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白衣方振眉之龙虎风云·六

丑丑说小说 2024-04-11 17:46:57
第十四章:北腿霍无用 那人二十岁出头,貌不惊人,神情却十分消沉,一身黑衣劲装,并无配剑,但双腿就像两根铁柱一样,比平常人都高出一个头。他只冷笑一声,理也不理,直向方振眉行过去。  司徒轻燕向那人看了一眼,只觉头皮发炸,又见那人正向方振眉行过去,急叫道:“你给我站住!”一伸手,向那人后肩抓去!  眼看要抓着那人肩膀的一刹那,那人忽然远去了四五步左右,肩不动、腰不闪。仍保持原来的姿态,往方振眉继续走去。  这一来,司徒轻燕疑是自己花了眼,茫然了一阵,呆在那儿。  司徒天心却在一旁催促道:“姐姐,护法呀,你护法呀!”  看到姊姊还在那儿怔住,喝了一声,拔剑往那人左肩便刺:司徒轻燕猛然一醒,知道司徒天心绝非那人之敌,立时也拔刀疾砍向那人的右肩。  这一下,他们觉得配合得天衣无逢,就算那人不致中招,亦得回身应敌;但就在他们一刀一剑攻出之际忽然下盘一轻,双双栽倒下来!  原来在司徒姊弟冲上前的刹那间,那人连头也不回,左脚忽然一拦,不偏不倚,横扫在司徒天心的胫骨上,同是脚尖一勾,绊在司徒轻燕右踝上,这一下,把他们同时绊得倒了地!  那人连头也不回,冷哼一声,已走到方振眉面前,司徒天心跌得较近,一见此情,不顾危险,大叫一声,撑地一剑,直抹那人之左腿。  那人仍然连看也不看,一抬腿,一脚踏下,刚好把司徒天心的手踩住,痛得他连剑也松脱了。  那人冷笑一声,右脚如飞,急踢向正盘膝替“雪花神剑”蒋清风疗伤中的方振眉。  司徒轻燕一个飞身扑起,手上单刀,不知在何时已跌飞了,只得情急拼命,掌随人至,劈了过去。  只是司徒轻燕又怎快过那人的脚?  眼看那人一脚踢中方振眉之际。那人忽然看见,方振眉张开了眼,直向他笑。  那人一怔,那疾快无伦一脚,便顿住了。  那人一呆之间,司徒轻燕已然掠到,“啪”一声,一掌击中那人,那人连晃也没晃一下,司徒轻燕自己却震飞丈外。  那人仍然盯着方振眉。  司徒天心见那人居然停手,勉强自地上撑起头来,看见方振眉,大叫道:“方叔叔,你醒过来啦。”  方振笑了笑道:“谁说我睡了?”  司徒天心道:“你不是在替蒋叔叔疗伤吗?”  “那是疗伤,我不过以自身真气,以填补蒋先生内力之耗损而已,疗伤不一定就是走火入魔。”  “啊!”  “我看这位朋友无意要伤你们,所以没马上出手,他本来就看得出我并非全力以赴,可惜就是听了你们的这番鬼话,相信了。”  司徒轻燕在丈外爬了起来,嗔道:“方叔叔,你忍心看我们为你而给打成这样么?”  方振眉笑笑,没有开口。  那人目中杀暴现,忽然道:“好,果然名不虚传。”  方振眉忽然道:“你是霍无用?”  那人又是一愕。  方振眉笑道:“除了无用生,谁能出腿如此之快?”  霍无用冷冷地道:“冲着你这句活,留你全尸。”  方振眉缓缓闭目:“可惜啊可惜。”  霍无用盯着方振眉,问道:“可惜什么?”  方振眉轻叹道,“君本英雄,奈何作贼?”  霍无用怒道:“什么意思?”  方振眉一字一句地道:“以阁下身手,不需作曾白水之走狗。”  霍无用向天大笑道:“谁说我作曾白水的手下!我乃‘长笑帮’之供奉。”  方振眉皱眉道:“曾白水真的肯尊人为供奉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三十年前曾白水的故事。”  霍无用反问道:“什么故事?”  方振眉道:“三十年前,曾白水已是武林后起之秀,武功高强,好勇斗狠,但他有一次独闯少林寺的时候,却被一名无名老僧制服,这无名老僧,佛号‘无名’,又名‘老僧’,‘无名老僧’,便是他的名号。他三招之内便败曾白水,曾白水败得心服口服,拜无名老僧为师,得‘长笑七击’绝技,对无名老僧十分尊敬、服从、忠诚,待无名老僧倾囊相传后,曾白水就以‘长笑七击’,杀了无名老僧。你听这故事后,有何感想?”  霍无用瞪着方振眉,说道:“我明白了……”方振眉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离间激将,对我无用。”霍无用冷笑一声,道:“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方振眉一面叹息一面笑道:“简直是执迷不悟。”  霍无用盯着方振眉道:“你是在拖延时间。”  方振眉扬眉道,“哦?”  霍无用一字一句地道,“你根本是为救此人,功力大耗,一时回不来,所以拖延时间。”  方振眉似有些笑不出了,“说下去。”  霍无用冷冷地道,“不说了。”  方振眉抬头道:“为什么?”  霍无用脸色铁青,道:“因为我要杀你了。”  司徒轻燕司徒天心得呆往了,司徒轻燕大叫道:“不是的,他已经回复功力了。”  霍无用大笑如夜枭,道:“我看得出,你只差一顿饭的时间便可回复功力了,你现在若能有力量把一块石子捏碎,我掉头就走,我已不想再等了,你去死吧!”  方振眉叹了一声,双目缓缓闭上。  霍无用大笑一声,一脚出。  忽然剑光一闪,直奔霍无用之咽喉。  霍无用踩出的脚忽然向上一抬,踢飞长剑。  只见地上之“雪花神剑”蒋清凤大吼道:“他为救我才如此耗损力,我死也不让你杀他!”一拳向霍无用击出。  这时司徒轻燕又冲了起来,一面喊道:“方叔叔,我不怪你让这怪物欺负我们了。”  霍无用大笑,“螳螂之臂,也来挡车?”又脚凌空而起,半空竟缠上了蒋清凤的左臂,内外一收,蒋清风惨嚎一声,臂骨折断,霍无用顺脚一撑,把蒋清风撑飞,刚撞中司徒轻燕,一齐飞跃了出去。  地上的司徒天心却趁霍无用往上跃起之际。立时抽回被踩的手,扑向方振眉,想把方振眉救走。  方振眉虚弱的叹了一声。  司徒天心手尚未及方振眉,霍无用已一脚踢开蒋清风、司徒轻燕,另一脚,“砰”地把司徒天心踢飞丈外!  霍无用狂笑着道,“姓方的,你认命吧!”  