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徐国夫回忆25:骨头总得有人啃,二保临江重创"常胜军"

玫瑰有溢 2024-08-05 20:48:48

我正在动笔撰写四保临江这一段经历时,中央电视台开始播放电视系列剧《四保临江》,好嘛,撞个正着。

自从有了电视之后,我是天天要看的,但只看三个节目,即晚间7点开始的《新闻联播》、《天气预报》、《焦点访谈》,除此之外,我很少看,电视剧我是基本不看的。这天,我正在桌前伏案写作,秘书电话告诉我晚间8点10分中央1台播出电视剧《四保临江》。我一听很高兴,这对我写这段兴许有些帮助,便一连数日,每天到这个时间都坐在电视机前静观一小时。整个8集《四保临江》我一集没落,一边看一边给家人讲解,许多记不准甚至遗忘的情节也都回忆起来。

临江,是个在我三纵、东北民主联军乃至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争史上都有着重要影响的名字。这个当时即使上下延伸到只要能连成片也难有千户人家的小城,1946年底至1947年初的三四月间,确是大大出了名的。不仅林彪、杜聿明知道,毛泽东、蒋介石知道,马歇尔知道,斯大林、杜鲁门也知道,这些人有事没事当时每天都瞅几眼,称其为世人瞩目之地,在当时来说,并不为过。因为这个小地方太重要了,她将决定着国共两党两军的前途命运之大计。

临江,位于通化市正东约150华里的中朝边境线上,正南是划分中国、朝鲜边界的鸭绿江,西、北、东均为海拔1000多米的群山,为长白山脉与老爷岭山脉的交接地带。冬季平均气温为零下25-28摄氏度左右,最冷时可达到零下45摄氏度,可谓高寒区。我这本书中所指的临江并非单指临江城,而是包括檬江即现在的靖宇、抚松、长白所形成的这一地区,是个地理概念。

有一天,一位常写书的人来采访我,谈完这一段休息时,他对我说:

"首长,如果你们师当时不在西丰打那一家伙,或者打得不那么狠,临江之战是不是可以避免,你们在南满的部队是不是可以用不着遭那么大罪……"

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混蛋话,照你的逻辑,我们就不该起来革命,就不该推翻三座大山,就不该进东北,就应该让蒋介石坐享抗日果实,就应该像我这样出身的人从小看富人家的孩子念书自己去放牛,长大扛活做苦力,老来毙倒街头……"

我一生气就发火,就爱骂人。我知道这不是一种好习惯,但我也引以为自豪。因为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喝不得糊涂水。不像有些小白脸看风使舵,就坡骑驴,顺情说话,龌龊少德;在原则问题上我是不会顾及情面、无视正义的。我以为这样的人现在再多一点,并不会影响精神文明,五讲四美。

何以要发这么大的火,是有缘由的。

一段时间里,我曾听到一些令人吃惊的传说,诸如:当年不把日本鬼子打跑就好啦;再让蒋介石掌天下也未见不行,中国人就得拿鞭子看着才行……我知道,这是极个别人出于对极个别领导有意见,或者自己遇到了极不公正待遇而发泄的一时私愤、过激言论而已,当他冷静之后,其内心深处绝不会这么想这么说。但这一现象确应引起我们执政党和每一位高级领导者的充分重视!

西丰之战后,杜聿明10万大军扑向南满,当时地方上的个别人就曾说过"引火烧身","不该捅这个马蜂窝"之类的话。当时通过宣传教育,很快转变了这些人的错误认识,从而保证了临江战役的胜利,使之成为我军由战略防御为战略进攻的转折点。这次谈话,如果是一般群众或刚入伍的小战士,我完全可以原谅他,完全可以耐心地向他做些解释说明。然而我的谈话对象不是一般群众,而是位被称为"灵魂工程师"的作者或称其为作家也可,他手中的笔,不仅记录事实,还反应他的思想、观点。如果他以上的思想观点进入书中,传播开来,将是什么样的后果实在不敢想象,这才是我发火的主要原因。

