的"武器"。

他拿着这个武器就去找日本人。

日本人也害怕了,这些杀人强盗,冷兵器热兵器都见过,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原来祖父手持一杆秤东西的大秤。

祖父举起大秤杆如举起正义的天理,如高扬起讨敌的旗幡,像一头雄狮冲向全副武装的入侵者。

凶恶的敌人举起了刀。祖父临死前才知道,用天理是难同野兽讨回公道的。祖父惨死在敌人刺刀下。

祖父的血洒在家乡的土地上。

他应该是个烈士,更应该是个民族英雄。

有座丰碑在巍然矗立着,而且永远地在岁月长河中屹立着,这座碑就在我们翟家后人心目中。其实,中国有千千万万人没拿枪杆子与入侵者搏斗的英雄。他们也是人民英雄纪念碑那埋在地下的座基。祖父的死起到了以血醒民的作用,凝结起乡邻们对敌人的血海深仇。

祖父的壮烈义举是我们翟家抗敌的一面旗帜,使我们后人走在抗战路上牢记着国恨,家仇。祖父是每代翟家人永远醒目的坐标,昭示战路上牢记着国恨,家仇。祖父是每代翟家人永远醒目的坐标,昭示家传的辉煌!

我1935年在北平上学时参加了"一·二九"运动,1938年入党,抗战爆发参加八路军。不久调山东分局党校学习,在这期间,党组织派我到师工作。

组织上找我谈话,让我去找在这个师工作的王维平(即王振乾)和张胜平。还指示我们,如果找不到就设法补名当兵,然后慢慢接关系。和我一同去的还有林志恒。

当时一一一师驻扎在山东莒县城南王家庄,我去时部队正在组织攻打诸城的战斗。王振乾随常师长在前线,我就托熟人帮忙报名在工兵营当了兵。

几个月后我才与王振乾接上关系。

那天,我们营来了个军官,肩背皮包,手里拿个棍子,正和营长谈话,我问营长的马弁:"这个人是谁呀?"

"他叫王维平,是师长的秘书。"

趁营长出去解手,我急忙进屋说:

"你是王维平?"

"是啊,你贵姓?"

"我姓翟。"

他听了以后啊了一声。我告诉他说:

"我找你可费劲了,几天才见到你的面"。

说着我从衣角处把接头的字条拿了出来递给他。他看了看说:

"好吧,今天不能讲,明天有一个人来找你,这个人斜着背个皮包,姓张,将来你直接跟他联系",他把接头的细节讲清就马上离开了。

他就是第一师译电员张胜平。从此,我就在党组织领导下开展工作。

常恩多说:"亏你跑来了"

能在这个部队中站稳脚,首先还要当好兵,言行举止都像个真正的军人。出操、站岗、放哨、摊派勤务都要干好,这样才能广交朋友,利于工作。

我的军人之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的职务是连队的文书,当时叫"字兵"。接触上级军官也比其他人方便。

第一次看到常恩多,是我入伍3个月后,常恩多从师部到工兵营视察。他看出我是新来的,用平和的目光望着我说:

"你贵姓?"

"我姓翟。"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翟仲禹。"

"你念过书吗?"

"念过。"

"在哪念书?"

"在北平。"

常师长知道我是文书后,又问了一下在连队的情况,我都一一回答了。

这次见面我印象很深,常师长很清瘦,面容平和中透着冷峻,尤其那双眼睛非常犀利,一看就是个久经沙场的人。

他是个多思的人,这在他眉宇间能够看出来。

我第二次见到常恩多是在战斗中。

我们工兵营在最前沿,常师长的位置紧靠着我们,枪炮声不断,营长要送一封信给常师长,恰巧通讯员不在。

"翟仲禹,你把这封信送给师长,越快越好,注意隐蔽。"

"是!"我接过信急忙向师指挥所跑去。身上的驳壳枪拍打着腰背,我立即用手按住,飞速前进。子弹呼啸着从耳边掠过。

一颗炮弹在不远的地方爆炸。

我的前面是一条河,河水不深,可以踹过去。我毫不犹豫踏着浪花跑着,目标特别明显。

常师长看我迎面跑来,就问身边的人:

"这个人是谁?"

是工兵营的翟仲禹。

在常师长目光注视下,我跑到了他的面前,举手敬礼说:

"报告师长,我是工兵营翟仲禹……"

没等说完,他打断我的话:

"你没跑过来,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们工兵营有什么事?"