双脚向方振眉头顶踏落。  忽听一个声音暴喝道:“姓霍的,你去死吧!”  一拳飞了过去。  我是谁一路急奔,到“涵碧楼”,天已大明。  但这却是我是谁一生最惨痛的时刻。  “涵碧楼”已毁,只剩下破垣乱瓦。  我是谁强压心中之哀痛,疯狂一般地冲上“半眠厢”!  一路上,我是谁看见“涵碧楼”姊妹们的尸,半裸或衣衫破碎,令人惨不忍睹,其中也有“长笑帮”弟子的尸首。  我是谁心痛如焚,冲上层楼,赫然看见公孙幽兰的裸尸。  我是谁、怒、悲、愤,趋前,呆立,以布幄盖在公孙幽兰的尸首上,猛看见地上有三个小字:方中平。  这三个字是用手指划着在地板上划出来的,敢情是公孙幽兰死时,仍留下了这三个字。  我是谁点着头,痛心疾首地悲愤说道,“幽兰姊姊,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冲上楼上,又看见欧阳扫月的尸首,横在那儿,死不瞑目。  我是谁大叫,狂叫:“月兰,月兰!”冲入“半莲阁”中,揭开布簇,猛停住,呆了,他心爱的人的死状和公孙幽兰一样,只不过尸首旁有两个血字:屈雷。  屈雷!  我是谁怔怔地望着,痴痴地望着,也不知望了多久。  屈雷!  我是谁轻轻用布帘把公孙月兰围了起来,轻轻而怜惜地吻着她的发、她的髻,喃喃地在说着话,就像雨水一般,密密麻麻,天色阴暗,而不中断。  屈雷!  我是谁猛地站起来,狂嘶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屈雷!我要用拳头,来打碎你的拳头,和你的头。”  “我要去‘长笑帮’拼命。”  我是谁目毗欲裂,癫狂了一般冲出“涵碧楼”,踩过木梯,木梯塌;碰过木柱,木柱倒;奔过长亭,长亭倒;踏过石阶,石阶裂。  我是谁要奔出“涵碧楼”之际,忽见一青衣人居然还留在“涵碧楼”,正在把一名“涵碧楼”女子身上所佩带之玉饰金饰,摘下来统统放进自己的袋子里去。  我是谁像一头怒虎般,猛顿住,注视着。  那青衣人身边,还有四五名青衣人,也在做着同样的勾当。  但,那青衣人马上发觉了我是谁,怔住。  我是谁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青衣人傲然笑道:“‘长笑帮’青旗堂堂主‘天网’陈冠采。”  我是谁疯狂一般大嘶道,“我告诉你们.我是我是谁──”“谁”字变了一声癫狂的叫啸,我是谁在所有的人还未来得及惊奇之前,已像头怒虎一般扑了过去──换着平时“天网”陈冠采尚能与我是谁交手几招,但他平日惯于暗算别人,没料到今日遇到了我是谁,他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小腹便兜心中了一拳。  “蓬!”  “喔!”陈冠采痛得弯下了腰,口吐白沫!  那五名青衣“长笑帮”子弟,纷纷怒喝、拔刀!  第一名拔刀的人立时碎了脑袋。  第二名拔刀的人马上倒下地去。  第三名拔刀的人几乎是同时地脸被打塌了。  第四名拔刀的人因刀还未拔出来便被打碎了胸骨。  第五名不拔刀了,拔腿,拔腿就跑,才跑了三步,脊梁骨便被捶断了。  第五名刚倒下去的时候,“天网”陈冠采才刚刚忍痛自弯腰中抬起头来。看见我是谁盯着他,“蓬”地又是一拳。  陈冠采惨叫,打得蹲下地去,呕吐。  我是谁抓起了他,怪嘶道:“是谁?是谁杀欧阳楼主的?”  “是……方……总堂主……”  “蓬!”又是兜心一拳。  “哇!”陈冠采被打得骨头都软了,黄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是谁领你们来杀人放火的?”  “是……是屈……是屈……屈副……”  “蓬!”兜肚一拳。  “哎!”陈冠采口水鼻血齐出,再也吐不出东西来。  “他们现在哪里?在哪里?”  “在……在……帮……内……回……回去……了……”我是谁狠狠地喝道:“好,我去找他们.”正想把陈冠采扔掉,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挟住陈冠采的脖子,问:“你们为什么又胆敢在这里?”  陈冠采挣扎想说,但我是谁捏得太紧,他的眼睛向上翻,我是谁略松了手,吼道,“快说,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接……应……霍……供奉……”  “什么霍供奉?”  “是……霍……无……用……供……”  我是谁立时冷静了一些。  “霍无用去干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去……是去……暗杀方……振眉……我什么……都……说了,请大侠……哎呀……高抬贵……手,不……不,要……杀,杀我、杀我……求……”我是谁立时冷静了许多,忖道:方振眉在自己要来这儿之前时言明要以内力救护蒋清风,霍无用若在此时下手,方振眉岂不万分危险?”  我是谁立时拎起“天网”陈冠采,冷冷地道,“我现在就去一趟,如果说的是真话,饶你一死!”全力往“试剑山庄”的路上奔赴。  一番赶路之下,骤然看见方振眉跌坐在地,且一人飞腿踢开蒋清风、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双腿正往方振眉顶上踩落,一面狞笑道:“方振眉,你认命吧!”  我是谁一看那人腿法,马上知道那人便是“北腿”霍无用,当下大吼一声:“姓霍的,你去死吧!”一手摔开陈冠采,飞步上前,凌空一拳击出,边怪叫道:“我来也。”  霍无用一见来人攻势如此急猛,心中一震,双腿变成往我是谁蹬去!  我是谁一见这两腿又沉又猛,大喝一声,另一拳也随着击出。  “砰砰!”  拳腿相击,两人落下。  霍无用震飞丈外。  我是谁也是飞落丈外。  两人怒视、对峙。  “你是谁?”  “我是谁。”  “你是我是谁?”  “我是我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知道,你现在是活的霍无用,待会儿便是死的霍无用!”  “好!咱们‘南拳北腿’,来决一死战。  “当然,现在你想不打也不行了。”  “好!今日我不杀你便不姓霍。”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知你要不要听?”  “什么?”  “你本来就不姓霍,你妈妈生下你时,看你喜欢满地乱爬,所以给你改了姓,姓王,名八──”我是谁这一番话,是别具用心的:高手动手时,最忌动了火,易被对方占了以逸待劳的势。我是谁身经百战,自然懂得这点,问题是他已悲愤若狂,再也抑制不住了,惟有把霍无用也激怒了,才有胜算。  果然他话未说完,霍无用便狂吼一声,凌空飞踢过来。  这一番话,显然生了效。  不过,霍无用的腿功一旦发动在先,则连绵不绝,不把人踢倒,是决不中止的;故天下没几个人能接他这凌厉霸道至极的腿法。  我是谁也接不下。  但我是谁有办法。  他不退,也不是接,而是根本不接!  不接而反攻!  我是谁的拳,又快又准,你明知他出拳,但却不够他快;就算够他快,也扣不住他的手,而且谁也比不上他力道之猛;就算想要避开,也不及他拳头之准!  是以天下能接得下我是谁双拳的人,也寥寥无几!  霍无用也不能!  他也有办法!  他惟一的办法是,在我是谁未打倒他之前,把我是谁踢倒下来。  “砰砰砰砰!”  “碰碰碰碰!”  我是谁中了四腿!  霍无用挨了四拳!  两人落下,站地,再飞身,出招!  “砰砰”!  “蓬蓬”!  我是谁中了两腿1  霍无用吃了两拳!  两人再度落下,我是谁嘴角溢血,霍无用鼻血长流。  两人虎视,对峙,准备第三度出击!  生死一击!  那边倒在地上的蒋清凤、司徒轻燕、司徒天心,都看得愣住了,甚至忘了站起来。  司徒天心紧张得一颗心几乎从口里跳了出来,忽然听见有人低声叫他道:“小兄弟。”  司徒天心突地一跳,看见地上一青衣人哀哀地望着他,司徒天心埋怨道:“嚷什么,我几乎给你吓死了。”  那青衣人陪笑道:“小兄弟,十分抱歉,吓着了你,你能救救我吗?”  司徒天心好奇起来,道:“我如何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陈冠采小声道,“陈冠采。”  司徒天心奇道:“陈棺材?”  “小兄弟,你没看见我被人点了穴道吗?你解开就行了呀!”  陈冠采哀求着说道。  司徒天心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了,你是和我是谁叔叔一块儿来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点你穴道,你一定不是好人,不,我不解穴!”  陈冠采急得满头大汗,哀求道:“唉呀,小兄弟,你误会了呀,不错,我不是“长笑帮’的歹人,你看,我不是带你的我是谁叔叔来救你们的方大侠了吗?我是谁大侠他仇人见面,分外冲动,竟把我穴道也给封了,好冤枉啊!”  司徒天心沉吟道:“是真的吗?那么……我问姊姊好了。”  陈冠采擅于心计,一见司徒天心有点动了,心中大喜,急叫道:“唉呀,小兄弟,你自己是要成大事、立大业的啦,怎么连一点事都要问你姐姐呢?小兄弟,就算你放了我,我要闹事,也不是你的对手啦!”  司徒天心展颜笑道:“对,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就冲着你这句话,替你穴解吧──哦,哦,你被点的是什么穴?”  陈冠采喜道:“小兄弟,只要你在我‘玉枕穴’、‘天枢穴’二穴用力一拍便行了。”  司徒天心照办了。“天网”陈冠采一个“鲤鱼打挺”翻了上来,舒散了一下手臂,冷笑道:“谢了──”忽然一掌击出,“砰”地击中司徒天心之胸膛,司徒天心飞跌丈外,昏死过去!  司徒轻燕忽闻声,看见司徒天心已解开陈冠采之穴,正欲喝止、但这青旗堂主已翻身起了,伤了司徒天心。司徒轻燕姊弟情深,立时扑向司徒天心。  蒋清风也立时警觉,这时“天网”陈冠采正向场中的霍无用及我是谁掩去。蒋清风忍痛用剩下的右臂,一剑拦向陈冠采。  陈冠采身为“长笑帮”青旗堂主,功夫也十分了得,刚才是遇到了愤怒中的我是谁,一时失手,几乎变成了沙包,被我是谁打的三魂去了七魄,而今一旦脱困,虽浑身作痛,而且手足酸麻,但武功也还是不弱,蒋清风这一拦,并未拦得着他。而陈冠采已闪在我是谁身后,伸手往腰间一掏,撤出一张大网,往我是谁迎头罩落!  我是谁正全神贯注在霍无用身上,没料到大网从头罩来,竟被罩住。我是谁怒吼,挥臂,撕网!这虽是由“天蛛丝”所制,刀剑不断,但被我是谁怒撕之下,已有裂缝!  可是我是谁尚未及脱网而出之际,霍无用便已然扑到,双脚向网里的我是谁全力蹬去!  致命的一击发动了!  我是谁却无法应付这一击!  眼看霍无用的双足就要踏在我是谁胸膛上之际,忽然在他们二人之间,白衣一闪,一人拦在我是谁身前。  这一来,霍无用的双脚,就成是往这人的胸前蹬去了,疾快如电,势不可当!  但这人出手更快,陡然已抓住霍无用的一双腿,猛地一扔!  霍无用凌空一个大翻身,落下,怒瞪那人。  那人脸带微笑,神色安详地看着他,正是方振眉!  方振眉的体力,已经复原了!  霍无用怒吼,冲近!  我是谁在这时已破网而出,以愤怒的目光搜寻陈冠采的踪影,但陈冠采一见方振眉已然出手,便一早溜之大吉了。哪里还有踪影?  我是谁长嘶,反扑霍无用。  方振眉忽然拦在他身前,道:“这次让我来!”  我是谁瞪着眼、终于道:“好。”  在这一刹那间,霍无用已扑至,一连八腿,踢向方振眉!  方振眉本来面向霍无用,此刻他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反攻,把霍无用伤于掌下;二是后退,避过势不可当的攻击。问题是,一旦对霍无用退避。