1946年冬的长白山麓,狂风肆虐,林涛怒吼,雪漫山崖,滴水成冰,"大烟泡"刮得人睁不开眼,挪不动步,披着绒绒厚毛的老黄狗也耐不住奇寒的日子,拱得农家柴门吱吱作响。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杜聿明的8个整编师10万大军对我南满根据地开始了更疯狂更嚣张的围攻,企图以"南攻北守、先南后北"之战略,首先"肃清"我南满部队于长白山,再图回师北上战我北满部队于大小兴安岭。严冬不仅仅对我军无情,对蒋军也没因为是"国军"而稍微客气,尽管他们有美国的被服加身,也依然如老黄狗一样呲着牙、夹着裆,大鼻涕吸溜吸溜甩也甩不净。

"妈的,不用共军打,冻就快把我冻死啦!"

"完了,完了,大难不死熬到今,看情形这个鬼冬天算是熬不过去了!""唉……"

愁……啊愁……

愁……就愁白了头……

长春、四平、铁岭、抚顺、本溪、凤城、丹东不保,敌人先围了个大弧;

吉林、辉南、柳河、通化、辑安被占,敌人又围了个小弧;

我军还有多少地盘?还有半条铁路一座山,两条大沟四座城。半条铁路:通化至临江铁路从七道江截开,以西为敌占领,以东为我军管制。

一座山:长白山。

两条大沟:一条逆鸭绿江通长白,一条逆浑江通抚松。

四座城;临江、蒙江、长白、抚松。

按说这地盘不小,如果放在华北石家庄,容个百八十万人不成问题。无奈这是个人烟稀少,原始荒凉之地,沟深林密、村小人稀,物资贫乏,以步当车,姑且不说22万当地百姓,单说南满分局、辽东军区、辽东省委、安东省委四大机关和2个纵队的我党我军4万多人往这一挤,不仅吃饭、住宿成问题,被装供应和兵员补充亦难筹办。加之风狂雪漫,奇寒无比的恶劣环境,似有身陷绝境之忧。是走还是留,南满在举旗不定之中。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

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

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

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

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

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

同心破曹共作商量。

陈云和肖劲光他二人不知会不会这段《借东风》,如果会,来南满的路上不知唱没唱两口,我觉得应该唱。这两位的到来,恰如诸葛亮带来东风,把个惶惶难安的南满武将文臣吹得人人心暖身热,热气暖山河。

陈云手一拍,四纵就跳出了小弧,三纵也热热闹闹,展开了临江保卫战。

骨头总得有人啃

--一保临江

临江要保不要丢已不再是争论的问题,但怎么保,确是需认真考虑一番的。

面对东北之形势,杜聿明提出的"先南后北,南攻北守"战略不失为上策。然而林彪也非等闲之辈,他以"南打北拉,北打南拉"之策略,恰好起到了以巧破千斤的作用。这正应了中国的那句古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1946年12月17日,"中央军"以6个师的兵力由西向东对我南满地区发起了第一次进攻。其兵力部署是:五十二军之二师攻占辑安后沿鸭绿江北上;五十二军之一九五师由通化向东佯攻;七十一军之九十一师向六道沟门进攻,企图三路配合围歼我南满部队于八道江地区。同时,还以新一军之三十师八十八团及六十军之二十师一个营向濠江佯攻;以新六军之十四师为预备队;并派新六军之二十二师于梅河口、柳河一带清剿我地方武装。以第三绥靖区司令官兼五十二军军长赵公武为总指挥。赵公武信誓旦旦,大有一战定乾坤之决心。

听其言,观其行,南满大战已不可避免。面对强于我两倍之敌,肖劲光司令员倒是处之泰然。他首先把四纵派于外线,在敌人背后捅刀子。从12月14日以后的10多天时间里,四纵将士在安东至沈阳间的铁路两侧横冲直撞、左突右杀,一连气歼敌2400多人。杜聿明一看不敢怠慢,急忙调二十二师、九十一师西返,这就使临江减轻一路之敌的压力,进攻之敌仅剩下五十二军的一九五师和由南向北远道而来的二师。

