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寇之沈虎禅大传·将军的剑法之勇将·二

丑丑说小说 2024-04-15 03:28:04
第六章:断喝   蔡般若咳了一声,沉重中带了点无奈:“所以,你们就相信了:南天王已夺得了高唐镜?”  大部分的人一齐点头。  蔡般若双眉又是一轩,发出一声干柴烈火般的爆笑:  “他?能有这个本领么?!”  钟诗情一听,怒火中烧,对蔡般若戟指大骂:  “你这老匹夫!难道你又配拿高唐镜?”  蔡般若也不愤怒,只说:“我是没有高唐镜,不然,风大雨大,我来争个什么!”  大家一听,显然都很有点失望。  那个外号叫“棺棺王”的白不采阴森森的问:“那你在风雨之夜,躲在今忘寺作啥?!”  “是呀,”这次居然是方恨少也加入疑问团里,因为他也的确有一团疑问:“蔡老爷子,你的确躲在梁上做什么?真的要当梁上君子乎?”  蔡般若睖了他一眼,发出三声断喝:“我是为什么来的?!我到底是为什么来?!我是为什么来受这一场窝气的?!”然后仰天狂笑起来。  他三次一连串的问题,居然是一句句反问他自己,逼问之际,波磔嚣狂意态尽显。  大家不由自主,都静了下来,那三声断喝,犹自在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看来,蔡般若并无意思尽吐神功,要不然,这三声断喝,至少得喝断这儿三成性命。  断喝在风里雨里,轰轰发发滚滚荡荡的传了开去,好一会,俟众人定过神来,蔡般若才平息下来,忿忿的道:  “我也一样,收到传书──”  他的左腕一掣,忽地掉出一份信柬来,他握在手里,愤愤地道:  “这信是南天王写的,要我来这儿,共商夺镜大计。没想到,他没胆来,还是先行捷足先施诡计,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夺了不知到底在俸化天还是沈虎禅手上的一面照妖镜,就没种再来赴约了,却教他妹子给老夫设埋伏,叫大家给老朽来个大围剿!”  这段话一说,人人都窃窃私语,喁喁细语起来,在这风声雨声,人人咬耳朵细声说话,反而更显诡怪。  钟诗情已忍不住抗声怒道:“你瞎说!我老哥决不做这种事!何况,我这次来,只是偷听打探你的行踪而得悉的,我老哥根本就不知道我会来!你这老狐狸,分明瞪著眼说瞎话!”  蔡般若嗤笑,道:“那妳自己看一看吧!”双指一掀,迎风一扬,已打开了信柬,迎灯一照,众人定睛看去,还来得及在雨水溅湿信笺之前,看到信末那一朵黄菊花的签署。  武林中人都知道,“南天王”的签署就以一朵黄菊为记。  钟诗情一看,脸都涨红了,那朵黄菊,却是“南天门”的印记,别人可仿造不出来;就算假冒,也瞒不过自己眼睛──莫不是老哥真的……  蔡般若冷哂道:“怎么?没话说了吧?”他依然愤慨地说下去:  “所不同的是,我这传书不是来自劲鸽、飞鼠、蛮蛮兽,而是赫然就在我卧室里床上发现的。”  他气得连胡子也翘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五泽盟’里有‘南天门’的人,可以直入老夫卧睡的地方,干净俐落、堂而皇之的放下了信,安全离去,嘿,嘿嘿,佩服,佩服。”  这几句话,他是瞪著钟诗情一字一字自牙缝里吐出来的。  钟诗情刷地又涨红了脸:“没这回事!我们‘南天门’的人决不做这种事──”  众皆哄然。  大家心中都有了个底儿。  ──南天门与五泽盟数十年来对立,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钟诗牛要对付蔡般若,只怕也理所当然,毕竟一山不能藏二虎;反过来说,蔡五泽也不见得能容得下钟天王。  不过,若是要用到这种见不得光的技俩,把江湖上各路好手都惊动了,要趁一时大意、一个误会来联手伏杀蔡般若,那就未免太为人所不耻了。加上他自己躲在一边,或者根本没出来,却让他妹子与手下去斗蔡五泽,也未免有失大宗师风范。  那是为武林人士所唾弃的。  所以大家议论纷纷,却是心中有数。  忽听一个柔和、细小但清越的语音传来,在细雪阵风中飘入众人耳里,甚是受用好听:“会不会是钟门主也不知晓此事,而是门里其它要人,送这信来的呢?”  众人听来好受之余,转目望去,只见是一盈盈女子,小鸟依人的站在一个文雅的书生之旁,脸上娇柔憨态,就算在风里雨里,杀气腾腾中,这样看了一眼,也令人生怜惜之意,亲近之情。遥遥看去,书生女子,恰似一对璧人。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明珠。  蔡般若皱了皱眉头,翘着胡子道:“什么?!”  这时,有个轻佻的语音在老远的人群中怪声怪气的说:  “怎么了?南天门还有其它要人么?