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神州奇侠后传之大侠传奇·十

丑丑说小说 2024-04-15 02:51:55
第二十八章:瓷战   这瞬息间,瓷器粉碎,成万千碎片,场中的唐甜、唐方、中叔崩。海难递、甄厉庆、江伤阳、落花娘子、铁星月,容肇祖诸人都变了脸色,因为慕容不是已坐马沉腰、双掌推出,发出两股狂涛,而他们四方八面都是瓷器,一旦全部碎裂,向他们逆射过来,他们武功再高,也逃不过这排山倒海的碎片!  慕容不是虽坐马发刀,却不向瓷片发掌,却遽然后转,呼地劈出了一掌。  只见慕容不是背后人影一闪,刷地还了一剑!  慕容不是冷哼道:“好剑法!”闪身避过。  那人也喝了一声:“好掌力!”  这时瓷片虽然碎裂,但九脸龙王慕容不是并未及时出掌,摧进瓷片,所以只碎裂在地,并无杀伤力。  唐甜眼珠一转,拳打足踢,左推右撞,乒乒乓乓,左右周围的瓷架,全被她一一推跌,众人一愣,随即也明了她生怕九脸龙王掌力太过霸道,若让他再施放技,瓷片岂不都成了他的暗器,自己等人又焉能避得过去?当下一千人全都挥拳踢脚,帮忙把瓷器一一推倒打碎。  一个人为自己生存而打倒身边的东西,原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现在一群人手足并用,来打碎瓷器,实有些滑稽,而且这些人中,除了容肇祖外,人人都先顾着清理出一个场地,以免瓷器被九脸龙王当作暗器用,但或许是惧于慕容不是的盖世声名吧,竟是没有一人赶过去增援那和慕容不是苦斗中的人。  在“乒乒乓乓”的打碎瓷器中,慕容不是与萧七交手七十一招。  这七十一招中,萧七攻了五十三剑。  但是五十三剑,居然没有一剑,是刺向九脸龙王身上的。  他的剑本来是没有颜色的,若一定要说有,都只是一种好像一泓水潭,久未波动,潭里遍生青苔的那种深逮的颜色,然而剑本身却无色。  萧七的剑施展起来。却有一团又一团,似雾又像花的异彩,这些异彩,却不直接攻向慕容不是,而是攻向慕容不是身边每一处。  在旁人看来,这一芒芒绿莹莹的剑彩,并没有什么;但在慕容不是眼中,这一条条青龙似的剑影,可以说是惊心动魄至极!  因为这些剑气,竟将他的进路、退路、闪躲、旁娜、避移、翻身的路向完全封死,只要萧七一旦舰出自己的破绽,一剑直接向自己刺出,自己就只有一条路:必死无疑!  萧七没有对慕容不是直接攻出过一剑,但在慕容不是来说,这比一百个人攻他一千剑还要可怕得多!  慕容不是心中大震:这年轻人究竟是谁?剑术造诣竟至于斯,又联想到青年公子襄及少年卫悲回,心中震讶而且抹上巨大的阴影: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原来九脸龙王声震退还,但成名极早,而今不过四十来岁,想十多年前,这慕容不是“也曾年轻过”,他长得虽然胖了一些,但才华过人,作事深谋远虑,同辈远所莫及,连前辈高手行事也给他屡屡料中,对方却看不透他所作所为,当时人人提起慕容不是,都会翘起大拇指说一声:这年轻人,好了不起!  只不过光阴催人老,而今,九脸龙王慕容不是在武林中已成了前辈名家,他此刻心里所担心的是后一辈崛起的年轻高手了!  慕容不是心里惊讶,但更震诧的是萧七自己!  萧七攻了五十三招,对方只用十八招,就轻轻化解了,自己居然一直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找不到可以直接下手出击的机会!  这是萧七一生中与人对敌中所未有的事。  但他在今日之内,就碰到了两桩!  一次是他站在公子襄背后,始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另外一次就是现在,他好像在下棋,处处布下杀着,对方稍有异动,准死无疑——但是对方居然不动,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萧七一轮抢攻,锋锐已过,如果还攻慕容不是不下,对方待自己一鼓作气受挫后再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萧七剑法十分凌厉,武功更以气势胜,但长力、耐力、功力都不足,时间一久,便不如前。  慕容不是显然也看出了这点。  所以他作出了反击。  呼地一声,他的袍袖卷起了地上一大堆碎瓷,进射向萧七的脸门去!  就在同时,他双手一反,双朝在手,迅疾元伦地刺了出去!  碎瓷是喷向萧七脸门的,就算萧七接得下,视力也为之所阻,就这般一阻之下,他就可以杀死萧七。  就在这时,飓地一条人影飞到,霍地张开一面伞,叮叮挡当,碎瓷都打在伞上,那人格伞柄急旋,呼呼连响,那些碎瓷片都急飞开来,有不少还回旋着、呼啸着往慕容不是身上打来!  慕容不是的双朝亦在此时刺出,萧七蹲低,以剑硬接,叮叮二响,朝和剑交接在一起,这时碎片已向慕容不是打倒!  九脸龙王若弃戟以前袖卷飞瓷片,倒不难办到,但他九脸龙王的名头,却要教两个后生小子丧尽了,当下他大喝一声,身子居然也像那伞一般,急剧地旋转起来!  这下旋转极烈,比伞犹有过之,所不同的是,容肇祖的铁伞是以木柄为轴心,而慕容不是左脚屈膝横抬,却以右脚为轴心,速旋上来,只见飞射过来的瓷片,都打不进去,反被旋转之力剧弹飞出去,又射向众人身上。  众人纷纷闪躲接砸,容肇祖有伞挡在前面,当然不怕,但慕容不是这一急转,一举两得,以旋转的大力,双就一扳,竟把萧七的剑叮地夺了过去!  这时萧七已变成了空手,慕容不是却在旋转中,发出一种极大的威势,只要一发,容肇祖、萧七二人都命在危殆,而且慕容不是的口中,正发出了一种极似怒豹低呜的啸声,这种沉啸,正是聚集”龙王庙”高手赶来相助的暗号。  