我把报告交给了他。

他看完报告说:"亏你跑来了。"然后对身边的人说:"给他奖励。"

原来,工兵营长根据敌人炮火情况,让师指挥部立即后撤。常师长马上调整了位置,撤到离主力部队很近的地方指挥。

尽管我是做党的秘密工作,来到一一师,工作任务和奋斗目标与普通士兵有区别,可我还是对这支部队有感情,因为这是支有着特殊历程的抗日军队,他们的悲壮的心理基因对我也有感染,我希望这支部队能够增强战斗力,多打胜仗,多杀鬼子,这是我个人的心愿。

祖父的血不能白流。

要向敌人讨还血债。

中国人其实活得很实惠,他不去欺负别人,也不允许被别人欺负;中国人还有一个最普通的死理,就是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父债子还,有仇就要报,这辈子报不了,下辈子也要接着去讨还血债。

这种承传应称作前赴后继,是入党后把普通的道理升华了,因为追求的目标崇高了,不是只为个人报仇,要为民族,为国家,最高的理想是实现共产主义。

我真正参加战斗是在东北军,真正第一次冒着敌人炮火奔跑的场面是在常恩多的眼皮底下,许多战斗实践和当兵的底子都是在这支部队打下的。

所以,我总觉得我青春岁月是伴随着一师走过来的,无法分离这种亲缘的关系了。

对这支部队的感情还来自对常恩多的敬仰和钦佩。

开始我觉得这个师长是军阀部队出来的,是中将师长,不是容易见到的。他一般出来都带着警卫排,还有两个警卫员跟着他,他自己手中拿着棍子,围着村子、树林和其他地方转一转。后来发现他是一个很随合的人,是一个很容易接近的人。路遇到老百姓挑担子的他就让路,还一边走一边聊天,问一问老百姓的疾苦。

他对我们党派去工作的人很好。帮助我们做了一些有益的事。他不知道我是不是党员,但是他有判断力。他对我们很关心、爱护,有时走到工兵营,遇到战士就扯一扯,了解情况,问他们学不学习,学什么,唱什么歌。有时间他也经常去看演出,那个时候我们经常上演的一个戏名字叫《反正》,内容是军阀部队比较进步的军官,参加革命的事儿,他看完戏还带头鼓掌。他是个好师长,是一个清白的人。旧军队的贪污、叫喝兵血成风。那时候,军阀不干这个事的不多,常恩多从不喝兵血,很廉洁,直至他死的时候家里没有什么钱。

我是"二·一七"事变时被扣押的,当时坐牢、杀头是常有的事。不过我们也自信,相信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我们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斗争,最后因为没有证据,他们被迫释放了我们。

第一次带兵打日寇

我离开一一一师,回到了中共山东分局报到,很快我就被分配到起义的东北军五十七军独立旅。这是"二·一七"事变后成立的一支部队,是以一一二师六六二团一连为基础扩建起来的,是党领导的队伍。党给我们的任务是发展部队。在我们所在区杨区长很有名,区里的部队组成了一个营,杨区长的儿子杨庆福任营长,我就到这个营,任副营长。这支部队素质好,作战很勇敢。我在名义上是副营长,在内部叫指导员,就像现在的教导员,负责思想工作。

这支部队活动在赣榆以西,紧靠连云港一带,待机歼敌。

一次,据可靠情报,日本鬼子有一个小队出来"扫荡。"

我们决定伏击敌人。就把队伍埋伏在敌人的必经之路上。

这里地形很复杂:一座山丘,下面是水塘,水塘与山之间是一个打谷场,谷场旁边有路,从水塘边穿过。卡住这条路就使敌人一面临水,一面靠山,便于我们施展火力。我们作了这样的兵力布置:一个连埋伏在靠水塘边一侧的山腰,另一个连由营长率领在水塘边,我带领预备队。果然敌人进了我们的包围圈,战斗打响了。

敌人很顽强,他们的枪法也很准。

战斗中,营长指挥部队,从掩体后面探出头去遥望时,被敌人子弹击中牺牲了。

我得知消息立即赶到前面指挥战斗。

这是我第一次指挥部队与日军交火。当时还是很镇定,没有畏惧感,因为这是到了你不杀他他就杀你的时候了。我指挥战士们两路夹击,一顿手榴弹把日军压到场院里去了。

这正是事先预料到的,我们形成了合围。敌人拼命抵抗,身边不时有战士中弹倒下,但是我们人多,一下把日军打得躲进了场院的屋子里。

日军在屋子周围都挖出了枪眼向外射击。

怎么办?

