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临安邸
【南宋】林升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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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的杭州,正是如诗如画的秋季,景色怡人,暖风沉醉。
从到杭州前,我脑中便一直在哼唱着南宋林升所作的这首《题临安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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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歌舞几时休?
于800年前左右的南宋,想是京师百姓生活的一部分,更是整个王朝守着短暂的安逸,遥望中原,遥望故国的得过且过与无奈。
而于今,西湖也早已融进了杭州人的日常。
听临安城角遇到的一位阿姨说,杭州人喜欢在清晨来西湖锻炼漫步,于中午时坐在西湖边的外婆家吃饭赏景,傍晚时在西湖边遛弯消食,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穿着汉服的人喜欢在西湖边上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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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来过一次西湖,却因一些原因未及感受西湖时光的静好。
去年前往时赶上了周末,湖边熙熙攘攘,晨起锻炼,闲时散步,品茶用餐,闲聊聚会,旅游赏景,人们摩肩接踵,似乎都选在了这一处,以至于如此大的湖,竟少有清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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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此的我,好不容易在被人嫌弃的向阳暴晒处寻到个椅子坐下休憩,望着如镜的湖面,便忍不住再次唱起了《题临安邸》,还特意选在了西湖边上一直单靠名气却真心不是特别好吃的楼外楼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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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终究是临时的安所,不是汴京。
地域的差异自古有之,而南方的繁华与北地的繁华也多少有着区别。
想想历史上的几次南渡,南方的富饶与舒适成就了文明,却也终究敌不过北地凛冽的寒风侵袭。
比之西湖的喧嚷,昔日的南宋都城临安皇城遗址则处于西湖东南面一处相对宁静祥和的街区里。
黯淡了往日的繁华色彩,寻觅多时的我也只发现了文保碑和几块古老的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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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当地的居民,似乎只有周边影城的摄影师们会把这里作为取景之地。
故国悲凉玉殿秋,南宋江山何处?胡鼓羌笛声不驻,唯见巷尾光阴难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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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临安城还有西湖的短暂邂逅,让那首隔世的诗歌变得鲜活。
而当我再次忆起这段反差着的“西湖歌舞”,已是三日后来到绍兴和果果汇合,一同闻着稻香,踏上寻找南宋诸帝的陵寝之时了。
在南宋远去后,在赏到临安绍兴沿途的美景时,享受着这样宜居的环境,我想或许任谁都容易沉浸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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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年左右的血泪史,对比如今的青青茶园,这诗中当初的讽刺意味竟也变得更为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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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的是当初南宋的帝王们生前在风景如画的西湖边享受了时代动荡中的安逸,才让死后的他们,如此凄凄惨惨…
没有居安思危,反而居危求和,于民虽是短暂的休养生息,发展经济,于国却存着无穷的隐患…
但事实上,那些帝王们真的没有过恢复之志吗?那些南宋的臣子们就不希望重回故土吗?
我想一定不是这样的…
南宋的悲哀,并非是单纯的不思进取,而是多种因素造成的。
事实上,南宋的经济贸易发展曾辉煌一时,南宋的军队给我们留下很多后世耳熟能详的忠义故事,南宋的诗篇里常有铁马金戈的豪情与遥望北地故土难回的惆怅,南宋最后的奋战,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民族的气节所在!