慕容不是原本杀了李胖子,冒充他探得唐甜等人行动,便一击借瓷片遽然杀之,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萧七一番搅乱,他跟萧七交手过后,知自己勉强可胜对方,但若加上那执伞的青年以及众多高手,要胜可没那么容易,于是便撮啸叫人相帮。  他撮啸一沉一起,一连三次,中间夹杂“挣”的一声,原来这“挣”的一声,并非是他的呼啸,而是容肇祖,忽自伞柄中抽出了薄剑,交给了萧七,萧七手中一有了剑,慕容不是就不呼啸了。  因为萧七已经出剑!  一剑直刺慕容不是心房。  他已在慕容不是呼啸及旋转中,瞧出了对方的破绽!  他的剑侠,但慕容不是的反应更快!  他立时如铁钉一般,钉在地上,再也不旋转一下,而双戟也及时迎上薄剑,格格两声,又扳佐了薄剑!  “叮”的一声,容肇祖伞顶突现尖刀,伞一阖,直刺慕容不是!  慕容不是本来想用双戟照样把萧七薄剑扣飞,但容肇祖伞尖刀一到,他只好勉力分出一戟,格地又抵佐了伞尖刀。  这一来,双朝共招架住一剑一刀,已没有余裕,唐甜趁机扑起,半空撤下一团白粉,往慕容不是头上罩落!  这下慕容不是正双手抵御两大年轻高手的犀利武器,根本就设法闪避唐甜撒出的“白粉”。  慕容不是却真有过人之能,猛张开口,只见他原本就鼓起了哈螟的肚皮,如今像一面大鼓一般,更加凸起,他深吸一口气之后,猛地喷出,刹那问,肚子已瘪了下去,与常人无异,只稍略坟起。  这一口气,将白粉吹得飞扬,这“白粉”是唐甜所撤,唐家的暗器毒药,有谁敢沾,萧七、容肇祖、慕容不是三人纷纷撤招疾退,连唐甜本身,也半空一个筋斗,以手捂鼻,退了回来,至于本来畏于九脸龙王不敢上前参战,后来见慕容不是稍有力不从心便要加入战团的甄厉庆、江伤阳、中叔崩等,更忙不迭飞退七八丈开外!  他们曾眼见唐三千已死,铁恨秋之中毒,谁也不敢挨唐甜手中的“暗器”了!  这时慕容、萧、容三人分三个不同的方向退去,萧七猛见在地上哀号挣扎的铁恨秋,不禁勃然大怒,扶起身退,吨问道:“是谁伤我兄弟?”  而地上的唐方,也为海难递扶走;落花娘子虽然中毒,但功力尚余些许,勉强挪移,闪过了毒粉的危机。  萧七喝问三声,却投人应,萧七本要杀慕容不是,但速见铁恨秋被毒成这个样子,如何不怒,毕竟结义情深,唐方见众人不答,甚不耻于唐甜为人,便道:“是唐甜!”  唐甜这时本可阻止唐方说话,但她也正撮唇发出一阵尖哨。  萧七霍然转身,怒视唐甜:“你……”唐甜初有些惊惶,但随即笑道:“萧七,他要对付我在先,难道你就忍心见他杀了我才甘心吗?”  萧七跺足大呼:“不会的,铁老二不会这样的!”唐方一旁疾道:“是刚才唐三千为我求情,她杀了唐三千,铁恨秋悲痛若狂,她就下了毒手。”  唐甜圆目一瞪,恨恨地道:“唐方,你再多嘴,我就毒哑了你!”  萧七只见怀中的铁恨秋眺目毗牙,到最后竟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咀嚼起来,鲜血淋漓,触目惊心,萧七恐惧地向唐甜问:“甜儿,你……你怎可如此?”  这时变化极其复杂交错,慕容不是以一日真气,冲散“白粉”,即扑前图一举击毙容肇祖,容肇祖一面要躲开毒粉,一面身退,已退到甄厉庆、江伤阳、中叔崩等人身前,慕容不是和身扑来,甄、江。中叔、容四人,人人自危,纷纷掣出兵器,以四敌一,人影倏忽,呼喝连声,半得正酣。  这时霍、霍、霍连声,十数条人影,射人室来,其中有七八人全身黑衣黑衫黑裤,连披风腰带手套都是黑的,剑也是黑的,杀将进来,武功都十分凌厉。  容肇祖大叫道:“小心!来人是‘黑杀’!”  黑杀是武林中极可怕的一群杀手,当初也有人不信,睹之以鼻,结果连武林中的“杀手之王”霍图也让这一群“黑杀”所杀之后,就没有人再敢轻视这一群人。  九脸龙工适才发出的晓哨声,便是通知这一群煞星赶来。  这时铁根秋在萧七怀中正痛得死去活来,竟一口咬住萧七肩膀,萧七吃痛大呼:“二弟,你,你于什么?是我……呀!”被咬得痛人心脾,用另一只手扳开铁恨秋面颊,只是铁恨秋早已被毒力冲得理性全无,兽性大发,哪里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人?萧七既不能出重手,竟扳之不下。  唐甜见状,知此时此境,绝不能同室倒戈,于是道:“我给解药,你解铁根秋身上之毒,但你须得答应我铁恨秋毒去后不得报复。”  萧七见形势危险,喝道:“好!”铁恨秋这时已陷入疯狂状态,十指箕张,已抓入萧七左右肋骨之内,萧七大叫一声,向唐甜吼道:“解药!”  唐甜一晃身,已到了铁恨秋身侧,左手在铁恨秋下额一捏,右手拇、食二指,即将一颗药丸,弹人铁恨秋嘴里。那药丸遇津即化,铁恨秋眼中凶光登时大减,唐甜道:“一会儿就没事了。”  只听宛若海风吹帆,宛似怒涛狂啸之声大作,还夹杂着几下闪电般的霹雷之声,原来大厅交手的人虽众,但兵刃交击之声全被慕容不是一人袖风所掩盖,间中响起的是双戟出击破空之声,慕容不是以一人双朝,力敌容肇祖、甄厉庆、江伤阳、中叔崩四人,却仍占尽优势。  这时一阵叱喝之声,忽有几人闯入战团来,几下交手,即有“龙王庙”数人受伤而倒,“黑杀”也有几人着了道儿,俱似是遽然间中了暗器,失去战斗力一般。  这五、六人杀出一条血路,到了唐甜身前,都急着呼唤:“小妹。”唐甜点点头道:“你们除恶务荆”忽有一人指着唐方叫道:“唐姑娘也在此地……”话未说完,唐甜手一扬,那人声音嘶哑,仰天而倒。  原来这一批人是唐门流落江湖的子弟,唐甜在唐门现存的人物中,辈份可以说是相当之高,加上她本身的号召力,很多人都服膺于她,但唐门的人也看见了唐方,有部分子弟,因萧秋水闯唐门时而不谅解,便装作没见到;部分唐门子弟,见着唐方,无限惊喜,但忌于唐甜之威,不敢上前招呼;只有小部分唐门子弟,乍见唐方,欢喜无状,唐小弟便第一个上前问候,却死在唐甜毒箭之下。  