为配合南满作战,实现"南打北拉"之策略,北满我军各部于11月9日至12月11日,以5个师的兵力一下江南歼敌1000余人,有力地支援了我南满化之战。此时又派出3个纵队3个独立师3个炮兵团二下江南,再给吉林九台之敌以重创。这一来让杜聿明慌了手脚,他自知警戒北满兵力不足,我军两次南下不可忽视,便干脆调九十一师北上增援,同时还捎上了个三十师。这样,围攻我南满之敌就又减了一部。

在小弧之内的三纵3个师也没闲着。1947年初,开始七师在下四平方向阻击敌一九五师;八师在六道沟门、南岔村一带阻击敌九十一师;我九师奉命在凉水河子一带警戒北线之敌,这时我已被任命为九师师长。后来敌人兵力部署发生调整,我纵也随之调整。纵队欲以七、八师于六道沟门围歼敌一九五师之五八四团,令我师迅速南下。至下四平、铁厂镇一带接替防御、保证纵队主力歼敌。

凉水河子至下四平、铁厂镇需先到八道江。两地直线距离35公里,虽有一条简易路相通,但须翻石门岭,跨哈泥河,越板房沟门、回头沟、二股溜沟门、李家堡子、板石沟、鹰咀位子等10余个村屯,所以其实际路程约在60公里以上。加之天寒雪厚,路径狭窄,其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1月2日黄昏,接到纵队命令后,我立即召开团营以上干部会议,首先传达上级命令,尔后作出部署,令二十六团一营留原地担负北线警戒,另两个营过八道江至辑安,阻击沿鸭绿江北上之敌二师;师部率二十五团、二十七团、炮营、师直等全部南下。要求迅速做好防寒和行军准备,既不能冻伤,又不能掉队,晚饭后出发。会议仅15分钟结束,各团营领导迅速回到本部准备。

这时,炊事员老王来叫我们吃饭。我一看晚饭很不错:青高粱米豆饭,素炒干白菜,萝卜咸菜,额外还有一大碗兔肉和一盘红辣椒。

凉水河子镇约100多户人家,在此一带是个较大的村镇,街上有几家店铺作坊,群众生活稍好于外围小村,所以我们生活稍有改善,部队给养、被装也得到些补充,特别做了些棉、皮帽子和坎肩之类,对冬季防寒起了很大作用。

我指着兔肉和红辣椒对老王说:

"哪弄的?"

老王笑了笑回答:

"肉是我早晨出门撵住一只兔子,皮儿吊了帽子,肉就在这里;辣椒是老乡送的,他们说冬天吃点这个耐冷。"

我满意地点点头,一面招呼所有人一起吃饭,一面说:"抓紧吃,吃完下去检查一下。"吃完饭我们分头检查了各团的准备情况后,于晚7时准时出发。

冰天雪地,即使白天行走也十分困难,何况夜间行军,虽有简易大路,也甚是艰难。但战士们的热情特别高,边走边唱起了歌,政治部的同志还沿途做起了宣传鼓动,更为大家鼓了劲。刚开始上路时确实感到很冷,走出10多里后,便感到热了,有的同志还摘了帽子。我的马一直由警卫员牵着,我没骑,因骑马比走着还要冷。

当翻越石门岭时,路更难走了。上山的路虽不算很陡,但因为地上雪有一尺来厚,又少有人行,所以一跳一滑,难以搭脚,稍不留神就会摔倒。下山时比上山还要难,只能螃蟹似地把脚横放,一点点的向下挪。当前面的人探清路后,后面的人索性坐下来向下滑。

经过一整夜的艰苦跋涉,我们终于在冰天雪地上走完60余公里的路程,到达八道江。在此,二十六团两个营继续南下奔辑安方向,我其他部队乘火车抵达四道江车站,按事先布置,各团分别进入指定地域,准时接替了七师防御阵地。

前文提到,肖劲光大将当年常把打仗比喻成啃骨头和吃肉,到底怎么理解,现在我们这些当年在一起打仗的人回忆起来也说法不一。如果就一场战役来说,把不好打的战斗比成啃骨头,把好打的战斗比作吃肉这容易理解。如果在协同作战的同一场战斗中,怎样区分哪是啃骨头,哪是吃肉是很难划个界线或标准的。最根本的是以成果还是以任务为标准的问题。在此,我暂以任务为标准。在这次一保临江战斗中,我师主要担负警戒、打援之任务,以保障纵队主力歼敌,应该属于啃骨头,没捞到肉吃。