莫不是──钟夫人私下约蔡盟主来这儿幽会不成?”  此语一出,钟诗情杏目一翻。  她一掌倏地拍击。  她出手也不怎么快,但一出手,就命中,给打中的人,别说连避也没有避得过,简直连想也未曾想过,钟诗情怎么会对他出手的。  因为说话的人不是他。  他是刚才给蔡般若喝破名字才现身的:“飞残铲”梁废。  他可一直没有说话。  一句话也没有说。  甚至连喁喁细语也没有。  说那句阴阳怪气、阴损轻薄话的人,却在人群中。  而且还是躲在人群靠后的远处。  说话的人一直都爱说话。  刚才在大骂蔡般若时,他也有一份。  他是“风刀雨矢”的一员,就叫陈三,江湖人称:“白额龙”,那是因为他额角上有一个白印记之故,而且,在戏台上涂了白粉演出的,多代表是奸诈小人之意,大家以“白额”相称,也多少有暗指这意思。──至于“龙”之意义,则是投其所好,人总不喜给称虫称猪,既然这人“白额”(狡诈),那么,更不可当面称之为“白额狗/蝇/蛇/蚁……”之类的绰号了,尊之为“龙”,准没错儿,管他背后又怎么一个叫法。  “白额龙”陈三躲在远处发话,当然是肯定自己身在安全之地。  梁废做梦都没有想到:钟诗情居然打的是他,不是陈三。  连陈三也没料到:  钟诗情打的是梁废,而不是他!  ──天下事焉有是理!  打的无理。  却变的有理。  这一掌,出手看来颇慢,但到众人发现时,梁废已著了一掌。  梁废的名字本来当然不叫“废”,而叫“肥”。  可是,他的人实在是太瘦太瘦了,瘦得干巴巴像柴皮一般,他嫌自己名字有个“肥”字,故宁可人家叫他谐音为“废”,都不许这“肥”字叫破了,让他一辈子都肥不起来。  梁废中掌,叫了半声,忽然,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飞到半空。  一阵热流,自中掌处翻涌而上,丹田之气,急冲而起,他自己则秋毫无损,但却不由自主的,右掌一抬,什么也没看清楚,就打了出去!  他没想到,这一掌,打的就是陈三!  钟诗情一掌把他打飞出去,运劲巧妙,让他落地时已接近陈三,并注力其身,乱脉弹经,让他打陈三一掌。  这一掌就是名震江湖的:  “隔山打牛”!  陈三正在笑嘻嘻的。  突然,梁废凭空而降。  忽然,梁废一掌打来。  出手快。  而怪。  陈三要避,已然不及。 第七章:喝断   如果没有那一声喝断,这一次,陈三是死定了。  蔡般若这一次喝,声音很小。  小得几乎听不到。  人人都听到这喝声。  但声音很微弱。  ──虽然是极微弱的喝声,但偏是人人都听得到,而且听了都很难受。  这喝声,跟上次迥然不同。  上次神定气足,犹如晴天打了个霹雳。  这次气若游丝,但却如山雨欲来,令人窒息。  不过,在钟诗情听来,真像著了一记雷殛。  这喝声是只冲著她来了。  她连忙运聚“泥牛入海”大法,护住心脉。  不过,宛若头上著了一道焦雷,她还是震了一震,颤了一颤,同时也窒了一窒。  顿了一顿,这就够了。  就在这一剎间,蔡般若遥弹一指。  “啪”的一声,遥遥击中陈三。  这一指遥劲,就打在陈三眉心上。  陈三怪叫了一声,额上长发,雨飞水溅,仰天跌了出去。  梁废那一掌,便击了个空。  可是梁废的掌,虽然击空,其势却未止消。  他的掌力继续吐了出去。  原来陈三的身后,是一口棺材。  梁废的那一掌,变得正向这口棺材疾拍了过去!  当场,眼快的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一口棺材。  至少,不会误伤了人。  可是,变化却出人意表。  棺材旁边有人,四个额闪奇异图纹的大汉,这四个人一齐愕然抬首,但在棺材之前,还一直守著一个长发遮脸,但一双大眼,还是自披发中透露出凄凉、孤寂之意的年青人,他身著宽松长袍,嘴边还衔了一朵雏菊,在这风雨之夜里佇立于棺椁旁,更形诡怪。  棺材旁当然有人。  ──人本来就很多。  也很挤。  ──要是没有人,棺材又怎么给抬进来的?  棺材可不会自己“走”过来的。  那长发披脸的青年,就是刚才蔡般若一语喝破的“棺棺王”白不采。  白不采一见梁废一掌拍空,眼看还打在棺材上。  他突然冷哼一声,疾踢出一脚。  他上身完全不动,下身却直挺挺的陡然踹出一脚。  这一脚的脚掌,正好对在梁废的手掌上。  ──原来这“棺棺王”一直以来都是赤足的,而且,一直在湿漉的泥泞上走过来,居然脚板底仍一片雪白,连裤管也不曾染污!  这互对一掌,长发披脸白不采冷哼一声,退了一步。  第一步,脚已踩在泥地,滋滋有声。  之后,他站住了桩。  但晃了一晃,力道仍在。  他再退。  退了两步。  每一步,脚均陷入泥泞,及至足踝。  他长吸一口气,算是站稳了。  未几,劲道依然倒冲而来。  他只好又退。  这一次,足足退了五步。  到了第五步,他一脚陷在泥地里,已有膝盖深,另一足则已没入土里,直至大腿。  