唐小弟一死,其他的人便不敢相认。盾甜手一挥道:“去把那些人统统杀掉。”那些唐门弟子,立即各自接战“龙王庙”和“黑杀”的人厮斗起来。  铁恨秋服了药丸之后,身子已渐渐从僵硬绷直中放软松弛了下来,不住地喘着气,终于回复了理智,推开了萧七,抱着唐三千的尸体,又痛哭起来。  这时慕容不是一人力敌四太高手,只见他硕肥身姿,候然在东打出一掌,候然在西踢出一脚,攻势飘忽奇特,竟一人打得四人穷于招架。  只听慕容不是大喝一声:“甄厉庆,你究竟帮我还是帮那女娃儿!”  甄厉庆明明趁着江伤阳、容肇祖、中叔崩一齐动手时才跟上去参一把,却不料四周尽是慕容不是痴肥臃肿而迅疾元祷的身形与掌影,心中早已暗暗叫苦,心惊胆战,听得慕容不是如此一喝,便舞起两团掌影,呼呼护卫着自己,大叫道:“龙王,不关我事,不关我的事!”  他刚呼叫完毕,掌形一空,压力尽去,只闻一声冷哼,犹在自己耳边传来,但慕容不是却没有再向他出招,甄厉庆可吓出了一身冷汗。  甄厉庆一退出,江伤阳、中叔崩、容肇祖三人,顿觉压力更巨,战得半晌,江伤阳已气喘如牛,忽听慕容不是的声音,犹在耳畔传来:“你本两不相帮,却来膛这趟浑水作甚?”  江伤阳一听,便连声答道:“我谁也不帮,我本来就跟他们无关……”骤然压力一轻,慕容不是的身躯,又离他而去,只见容肇祖和中叔崩两人叱喝连连,但两人不管腾挪闪移,招架出击,始终都被九脸龙王一副硕大无朋的身躯包拢着。  江伤阳骤失压力,但掌势一时收不住,“昏冥神功”的慷慨罢气反压了回来,便知一只胀满气的橡皮球一直被压着,一旦完全放松后便会弹跃起来,江伤阳呼、呼、呼一连打了六七掌,身子也转了七八个旋,方才收得住势子,但已大汗淋漓,真力大耗。 第二十九章:舌战   江伤阳稳下步桩,当即单掌护胸,一掌挥舞,护住全身、怕敌人趁势来袭,但定过神来,放眼一望,容肇祖、中叔崩二人已被慕容不是攻得手忙脚乱,江伤阳踌躇当堂,不知过去帮忙好,还是趁早脚底抹油溜掉好。  慕容不是力攻四人,尚占上风,而今江伤阳、甄厉庆一去,中叔崩、容肇租二人更不是他对手了。只因客肇祖以油散中叔崩以挑木心钉为武器,十分诡异,他一时也取之不下。  这时萧七正想过来加人战团,忽地一声愤怒已极的虎啸,一条剽悍的人影,候扑向唐甜,唐甜呼道:“萧七……”萧七抢身一飘,截住铁根秋,铁恨秋被头散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嘶吼道:“你别挡我!”  萧七双手力抓住铁很秋双肩喝道:“不可如此!”  铁恨秋状如疯虎,发力挣脱,但萧七死扣不放,铁恨秋嘶道:“我要替三千报仇!”  萧七十指深深扣住铁恨秋,吨道:“你报仇又有什么用?唐三千不是已经死了,我答应过唐甜,把解药给你,就不准你报仇!”  铁恨秋呆了一呆,又发力挣脱:“那是我的仇,你没有理由干涉……”他说着眼睛都红了。  萧七一声大喝:“你报你的仇?你看,如今,大敌当前,你闹这牛脾气,不是正好为敌人所趁?我答应了人才能救你,而今你要我毁约,岂不是陷我于无信?”  铁恨秋喉头滚动,发出两声低低的呜咽,终于停了下来,萧七也放开双手,铁恨秋噗地跪倒下来,抚着唐三千的尸身放声大哭,一面哭,一面捶自己的胸膛,嘴边的血,却是越流越多。”  萧七看了于心不忍,双手搭在铁恨秋肩后,柔声道:“恨秋,人死不能复生,你一生爱恨太多,大悲大喜,委实太过无常……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铁恨秋一双大眼,宛似要哭出血来,猛抬头,恨声道:“如果死不复生的是你的妻子……你会怎样?”萧七被他问得一愣,铁恨秋忽然右手捉住自己左手无名指和尾指,用力一拔,鲜血迸将出来。染红了双手,萧七吃惊道:“你干什么?”  铁恨秋惨笑道:“我不干什么,这手指,送了给你,从今而后,我们两人恩断义绝”萧七拎若两根血淋淋的手指、也不知如何是好,转头望唐甜,唐甜己赶过去跟中叔崩、容肇祖并肩斗九脸龙王,铁恨秋见萧七眼内对唐甜一片惶惧之色,当下长叹一声道:“我好恨啊我好恨!”说着蹲身抱起唐三千,大步行去。  萧七不禁问:“恨什么?”  铁恨秋止步,依然背向萧七,仰天长叹道:“如果萧秋水在,我铁恨秋,千山万水、刀山油锅也会去,只惜……只惜萧秋水已不在人间!”  萧七也听懂他“他跟错了人”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话是好,铁恨秋又踏步而去,道:“我今日看在你脸上,不找唐甜拼命,日后再教我通上,惟有……你死我亡!”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余地,萧七听得心头一震。  混战中的高手见铁恨秋半身披血,又抱着个死人,满眼红丝,乱发狰狞,状若疯狂,也不去阻拦他。  萧七恍惚了一下,觉得他而今所作所为,跟以前他所敬眼摹仿的萧秋水,可相去了那么远的一段距离,完全走到一条岔路上去了。但多少日子以来,热衷名利,并不感觉到这些有负初衷,而今见铁恨秋断指而去,这感觉才分外强烈起来。  他握着铁恨秋的两枚断指,只觉那手指渐冷如冰,已远离了它们主人的热腔热血。  萧七怔仲了一阵,一直等到唐甜一声娇叱:“准备,潇潇暮雨洒江天,发!”  萧七一听不明所以,转首过去,只见周天寒彻,长空银丝千缕,直袭慕容不是。  慕容不是却趴低身子,他肥大的身驱往地上一伏,往内一缩,竟似只乌龟一般,那些“雨丝”洒在他身上,纷纷都沾不着他身子,弹飞出去。  原来唐刮、容肇祖、中叔崩三人合攻慕容不是不下,而唐甜又始终等不到萧六、海难递、江伤阳、甄厉庆来相助,便将心一横,把独霸江湖的暗器“潇潇暮雨洒江天”拿出来用。  “潇潇暮雨洒江天”一人不能施,唐甜便喝令在场十一名唐门子弟,抽出一长形方盒,右手平托,左手抽布制打风矾,一抽一送,银色的雨丝在寒彻浓雾里,向九脸龙王喷去,九脸龙王知这种暗器非同小可,便施:‘潜龙惊蛰神功”,以背部集运一身功力,来硬接抵挡,只是他身材未免过胖,伏在地上,不似条龙倒似足了乌龟。  这“潇潇暮雨洒江天”,原是唐门最犀利的一种绝门暗器,所施出来的声势,唐甜小时见过,那暗器只有唐老太大会用,唐甜这等功力,哪里能使?只不过她聪颖过人,独霸江湖之心又切,便集合唐门制造暗器方法,仿其声势作了一种十数人合发的武器,又因向拄昔年宋雪宜以独创之“如今是雪散云消花残月缺落花流水”的暗器救了群英,便名之为“潇潇暮雨洒江天”发出来时也真有过人的威力!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时,忽有人恐怖地大叫道:“天……唐老太太……萧秋水……忘情天书……天下英雄令!你们……你们……不要伤了老太太……唐老爷子,放出来了……我……”众人听得莫名其妙,只见唐门高手中的一人,衣衫槛楼,眉须皆白,状若痴狂,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却大如铜铃,漆黑如墨,但又似什么都看不见,却一直叫嚷不休。  旁人部不知其理,唐甜叱道:“唐看,你做什么?”  唐甜何等聪慧,这一声喝出,立即想起一事,脸色大变,众人只见她本来全神贯注于格斗中,一下子如被什么东西所吸,眼睛亮着一种很奇怪的色彩,双颊也红如蜗桃,只听她试探着问一句:“他在哪里?”  唐看茫然道:“他是谁……他……”  众人见唐甜如此紧张,这女子虽年纪甚轻,但智谋勇诈皆常人莫及,如今居然这样凝神,不禁诧异起来,纷纷停止了打斗。  唐甜的一颗心,几乎跃出口腔来,她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太太……”唐看双目一片茫然,仰视适才“潇潇暮雨洒江天”处,脸上忽现惊喜之色:“老太大……老太太……她在……”唐甜即问:“她在哪里?”  唐看好像在半空中看到了些什么,双手急得在空中乱抓,然后惶急恐得噗地跪地,嘶声道:“老太太……您放过我……我不说出来……阿看看不见,绝不悦……”说着竟双指并伸,将自己双目挖了出来!  众人都觉惨酷无比,但见唐看双目洒泪流出鲜血,身子摇摇欲坠,仍在嘶声叫道:“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你们在哪里……我……我没看见,我不说出来……我没有看见,我不会说出来……”他虽然盲了,但好像依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无限恐惧似的。  唐甜故意学他的声调,引入主题:“天书……神令……萧秋水……”唐看听了,怪嘶一声:“别逼我……我不说,我不说,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众人此刻都知道里面大有文章,而且事关重大,都屏息以待,不敢惊扰,何况以此人身体精神情形看来,已经是油尽灯枯之际。  只听唐甜又道:“看叔叔……没有关系……说出来……我也是唐家的人……”唐看脸上神情,却是一片茫然,但每忆及当时情形,便有一种十分惨痛的表情,全身剧烈地颤抖,眼看是支持不下去了。  原来这唐看便是昔年守护“唐老太爷子”的唐门六个最核心的神秘人物:“唐门六识”之一,排行第四的唐看,当时萧秋水与唐老太太之一役,惊天动地,唐看是亲眼目睹的,自此一役后,唐门大变,唐看也跟五位兄弟生生分离,唐看也被唐老太太弄得形同痴呆,对过去的事一无所亿;所以该役只剩下唐看,但唐门子弟无论对他如何逼问,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唐看因而在唐门中身份也丧尽,武功更大打折扣,因他痴痴呆呆,也不懂明判是非,便亦跟着唐甜为非作歹,冲锋陷阵,他痴愚笨拙,自立不了什么大功,但武功未失,每到危险关头,都能自保,发挥出部分潜力,想当年“唐门六识”中唐看老四是何等神威,敌手当然也杀不了他。  只是适才唐甜命令唐门弟子发出“潇潇暮雨洒江天”,唐看一见,只觉好熟,昔日一战,风云变色,涌上心头,竟恢复了记忆!  这记忆在唐看来说,是怵目惊心且惨痛的,一下子全部回来了,犹如地狱中的幽灵,无限恐怖凄厉,令唐看心弦若绝。  但这一下也行藏大露,为唐甜发现。唐甜听唐看胡言乱语,心中已明白几分,又见唐看真元涣散,气色黑黄,命在危殆,心里急不可待,便要他说出昔年一战情况。  盾看一面想说,一面又在抗拒,心里好像有两方面的人,在拉着他肠子往两边扯一般,而脑里一面静得像死一样,另一面又轰然巨晌,处处都像在分裂崩溃,唐看再也受不住,悲声哀呼道:“我……我说……天书、神令、老太太……都……都在……”说到这里,口已吐出白沫。  容肇祖见状,便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他,低声说:“老丈歇一下再说未迟……”一掌贴在他背心,想将内力传过去,护住唐看心脉,使他不致一时血气逆流而致死。  容肇祖原来心肠极好;看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垂危挣扎,这样逼问下去,只有被逼死当场一途,于心不忍,便上前想使他暂保元气。  但此刻唐看已提到萧秋水、忘情天书、天下英雄令,以及康门数年前的一场大秘闻……人人急欲知个分晓,哪管这老人家的死活,乍见容肇祖跃落场去,有人以为他要杀人灭口,有人以为他故意要接近唐看以图只有他一人听到,只听飓、飓、飓几声,几条人影,一齐势出,不同随武器。攻向容肇祖。  