只是于君主,面对着残破的山河,面对着战争带来的巨大经济负担,面对着母亲的苦难,面对着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总要思考着安内与中兴,亦总有无形的阻碍由心而生…
只是于将军,建功的前提逃不出忠君的阴影,而私家军的存在本就是两宋很敏感的话题…
只是于兵民,北地的对手强大到他们终其一生,终其几代都无法真正战胜…
只是于时局,总有无形的手扭动着乾坤,让诸多利益因素迫使着战与和…
只是于人心,自古难测,有忠义之士,也定有卖国之贼…
只是于恩仇,在唇亡齿寒面前,终有些耻辱的记忆无法释怀…
最终,错误地选择与强大的对手促使南宋走向灭亡…
南宋帝王们的意志,随着蒙古人的到来,彻底灰飞烟灭…
而这些凄凄惨惨的帝王们,本设想的薄土浅葬,迁回巩义的祖坟,则成为了永远不能实现的念想,唯留下“直把杭州作汴州”的余音在时空里徜徉…
二、青青园中茶 何处话凄凉绍兴之名,来源于宋高宗赵构的年号。
时高宗驻跸越州,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改元绍兴,并升越州为绍兴府。
绍兴元年,因传奇的孟太后与世长辞,需择地而葬。
恰绍兴东南,富盛镇西,有一盆地,古称宝山,与当初北宋择陵之地类似,属于“东南地穹,西北地垂,东南有山,西北无山……”的状态。
宋时阴阳堪舆术盛行,信奉“五音姓利”之说,赵姓属角音,对应五行之木行,木主东方青龙,阳气在东,而此地正是利于赵姓的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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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最终陵址选在了今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富盛镇宝山南麓的抹茶小镇附近。
此后,这里陆续权攒南宋帝王,因此便有了“攒宫山”之称。
而绍兴这座城市的命运似乎因此与南宋融为了一体,也最终成为了南宋帝王们权攒却难以安息的地方。
南宋,从靖康之难后,宋徽宗九子康王赵构定都于南京应天府称帝时起,到崖山海战宋军彻底战败后陆秀夫背着宋末帝赵昺跳海而亡止。
除了末代三帝,因有六位南宋帝王葬于此处,所以这里也俗称为宋六陵。
即宋高宗赵构的永思陵、宋孝宗赵昚的永阜陵、宋光宗赵惇的永崇陵、宋宁宗赵扩的永茂陵、宋理宗赵昀的永穆陵、宋度宗赵禥的永绍陵。
但宋六陵只是一种称呼,并非这里只有六座宋陵。
除了六位南宋帝王外,这里还有北宋徽宗赵佶的永佑陵,以及后妃、皇室贵族等近百座陵墓,是一处庞大的皇陵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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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陵区被公路隔开,成为南北两个部分,南侧处于当地称作御茶园的茶园之内,北侧几座则处于另一面的绍兴师范旧址和废弃的山庄茶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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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南宋有浅葬北归之意,所以陵寝建设不及北宋时期。
南宋亡国时,蕃僧杨髡(也就是杨琏真迦)又带人盗掘窃取陵中珍宝,使人以牛马枯骨与六帝尸骨混之,迁至临安城皇宫,压于镇南塔下。
所以南宋的帝陵在宋末元初时便已经遭到了严重破坏。
之后历代,宋六陵仍屡遭盗掘。
在明初时,朱元璋曾下诏将流失在北方的理宗颅骨和其余诸陵归葬旧陵,立碑植树,绕以墙垣,派出专门的守陵人,划出宋六陵一带,禁止砍伐。
但因特殊文化时期的损毁,这里多数夷为了平地。
如今所剩的,除了陵寝上种植的几株马尾松外,地表遗迹远不及北宋时期的帝陵景色与规模。
三、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我们与宋六陵的最初邂逅,是伴着鲜艳的色彩与浓浓的茶香而来。
未见江南的阴雨,冬日里的艳阳高照。
彼时的我们,正因为刚刚沿途的风景驻足。