不过,他还算是站稳了。  梁废则完全没退。  他只晃了一晃。  这时候,他已定过神来了,对发生的事,还没弄得很清楚,发现自己中掌、飞身、打人、劈棺、对掌,登时差愕莫已,忍不住向钟诗情大喊道:  “妳……妳──你怎么打人哪──”  话未说完,忽听“咯嚓”一声。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右臂骨折了一段。  他还未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张开了口,还未惊呼出声,那只胳臂“喀嚓”、“喀嚓”两声,又断裂了两处。  由于太过震惊,他终于尖叫起来。  他的尖叫声在风里雨里,分外刺耳怪异。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知道自己的臂骨突然断了三截。  然后才感觉到痛。  钟诗情却明白发生什么事。  ──蔡般若喝断了她的“隔山神功”,所以她才功亏一篑,没能立时打杀陈三!  她虽然没正式跟蔡般若交手,但大家已藉梁废、陈三对了一招。  她已吃了暗亏。  这使得她更愤怒。  她抢身戟指责问:“姓蔡的,枉你还是在武林中有头有面的人物,你到底讲不讲理,要不要面?”  蔡般若好整以暇,只皱了皱眉:“你这句话像在讲理吗?”  钟诗情咧开了大口,呼雾气,用手上的伞尖指著蔡般若: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杀陈三?!”  蔡般若依然好暇以整:“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你凭什么说杀便杀?”  钟诗情的手镯玉扣,敲敲叮叮乱响:“他在辱骂我大嫂子,你聋了没听见?”  蔡般若审视著她,像跟小童说话一般的语气:“就算说了些无理话儿,也大可晓之以理,或置之不理,何必动辄就取人性命?”  钟诗情这回气得连头髻上的珠炼琥珀,也一齐乱颤不已:“老匹夫,你竟敢拿本姑娘当孩儿耍?!”手上抄了把伞,伞尖晃颤不已。  那全身穿著新袍铁甲衣的大汉,绰枪一挺,截住蔡般若左后侧。  另一个素衣简服,高皂花脸汉子,手上抄了一支玉珪,即时拦在蔡般若右后方。  一下子,蔡般若左右后三处均不能作寸移。  蔡般若的眼睛又红了,不看其它,只盯住彩伞。  雨里风里,夜里黑里,更红得令人怵目惊心。  只听他沉声喝道:  “干什么?!”  钟诗情,“刷”地张开了雨伞。  这伞涂得七彩八色,一旦转动起来,和著她手上的镯子,踝上的铃珰,令人眼花缭乱,目迷神移,并且一步步向蔡般若逼近。  “我们得做完刚才未完的事。”  “什么事?”  “决战。”  蔡般若冷笑:“我可没意思跟你打!”  钟诗情发出一声尖啸,花的一声,头发全在雨中散扬了开来:  “你不打也得打!” 第八章:漩涡   漩涡。  钟诗情迅速卷动著雨伞,周遭的人都觉得,就在伞的周边上,激起了一道极为强烈的漩涡,这力量大得足以把人卷了进去,也足以把人彻底粉碎。  这伞本来就很精致。  伞纸上绘著许多图画,有的是格调优美的江南烟雨图,有的是鹭鹚、鸳鸯、比翼鸟,还有极难得一见的子桐水骨鱼、何羅鱼的图案,也画在伞上,栩栩如生,有的是精心绘制的杜蘅、祝余,乃至“南山经”传说中的仙草白咎,也可在伞上觅得,手笔精巧,格调高雅,但也绘有一些交媾时的姿势与方式,上色斑烂,动作下流,男女都赤条条的裸露著,在干那回事,又显得相当低俗。  只不过,那伞一旦旋动,就漾起了激流,几乎要把周边的人,全都吸了进去。  人吸进去之后,只怕就要给人绞个肢离破碎。  就算没给吸进漩涡里,但眼睛一旦接触了旋转中的伞,就收不回来,那怕是人没给绞碎,神魂也已失陷在漩涡里了。  漩涡仿佛有一种动力。  ──有一种教人“死在里边”的能力。  就连站在周边上其他的武林人,也都感觉到了。  但他们亦不能自拔。  至少,视线都收不回来。  神智正给吸引。  ──仿佛有一股莫大的力量,要把他们一一推入漩涡一般。  不过,这伞面、伞尖,并不是向著那些雨中的武林群豪。  而是向著蔡般若。  可以这样估计:那些各家各派的武林群雄,所感受到的压力,只怕,也不过是蔡般若所直接感觉到的十分之一。  连在场中的马和驴,已忍不住,不安的嘶鸣起来。  就连那头诸犍,也哀叫了起来,三长一短,又三长一短。  甚至连站在那口棺材边、抬棺材来的四个大汉也不约而同,不由自主的,从四角按住了棺椁,像怕它给卷走抢去似的。“棺棺王”白不采只是把那口棺柩领过来的人,抬棺的是另外四个高矮、肥瘦不一的汉子,他们的特征是额上更有星、云、日、月的图形,也不知是绘上去,还是雕上去,或是粘上去,亦或是天生下来就有的。  蔡般若首当其冲。  