容肇祖此掠非同小可,铁伞急旋,全力抵御,只闻砰、砰两声,又呼、呼、呼数下;容肇祖脸色全白,跋路身退,要不是萧七及时保护着他,只怕已血洒当常场中呼呼之风依然未止,几条人影,击退了容肇祖,又互相搏斗起来,一下子,江伤阳便被踢中一脚,哎哟一声便倒飞出去,撞在“五方太岁”身上,乒乒乓乓,师徒六人摔在一起,跌得甚是狼狈。  而场中只剩下九脸龙王庞大的身躯,迫得甄厉庆和中叙崩招架不住,节节败退,甄厉庆和江伤阳本来就没有胆跟九脸龙王交手,但现在听得有关天书神令的消息,哪甘后人,都抢先出手,但仍斗不过慕容不是。  三人拳脚之风呼呼急响,唐甜忽呼道:“你们再打,人就要死了,看你们还争个什么!”  三人一听,心里均是一慎,忙收手罢战。  九脸龙王哼了一声道:“天书神令萧秋水,天下英雄尽可得,也不是你们唐门所属,伤听得,我也听得,否则,我教大家一伙全没福听!”  唐甜知九脸龙王武功犀利,一时三刻,绝对解决不了他,又担心唐看支持不住,只得说:“好吧,你先让开。”  九脸龙王知唐甜人甜年纪轻,但狡诈若狐,不可轻信,故仍旧不让,冷笑道:“既是如此,这位唐老人家先告诉我再告诉你们也不妨。”  众人一听九脸龙王得寸进尺,贪得无厌,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萧七也忍不住喝道:“慕容不是,伤要脸不要,唐看是唐家的人,为什么要说与你听!”  慕容不是笑嘻嘻一笑道:“我有九张脸,不要一张脸又何妨!”  江伤阳那一脚正是九脸龙王踢的,这一脚使得江伤阳羞上加怒,何况天书神令,江十八爷向不让人,便朝指骂道:“慕容不是,你独霸天书神令,当天下英雄死干死净了么?”  九脸龙王的狭小眼睛,忽然射出凌厉的光芒来,江伤阳为之一窒,退了一步,又骂道:“天书神令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不给人听!”不禁又退了一步,犹有不忿,骂道:“我没有看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说完再退了一步。  九脸龙王森然冷笑道:“我慕容不是不要脸是出了名,但你江十八边骂边走的英雄我可学不来!”江伤阳脸上一红。一步道:“慕容不是,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胡行雄凑上九脸龙王身边,向萧七骂道:“凭你也配龙王出手……”萧七冷笑道:“那么由你来出手?”  胡行雄在“龙王庙”见过萧七武功,自知不敌,当然不敢,这时“黑杀”一杀手抢前叱道:“我来代替龙王教训你也是一样。”  九脸龙王点点头,心付:别中了这干小子的计,自己还是先逼唐看说出萧秋水遗体下落再说,于是返身向唐看大步走去。  唐看这时还是呆呆愣愣,痴在一旁,自言自语,双眼发直,也不知场中发生了什么事,一这时上人在外面向九脸龙王喝道:“邪魔外道也敢觑武穆神令、“武林奇书!”  九脸龙王抬目一看,原来是崆峒派掌门,不知何时,已率了一班子弟,浩浩荡荡行来,九脸龙王冷笑道:“崆峒派消息可灵通得很!”  崆峒派掌门“飞刀神手”曾华照道:“你们在这儿的都是邪魔外道,调查萧大侠下落。  的事,应该由我崆峒派来办。”  忽听一个声音道:“这里也不只是崆峒一派是正道,我们括苍派不算一份儿吗?”只见又来了一群人,当先一个,袒胸露臂,虬髯满脸,状甚凶悍。  崆峒派掌门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冷笑道:“括苍派么?自然算,只是尊师在阴曹地府,恐怕也会骂你太过忘恩负义!”  括苍派掌门人”白玉老鼠”林明材登时窒住,一时说不出话来,掌门师弟“霸王棍”吴明福及时回了一句:“令师祖如果没有我们太师祖,恐怕也不会有你这等见利忘义、数典忘祖的徒子徒孙了。”  这一来,曾华照也无话可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原来曾华照的过世师父“无情飞环”曾繁森曾救过括苍派前五方太岁之单眼太岁平时巴结师父惯了,口齿倒很伶俐,接任掌门!道:“我师父是怕‘近朱则赤,近墨则黑’,耻与你这种人站在一起,沾着了也是脏的!”  九脸龙王部下“顺风千里”胡行雄骂了回来:“你师父是什么德性,凭他有什么资格来对龙王谈近不近的!龙王坐着,他只有跪的份儿!”  甄厉庆这时倒跟江伤阳站在同一边,截道:“大家都是武林人,自高辈份,也不教人笑甩大牙!”  他跟江伤阳同为一方霸主,江十八被人诡毁,他自己也高不到哪里去,自然要吸吸叫。  九脸龙王狭目发出阴冷的厉芒,跨前一步:“你说什么?”  甄厉庆脚下响了几声,跺碎了见片瓷块儿,道:“我没说什么。”  容肇祖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三声。  九脸龙王反问:“你笑什么?”  容肇祖大笑道:“我笑可惜铁老二不在。”  九脸龙王不明所以:“嗯?”  容肇祖道:“铁老二若在,他一定会把你痛痛快快,骂个狗血淋头!”  九脸龙王冷然道:“小娃子你不想活了!”  容肇祖傲然道:“我活不活,关你屁事!”  九脸龙王脸色一沉,数十年来江湖上哪有人敢对他这般说话:“你说什么?”  容肇祖仰天长笑,笑得捧腹蹲腰,九脸龙王勃然大怒,喝道:“你笑什么!”  容肇祖道:“你叫九脸龙王,一点不错,是聋王!聋子的聋!”  九脸龙王一步踏前,喀勒喀勒踩碎了数十片瓷块,萧七抢前掌门人“长生刀”何狮光一命,所以曾华照大骂林明材“忘恩负义。”但曾华照太师祖“铁血双枪”陈定康却曾与林明材师父“九翎大侠”郑福祥一场约定的生死战中落败,“九绷大侠”却不劝铁血双枪”的性命。这一连串的混淆关系,两方面都极不光荣,认为奇耻大辱,甚不愿听人提起。  