1月3日,我师接替七师防御后,七、八两师便全身心地集中精对付敌一九五师五八四团。开始在六道沟门围了一下,但未成功。

1月8日在热闹街稍有接触,敌人便转头回撤,追击中我纵主力虽歼敌一小部,但未达目的。

1月10日于青沟子一带虽再围敌五八四团,但也只歼其一小部,大部龟缩通化。

直至1月19日15时,再将该团两个营围歼于小黄沟,毙伤敌营长以下120余人,俘敌副营长以下450余人,缴获炮7门、轻重机枪26挺、步枪300多支、汽车10多辆。

一保临江,我三纵在19天时间内,作战43次,歼敌1700余人;此间四纵于外线歼敌2500余人。我两纵在小弧内外协同作战,一打一拉,南北满我军两地部队亦是协同作战,亦是一打一拉,把个杜聿明弄得顾头顾不了尾,只能忙于应付,干着急使不上劲。这足可以证明林彪的"南拉北打,北拉南打"战略胜过杜聿明的"先南后北,南攻北守"一筹。

至此已到1947年春节,我军趁"中央军"过年的机会,也有了10余天的休整。

"常胜军"再遭重创

-﹣二保临江

年夜饺子的魅力。

有时我自己也感到纳闷儿,我这样一个风风火火指挥打仗的人怎么还能把伙食调剂得常让人夸奖的程度,似乎不太好理解。后来我才想起在战争年代,千万不要小看一顿饭一锅汤的作用,往往战斗力就出在这里,也失在这里。今天依然同理,哪个连队的伙食搞不好,那里的战士意见就大,到外边找饭吃的就多,出问题的也就多。当时我已经意识到这些问题,所以我才重视伙食,重视调剂。在我休息之后的前期,家里的伙食我也是时常过问的,每每我过问之时,饭菜的花样质量都得到儿女们一片异口同声的赞扬。这应该是我引以为自豪的。

1月20日,一九五师五八四团一部被吃掉后,敌人都有了收敛,龟缩于城中未再出动。时至腊月二十九,按规律,敌人是要过年的;按规律,一战之后,敌人也是要重新调整部署休整几天的。因此,我师奉命进入夹皮沟、大黄沟一带,一面警戒,一面休整。

下午,我让副师长召集各团营主管后勤的干部开了一个会,专门研究伙食改善问题。有人请示我能不能出去打点山禽野味之类,我说:可以可以,留好战斗警戒人员外,可以派些人到雪地山林里寻找野物。同时安排到群众家中买些白菜、萝卜、土豆、粉条、肉类等,如果能买到整头的驴、猪之类更好,杀了之后分给各连改善伙食,各伙食点以最大努力让战士们吃上年夜饺子,有条件的最好再炒上2至4个菜。

我一说完,大家呱唧呱唧鼓掌,说了许多高兴的话。我又说:"可不能光顾高兴忘记敌人。敌人距我们很近,又有机械化运动,说来很快就会到。所以各连必须有三分之二以上人员做好随时参加战斗准备,负责外围近郊警戒安全,如出现敌情,可随时投入战斗,用三分之一人员搞伙食就不少啦。"

会议之后,各团立即给部队分派任务,一切都按要求展开。

由于我军打了胜仗,驻地群众的情绪都特别好,家家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很有点过年的喜庆气氛。

吃过早饭,我和谭政委一起到各团察看情况,来到二十六团九连,看到李连长和炊事班长正在洗猪肠子,跟前还围了许多战士和群众,大家有说有笑很热闹,一点看不出战争的痕迹。大家看到我们到来,连长慌慌张张跑过来,举着油渍麻花的手给我们敬了礼,然后就汇报起战备情况。听完,我们很满意。谭政委问道:"伙食改善情况怎么样啊,除夕之夜战士们能吃上饺子吗?"