他的眼睛紧盯著旋动中的雨伞,也不知是给伞面上急旋中的图案所构成的情景吸引住,还是给一股莫大的旋力胶住,他的视线也收不回来。  他的眼死盯住急扭疾旋中的伞。  可是他口里却沉声喝道:“不干事的人离开,万勿给吸了进去!”  他是警告在场的人。  但没有用。  功力不够的人,一早已给那旋伞所制造出来的漩涡所吸引住了,定力够的人,却更加渴切要看蔡般若与钟诗情的殊死战。  ──正因为一开场就吸引住了,一开打就有分量,所以更加要看下去,看到分晓才甘休。  人就是这样。  ──往往为了要马上精采,而忘了自身安危,更忽略了平淡中的余味,平凡中的意境,平实中的况味。  是以,蔡般若的儆告,完全不生作用。  由于方恨少离蔡般若最近,他和明珠几与蔡五泽平齐并排,所以,那伞面形同也向著他们两人。  明珠定力较浅,嘤咛一声,娇柔的身子几给吸到漩涡的中心了。  方恨少眼明手快,一把手挽住了她,但他的心志也正给卷入流动的漩涡中心里,他只好一面闪动移步,施展“白驹过隙”之法,以动制动,才敢拖宕住逐渐给吸过去的身子。  因而,方恨少拖著明珠,一味在蔡般若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左右前后,飘来闪去,游走不已,令人眼花缭乱,又显得狼狈豕突,蔡般若忍无可忍,双眉一轩,叱问了一声:  “到底,王龙溪是你什么人?!”  钟情诗没有回答。  也不知她是答不来、不能答、还是怕一开口就泄了气。  “你怎么懂得‘兜率漩涡,宝伞大法’?!”  蔡般若双目,突然红光大盛。  钟诗情依然没有回答,忽然一声低叱:“退下!咱南天门不干这种事!”  只听两声闷哼,两道人影急闪跄踉退开,原来是冷不防与莫星邪!  大概,两人想趁蔡般若集中全力应付伞劲,而又大意闪神时,暗施偷袭,却遭钟诗情发劲逼退。  ──这干人中,只一个逼得最近的“千字架”余别恋却半步不退,还向前倾而观战。  忽然间,那伞面迅速接近蔡般若。  也就是说,那漩涡也忽尔贴近了蔡五泽。  ──漩涡的力量既没能把这“五泽盟”盟主卷进去,它就自己过去将他吞噬掉。  兜率宝伞的力量已充分凝聚。  漩涡粉碎一切的劲道已到沸点。  漩涡旋到了蔡五泽身前,像一开门就猛见一道天河!  而且,还是旋转中的河流!  把什么东西都能卷入绞碎的黑洞!  蔡般若忽然做了件事。  他也只做了这件事:  他左手一抓。  五指箕张如鹰爪。  一抓就按住了伞。  伞原本急旋。  激转。  一按就按住了。  也按停了。  他一抓一扯一扔。  抓,是抓住了伞。  伞一停,他便一扯。  一扯之下,伞脱手,将之一扔!  “嗖”的一声,伞飞出!  钟诗情控制不住伞。  蔡般若一手扔掉了伞。  只一招。  一式。  只不过,却有变化:  变招!  “铮”的一声,伞虽脱手,钟诗情却立即自伞柄抽出了长刀。  刀劈蔡五泽。  犹如黑夜一记闪电。  雨里一个霹雳。  也许,她就是等他判断错误,夺去她的伞,那么,她才可以抽出伞中“斩牛刀”,一刀而下。  一刀命中! 第九章:斩牛刀   这一刀好快!  好速!  而且防不胜防。  伞一脱手,蔡般若变成与钟诗情面对面。  而且还几乎面贴面。  没有了隔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竟然是恁地接近!  接近得钟诗情一出刀,就斫到了蔡五泽的天灵盖上。  刀已及额。  蔡般若仰面。  这一刀之势,足以把他斩为两爿!  但刀并没有斫下去。  因为斫不下去。  ──不是钟诗情忽然心软,不忍下手,而是真的斫不下。  原因是:刀给嵌住了。  给两只手指拑住了。  拑住的方式,堪称十分奇特:  蔡般若用右手两只手指:而且还是食指和无名指,挟住了刀锋。  ──而且就在刀锋仅仅及鼻端的那一剎间,夹住了。  一旦挟住,拔钉撬岩,都抽不走。  然后,蔡般若一弹。  他弹出了中指。  “珰”的一声,一股大力涌来,钟诗情手上的单刀,就给震飞了。  飞。  飞!  飞  !  “夺”的一声,又是钉入了那口棺材里!  蔡般若端的与那副棺柩有仇似的。  在棺旁那四个额缠白巾的汉子,一齐为之震动、怒愤!  刀柄还自晃荡不已。  可见力道之劲,蕴酿激荡,久久未消。  蔡般若只不过用了一招:  钟诗情的伞就脱手。  他只不过再施了一招:  她的刀也甩手。  本来已高下立判:  可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又“叮”的一声──这下可比闪电还快。  连刀光都没有。  没有光。  只有声。  ──急啸之声,飞抹而过。  刀飞去。  但钟诗情及时在刀甩手之前,自刀锷抽出了一支剑。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刺。  细。  