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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对门家里有个极聪明的姐姐。
很小的年纪就显现出了强大的智慧力。在别的娃连一二三都要靠人教的时候,她已经能仅凭自己的想象,解释出一些有难度的成语。
所有人都说这娃以后了不得,说不定能成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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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并没有。
不但没成个人物,还早早就溜了下去。
那不是她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是人生有了大变故。
她只是遇到了一大堆爱骂人否定人攻击人的家人和亲戚而已。
经常,从她家里漏出来一些近似诅咒的声音,其中最多的是——
1)看看隔壁家的小花,你比人差了多少你知道吗?
“小花”的对象不定,总之周围认识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小花的替身。
2)就你这样的,长大了只配去捡垃圾;
3)你不行,你干啥都不行;
...
大人们把咒骂称为鞭策。
到底有没有鞭策到不知道,总之姐姐的精神状态是一日日萎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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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虽然聪明,可她毕竟只是个娃娃,灵魂离修起坚实的墙壁还很远很远。
她只能被动接受大人们灌输给她的一切,并原地消化。
但她的聪明、看过的一些书,又向她强调人生不是大人们说的那样——而她自己,也可以是与大人们口中完全不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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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来姐姐就有点变态了。
她叛逆得很早、且异常激烈,大人们制不住的程度。
大人们的诅咒更大声也更恶毒了,像是要剥了她的皮、把她原地重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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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种思想——自我肯定和他人否定的夹攻下,姐姐彻底变态了。
她不再学习,因为学不进去。
课堂时间,是她难得的可以神游四海、让精神放松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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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开始咒骂姐姐。
所有学习本来不错、但后来溜下去的,都是老师用恶狠狠的咒骂试图挽回的对象。
同学们看老师咒骂,也跟着不断起哄。
咒骂并没有挽回姐姐...不如说彻底击溃了她。
学校是她精神放松的最后一块地方,现在这块唯一的放松地也失去了。
姐姐更逆反更学不进去了。
再后来她跟不上进度,也就彻底不再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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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上班去了。
不上学就得上班,大人们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能力等她的灵魂彻底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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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是个更复杂的地方,比学校可复杂多了。
复杂的不仅是工作,人际关系就像像一团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楚。
幸运的是,这里没人再来咒骂。
姐姐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好景也没持续多久。
好日子也就过了半年吧,姐姐又陷入了自我天人交战的状态。
因为她发现总有同事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自己,
还有人老说自己傻,
还有人莫名其妙就不理自己了。
她越想越不安,越不安越想,自己把自己打进一个“想—不安—想”的恶性循环里,怎么也脱身不得。
她急切地想知道别人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自己能不能在这个单位做出成绩也活成个人样儿?
她很急切地寻找答案,向遇到的几乎所有人发问,包括同学、家人,更包括同事。
本来她不开口相问,还能在单位维持一点神秘的人设...这一问别人彻底知道她自卑且懦弱且心里总没有底,对她莫名就有了点鄙视。
日常对她的态度,也就有了些微的变化。
些微的变化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
前面说了,她很聪明,聪明的脑袋从来不欠缺敏锐的感知能力。
那让她更敏感也更痛苦也更自卑,心底积存多年的愤怒有再也压不住的趋势。
终于在又一个貌似被鄙视的瞬间,她将心底的愤怒发泄了出来,与同事当场大吵了起来。
然后,
就没她的然后了。
一个在社交场合不能控制情绪的人,基本再没可能得到周围人的认可与相对平静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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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越在意别人的看法,越容易失去自我?非常在意别人看法的人,首先心底里有着积存多年的愤怒与痛苦。
愤怒常会蒙蔽判断力,愤怒还会让不自信的灵魂更极端地不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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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非常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总以别人的评价和反应来确立自我的价值,
对自己的判断则从来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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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从来没有真诚地爱过、真诚地相信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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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灵魂,日常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