即毫无反攻之力,因为霍无用的攻势是永不止歇的,可是方振眉不想伤霍无用,所以他选择后者!  方振眉陡地退出八尺,避过八脚,边道,“霍无用,你就甘心被曾白水利用?”  他才说了十三个字,霍无用已踢出二十六脚。  方振眉似闪电一般往后退,面犹向着霍无用,但已倒如退上山坡。  方振眉大叫道:“霍无用,我不想伤你,你快停手!”这次他只说了十二个字,但霍无用已踢出三十六腿,方振眉闪电一般退上下山坡,连说话也不易了!因为他脸向着霍无用,霍无用攻势之急,令他连转身的会也没有,只有背向山顶的退去。  方振眉仍然没有还手。  正午时分。  山腰。  我是谁,蒋清风及司徒轻燕抱起司徒天心,跟着上了山坡,霍无用攻势不但没有稍减,而已更为凌厉,像穷凶恶的魔鬼一般,不断的出腿!  方振眉依然闪避,但已汗湿衣衫。  霍无用也满脸是汗,但攻势更烈,方振眉只要稍一不慎,即要丧生在他的一双腿下。  可是方振眉仍不反击!  蒋清风急得叫道:“方公子,这邪恶之徒,还留他什么?”  方振眉一连退了三、四丈远,边退边道:“无用之用,方乃大用。霍无用,你不留着有用之身,再执迷下去,可要成为无用之人了。”  蒋清风急得顿起脚来,我是谁看了看司徒天心的伤势向司徒轻燕道,“我先替他疗伤,他伤得很严重,那一掌震伤了他的内脏,那人是我带回来的,所以应该由我负起这责任。他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我要用真力替他逼出掌毒,治疗重击之处。现在由你替我护法,蒋先生你追去看着可好?莫让方公子着了霍无用的道儿。一有变,快回来,我尽量保留内力,协助方公子。”  这样说着时,方振眉霍无用又远去数十丈远了,蒋清风应了一声,急忙追上前去。  霍无用与方振眉已“打”得满身衣衫被汗湿透,但霍无用攻势依然不减。  他们已遇到山顶之上了。  方振眉仍是背向山上地退去,似乎并不知道已退到山巅上了。  而霍无用却看得清楚。  这山不算大高,但也有数百尺之深,这山上有嶙峋尖石,只要能把方振眉逼落山去,方振眉就必死无疑。  霍无用大叫一声,身子在半空,双腿左右仰展,像风车轮一般,急施而起,像轮子一般,直砸方振眉!  方振眉急退,背山崖,仍有三丈。  霍无用人一落地,一记“横扫千军”,直扫方振眉腿胫。  方振眉跃起,霍无用紧蹑而起,双飞脚蹬出。  方振眉猛吸一口,向手一弹,闪出丈远。霍无用心中大喜,一提真气,扑了过去,左右成凌空回蹴,直踢方振眉左右太阳穴。  方振眉足尖甫贴地面,即往后再闪退丈余,仅差一步,便得落下山崖去了。  方振眉似并不知道。  霍无用见计已得逞,心中大喜,“单飞腿”直袭向方振眉。  蒋清风一直追上山来,已累得气喘如牛,才定过神来,发现方振眉背临绝崖,懵然未觉,心中大惊,急叫道:“方大侠小心背后是──”但已迟了!  霍无用一腿飞出后,眼看要击中方振眉的刹那间,方振眉已往后退出一步。  方振眉只觉身子一轻,已往山崖下坠去!  这一下,已危险到了顶点。  方振眉上身一浮,人却往下坠落时,他的双足足尖,却仍然紧紧勾着崖顶边沿上,就凭这一勾,居然仍牢牢的支持着他,变成头下脚上的挂在崖边。  在同时间,却有一声惨嚎!  原来霍无用因求胜心切,这一腿在功力未完之前即行全力发出,一时失了控制,方振眉向山崖下一沉,他便收势不住,直往崖边飞出!  这时方振眉的身子正凭空划了个大弧形,贴落在崖壁上,全凭双足足踝支持着全身的重量!  好个霍无用,见势不妙,即将全身功力放松,向下急落!  眼看霍无用就要飞出悬崖边,但在刹那间,霍无用已把腿上的力道消去,用“千斤坠”之法,硬生生向崖沿沉落。  霍无用果然能落足于悬崖巴掌大的地方之崖沿上。  霍无用心中一宽,直欲看方振眉死状如何之际,他忽然发现他所立之地,泥土崩陷,他的人,也跟着落了下去!  霍无用情急之中,却忘了本来就不稳实的崖沿上,怎经得起他“千斤坠”的一踏呢?  霍无用惨嚎一声,已往崖下坠去。  这只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  方振眉一钩住崖面,正欲求翻身而起之际,忽见霍无用头上脚下地向山崖坠落!  方振眉当立断,大叫一声,“抓住了!”这时说时迟,那时快、霍无用头部已掠过方振眉的肩部,疾往下沉之际,方振眉猛一伸双手,把霍无用的双手抓住;这一来,霍无用半空被抓住便不再下沉。  只是方振眉的双足,又多了一层扯力。只见崖边泥土籁簌掉落,眼看整块泥土要崩裂之际,方振眉忽然大叫一声。  “起!”  手臂一抖,在半空划了一个大半弧形,靠双足一荡之力,把霍无用扔上山头,自己也跟着在半空一个筋斗,险险落回山崖上!  这几下把蒋清风看得一颗心,几乎跃出了口腔!  霍无用自己却如在阎王殿上打了一个转回来,魂甫定,一时说不出话来,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方振眉只不过喘了几口,即笑道,“你不要紧吧?”  霍无用注视着方振眉,忽然拜倒。  方振眉急忙走前去扶起霍无用,急道:“怎可如此!”  霍无用脸色死灰,叹道:“我要杀你,你还救我,我……”方振眉正欲安慰他几句,万未料到霍无用忽然一耸肩,双腿急起,直踢方振眉胸膛!  这一下,连方振眉也始料不及,霍无用竟会如此恩将仇报的!  这次事出猝然,而后是绝崖,方振眉避无可避!  在一旁的蒋清风,虽看得仔细。但霍无用出招之快,令他欲救无从!  “蓬蓬!”  这两腿击在方振眉胸前!  但在这两腿未击中之前,方振眉已运足真,聚力于胸,硬受这一击!  问题是,方振眉不能借这两脚之力,往后退去,消去力道,因背后便是绝崖。  方振眉惟有硬吃下来!  两脚一过,方振眉晃了一晃,血气翻腾,居然仍能把住步桩,但唇角间却渗出了一丝血渍。  这下连方振眉也动了怒,双臂一合!  