而长。  尖。  而锐。  轻。  而利。  那么细的一条长刺,在意想不到的变化下,无法闪躲的距离中,一刺刺向蔡般若──他的胸膛:  心口!  刺心!  ──心刺!  蔡般若原来夺去了她的伞,但她伞里有刀;蔡五泽再打脱了她的刀,可是她刀里有刺。  她是钟诗情。  她的“隔山刺”。  ──隔著伞和刀,她才能把她这“兜心一刺”的精华、精萃,完全、彻底的发挥出来!  突如奇来的一刺──  着!  钟诗情甚至已感觉到刺中了。  ──刺中了他的胸口。  她升起了一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她甚至没由来的掠起一个想法:  她刺中他了!  她刺杀他了。  ──她竟将他刺死了。  ──怎么办?  他死了,她就快乐吗?成功吗?胜利了吗?满足了吗?  ──她对他的确是心中有刺,他是她的心刺,可是,她真的想他死吗?渴望他死在她的手上吗?  她竟惘然了起来。  但随即她发现他没有死。  ──至少,是未曾死。  因为她还不算“刺中”了他!  那利刺眼看刺中──也真的刺著了蔡般若的胸膛:至少,已刺破了他的胸衣,可是,蔡般若的胸膛,却忽然似瘪了下去了。  凹了下去一大块。  那一刺刚好差一点。  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刺了一个空。  钟诗情临机变招。  不,招不变。  只变势。  她的手一送。  刺依然刺出!  仍然刺心!  这一次,她又升起了“命中”的感觉。  可惜还是没有刺中。  至少,没有刺实。  因为蔡般若已“升”了起来。  他整个人,忽然浮了起来。  这一“浮”,变成刺不著他的胸。  他双脚离地,斜斜贴著那一支刺,刺已划破了他的胸襟,但依然没刺入他的胸膛。  钟诗情一咬牙。  再刺。  既然刺不穿他的心,那就刺破他的肚子。  ──看他再怎么避? 第十章:刺身   这一刺,仍是空。  不过,并没有刺空。  只不过没有刺中。  蔡般若就在刺上。  ──他整个身子,轻若无物,脸和胸膛,就紧紧依附在刺身上。  也就是说,他好象整个人都粘在刺上一样,但刺尖并没有刺进他的身子里。  刺直刺。  蔡五泽人在半空。  与刺平齐。  ──这样看去,他整个人悬空,与刺成平行,只不过,刺短人长,他的胸膛还粘贴著刺身,刺直递而出,当然就刺了个落空了。  这一下,钟诗情已尽全力,招式已老,变招无及,正待撤招,忽然间,蔡般若的指已拂至!  那一指,就在她额上一捺。  她只觉眉心一热。  已然中指。  她的刺刺不著他的心。  她的心刺未除。  可是她已为人所制。  她著了指。  雨里众人,全都静了下来,全都目定口呆,看蔡五泽如何按下那一指,怎样格杀钟诗情──只要这一指一发力,钟、蔡两家的血海深仇,就没完没了了。  有的人期待。  有的人等待。  有的人惋惜。  有的人情急。  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阻止无及,更有人巴不得血流当堂、杀个天下大乱、日月无光、天昏地暗。  可是,蔡般若那一指并没有按下去。  也没有戳下去。  他只是轻轻拂了一拂。  并且,还叹了一口气。  目光还红了一红。  风里雨里,仍然红得像火。  仇火。  恨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又是为何不杀?  “老匹夫!你少假惺惺!”钟诗情切齿怒叱:“老娘我可不领这个情!”  ──她气火了,也忘了在年纪上、称讳上的寸土必争了,本姑娘也变作老娘了!  “你果然是‘南天门’的一大勇将。”蔡般若叹了一息,道,“可惜你到底还是女的,再好,也不过是只母老虎、老虎乸。”  他皮笑肉不笑的掀了掀唇角:“女人这么凶没有用,这么好战也划不来,搞不好,就一辈子嫁不出去。”  此语一出,不少人窃笑起来。  蔡般若依然整个人轻若鹅毛,把身上贴附在刺上,钟诗情的刺既收不回来,也撤手不得,更抖他不下来。  听了这句话,明珠忍不住向方恨少小声的道:“总盟主这句话说绝了,也说重了,这句话对女人可是比刀比剑伤得还重。”  方恨少不解地问:“这钟……大姑娘这么凶悍,对你岂不一样刻薄尖酸?又何必为她──”  “不。”明珠连忙纠正,“钟小姐尽管慓悍,可是对下人倒一向待如亲属,不分彼此,她性情是火燥些,但豪爽过人,急人之难,援人之急,对我……尤其好,在‘南天门’的时候,女天王和四少爷都待我不薄。反而是总盟主一向对我们这些下人,不假辞色……”  只听钟诗情恨得牙嘶嘶的道:“姓蔡的,你少得意,你要杀便杀,要剐就剐,少来折辱本姑娘──你既然赢了,有种就下手哇!本姑娘皱一皱眉头,就不是钟家的人!”  蔡般若冷笑一声:“我不杀你。”  钟诗情凶巴巴的道:“你不敢杀!”  