因闻到茶香,顺香而行才看到宋六陵的文保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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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保碑的东侧围墙内似乎是茶叶加工之处,机器响动和比之刚刚更为浓郁的茶香久久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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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香气继续向南,不多时,路旁的宋哲宗后陵,也就是隆祐(元祐)孟太后陵的指示牌便映入眼帘。
孟太后的陵寝,也是宋六陵地界里最早的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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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位置提示只有20米,但事实上当我们向指示方向走出近50米,脚下仍然只有一片菜地…
百年仓惶过眼,此时的我们恍然明白了先前为何大家都说南宋帝陵没有留下什么。
想当初,宋末元初的毁坏…
叹光阴,百岁间的凋零…
如今的我们恐再难看到南宋帝陵的原貌,只能将那些家国之思寄予眼前这片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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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哲宗的孟太后,是位传奇性的女子,有一方面,有点像西晋时的羊皇后。
但与羊皇后不同的地方,是孟太后在国破后的经历。
她的风采更有国母的风范,也在当时成为了南宋的一种支柱力量。
孟太后本是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候、赠太尉孟元的孙女。
十六岁时,她被哲宗的祖母和嫡母相中,被立为皇后。
可因为朝中的新旧党争,还有哲宗心之所宠的刘皇后从中挑唆,孟氏曾两次被废,居于瑶华宫中清修。
若是换作太平年代,这位太后的一生恐怕就要在碌碌无为的平淡中走完。
但世事难料,靖康初年,瑶华宫突然起火,孟太后徙居延宁宫,紧接着,延宁宫又起火,她因此不得不出居相国寺前之私第。
福祸往往相依,不久后,金人围困汴京,钦宗与近臣商议复尊其为元祐太后,只是诏还未下,京城已经沦陷。
当时六宫中有位号者皆被俘虏,被迫北迁,孟太后却因此逃过了一劫。
而后,金人所立的大楚皇帝张邦昌迎接其入居延福宫,垂帘听政。
在后宫中经历了多次起落的孟氏,似乎早已处变不惊,早年的经历和多年的清修或许此时都成为了她泰然自若的资本。
苦难是大任来临前的试炼,而熬过了苦难的她,在家国危难时,以太后的身份迎立康王赵构,并撤帘还政,为大宋的未来指出方向。
可刚逢大难的大宋此时并不太平,与金人的战火也还在继续着。
不愿沦为金人奴隶的大宋军民,抗金情绪激烈。
但人心各有所向,而意欲南迁的宋高宗越发偏向主和,这引来的不满之声可想而知。
于是臣子叛乱,再次请孟氏听政,册立年幼的皇子为帝。
孟太后极力阻止,但因为叛乱的压力,高宗最后还是无奈禅位给元子。
她又一次垂帘,并对乱臣曲加慰抚。
关键的时刻,还是她召见了梁红玉,密诏韩世忠来平乱,才得以重新扶高宗上位,同时再度撤帘。
进退有度的孟氏,给了高宗如母般的亲情,辅佐拥立的恩情,以及患难与共的真情,也在大宋生死存亡的时刻成为大宋的支柱与希望。
她的一切所为也确实感动了高宗,所以高宗不仅尊孟氏为皇太后,更是视之如母,尽表孝道。
在逃难失散后,他亲自奉迎,在孟氏病重时,他衣不解带,不离左右,更是按着孟氏所诉,重修早年的国史,还其公道。
绍兴元年四月,孟氏崩于行宫之西殿,年五十九。遗命择地攒殡,俟军事宁,归葬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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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身处南方,孟氏无法回到北地,陪葬到巩义丈夫的永泰陵边,也因此开启了绍兴宋陵“攒宫”、“权攒”的先河。
所谓的“权攒”就是权宜暂厝之地,而并非正式埋葬的陵寝。
南宋的陵寝沿袭了北宋的旧制,设有上宫、下宫和地宫,因为陵墓损毁,陵前不见神道的影子。
但从余姚当地南宋大臣的陵前存有神道石刻来看,南宋的帝陵最初应该也是有神道石刻规制的,很可能是后期被毁。
如果说是因日后有迁陵的需求,所以陵前规制一切从简的话,那与王公的比便显得寒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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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权攒,但高宗用母后临朝礼为孟太后下葬,并上尊号曰昭慈献烈皇太后,推恩外家凡五十人。殡于会稽上皇村,附神主于哲宗室,位在昭怀刘皇后上。绍兴三年时,赵构又改其谥曰昭慈圣献。