霍无用一招得手,正是大喜,他自恃天下无人能挨得住他一脚,方振眉纵不被踢死,也得被踢出崖外,不料方振眉居然仍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之下,双腿已被侠住,方振眉向前一推,把霍无用凌空扔出丈外,怒道:“想不到,你乃无耻小人!”  方振眉到此时此境,仍不欲杀他,只把他扔出去而已,但这一推的力道十分强大,霍无用只觉景物急飞,连筋斗也翻不过来,直往后撞跌而去。  蓦地他在半空顿住。  方振眉也怔住了。  只见霍无用胸前伸出一截血剑,霍无用整个人,就被串在这一柄剑上。  霍无用脸上充满愤怒,不信及失望之色,痛苦在望向自己胸前的剑锋。  方振眉急道:“蒋先生,你一一”  蒋清风仍手握剑愕,冷笑道,“这无情无义的小人,还留在世上干什么?”  方振眉叹了一声,抬头,忽叫道:“小心一一”霍无用垂死的脸上忽然充满了仇恨,忽然双腿向后踹出!  方振眉欲图抢救,已然迟了,蒋清风既刺着霍无用,仍不放开长剑,正是大错!霍无用双腿以快称绝,蒋清风与之距离极近,如何避得了,“蓬蓬”一声,蒋清风肋骨全碎,插入胸肺间,飞出丈外,立时气绝!  可是蒋清风被踢死,霍无用也不好过,因为蒋清风临死前犹手握剑愕,人给踢飞,连剑拔起,霍无用胸中一道血箭标出,强持之真气,立时消散,霍无用摇摇欲坠。  方振眉急欲上前,道,“快闭穴,否则失血必死!”  霍无用灰败着脸,阴狠地盯着方振眉,咬牙道:“不必了……我已没救……方振眉……我认栽了……我哥哥……会替我报仇的!”  说完倒地而逝。  落日浑圆,方振眉仰望长空,心头只觉无比沉重,也无比虚空。  夕阳西沉,黄昏将近、漫天彩霞,像是几行不同的鲜血,淡浓有致地铺排在“试剑山庄”的屋瓦上。  晚霞照在这古老而辉煌的山庄上,也照着它几百年来屹立不倒地历史。数百次战争,傲然的耸立,彩霞明丽,晚霞凄艳。像是歌颂,也像是哀悼。  “今日镇守‘试剑山庄’入口要道是谁?”  “是阴阳黑。”路英风道。  “好,蓝旗旗主何在?”屈雷冷冷地道。  “卑职在。”“枯尸”欧立仁恭身应道。  “你去走一趟,解决守关的人!”  “是。” 第十五章:初闯山庄 “试剑山庄”三庄主“雷山神拳”阴阳黑,痴痴地望着晚霞,凝视着那被晚霞所笼罩的桃林,似在想着些什么。  他,雷山神拳,阴阳黑,平素是少有如此静思的时候。他性子暴躁,很少有安坐的时刻。就是因为他性子急,所以一天到晚,都不能停下来让自己歇息片刻。  只是今天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过去:想起“试剑山庄”怎样在风雨飘摇中成立,庄主司徒十二怎样栽培自己,使自己专心习武,扬名立万,更想起自己可怜的身世,几乎他一生下来,父母便遗弃了他,他自小便在穷巷里挨,又黑,又瘦,身子又弱,后来却有一个富家公子看中了他,支助他练武,帮忙他闯荡江湖,这正是他的老大,也是大家所敬重的庄主,司徒十二。  本来司徒十二、何不乐和他结义为盟,路英风是后来才加入,马二及银绝崖更后。他又忆及这无数年来的江湖风云,风风雨而,他们六人,临阵杀敌,几时胆怯过?几时分开过?而今却天大的不幸,一向跟自己十分投契的马二,也被杀在“长笑帮”中!  想到这里,他真想不顾一切,闯入“长笑帮”去为马二报仇。  他知道这样做司徒十二及何不乐是不能允许的。多少年来,阴阳黑他自己也知道,他性子太急,口没遮拦,易伤人心,易坏大事,不知已令大哥二哥等,为自己所闯的祸子为难了多少次,可是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三剑客”呵,这些自己的劣迹,也等于在风中忘了。  惟一不能随风而逝的是什么呢?阴阳黑看着落日,却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友情。  友情呵,使他的生命有了意义。他看着睛空万里,夕阳金碧得令人无法凝视,如厉血一般,渗着晚霞;那边月兔初升,尚在蓝天中,并未成形;长空一雁,大概是失了群而想回家的雁吧!长鸣一声,划过长空,掠过月亮,往夕阳沉落的地方飞去!  就这样地看着,阴阳黑却觉得眼梢也有些潮湿起来。别人以为他拳走刚烈的一面,感情也必如此,想不到他也有如此惆怅的时候,他几乎要讪笑起自己来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那是一个人倒下地去的声音,这声音虽然他有十数丈远,但他还是听见了,而且立即冲了过去,恰似一头豹子。  数十年来,武林中没有人能够猎获的一头怒豹。  当他扑至那儿时,已经是第六个人倒下去的声音了。  阴阳黑一看,只看见一个像僵尸一般的蓝衣人,十指箕张,血染满掌,正在嘿嘿阴笑,而地上已倒下了六名“试剑山庄”子弟,致命伤都是五个指孔,鲜血汩汩流出。  这时,七八名“试剑山庄”子弟已了过来,正怒喝、挥刀,其中一名头目道:“快鸣钟示警!”  阴阳黑冷冷他说道,“不必了,让我来!”  那几个“试剑山庄”弟子一见阴阳黑,立时宽心了起来:他们跟随阴阳黑镇守“试剑山庄”以来,从未看过有阴阳黑收拾不了的人。  有三庄主在,一切自然都迎刃而解了!  阴阳黑峻冷地看着倒在地上背部中爪的“试剑山庄”弟子的尸,忽问:“你练的是‘僵尸功’?”  “枯尸”欧立仁嘿嘿一笑,道:“你既知道,自戕算了。”  阴阳黑冷笑一声,道:“这几人是给你暗算致死的?”  “枯尸”欧立仁嘿嘿笑道:“不错,有三人是我狙杀的,其他三人,是不知死活来跟大爷交手的,反正是一样,交不交手都是死。”  阴阳黑冷笑道,“很好。”  欧立仁倒是一怔:“好什么?”  阴阳黑二字一句地道,“因为你可以死了。”忽然出拳。  阴阳黑开欧立仁尚有半丈远,但一拳遥空击出,欧立仁立觉劲风扑面,百忙中低头一滚,“砰”一声,阴阳黑这一拳,遥击在丈外的石墙上,石碎墙穿,留下一个大洞!  欧立仁大骇!他平生未遇拳劲如此高强者。他想即刻身退,但已迟了,阴阳黑像一头怒豹般扑过来!  