用火攻!

我们把高粱秸点着往屋里塞,敌人呛得受不了就往外跑,我们就用手榴弹把敌人消灭了。

这个小队的敌人共15人,只跑了1名回去报信。很快,敌人增援上来了,我们损失也不小,牺牲了20几人。但是,能在一次战斗中消灭一个小队日军,也是一次"大捷"了。

第三天,我们祝捷,但是庆功会和追悼会一同开了。最感人的场面是杨营长的父亲激动得在台上给大家磕头。他说自己的儿子死得光荣,是杨门骄傲。乡亲们群情激奋,爱国热情高涨。战士们豪情奔涌,开成了一个抗敌誓师大会。如今,杨营长儿子,孙子都健在,这是英烈之家。

打完这个仗后,组织上派我到抗大一分校学习。学习期间部队整编,旅变成团,原一营营长江潮当团长,我当副团长。我赶回部队后又返回学校学习,后来传来"八·三"起义的消息,我从抗大调到起义部队,就在六六六团当指导员,对外叫新一一一师。

我开始在万毅师长指挥下战斗了。

1943年6月,叛军(旧百十一师)孙焕才部队撤出山东防务后,大汉奸张步云抢占了孙焕才撤出的地方,勾结日本鬼子侵犯根据地,企图分割开我们胶东、威海之间的交通联系。为了打破敌人的企图,山东军区命令一一一师停止整训,把驻地交给八路军特务团,让我一一一师到滨北。正走在途中,与敌遭遇,六六二团和六六五团部分部队首先在莒县--日照公路上与敌人展开激战,我们从三面向敌人发起进攻,歼灭敌人数百人。六六五团和独立团在"街头"与张步云的一个营战斗了一昼夜,歼灭敌人200多人,收复了"街头",冯家小庄、迟家庄一带,这样我师到了滨北,配合十三团建立根据地。

遭遇战后,敌人企图在雁东岭设据点,修炮楼。上级命令一一一师的六六二团佯攻陈团附近的雁东岭。这样,陈团的敌人一定会增援,六六六团在陈团、去雁东岭路上有的一条小河伏击敌人。

敌人真的来了。有50多个鬼子和500多名伪军。

我们突然开火,敌人的日军指挥官被击毙,这时敌人队伍乱了。汽车在桥上被打坏也走不动了,桥的两边都有敌人。双方绞在一起,我们和敌人拼起刺刀,展开了肉搏战。

这次战斗,我负了伤。可是,负伤的时候一点都不知道疼。关于搏斗的细节我至今仍记得很清楚,任何一个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战斗场面的惊险,紧张。

由于短兵相接,战斗十分激烈,日军叽哩哇啦叫着,借助"武士道精神"顽抗,我军打得比较灵活,双方互有伤亡。当时一个个头不太高的鬼子用刺刀向我刺了过来,刀尖扎在我右前胸上,当他还没有来得及拔刺刀的时候,我一挥手中的驳壳枪将他打倒。

刺刀在鬼子倒下一刹那拔了出来。

这时又一个鬼子向我开枪,我一转身跳到身边的小水塘里。

这一枪打在了我的腿上。

子弹至今还镶嵌在里面。

当时我还不知道受伤,穿过附近的高粱地,爬到了山冈上,这时天已快亮了,我看到鬼子上了汽车,死的也装上去,活着的人脸朝里站着,低着头,这是当官的被打死了,正默哀呢。敌人走了,我就下山了。正好遇到我们部队,战士们看见我就喊"指导员,你怎么满身都是血?"这时,我才知道腿受伤了,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战士们赶紧找来一块门板,把我抬下去。这次战斗打了不到一个小时,一一一师就控制了"街头"地区,从此和十三团共同建立了滨北根据地。