这位连长是东北人,长得很魁梧,也是满脸络腮胡子,说话时稍稍有些口吃,但很幽默,也很能打仗,只可惜记不住他的名字了,也不知他以后的情形。政委问完,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起了关子,"不用我说,带你们看看吧。"

在临时厨房里,我们看到有两大盆白玉米面和五六十斤白面,还有剁好的酸菜馅,及八九只没有退毛的山鸡野兔和泡着的蘑菇木耳等等。刚刚杀完的猪也摆在案子上,虽显瘦了些,倒确是新鲜。我问道:"怎么搞来的?"

李连长回答道:"可别说啦,费老鼻子事啦。隔壁老乡说我们为老百姓打胜仗,打败了'中央军',给百姓们除了害,一定要慰劳慰劳。这不,大清早就把猪捆着抬过来,让我们杀了过年包饺子。我们好说孬说怎么说都不行,只好付了钱把猪买下来。酸菜、蘑菇、木耳还有粉条子都是房东给的,当然我们也要付钱的。"

"钱够不够哇?"我又问。

"够,够!师里团里都给了些,我们自己还攒点家底,足够!""这就好,要让大家过个好年,也乐呵乐呵。"我说。

"对,还可以搞点娱乐活动,防止新战士们想家呀。"政委说。

"首长放心,指导员都安排啦。首长们就在我们连吃饺子过年吧,我们正好还要派人去请呢。"

我和政委听完都笑了,一边向外走,一边叮嘱提高警惕,乐而不忘忧。

我们骑着马接连转了七八个连,战斗准备和伙食准备都不错。二十七团还买了头老牛,杀后分给各连,二十五团记不清是哪个连队打了一头野猪和一只黄羊,小的山禽野物各连基本都多多少少有点。看了这些情况,我们几位师领导都很放心。这时有人建议,师领导分头到各团营过除夕,与战士们同乐。我想了想说:

"平时我们整天与战士们行军战斗在一起,不算脱离群众。我的意见这时就不要下去啦。我们下去,出发点很好,与兵同乐,但实质上会给基层连队造成负担,人家团营连干部都得陪着吧,战士们吃饭和娱乐时也容易放不开。这个形式我们不走,这个表面文章我们不做,让大家轻轻松松过年,在这种年代是很难得的。我们自己和机关的同志在一起单独热闹热闹,有什么突发事情也好及时商量指挥,你什么意见老谭?"

"好好,就按师长的意见办,这些事你想得很细很周到,看不出你个跨马抡刀的武夫竟还有管家婆的心肠,难得,难得呀!"

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零点前我们又分头走了一圈,有的在搞娱乐活动,有的在包饺子..

最属包饺子的场面活跃。

东北民主联军中的团以上干部大多都是红军、抗日时期入伍的南方同志。在此以前,我国南方诸地没有吃饺子的习惯,特别我们这些从小参加革命的穷人家的孩子多数都不知饺子为何物,更不用说包和吃了。所以当时我并没把除夕之夜吃饺子当回事。后来我了解到这是东北人的习惯,并且特别看重除夕之夜这顿饺子,而我们的营连以下人员绝大多数是近期参加部队的北方人,所以我才下决心安排了这顿特殊食物。

南方人很少吃饺子自然也就谈不上饺子的加工制做了,而战士们大多都是北方男性年青人,虽然爱吃饺子,但多数在家时都没包过,所以加工制做也就成了问题。好在地方政府想得周到,事先通过村委会、妇救会、儿童团组织,动员驻地妇女帮忙。所以每连包饺子的现场都有许多姑娘、媳妇、老大娘主动帮忙。战士们有的揉面,有的揪面,有的跟妇女同志学擀皮,有的学着包……擀皮的把皮儿擀得扁不扁、圆不圆;包的,两只大手总也捏不严柔软的皮儿,包出来的饺子就完全没有了真正意义的饺子的形状。看了后,小媳妇们前仰后合颠着屁股乐,大姑娘趴在老大娘的背上乐,老大娘张着没牙的嘴掉着泪乐,战士们神情无奈羞羞答答地乐,嘿,这军民开心纯真的欢乐场面让蒋介石看到非得气抽疯不行。乐过之后,妇女们就拿起战士们包的饺子一个个再重捏一遍,再手把手地示范辅导。看到这种情景,我突然感觉到吃不吃、好吃不好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军民的情谊,战士们的情绪。有这样的好群众,有这样的好战士,我们不愁战不胜敌人,打不跑"中央军"!