从十六岁入宫,到五十九岁离世,四十多年的时间里,孟氏耗尽了最美的年华,一半时间在冷宫之中度过。
那些党争之事本与她无甚关系,符水之事也是一个母亲救女时的人之常情,她所受的委屈与冤屈,在国安时鲜有人闻听,在国亡时因她承担起的大任才被后世的我们知晓。
这样的人生令人感慨,但速来贤惠的孟太后在家国大义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处变不惊确实令后世的我们敬佩。
眼前的菜园青青,萝卜茁壮,是被曾经掩埋着凤凰的泥土培育而成的…
这凤凰也同样抚育了存亡间的南宋政权…
四、强胡犯金阙,驻跸大江南。隆祐太后死后,她所辅佐的康王赵构在南方逐渐站稳了脚跟,开始了中兴大宋之路…
赵构的永思陵,在孟太后陵寝不远的东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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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我们涉足至此,看到两方牌子时,仍是满眼凄凉。
不知,当蒙古人的铁骑进入临安之时,当谢太后带着恭帝投降之时,当他死后百年被人盗掘了陵寝时,埋在此处的主人是否也曾后悔过当初未理会宗泽连上的请奏执意南迁,是否会后悔杀害了尽忠报国的岳飞,是否仍要用这样的方式换来偏安南方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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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赵构,字德基,是宋徽宗的第九子,宋钦宗的弟弟,母为显仁皇后韦氏。
对于宋高宗的评价,因为屈辱求和,因为岳飞之死,古来不一,而这位帝王也确实颇受争议。
想当年,赵构面对金人的兵临城下,自请深入敌营,表现出来的沉稳无惧与不卑不亢,连金人都误以为他是冒充亲王前来,要求以肃王代之…
这一点来看,赵构并非是窝囊无用之人。
但得返朝廷,有机会前往河北,并成为兵马大元帅的他,却在战事上略显迟疑。
特别是面临着京城被围,面对着京城得来的求和消息,面对着主战主和两方的声音,曾经在金营中据理力争的他,仿佛变了个人…
靖康之难后,他更逐步沦落到向金人称臣的地步…
时移世异,令人哀婉叹息…
隔着光阴的我,很难猜测出当初进入金营的他和后期偏安的他到底哪个才更真实…
抑或,见识了金兵强大的攻势,他渐渐生了胆怯与厌战的心思…甚至有隔岸观火的想法…
在消息不够畅通的古代,灾难来得猝不及防,幸运逃过劫难的赵构,在孟太后的帮助下于应天府登基。
临危受命,我想那时的赵构也并非没有过驱逐金人的想法吧,只是接到他手中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大宋,有太多的烂摊子需要他一一处理。
初登帝位的日子,金军的攻势始终未减,各地的起义也是此起彼伏,朝野战与和的声音更是争论不休。
他一方面在任用主战派抗击金人,另一方面还是按着主和派的想法着手筹备起迁往南方的事。
短短几年里,他经历了国破家亡,颠沛流离,信臣被杀,武将逼宫,盗贼来犯,金兵南下,伪政权等等问题…能做到后续的中兴宋室已属不易,若当初以身犯险,稍有差池,又如何保住大宋为数不多的血脉呢?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家国的余恨,最终空留给了山川大河…
想当初,若他按着宗泽的请奏及早部署支援京师,若他登基后归于都城,安抚人心,不知道会不会迎来不一样的结果?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靖康的耻辱,让国内多方产生了抗金的情绪,渴望同仇敌忾,恢复山河。
但金兵的战力,很难不靠持久战打赢。
将领之间的互不协同,埋下了诸多隐患。
战争的开销,让政府的财政压力日益增大。
军功的增长,更助长了一些将领们的气焰。
文人治国与武夫治国有着很大的差异。
就比如同一件事摆在面前,可能武将选择痛痛快快打一场,文人却要在脑回路里绕几圈来权衡利弊。
大宋的存亡,外表看似来自金人,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大宋内部各方势力的争斗,靖康之难也好,富平战败也好,还有后续的很多事情似乎都证明了内部矛盾的作用远比外部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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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矛盾相互影响制约,同时激化着新的矛盾,使得大宋面临更严峻的震荡。