蔡般若道:“你少来激将!我不杀你,有两个原因。”  钟诗情不屑地道:“你怕我们‘南天门’!”  蔡般若不去答理她,却又叹了一口气:“第一,你其实没有输。”  这一句,连钟诗情也没料到。  她眨了眨眼睛。  蔡般若忽然笑嘻嘻的问:“我在动手前曾说过,我要用几招杀你?”  “………”  “三招。”  答的是方恨少。  刚才他在场。  他是记住了。  所以他代答。  “对,三招。”蔡般若反问:“刚才,我对付女天王,用了几招?”  方恨少道:“你一招扯掉了她的伞。”  明珠接道:“第二招弹去了她的刀。”  钟诗情可一点也不卖这个情:“第三招你应该杀了我──可是你没种!”  蔡般若哈哈笑道:“错了。”  方恨少的拗脾气又来了:“何错之有?”  蔡般若道:“之前,还有一招,你们漏算了──她以‘隔山掌’把梁废打到陈三那儿去下杀手,我替陈三挡掉了──那也算一招!”  钟诗情绷着脸孔疾道:“不算!”  蔡般若道:“算。”  钟诗情死不领情:“我说不算就不算!”  蔡般若沉下了脸:“我说算就算!刚才用了三招,我是第四招才胜你,便不该杀你!所以我不杀!我蔡某人一向出言如山,决不食言!”  钟诗情怒道:“我要你杀了我!”  蔡般若铁了心肠道:“我说不杀便不杀!”  钟诗情道:“杀!”  蔡般若道:“不杀!”  钟诗情自齿缝里迸喷出几个字来:“去你妈的!我要你杀,你敢不杀?!”  蔡般若道:“妳奶奶的!我就不杀,偏不杀!”  钟诗情索性使泼:“我偏不成全你的诺言!你不杀我,我自寻死去!”  蔡般若可不受胁:“妳死妳事!你自己输不起,脆弱求死,可不是我杀你,我可也没打败你!”  两人如此争执下去,看得群雄挠舌不下,听得难以置信:这两大高手,刚才还处处争锋、招招抢攻,现在却一个争死不已,一个硬赖并未取胜。  忽听一个语言道:“其实蔡总盟主也说错了。”  两人争端,一时僵住。蔡般若一看,又是那个跟明珠在破庙里在一起瞎缠的书生,不明所以,双眉一轩,用鼻子重重的一声:  “嗯?”  “依我之见,”那书生方恨少“刷”地打开了折扇,悠闻优雅的道:  “却是蔡总盟主败了才对。” 第十一章:棺棺伤胃   蔡般若听了,徐徐吸了一口气。  “飕”地一声,他半空翻了个斛斗,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这时候,钟诗情的刺,还横在半空,胳臂发酸,筋脉发麻,一时还不能把刺收回。  众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那文质彬彬的书生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说?”  蔡般若双眉又是一剪。  “还有一招。”  书生笑态可掬的道。  “还有一招?”  “对。”  “那一招?”  “一开头。”  “开头?请教。”  “一开始,这位女天王,”方恨少伸手向钟诗情那儿引了引,“用内力聚雨球,迎面向你砸来,”说到这里,他又用手向蔡般若指了指,“你则用指劲把水球打散,将‘风刀雨箭’和这一班大哥、大叔、大伯、大佬、大天二、大瘪三……”说至此,他又伸出水蔥似的手指,向那一大干武林人物指指点点,“全都逼了出来;那──”  他遂转身向蔡般若笑脸迎人的道:“你是大盟主,敢情是讲理的。你也会基本算计法,不然我抽空教教你也无妨。庙门前打水球,是一招。隔空弹走陈三,算一招。你夺伞,”他指了指脚下,钟诗情脱手的宝伞就恰好落在他身前,插入土里,几至没柄,“也是一招。你弹刀,又是一招。嗱嗱嗱,已经四招了。四、招、都、没、取、胜、喎──这还得了。你这么一下,”  他伸出了手指,按了按他自己的额顶,“是得胜了,不过横算竖算,那要算是第五招了──是不?那应该不是赢了,而是输了,对不?”  忽尔瞧见蔡般若火烧似的烘了一烘,连忙伸了伸舌头,鞠了半躬,打揖著说,“对不起,我说的是实话,总盟主是明理人,当然是讲道理的。”  忽听“噗嗤”一声,原来是明珠。  她忍俊不住,笑了。  虽然,她也听得担惊受怕──怕方恨少小命不保。  她知道方恨少是要讨好她。  想讨她欢心。  可是这却使蔡般若光火了。  只看他双眉一剔,身后似“哄”的一声炸起,竟似起了火了。  “你──”  钟诗情自己也听得目瞪口呆,一见方恨少不妙,马上抢身拦在这书生前面:“姓蔡的,你有脸身为武林大宗师,小朋友说真心话,你就想杀了灭口不成!众目睽睽,你还要不要面子?!这位──”  她回头望了望方恨少,“这位──喂,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方恨少答:“方恨少。”  “方恨早?”钟诗情乍听,不由得低声咕哝了几句,“他奶奶的,他妈怎么知道她这个儿子因为多话死得早?”