这时曾华照的弟弟:“铁拳头”曾华明道:“有道是,先到先得,这唐看是我们崆峒先见到,所谓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当然由我们负责照顾他!”  这一句话,可引起全场不满,甄厉庆道:“好个先到先得,不知我们算什么!”  唐甜接道:“若论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唐看是我们唐家的……’话未说完,九脸龙王冷冷他说:“你们唐家跟他朝见口,晚见面,没问清楚是活该,今儿该轮到我们来问问了!”  括苍派林明材听得有理,不禁点头脱口道:“是啊!”猛觉九脸龙王是邪派,而且慕容不是说的“我们”,根本系指“龙王庙”的人。他括苍派可没份儿,当即改口道:“道理是不错,可惜天书神令,是正义之物,怎可以由你们这干无耻之徒沾污!”  九脸龙王正要反唇相讥,忽听一人道:“林掌门人说得甚是,我天山一派一定跟林掌门人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为正义抵抗好邪到底。” 第三十章:武林大骂街   只见又有了一群黑压压的人,撑着一面白旗,迎风正招播,上绣一只白猿,栩栩如生,旗下当先一人,白眉自发白须,身着白袍,皮肤白皙,‘正是“天山派”当今掌门人“九月飞猿”周锡海。  括苍派掌门林盼材知来强援,周锡海跟他素来是“并肩儿上,连抉而退”的老搭档,正在大喜过望之际,又听一人道:“天山派帮谁,我招连派就站在那一边。”说话的人是祁连派掌门及一千徒众。  要知道祁连派是小支派,一直受天山派庇护,要不然早在多年前就让岷山派消灭了,所以素来以天山派马首是瞻,这一来,括苍派三派联合,声势大振。  括苍派掌门人称明树哈哈大笑,得意非凡:“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跟我们争,否则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崆峒派眼见对方声势浩大,正觉无可奈何,忽听有人说:“你帮括苍,我帮崆峒,你们天山派的人,体想沫猴而冠!”  只见又来了一群人,个个道服玉髻,正是昆仑派的高手。原来昆仑派跟天山派向有宿仇,两派作对,已十数年,恩恩怨怨不知凡几,两派弟子流出来的血够漆遍一座道现了。这下天山派帮着括苍派,昆仑派便要帮崆峒,其实为来为去,最终目的,也不过是阻止对方夺得神令天书,好让自己这方有利。  两方正争得不可开交,昆仑、崆峒联手,虽比天山、括苍、祁连三派声势要大,因昆仑派向有卓誉,门下弟子又极多。双方正在对峙,又有五个帮派出来,分别加入两路人马其中一边。  九脸龙王哈哈大笑道:“原来正道人马,都偷偷地云集于此地,夺宝来也!”  昆仑派掌门育生子寒着脸道:“我们岂是来争宝的!我们是来维护天书神令,不致落人奸徒之手的!”  只听一人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人说所谓正派人士暗地里老没牙的喝稀粥,有多无耻(齿)下流,今才教俺尽收眼底。”  当下正派人士都变了脸色,只见来的是两个血衣人。  崆峒派掌门人曾华照动容道:“是血河派的人!”  育生子动怒道:“来者何人?”  左边血衣人道:“血河振的人。”  众皆哗然。血河派在江湖上,是令人闻声色变的帮派,而且杀戮极重,武林中每一派每一教,都不免跟他们结了血仇!  九脸龙王也问道:“是血河派的什么人?”  右边血衣人道:“血河派中无名小卒。”  唐甜道:“血衣人。”  血衣人道:“是血衣人。”  原来血河派中,以服色鉴定派中子弟身份,血衣只是血河派中一般子弟,在血河派中:身份不高不低,大家这才放下心来,见对方可欺,便大刺刺他说:“你家掌门不敢亲来,派你们这两个小卒来,算得上什么!”  左边血衣人道:“这等小事,也用得着我家掌掌门亲至么?”右边血衣人笑道:“除非是萧秋水大侠复出,老掌门才会亲来拜会;若单止天书神令的讯息,掌门人派我们来看看就够了。”  天山派掌门人周锡海忍不住骂道:“城门楼上挂猪头——好大的架子!”  右边的血衣人脸向周锡海,寒着脸问:“你说什么?”  周锡海没料到还会再来问一次,呆了一下,见血衣人目中射出无比凌厉、坚决、仇恨的光芒,不禁心头一寒,但在大庭广众下,不甘示弱,吞了口唾液,说:“我说……你家掌门,椿树上晒衣服好大架子!”  血衣人盯着他,瞪着他,长久,只说了一句话。  “你会付出代价。”  周锡海不知怎地,心里有点慌,但在众目膀暖下,怎能示弱,所以大笑道:“你又能怎样!”心里想各路英雄好汉云集在这里,还当真怕了血河派这两个小卒不成?  就在这时,另一个血衣人冲了过来,原本在周锡海与那血衣人之间,还有五六个武林豪客间隔着的,但那血衣人身法一展,眨眼间已越过这凡人,到了周锡海身前。  周锡海着实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是天山派一派之尊,自有过人之能,手臂一掣,天山派“双飞”一式,疾刺而出。  本来众人见那血衣人身法如此之快,不禁替周锡海天为担心!但周锡海这招“双飞”一出,众人的担忧都转出了一声轻吟,这一剑如此轻灵巧妙,对付血衣人已绝不成问题。  血衣人闪身而来的去势虽快,周锡海“双飞”一式显然快妙,但以血衣人身手,不致如此不济,定避得开去,就算不慎中剑,也不致全无闪让,正中胸前!  ——一剑刺入血衣人胸前,但血衣人来势仍然不灭,噗地一声,一股血泉,自背后疾溅而出,血衣人竟仍扑前,使得周锡海的剑完全对胸穿出。  越时全场的人尽为大惊失色,忽见剑光一闪!好个周锡海,不愧为天山派一派掌门.临危不乱,左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剑,承“双飞”一式之未,嗤地又刺了出去。  