若归纳当时大宋所面临的矛盾,我想大致可分为几点。
一是来自北方的金人与偏安南方的大宋之间的矛盾;
二是农民起义盗匪横行与统治阶级稳定之间的矛盾;
三是主战与主和派两方相互的矛盾;
四是迎回二圣可能带来的困局与另起门户中兴大宋的矛盾…
归根结底,这些矛盾都威胁着大宋的存亡。
我想那时的赵构一定也被各方的矛盾所困扰,为眼前这满目疮痍的国家而愁心。
他的首要任务,或许并不是赶走谁,夺回什么,而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求存,并让大宋存活下来。
在攘外与安内中,他选择了后者。
这在当时看似窝囊的举动,或许也与那场逼迫他禅位给幼子,请太后重新垂帘的苗刘兵变有关。
大宋自开国伊始,便因为唐末五代与陈桥兵变的经验,重文偃武,也间接导致了不会打仗的人在指挥打仗的人。
此次事件无疑让赵构意识到了武将的隐患。
若不安内,再有一个强硬的武将因不满闹一出兵变,不光是他的安危,连大宋都可能面临被篡的风险。
毕竟,自古的王朝更替,规律都是差不多的,加上他的得位,又犯了古人最忌讳的名不正而言不顺。
抗金的目的是恢复河山,迎回二圣,迎回以后便会陷入一种困局,甚至是死局,给本就矛盾充斥着的家国徒增新的问题。
如此想来,我反倒更为同情起这位看似对外无甚作为的帝王。
可帝王的心思,又岂是谁都能轻易看懂?
在那时,有的臣子懂了。
但偏有一个尽忠报国,却缺少政治经验,脾气固执的岳飞,用略显强硬的态度时时提及赵构的梦魇…
这无疑触怒了他的底线,间接造成了后续的悲情冤狱。
不论是为了休养生息,为了安定百姓,为了接回自己的母亲,为了消除武将的威胁,赵构最终都选择了屈辱的求和方式,并且杀害了曾为他征战沙场的将军……
他用耻辱与纳贡买来了短暂的和平,从而用更多的时间去解决了大宋内部农民的暴动、军队中可能产生的兵变、以及游寇等威胁着大宋的势力,稳定了政局,让宋的统治得以在南方延续…
或许在他看来,这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吧…
《宋史》中评价“高宗恭俭仁厚,以之继体守文则有余,以之拨乱反正则非其才也。况时危势逼,兵弱财匮,而事之难处又有甚于数君者乎?君子于此,盖亦有悯高宗之心,而重伤其所遭之不幸也。”算是相对中肯客观之言。
而将其与历代中兴之主作比,《宋史》认为晋、唐、宋的中兴岁月相续,夏少康、周宣王、唐肃宗、宋高宗的中兴都做到了父子相承。但是没有恢复江山,宋高宗还是有责任的。毕竟初立之时,因四方勤王之师,内相李纲,外任宗泽,也有可能做到汉光武与唐肃宗那样的中兴,但他却选择了偷安忍耻,权宜立国,岳飞的冤案,更令有志之士,为之扼腕切齿。
不过没有面临赵构所处的时代,没有身在他那样的位置,又怎能理解他当时的想法。
虽然他留给了后世诟病之处,却也实实在在地达到了中兴的目的。
千秋功过,自有后世从不同角度来评说。
绍兴三十二年六月丙子,赵构诏皇太子即皇帝位,自称太上皇帝,退处德寿宫。
孝宗即位时,为他上尊号曰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绍业兴统明谟盛烈太上皇帝。
尽管退居幕后,但很多朝政大事仍然出于他手。
淳熙十四年十月乙亥,八十一岁的赵构崩于德寿殿,谥曰圣神武文宪孝皇帝,庙号高宗。十六年三月丙寅,攒于会稽之永思陵。
光宗绍熙二年,又加谥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可惜的是,在他死后他终没有等来迁葬的那一日,而当南宋走向末路之时,他的陵寝与尸骨也被蒙古人破坏盗掘…
三百余年宋史,辽金西夏纵横。
争强赌胜弄刀兵,谁解倒悬民命。
富贵草梢零露,英雄水上浮萍。
是非成败总虚名,一枕南柯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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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的词,总把兴亡写得如此透彻,回首不见的南宋,如梦境般脆弱易逝,若非眼前的古松残留,当真是来来去去,恍如一梦,消失地不留痕迹。
在永思陵前举目而望,这马尾松竟全是向南倾斜的姿态。
冥冥中或有天意,就如当初被北地的风吹得难以抬头的高宗,令人可怜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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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宋高宗赵构永思陵的景象不同,当初被死前仍三呼过河的宗泽提拔,力主抗金立下赫赫战功的岳飞,如今沉睡在西湖之畔。