我们那些年龄较小的战士们,也跟年龄相仿的老乡家的穿着新衣的孩子们玩得一样高兴,我们也给老乡拜年问好。就是此时,我才第一次见到东北人跪下磕头的姿式和要领,那姿式、那动作让我看至今天想起来,还很激动很肃然。前年我回到我的安徽老家按照东北人这庄重的礼节跪倒在我的老母坟前,标标准准地磕了三个头,我分明看到我的纯黑土地长大的妻子金铭同志眼中饱含的泪水。曾经有人把东北人的这种礼节说成是封建和落后,我不完全同意这种观点,我认为这是地方特色,是纯朴,是圣洁,是关东人伟大天性的具体表现,但是不是有必要倡导和普及倒可以商榷。

1947年的春节我们过得很高兴,很开心,很安全,也很消停,"中央军"没来捣乱,"中央军"也是中国人,可能也按老祖宗的规矩在过大年。

1947年的春是个好兆头!

"七师拱,八师顶,九师转。"

写下这么几个字,大家可能一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来解释。

这是当年战士们编的一句顺口溜,用来形容我三纵3个师在南满征战时各自的特点特长。七师拱,意思是七师善于打进攻战;八师顶,意思是八师善于打防御战;九师转,意思是九师善于迂回作战。这就是说我三纵的3个师各有各的特点,谁强谁弱谁好谁差这不好说。董殿稳同志在他的《挺进东北》这部书中称:"最辛苦的是善'转'的九师"。我是当时的九师师长,我认为这么说不好也不合适,尤其我这么说,让其他两师的同志知道说我不谦虚。应该说各有千秋吧,拱有拱的辛苦,顶有顶的艰难,转有转的不易。一保临江,我九师这一"转",从凉水河子一夜"转"出100多华里。"山高水险路难行",难行也得行,不及时"转"到,就要影响整体行动,那个责任是谁都担不起的。

从1月20日到月底这10天时间,"中央军"真算够意思,果然没生事,就像太平盛世一般,相安无事,乐乐呵呵过大年。人们多想就这么永远过下去呀!但蒋介石不同意。蒋介石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乎?"这么一句话,杜聿明就又从过大年的喜兴气氛中回过神,赶紧调兵遣将,排兵布阵,让临江二次狼烟起。

这一次杜聿明将军的部署是:

一九五师出通化由南向北进攻;

二 O 七师出新宾入柳河、安口镇由北向南进攻;

两师对进会合后再齐头东进,赶我于长白山下。

二师依然是沿鸭绿江北上;

二十一师在柳河、金川一带集结,相机攻取濠江、抚松,并随时支援二○七师南进行动。

二十二师两个团接替一九五师通化地区防务。

此次敌人是5个师压入临江地区,但直接威胁我三纵的只有4个师。

10天休整,我们的部队充足了电!现在想想,当时我们的战士是多好的战士啊,他们太容易满足了,美美地睡上几觉,安安稳稳吃顿饺子,就满足啦,就说"神仙又能怎么样"。这让我们作领导的不知是激动好还是感激好,我只能说,我们的战士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战士!

吃完年夜饭之后,我们很快转移至鸭园、铁子厂一带警戒通化方向之敌。几天里我们一面警戒一面教育、练兵,伤亡缺员较大的连队也得到适当的补充,陈云、肖劲光两位首长解散自己的警卫班就在这个时间。南满地区我军所驻地带人少户稀,从当地群众中补充兵员是很有限的,首长们所以如此,都是被当时当地特殊情况所迫,当时南满的军政机关都减人,这些人都补充到一线作战连队。我师大约就补进来100余人,这在其它时期也许算不得什么事,是瞧不上眼的,但这个时期不一样,是很不容易的重大之举!

【徐国夫(1914年12月6日—2004年8月26日),安徽六安(现六安市裕安区石板冲乡砚瓦池村)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七届委员会委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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