欧立仁飞身掠起,越过围墙,阴阳黑一手把他足踝抓住,抽了回来,兜心便是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在“枯尸”欧立仁腹中爆炸,欧立仁立时口、鼻、眼、耳血齐标出,气绝而亡。  阴阳黑放手,欧立仁的尸首,跌落“试剑山庄”之高墙下。  “试剑山庄”的一个头目问道:“三庄主,为何不活捉他来问问,是谁指使他来的?”  阴阳黑冷冷地道:“我管是谁叫他来的!反正谁来的也是一样,他暗杀庄中子弟,便是该杀,该杀的就杀了算了,还问个什么鸟?”  夕晖中,高墙上,乱草纵横,夕照淡淡地抹在古老而庄严的“试剑山庄”上,显得更加神秘、谲诡,以及神圣不可侵犯。  屈雷方中平眼看欧立仁跃上城墙,不消一刻,双眼看他落了下来。  “枯尸”欧立仁是被摔下来的,像一头死狗。  屈雷“哼”了一声:“看来阴阳黑的武功不弱。”  方中平笑道:“他武功再高也没有用,路先生,这就麻烦你去一趟了。”  路英风道:“好。”  阴阳黑仍凝视夕阳西沉,默然不语,忽听墙下有人声,阴阳黑一皱眉,问道,“是方公子回来了?”  那名弟子恭身答道:“不是。是路四庄主及三个来路不明的人上来了。”  阴阳黑道:“哦。”  这时“铁弓银弹”路英风已拾级而上,一见阴阳黑便笑道:“三哥。”  阴阳黑道:“老四,什么事?”  路英风走近来,悄声道,“这三位是来自‘青城派’的来人,他们有密事要找咱哥俩商议。”  阴阳黑顺眼打量那下人,只见为首一人,十分豪壮,神态沉着;另一人神态舒闲,不过略显轻浮;还有一人,则似男非女。阴阳黑有点不耐烦地道:“若不是重要的事就少来烦我。”  路英风小声道,“不是啊,真的是事关重大,说还跟‘血河神剑’有关的呢!”  阴阳黑诧然道:“好,我们就谈一谈吧!”  路英风陪笑道:“因事关机密,尚请三哥到前面林一趟。”  阴阳黑道:“好!”  “试剑山庄”前一片大好桃花林,遍野水红,夹着嫩绿,连绵好几里路;春来时,所有花都盛开,在水边开,连水也嫣红了,在山中开,连山也粉红了起来。  阴阳黑铁一般的黑衣,正走在嫣红的桃花林里。  夕阳西照。  桃花朵朵,静静守在夕照里,像在仔细的品尝它自己的每一分花开,每一分灿烂。  有些桃花已始飘落了,轻轻地,静静地,飘落下来,刚好沾上阴阳黑的肩膀上。  阴阳黑马上警觉,轻轻用两只手指拈起粉红的桃花,向路英风笑道:“想不到今日的桃花居然也会落在我阴阳黑的身上。”  路英风没有笑,冷冷地道:“想不到你这个黑鬼也配手拈桃花!”  阴阳黑陡然一怔。背后忽有一阴一阳的两道劲风,飞袭而至!  红旗堂主“不男不女”铁娇娇已然发招!  好个阴阳黑,立时警觉,反手“砰”硬接一掌,因事出仓促,阴阳黑运力不及,被震退一步!  阴阳黑转身,怒道:“好,你也接我一拳瞧瞧!”  踏进一步,“雷山神拳”击出!  平空两声雷响,拳风似在半空爆炸一般,直撞向铁娇娇!  铁娇娇大骇,出掌,全力以赴!  “蓬!”  一声巨响,铁娇娇被震飞丈远,跌坐地上!  阴阳黑大笑,向路英风道,“怎么你也会受骗,带了这些人回来!”  路英风走近,笑道:“是,我错了。”  陡然双手拔出短刃,“噗噗”插入阴阳黑左右双肋中,刀没入柄。  阴阳黑惨嚎一声,他作梦也想不到路英风会出卖了他,踉跄而退,嘶声道:“你……你……”背后剑光一门,剑快如电,直刺阴阳黑!  方中平发动了!  阴阳黑在伤痛之余,居然一个翻身,避过这疾快无伦的剑!  路英风目中杀一闪,一咬牙,把双刃一拔!  血喷出,阴阳黑惨嚎倒退!  屈雷扑近,出拳!  “蓬蓬!”  阴阳黑的背部立刻扁了下去,飞跌而出,撞上了桃花枝叶,哗啦啦的一阵乱响,阴阳黑的铁色黑衣染着鲜血的血珠,地上也洒着一列鲜血。阴阳黑飞出丈外,撞在一棵桃花树干上,再滑落树旁;树干也留下了一行夺目的鲜血!  阴阳黑全身颤动着,蠢动着挣扎着,然后回过头来,鲜血串在他的黑衣上,桃花落在他的身上;有些刚被他撞落的桃花,正飘飘自天轻降,如雪如霜。桃花虽好,但落花仍是落花,不久就要凋谢了。  要凋谢的花,正如沉落的夕阳一般,夕阳虽好,但不久便是黑夜的来临了。暮色轻轻的在四方布防,又沉沉重重地压了下来;司徒十二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庭园里,宛如入定。他思虑越多,多皱纹的额上,更添一些忧虑的折痕。  司徒十二正想起他的朋友,他的是兄弟,想到这些,他就不禁开怀了起来。他有的是兄弟,有的是朋友,这些人,可以为他死,他可以为他们而不顾一切,这了这些人,不管今日夕阳沉不沉落,但这一生,不是灿烂辉煌得很吗?  暮色四合。四周平静得出奇,奇怪的是今夜,连虫鸣的声音也没有,整座院子里,只有花叶间因风徐来而掠起不安的声音,明月当空,人在院中。  司徒十二的椅子之旁,还有两名“试剑山庄”的白衣子弟,英武挺拔,丰神俊朗,两人默坐在这老人的身分,似有一仲说不出的尊敬,说不完的崇拜。  而这眉须皆白的老人,还是在想着,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像“涵碧楼”楼主欧阳扫月、“青云镖局”局主呼延一定、“含鹰堡”堡主郭天定、“雪花神剑”蒋清风、“飞云十八掌”薛正音、“飞天蜈蚣”崔一智、“过江龙”杨苦威、“飞絮”沈非非等,这些都是他昔日龙城飞将生死同心的患难之交,只可惜,他的结义兄弟马二先生,却为自己而丧命在“长笑帮”中。  司徒十二念及此,都悲痛莫名。夜色已成形了,周围的黑影都像是个陷饼,纷纷向人埋伏,但这个孤傲的老人,是绝不屈服的。况且他还有知交如方振眉者,年少英侠如郭傲白者……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只听一青年的语音朗笑道:“世伯,请恕小侄打扰──”司徒十二不用回首便笑道:“郭贤侄,你太客了,来来来,坐坐坐。”  郭傲白一面笑一面道:“刚才我和何大侠谈过。才知道何大侠实是身怀绝技的前辈。