但是血衣人仍然没有闪避。  短剑插入血衣人腹闯,血衣人半声未吭,右手一掣,多了一柄仅半尺长的利刃,仍逼了过去。  这一来,除了周锡海右手长细直人血衣人胸膛及柄之外,左手的短剑也全扎进血衣人小腹里去。  众人惊噫未毕,那血衣人已一刀扎了下去,全扎入周锡海的“百会穴”里去,纵半尺长的短刃也足够要了周锡海的命。  两人就如此刀剑连住身体,缓缓倒了下去,天山派周锡海本来跟“血河派”没什么瓜葛,只是因为说话一时过于狂妄,却惹来杀身之祸:在场百数十高手,居然无一来得及挽救。  众人看在眼里,莫不惊心动魄,大家心想:血河派区区两员无名小卒,亦如此狠绝,血河派确是沾惹不得的。  天山派各门徒眼看无端端死了掌门人,一干门徒悲愤若狂,副掌门人“九阴真君”康富宁悲怒吨道:“血河派竟为了一句话就杀人!”  剩下的血衣人冷冷地道:“谁辱及我掌门人,谁就得死!”  康富宁怒得全身发抖,想过去讲命,但一触及血衣人的目光,只觉如两道毫无感情森冷凌厉钠电光,不禁一震。想起适才血衣人力搏周锡海天师兄的场面;不寒而栗,剑拔出了一半,却没有抽出来,转头向括苍派林明材等吼道:“我大师兄为你们舍生取义,伤们就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吗!”  括苍派人人脸上,均有郝色,样子甚是尴尬,林明材犹豫了半晌,道:“我们……我们可没叫令师兄……去得罪……得罪血河派的欧阳掌门……”康富宁怒极而笑:“好啊,那是我死鬼师兄多管闲事了!”转头望向祁连派的人忿道:“你们呢?不是跟天山派同生共死的吗?”  祁连派的人脸色均闪过一丝难色,祁连派掌门人廖桑文笑道:“周掌门之死,我们也很难过……但大家为的是天书神令……犯不着为个人生死,跟血河派结下梁子……何况人死不能复生,而周大掌门虽死,天山派仍在,我们仍支持天山派的……”康富宁气极大笑,说道:“好!好!好!你们祁连派若不支持我们天山派,岂能维持到今天……当日早就让岷山派消灭了!”  只听一个声音接道:“正是,祁连派忘恩负义,天理不容,天山派帮错人了。”  原来不知何时,又来了一群,说话的是岷山派掌门人邓建业!  祁连派与蜗山派早有宿怨,要不是天山派从中调和,祁连派早就覆亡在实力雄厚的岷山派手里了。  天山派副掌门人康富宁虽在懊恼之中,但神智仍十分清醒,冷笑道:“邓掌门人……要是贵派灭了祁连,第二个要灭的,只怕就是敝派了。”  祁连派掌门人廖桑文紧接着大声道:“是,是呀!’康掌门人明见万里,岂会受你岷山妖徒历惑!”祁连源的人都起了哄。  岷山派的人也纷纷骂了回去,掌门人邓建业笑道:“既然如此,休得怪我站在崆峒这边了。”  崆峒派掌门人曾华照忙不迭道:“我们这儿跟岷山派敌忾同仇,向来如此!”  话未说完,又有人道:“崆峒派是我们死敌,既是岷山派帮崆峒,我们就帮括苍、天山。”  原来是雪山派高手赶到,这一时间,也不知到了几帮几派,多少门人,互相各有仗恃,朝指大骂,这些一方掌门,一派大师,真正对骂起来。口舌绝不在刀剑之下,骂得有声有色,口沫横飞,绘影图声,数典忘宗,借题发挥,左右逢源,眉飞色舞,引经据典,连对方祖宗十八代曾做过的一件对不起自己祖宗的十九代的鸡毛蒜皮小事,也记得一清二楚;骂得鞭辟人里,天马行空皆有之。  这些数十门派骂得正酣,忽听一人道:“欧阳门下为了口角之争,动辄杀人,未免太过分!”  这人声音夹杂在数百破口大骂之声中,依然清晰可了,声音动听,又居然胆敢挑上血河派,不禁令人大奇,均佐了口打量来。  那血河派的人站在中心,虽然在武功而言,并不足重视,但他那么一站,似以他血河派三流高手身份,虽一人之徽,却足可与任何一门一派抗衡,那血衣人听得哪人说,便道:“并非欧阳掌门叫我们如此做,是我们做弟子的,听人辱及掌门,惟死以报而已!”  那鼻音甚劲的声音叹道:“我想欧阳掌门若知道你们如此做。定然反对的,这佯作法,不但在自牺牲了性命,还使血河派大大得罪了武林中人。”  血衣人反问:“你是什么人?”  九脸龙王淬然大笑道:“他是什么人?”他笑骂又道:“你连当今与你家老掌门平起乎坐的唯一年轻高手也不知道,也算在自为人了!”  血衣人动容道:“是公子襄?”  公子襄排众人而出,道:“向你家主人代间平安。”  血衣人道:“老掌门说,若公子襄插手此事,就叫我们不要管,因为公子襄自会妥善处理,不会辱没了萧大侠的遗命遗物的。”  众人听得心里哗然,窃窃私语,武林中人一直认为,长江公子和黄河欧阳,一直是互相敌峙,却未知欧阳独竟如此信任公子襄。  公子襄听得心头一热,近年来他受尽江湖中人的误解诽谤,指他意图染指唐方,窥夺宝物,却不料一直以敌对立场的“血手屠龙”欧阳独却如此偏信他。当下正想说话,却听九脸龙王道:“嘿,嘿,嘿,你们欧阳掌门,也未免太托大了吧?天书神令,是血河派的么?难道你们不插一臂,就是非公子襄莫属了么?”  这一番话一说,群豪本就志在宝物而来,自是七口八舌,响应附和,一起骂起公子襄来。  公子襄也没回答,任众人骂个淋漓痛快,却向血衣人问了一句:“你任由同门拼死,也不上前阻止挽救,自己一人活命,不觉惭愧么?”  血衣人道:“若有第二个人再辱及欧阳拳门,我自会上前拼命。跟他一拼;这只是先后而已,我先为本派牺牲,他也用不着有愧。”  公子襄沉思一阵,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好,好,只是……”却又说不下去。  这时他身边同来的十几个门生,早已按捺不住,听人辱骂公子,便反唇相讥,由于公子襄门人口齿伶俐,反应过人,大都颇有文才。十几人骂起来居然窒住了几十人。  公子襄此番来是为找唐方,带了几个子弟来,只是其中秦歌衫、唐藕扶了一个人,正是落花娘子。  他听弟子回骂;觉得实在无聊,便示意收声。  