她以前认识了个道上相知的义兄,姓“孙”名“死”,她也诸般不明白,为何孙死的爹娘怎会给孩子取个“死”的名字?莫非他们做爹娘的,不想把他养育成人?还是故意叫破,让他可以挡灾避劫?  方恨少听不清楚:“怎么了?”  “没什么!当心小命就是了。”钟诗情继续提防蔡般若对方恨少猝然发难,她也知道对方实在难缠,当下刻意把话题岔了开去,“你刚才说有两个原因,还有一个呢?不是给小辈们逼得忘了下文吧?”  她也明白方恨少那一番话是维护她,但毕竟当著众人之面,姓蔡的再量大只怕也下不来这个台,她也著意维护方恨少。  蔡般若又长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看去,他背后的火光才像似隐去不见了。  “是还有一个原因。”  “说。”  “我不想杀你,我要杀的是南天门里更有代表性的人物。”  “呸!”钟诗情嗤笑道:“别死要面子了,老匹夫!”  她指了指身后的“如是我闻”冷不防和“姑妄听之”莫星邪,“难道他们比我更重要?”  “不是他们。”蔡般若冷峻地道:“是他。”  他遥指。  “他才是南天门里真正的勇将。”  众人随指望去。  蔡般若伸出的是食指。  左手食指。  但在众人回望之际,他的其他四指同时弹拂了出去。  “高唐指”。  四只手指,四缕指风。  四指弹向一直守在棺椁旁的四名汉子。  当蔡般若那末一指的时候,四人已早有了警觉,可是,指劲还是来得太快、指风也到得太急了。这四人同时应变:  人人应变方式均是不同!  为首的汉子,额刻太阳图样,他怪叫一声,全身弹起。  真像弹丸一般疾弹了起来。  他陡伸出一手。  右手。  右掌一骈,硬接一指。  然后,左掌迅速按在右掌背上。  之后,左脚又急踩在左掌后。  最后,右脚又猛踏在左脚背上。  ──也就是说,他用了两掌两脚,接住了这一指。  接著,他又大叫了一声,自半空翻落了下来,单手捂住肋部,脸色惨白。  另一名汉子,头刻月亮,也闷哼一声,忽然俯首、蹲身、侧头。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缕指劲,已正正中中的打入他耳孔里。  他立刻甩了甩头。  甩得劲急。  奇剧。  说也奇怪,那一缕指风,就给他偏头一甩,自另一耳孔甩了出去,大家还可以听到那一缕指劲余风,啸地消失、淡灭在空中。  这汉子又冷哼了一声。  躬身。  身退。  他左手捂胸。  目光很凶。  还有一名汉子,眉心刻著一颗星星,忽然脱掉了长袍,还除下了长靴和裤子,一下子,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短截截的内服。  他卸衣极快,简直快到无伦。  衣一除下,他马上迎著指风一拦,和身以衣服一兜──他竟以衣服鞋裤裹住了指劲!  然后他自半空中落下来。  落下来还摔了一个大跤。  起来的时候,衣服散开落地,穿了至少百来个小洞。  他自己却抚著胃部。  好象那儿很痛。  剩下一名汉子,印堂雕了一朵福云,忽地拍胸捶地,大叫三声。  跟著下来,他像一只虾米似的,躬身弹起,半空迎上了指劲。  他一张口。  好大的一张口。  一张口好大。  “啸”的一声,指风竟射入他的口中。  他也一口“吃”掉了指劲。  这还不够,他还用袖裹著双拳,拚命塞住了嘴巴,好象是以防指劲会蹓了出来般的,死死地捂住了嘴。  然后,他弓身一阵搐动,放了一个大大的屁。  臭屁。  最后,他以手按住了“梁门穴”部位,痛得皱起了眉头。  四人都以不同的方式,去接了蔡般若各一指。  可是,蔡般若仍以一招伤了四人。  四人都伤了胃。  ──四个人都好象一同一口气啃了只涂了辣油的石头似的。  方恨少忍不住悄声问:“他们是谁?”  他看到蔡般若出指攻袭之际,明珠雪玉似的脸上,出现了情急的样子,他就猜估她会知道。  她果然知道。  “他们是四少爷身边的‘四大护卫’。”明珠兀自担心、目不转睛的看著那口棺椁,“他们成名于川西。川西多山崖绝壁,死人多置于棺中,而棺则搁于绝壁峭崖上,谓之‘崖葬’,是当地风俗。他们是徒步背棺翻山越岭,为人崖葬,练就了一番好身手,招式古怪,套路独特,后给四少爷破格招揽,他们也为‘南天门’立下不少汗马功绩,人称‘四大名棺’。”  “四大名棺?”方恨少忍不住笑了:“我听说过‘四大金刚’、‘四大天王’、‘四大皆空’、‘四大名捕’……甚至‘四大凶徒’,却没听过‘四大名棺’──”  “他们本来姓‘官’,”明珠委婉的解说,但显然心不在焉,“一个名字叫日,一个叫月,一个名云,一个名星,大家叫开了,就称他们为‘日官’、‘月官’、‘星官’、‘云官’,他们好抬著棺材行走,所以江湖人背里戏称为‘四大名棺’。”  “哦,”方恨少唯唯诺诺地道:“原来如此,却不知──”  明珠依然愁眉不展:“却不知在棺材里的是谁?”  