他才露了一刀,我才明白什么是‘一刀断魂’。说起来,我自己的‘七重天剑法’,就太自惭不如了……”司徒十二笑截道,“郭贤侄何来这般谦虚。何二弟此刻的武功,当然已进化境,但他当年轻时,虽已叱一时.惟当时的武功和贤侄一比,却尚逊一大截……”郭傲白也笑道:“记得家父向我提过,何大侠在出道三年后,就徒手决战昔年罪恶昭彰的黑道第一刀手‘绝心天魔刀’洪碧明,结果打了三百回合,何大侠只反攻了一招──只一招,就把对方重创,实在是了不起,了不得。”  司徒十二抚髯道:“说起来也是,老夫初见他的时候。正是在那邯郸道上,那时候‘长山三恶’──大恶余雨天,二恶余飞天,三恶余观天──正横行江湖,无人敢惹,他却去惹了,虽然以一敌三,寡不敌众,但仍然凭了他的智,大战三百回合而不败──那时老夫恰巧赶至,才终止了这场苦斗。”  郭傲白笑道:“何大侠足智多谋,我早有所闻。哦,对了,家父所说,阴阳三侠亦是武林中顶尖儿高手,但小侄和他,总是无法谈得来,不知他──”司徒十二大笑道:“阴阳三弟脾气不好,贤侄想必知晓,他就是个火爆性子──不过他仗以成名的“雷山神拳”,可真的不是好惹的──”“哦,真的吗?”天地昏晴、月色黯淡,一片枯寂的庭园中,围墙外,忽然传来这一个冷冷的声音。  没有风,树未动,草不动。  寂静。  郭傲白望了司徒十二一眼,司徒十二长声朗道:“何方高人,已入敝庄,有失远迎,恕罪则个。”  没有回应。  陡地在围墙外飞起两件黑黝黝的长形物件,夹着尖锐的呼啸,直袭司徒十二。  司徒十二星目一闪,白袍一扬,两件物件已尽被他卷入袖中。  月色下,司徒十二翻袖一看,只见这两件黑色物,竟是两条手臂,手臂贴着铁一般的黑衣,又黑又瘦,但骨节毕露,鲜血淋淋,似刚给砍了下来。  这不是阴阳黑的手是谁的手?  只听墙外那冷酷的声音嘿嘿笑道:“雷山神拳,不过如此,血河神剑,又何足畏!”  司徒十二泪光涌动。呆视袖中双臂、竟似痴了。  郭傲白一看手臂,心中激愤,叱道:“何方鼠辈,快滚出来。”  但听墙外另一个声音冷笑道,“手下败将,也逞英雄?”  郭傲白一听这个声音,正是他恨得咬牙切齿而寝食难忘的敌手,不禁失声道:“方中平!”  他明知方中平武远在自己之上,但依然斗志昂盛。只冷笑道:“方中平,我曾败于你手上,心服口服,绝无怨言;但今日你有胆闯入‘试剑山庄’,我郭傲白,照样奉陪,不死不休。”  他果然是人中英杰,敢于坦白承认自己败过,但却凛然不屈,知败犹战。司徒十二强咽悲痛,但手一拦,干咳一声,道:“墙外朋友:我阴阳三弟,一身武功,一双铁拳,而今已被你们所废,只怪他技不如人,而今他人在哪里?盼请诸位能饶他一命,伤者不杀,交给老夫,则感激不尽矣。”言及止,司徒十二几乎语不成声。  只听墙外那威严的声音冷冷地道,“他么?可以,给你,”“蓬”一声,一黑衣人飞入,扑倒地上。司徒十二大惊而起,只见那黑衣人背部已被打烂,全身浴血。司徒十二颤手把那人转了过来,只见那人死状甚惨,死不瞑目,胸腹之间,被刀刃刺穿两个大侗,双臂齐被削去,早已气绝。  司徒十二站在月色下,月亮把他的影子缩短,覆盖在阴阳黑的尸身上:只有司徒十二俯低的头可以看见,阴阳黑那充满痛苦被骗、惊奇与不信的凸眼。  司徒十二似乎全身在抖。  墙外的声音在大笑,狂妄至极。  郭傲白长身而起,怒喝道:“无耻奸徒,害死阴阳大侠,有种的就出来,跟你少爷比划比划!”  另外一个声音又爆笑了起来,与第一个声音,笑在一起,犹如夜枭,震得了院中草木皆动,那声音一面笑一面道:“你瞧你瞧,那还不知死活,在那儿大嚷大叫,来来,给他看看他爹爹的头颅。”  “霍”地一声,一物飞来,郭傲白一手接住,登时目尽裂:那正是郭天定的人头。  郭傲白双手一抖,竟拿不住人头,人头“噗”地跌落地上,郭傲白痛苦地用双手抓着头发,痉挛起来。  那两个声音得意至极,大笑不止。司徒十二看郭天定的人头,心如刀割.沉声喝问:“你们把‘含鹰堡’怎么了?”  那第一个威峻的声音止住大笑,冷冷地道:“其实又岂‘含鹰堡’,还有‘涵碧楼’,更有‘青云镖局’,他们今日,都不能来救你这条老命了。你的朋友,‘含鹰堡’郭天定、‘涵碧楼’欧阳扫月、‘琴剑姊妹花’公孙月兰及公孙幽兰、‘青云镖局’‘金鞭无敌’呼延一定、‘飞云镖局’‘飞云十八掌’薛正音、‘驰云镖局’‘雪花神剑’蒋清风。‘丹凤帮’‘飞絮’沈非非、“崆峒派’‘飞天蜈蚣’崔一智,‘风云镖局’‘过江龙’杨苦威,还有他们的全家老幼,都在黄泉上路上候着您了。”  这声音说完又大笑起来,且越笑越大声,而且笑的人也越来越多,在围墙之外的四面八方传来,像洪水猛兽一般,铺天盖地地拥了过来。  司徒十二的身子似乎抖得更厉害了,但仔细听去,才知道他全身骨头都在“格格”作响,正是蓄尽内力,一触即发,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万钧莫挽之际。  方振眉到了山下,立即遇到正在张望中的司徒轻燕。这时天已全黑了,晚风徐来,司徒轻燕真像一只白色的燕子一般,在风中飞飘飞飘的。司徒轻燕一见着方振眉,即如放下心头大石般笑了出来。  “你……你果然回来了,我是谁大侠说得不错,那家伙果然不是你的敌手……害得我好担心呵──哦──对了,你把那人怎么了?”  方振眉看着司徒轻燕,看她如黑夜晚风一般温柔,目光不禁有了笑意,却轻叹道:“不要再提了,我是谁呢?令弟怎么了?”  司徒轻燕眼圈红了:“我是谁说他内功不深,挨了那叫“陈棺材”的一掌,几乎要送了小命。不过多亏我是谁大侠立刻替心弟疗伤,也幸好‘陈棺材’早已被我是谁殴了一顿,穴道又给封堵太久,而且他一心只是想对付我是谁大侠,没用上全力,心弟总算没有大碍……只怪他太大意了,随便就放人走,也不告诉我一声……”方振眉安慰道,“既然没有丢了命。那就好了,我是谁他们呢?”  司徒轻燕揩了揩眼泪,道:“在山脚那儿,‘我’大侠已替心弟逼出体内潜入毒力,‘我’大侠说,至少还要替他运功多几个时辰才可以复原。”  