公子襄的门人子弟一旦停声,那些各大派子弟全来个趁胜追击,骂个痛快。  “你们作贼心虚,不敢答话了吧!聪明的快退去九十里外,省得大爷我瞧了不顺眼。”  “什么南公子,北欧阳的……”骂到这里,忽然想起血衣人还在,这“北欧阳”可是得罪不起,无端惹来一身蚁的,便改口道:“这些名号,良已人封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尤其长江公子,夜郎自大,乳臭未干的小子,想出风头,自己胡吹大气一番,被人家笑脱大牙而已!”  “公子襄!什么公子襄,以前公子羽在,我“南天王,冯关安都没怕过!公子襄算得了什么!”  “公子襄的祖父梁其友,以前跟我的祖父借过两斗米,今日能站在这儿耀武扬威,一若不是我‘赛信陵’丘怕和祖上有德,梁家早饿得死光死绝了。”  一人骂得性起,新仇旧仇,齐齐涌来,趁着别人纷纷各出奇能,骂个不休时,他也加了一句:“公子襄可谓卖油的敲锅盖——老大的牌子了,去年我在襄阳遇着他,他居然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跟一干贼毛头前呼后拥地进了庙里去!想我‘飞天锦猫’王文茂在江湖上,武林中可是响当当的。他居然不识抬举,一至于斯,害我一个招呼白搭——他妈的,大丈夫岂能受辱,此仇不报非君子!”  “公子襄的祖上还好,本人还没什么,偏偏养了一群地痞流氓。学什么古人的七十二门生,居然似模似样,真是东施效颦,不知自量,我们是堂堂武人,文人那等无力的东西,也好来学的!”  公子襄开始还想反驳几句,但吸骂的人越骂越离谱,也就一笑置之,不想反驳了。  但最后一人的说话,却得罪了人,只听有人骂了回去:“你‘张飞帮’目不识丁,不识圣人书好处,也不怪你,却胆敢骂起圣人来了,我‘春秋门’崇尚‘春秋’,圣人作‘春秋?,笔则笔,伐则伐,所以“笔伐七十二式’亭誉江湖,你们不知也罢了,竟连圣人都敢乱评,井底之蛙,可笑啊可笑!”  说话的人原来是“春秋门”门主李飞良。  这门主知书识礼,文质彬彬,后来被人欺上门了,才发奋学武。但以武功为副,读书为主,所以一听人辱及诗书,便勃然大怒。  更何况他们的武功,主要一套叫“春秋笔伐七十二式”,所,‘张飞帮”的人辱及,心头火起,便回骂了过去。  “张飞帮”的人也不甘示弱,反讥了过去:“哦,我道是谁,原来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的书生,我真不明白,怎么读书人不上京考试,十年寒窗苦读,却来这武林人是非的地方,嘿嘿嘿,这里可是真刀真枪,不是困着玩的,光靠耍嘴皮子是不成的。”  “春秋门”的人听了,更加火上加油:又骂了回去:“难怪有人说当今武林尽是些粗不讲理的人当家,便是如此!所谓止戈为武,江湖也是讲一个理字,你们不识诗书,居然也出来亮相,不怕丢了祖宗的脸!想你们帮里拜礼的张飞,也‘只是关爷爷的义弟,关爷爷可是夜读春秋的!”  “张飞帮”的人哗然:“人在武林来掉虚文,是糟鼻子不喝酒,虚有其表!”  “春秋门”的人骂道:“你们小兔蹦到车辕上,充什么大把式!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们靠个‘打’字,行么?”  江湖上确有些帮派,是只练武不学文的,听了心头火起,帮着“张飞帮”骂道:“你们靠个‘讲’字,又行么?”  那些科举不第,转而学武的门派高手,也纷纷过来替“春秋门”助把口:人俗语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你们这班人大字不识一个,跟你们说圣人也是白费心机!”  两方又大骂起来,有些还忍不住相打起来。  正所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留手”,众人又打又闹,是武林中鲜有的一场大骂街,加上脚下踏着碎瓷,吱哩格勒的,真是好不热闹。  杂六杂八地骂得不休,却听砰地一晌,又蓬地一声,再轰地一响;尘沙四扬,劲气四涌。  众人只觉一般热浪冲来,功力低的人站不住脚,向左右后面退倒,功力高的也要闭气一阵,都循声望去,只见四人各占一方,脸色各异。  原来九脸龙王趁众人相骂之际,偷偷去拿唐看。  唐甜一双睁,始终盯住唐看,见慕容不是有所行动,便立刻出手制止。  只是九脸龙王何等仔细,唐甜才掠近,便左手陡地翻出,一掌劈出,右手依然抓向唐看。  唐甜本待要放暗器,乍见九脸龙王对自己出掌,情急下则双手硬接其一掌,砰地一声,她半空借势三个巧妙“燕子翻身”,足尖落地时,心血迸动,一时出不了声。  萧七一见唐甜被逼退,也不知她受伤了没有,他最爱唐甜,便立时向慕容不是双掌劈去!  慕容不是单掌击飞唐甜,回过头来,连续接了萧七双掌,萧七只觉一道狂飙加火海吞山般涌来,站不住脚,退了十六八步方休。  慕容不是连接两掌,右手依然不停,已捉住唐看臂膀。  公子襄见唐甜、萧七双双出手阻挡,知唐看是关键人物,便遥劈一掌,直冲九脸龙王!  九脸龙王抓住唐看就要先行逃走,由他门人来挡架,却不料一道似极平和的劲气涌来,马上左手一翻,接了一掌,猛发觉只接下其中小半劲力,但知非同小可,只得急松右手,双掌齐出,轰地一声,以几十一年修为交关的罢气,接下了公子襄这看似平和,但一接之下发挥功力无祷的一掌。  这一接之下,公子襄、慕容不是各震退了半步。  但九脸龙王也拿不住唐看了。  九脸龙王连接三掌,只是片刻间的事!众人停止口舌之争望过来时,慕容不是、唐甜、萧七、公子袭四人,已是各对了一掌,各自在估量对方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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