她忧虑的是:刚才钟诗情的刀,就钉入棺材里,只怕一定刺穿棺椁,那棺材里的人岂不……!  她只是担忧,钟诗情却已叫出声来:“原来是你们!”  她说的“你们”,指的是日官、月官、星官和云官。  但接下去一句话却问得更逼切:  “──是你们来了!那棺材里的到底是谁?!”  她当然比谁都情急。  因为那飞扔一刀是她的。  显然的,她也不知道这件事。 第十二章:棺棺王   大家都盯著那口棺材,屏息以待。  ──棺里的是谁?  是人?  是鬼?  为何要躲在棺材里。  只听蔡般若怒笑道:“你既敢约我来,到现在却还不敢出来,难道给我那一刀砍下了头?”  那棺材没有动静。  没有动。  只静。  遽尔,一声尖啸陡然响起。  大家都吃了一惊。  方恨少则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声尖啸,正是自他身后:几乎是贴近背脊骤然响起的!  他此惊非同小可,连忙脚踏虎尾拖鲤步,左手揽住明珠小蛮腰,急移四尺,返身回腰伏马,右手折扇斜指护胸,才立步定睛一看:  叫的是那个长发披脸,晶亮著一双大眼,身罩长袍直及脚背,阴阳怪气的“棺棺王”白不采。  啸声刺耳。  方恨少护胸的扇拍拍胸口:“好端端的叫什么叫,给你吓死了我!”  白不采这一叫,大家全向这儿望来。  白不采啸声陡止,回了一句:“我叫我的,你怕什么怕!”  方恨少又想开口叫骂,就在这时际,“砰”地一声,那口棺材里好象注满了张力似的,那把原来嵌入了棺柩里的刀,忽然“嗖”地倒飞了出去!  飞得极快。  ──好象是给内力雄厚的人飞扔出去似的。  ──又似是给装在强力连弩上,以机括发射出去的。  它快的连刀尖调转都来不及。  也就是说:这把刀,原本是钟诗情自伞柄抽拔出来的。  那一刀,几乎斫中了蔡般若。  可是,蔡般若随手一弹。  刀飞去,直钉棺材,几至没柄。  之后,那把刀一直留在那儿。  现在,一股强大激烈的力量,使刀倒飞而出。  快得连破空之声,也得要在命中了目标之后,才传入众人耳里。  它的“目标”是陈三。  陈三刚刚才站了起来。  他抚著额。  他刚才著了蔡般若一指,才能躲过梁废一掌。  他是险死还生。  不过头还是很痛。  也很昏。  不过总算不死。  他平生就喜欢尽说些阴损的话来讽嘲揶揄他人,何况他一向是“五泽盟”的人马,蔡盟主说的话,他当然支持。  而且还是大力支持。  ──不过,说到要“出力”支持,他自度恐怕打不过“女天王”钟诗情。  所以他只好大声支持。  ──所谓“精人动口,笨人动手”,他只开声挑衅不出手,大家都知晓他是站在“五泽盟”那一边,但又不祸及自己;何况,他站得那么远,钟诗情正面对第一流的强敌,谅她没有余裕来对付他,他就算不敢为所欲为,但大可言所欲言。  没想到钟诗情居然在大敌当前,隔得个人山人海、天遥地阔的,一样公然对他动了手,他也差一点就死在那一掌下。  还好有蔡般若的一指。  不过,他的额又瘀了一片。  一大片。  他摸著搓著,只见锅耙的皮质落了满肩都是,他不由得暗忖:  ──以前因为失信于人,给“不死凶铃”余裕用飞铃削了一皮鼻头肉,给人称为“白额龙”,而今头上又来这么一下,别给人唤作“黑头虎”就好了……  他这样想著的时候,搓首勉力而起,就这时候,忽闻啸声,他也想抬目看个究竟,但“嗖”的一声,刀已到!  已入胸。  ──是刀锷先打入胸前,刀尖倒露出来。  他大骇。  欲呼。  但叫不出声音来。  只吐出了血。  他吐血而殁。  死因是:刀柄击碎了他的肋骨,直接撞砸了他心脏机能。  大家这才省悟:  白不采的叫声是“声东”。  这一刀才是“击西”。  ──棺材里倒底是什么人?竟能叫“棺棺王”为他开路,竟能教这一刀倒飞有如此威力?!  这一下,也不知是欲救无及,还是本来就静观其变,蔡五泽也不及动手、或全无出手相救陈三之意。  他只冷冷的遥望那口棺材:  “你是不是已摆够了架子,可以出来了?”  只听棺材里的人打了个呵欠。  呵欠好长,好象在怨秋远夏日长。  然后“篷”的一声,棺材给打了开来。  伸出了两只手。  ──这两只手跟平常的手,没什么不一样,既没瘦骨嶙峋,也没见白骨长甲,甚至连腐臭亦不可闻,只约略嗅到一种淡淡幽幽的菊香。  这两只手伸出来,好象是因为人在棺材欲起,久卧后的懒腰。  这人缓缓自棺里爬出来,样子也没啥特别,没有绿眼,没有长舌,在夜里黑里,加上风雨,连最眼尖的人只怕也决不会看见他耳下仍淌著的血印,以及他肩膊上愈渐扩散的血渍。  蔡般若冷冷地道:“你来了。”  那人长长拜揖:“晚辈梁四,拜见蔡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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