方振眉笑道:“既然已开始了,就要继续下去,他累了,就让我来,彼此轮流护法好了。”  司徒轻燕幽幽地道:“不知庄里怎么了?”  方振眉喟道:“一待令弟较为好转。我即送你们先回庄去,还有‘血河神剑’……此刻‘长笑帮’虎视眈眈,任何时候,都会发生血战的;如果没有‘血河神剑’,那对老庄主,就十分不利了……”  司徒十二全身骨头都在“格格”作响,随着旱雷一般的大笑里,至少有三、四百个人,穿红、青、蓝、黑及白五色衣服,站在墙头,挥动着兵器,十分嚣张。  司徒十二一抬头,只见一名长相十分威武的汉子,站在墙上,急风起,衣袂飘,果真如魔神一样,令人生畏;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锦衣少年,神态闲定,相貌俊秀,眉字间咯为轻浮,正率领众徒,意态张狂。  屈雷盯住司徒十二,大笑道:“怎样,你庄内的四十一名守庄子弟都到哪里去了?来人呀,还给可怜的老庄主吧!”  只听一阵“砰砰膨膨”之声,四十多具尸被抛了进院,倒在一团,都已惨遭毒手,死状皆惨不忍睹。司徒十二双拳紧握,一阵骨骼响声裂帛似的响了起来。  方中平恣意狂笑道:“把守庄内的人,而今都死光了。我们已无声无息地把你的山庄占了,而你这老糊涂,还不知道哩。  现在你别想庄内另外五十二名子弟来救你了,他们此刻已被我们派出三百多名子弟分头去截杀了,哈哈哈哈……”屈雷笑得更猖狂:“你奇怪我们以能无声无息的进来是不是?你安息吧!这个你永远也不会想得出窍门来的,现在,这墙里墙外有四百六十三个人,看你怎样杀出去!”  方中平怪笑道:“我们还知道你的最得力助手,‘一刀断魂’何不乐,已到外地去调训你们‘试剑山庄”的‘鹰’组子弟,绝不会在近日内回庄。得他回庄之时,替你收了尸后,他也不必急了,我们自然会候在这里,下一个就轮到他啦。”  屈雷脸色一敛道:“司徒十二,你别妄想冲出去了,除了这四百六十四人外,还有七十四名弓箭手,在等着你呢!”  司徒十二呆立在偌大的庭院里,月光照着他缩短的身影,寒风不断地侵袭着他,显得这孤寂的老人,无限彷徨,无限哀愁。在这情形下,司徒十二几乎是不用打便毁了。  司徒十二如果落败了,“试剑山庄”岂非完了。  司徒十二没有移动,垂着头,像在等候,──他在等候死亡的降临?  在寒风中,屈雷似皱了一皱眉头,叱道:“弓箭手,出来!”  在黑夜里,没有半丝声响,只把屈雷的语音,回荡在大风里。  屈雷望了方中平一眼,方中平目光杀机闪动,叱道:“七十四弓箭手还不现身听令?”  还是没有回应。屈雷方中平对视了一眼,不禁有些色变,忽然一阵骚动,果然在墙上四处出现了六、七十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司徒十二、郭傲白及两名“试剑山庄”子弟。  如此弓弩集中发射,就算司徒十二有天大的本领,也万万躲不开去的,司徒十二全神戒备,但又似万分绝望,只救速死。  方中平大笑道:“司徒十二,这是‘长笑帮’青旗座下七十四名弓箭手,百发百中,绝不空回,而今你插翅难飞了。”  屈雷冷冷地下令道:“放箭。”  眼看司徒十二就要死在乱箭之下了。  曾白水抬头望望天色,对手下仅留在帮里的红旗香主“黑砂”穆山鲁道:“只怕此刻屈雷等已跟司徒十二交上手吧?”  穆山鲁阿谀地附和道:“正是,正是,‘长笑帮’威震天下,司徒老儿若敢副帮主交手,只不过枉送性命而已──”曾白水怒叱道:“胡说,‘试剑山庄’司徒十二是何许人,若他是易与之辈,我就不必盗去其‘血河神剑’,先灭‘涵碧楼’、‘含鹰堡’、‘青云镖局’后再来攻打,这么费事了。司徒十二纵手中没有了‘血河神剑’,屈雷也未必是其所敌──”穆山鲁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吓得连忙说,“是的,是的,司徒十二不可轻视,不过除屈副帮主外,还有方总堂主,大概──”曾白水扬眉道:“晤,不错,屈雷及方中平联手,或可司徒十二一战。而‘试剑山庄’尚有‘一刀断魂’何不乐,铁娇娇或可勉强应付得来──还有那“刀剑双绝”银绝崖,‘雷山神拳”阴阳黑,大致陈冠采、赵寮分二人便可游刃有余,何况我们还有那神不知鬼不的一道棋,路英风──哼哼,‘试剑山庄’的人,又怎会是欧立仁、尚步云等的对手呢!”  “黑砂”穆山鲁卑微地笑道:“对对对,有他们几位在,帮主你根本不心出手,‘试剑山庄’即可垂手而得了。”  曾白水冷冷地道:“谁说我不去?”  穆山鲁吃了一大惊,吃吃地道:“你……你……那为什么……”曾白水冷笑道:“‘长笑帮’不打无把握的仗──屈雷,方中平他们虽然占了优势,但还不是必胜。我不去,是让他们感觉到生死荣辱系于一身,必全力以赴,万一他们失了手,还有支援──我会亲自出马。这就是我兵分两路的目的。”  穆山鲁恍然谀笑道:“帮主高明,帮主智略无双,那么……帮主,这儿还有八十余名子弟,要不要弟子一齐带去?”  曾白水抬首道:“不必了。连你也不必去。你留守‘长笑帮’。”  穆山鲁愕然道:“但……帮主,你一个人……”曾白水仰天大笑,道:“对,就是我一个人。”  猛地歇声,穆山鲁竟被震得恍惚不已。只听“长笑帮”帮主曾白水傲然道:“放眼天下,能我一战三百回合的人,至今余几?我焉能不去!”  穆山鲁恭身垂首,唯唯诺诺道,“是,是。”  方中平狂笑,屈雷冷冷下令道,“放箭!”  司徒十二武功再高,又怎能挡得住那六十四张强穹?  眼看司徒十二就要丧生乱箭之下。  可是?  没有箭,连一根箭也没放出来。  就连屁也没放一个。  屈雷脸色大变,忽然司徒十二轻轻地道:“放箭!”  屈雷如冷水浇脸,勃然一惊!  方中平嘶声道:“小心!”  一时满空破风之声,七十四根箭,竟不是射向司徒十二而是射向屈雷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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