这期间在一次打伏击时,一连一名指导员黄增祥牺牲了,但引起大家议论纷纷。原因是,正常情况下,如果敌人打我们,我们中弹后人会向后仰,他却向前趴着。大家怀疑是我们这边人干的。到底是谁呢?连队里有一名从伪军"解放"过来的俘虏兵,平时表现非常不好,大家都叫他汉奸,指导员以前也批评过他,他这时很慌张。找他谈话时问他:"你离指导员很近,他是怎样牺牲的?"他只好交代了是他打的黑枪。部队驻扎龙古时,他被看押起来。军区命令枪毙他,并给大家讲清楚为什么枪毙,不是因为他是俘虏,而是他在战斗中图报复打黑枪。当时,一连长范天恩同志也受伤在龙古,一听说要枪毙,就找了一口铡刀,把他铡了。后来连长遭到了军区的批评,认为这样做违犯了政策,共产党的队伍应该按政策办事。

我在新师长万毅指挥下进行的战斗次数较多,到路东后准备反"扫荡",我所在的营作预备队,当时正是秋收的时候,早晨起来听到重罗山方向有密集的枪声,我想,还没有交待战斗任务,敌人就来了吗?是不是二十五团交火了呢?

军情如火,不能等待。

那时杀敌心切,没仗也找仗打。

我立即带了两个连赶了上去。

根据枪声判断战斗方位,我指挥一个连绕到敌后,一个连插入敌人侧面,正面的主力部队一个连与敌人咬着,随后赶到的连又从另一侧包抄上来,这一下把日军围在核心,重创了敌人。

战后万毅在大会上表扬过我们两次,说我们营应变能力强,兵力部署的得当。

万毅指挥战斗很有魄力,敢于用兵也善于用兵,在他部下打仗很痛快,他是个主动找仗打的指挥员。我们能放开手打,逐渐积累了经验,指挥艺术也不断地提高。

横山之战,又是一个仓促应敌的战斗。

横山的秋天太阳还是蛮火热的。最躁动的是侵略军的心,他们肆意向解放区进攻,炫耀武力。当时我们已经到六六六团任团指导员了。我们部队驻地离日军较远,派出的侦察员观察敌人的动静。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敌人突然出动了,向我们驻地杀来。

我军侦察员的两条腿跑不过敌人四条腿的马,眼看着日军大队人马绕着山冲过来。

我们团在敌人进攻方向的正面,如果敌人冲下来我们损失就大了,因为我们身后是滨海支队的机关,万毅支队和指挥部就驻扎在这里。

指挥战斗也有灵感,就在敌人向我们扑来的时候,一个有经验的侦察员向我报告,说敌人有出来的迹象。我没等出去的侦察员回来报告,立即把部队拉了上去,将一个主力连放到敌人来犯的必经之路上,另几个连呈半圆形安排在两侧警戒山头方向。没想到刚布置好,敌人就发起了攻击,他们用刚占领的山头作依托,向我们猛攻。

我军沉着迎战,敌人只得变偷袭为强攻。

敌人上来的很多,战斗打得很激烈。

万毅闻讯赶到前面了解情况,指挥战斗。

我在转移指挥阵地到阻击连去指挥时,在路口碰见了万毅师长,他正往前靠,随同他的是一个排的兵力。

我示意他别上去,告诉他这里离敌人很近了。

可他并不在意,继续向前靠。我到阻击连一看兵力不够,又拿上了两个连去,把敌人死死顶住了,我当时忙于指挥,万毅负伤我也不知道。这一仗打到天黑,敌人被打退了。

万毅在战斗中,一贯是靠前指挥。

他拿着望远镜正在观察战斗情况时,从侧面飞来一弹,击穿了他的面颊。万毅被抬了下去。

战斗仍在继续。万师长这时已是滨海支队的司令员了,他住进了新四军的医院治疗,从此再也没有回到滨海支队来。

一个军事指挥员,走正第一步是非常重要的。我有幸在万毅指挥下,打下了军事生涯的基础,在复杂的战斗环境中锻炼成长。我尊重这位老首长,钦佩他战斗作风,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也建立了良好的上下级关系。

在六六六团期间,我与彭景文搭班子,他任团长,我任指导员。我们之间建立了战斗友谊,至今难以忘怀。

【翟仲禹(1919年11月—2002年3月),原名翟家乐,曾用名翟友乐,山东济阳人。1936年参加革命,学生时期参加过"一二·九"学生运动。曾去前苏联伏罗希洛夫高等军事学院留学。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抗战时期曾在一一四师的前身东北军当过兵,当时是中共地下党员,历任指导员、团长、副师长、师长、第三兵团副参谋长、参谋长、旅大警备区参谋长、二十三军副军长、吉林省军区政委、沈阳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离休前的最后一个职务是沈阳军区后勤部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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