他的身边还有其子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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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一年,为达成与金人的和议,宋高宗赵构默许了宰相秦侩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下狱,不久赐死于大理寺。
他的儿子岳云,还有属下张宪也随之被斩于市,家属徙广南,官属等论罪有差。
古来功高盖主者往往难逃类似的命运,而岳飞不仅功成名就,还性格偏执,处事自傲,在很多事情上并没有留给赵构这个帝王足够的面子。
而其手握兵权,军队冠以岳家军的名字,其本人又不懂得明哲保身,低调行事,日久很难为帝王所容忍,特别是经历了如此多动荡的宋高宗。
岳飞的死,虽是千古冤案,在当时却也当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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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构晚年太上皇的生涯里,不知是否也曾心生愧疚,所以绍兴三十二年,孝宗初继帝位便诏复了岳飞官位,以礼改葬,赐钱百万,求其后悉官之。建庙于鄂,号忠烈。这看似是新帝的举动,但想来若非赵构默许也无法实现。
孝宗淳熙六年,又追岳飞谥为武穆。
赵构死后,宁宗的嘉定四年,再一次追封岳飞为鄂王,以寓其功业“与鄂相始终”。
明代时,岳飞墓被重修,想来也同样与南宋诸帝陵一样曾在国破后遭受过破坏。
陵前所存的明代石像生们,与草丛里偶见的重修碑额,无一不是后世之人对他忠义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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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1979年,陵前重铸的仿制明正德与万历年间所造的秦桧、王氏、张俊与万俟卨的跪地铜像,也是后世的人们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来祭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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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和后世的演义以及纪念,用行动还给了这位将军公道,那么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我想,岳飞唯一的遗憾,只有没能死在战场上,没能亲手打回北地的山河吧…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这是多少南宋人的心愿与梦想?
怎奈皆已成空。
岳飞不仅仅是武将,也同样是个文人。
在整个陵园里,岳飞的诗歌与故事被精心展示出来,让人们在悼念这位将领的同时也不忘欣赏他的文采。
尽管时隔几百年,那首满怀悲愤的《满江红》,仍是空留悲切在心头…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已成为后世心中的神灵…
昂首长叹,江山如故……
“尽忠报国”的故事会一直激励着后世的我们,一代代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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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有如此多明代遗迹的岳飞墓,实际上也有南宋遗存之物。
在岳王庙的主展厅里,一个石人静静而立,庙周围的一些石刻中据说也有南宋的存物,不知道是否为岳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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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墓前的宋代石翁仲,再一次让我觉得原本的南宋帝王陵神道也不应该是空荡荡的状态。
即使权攒,可能当初也存了一些石刻…
这饱经沧桑的石翁仲,身着圆领广袖之袍与下裳,头戴冠,双手交握,驻剑而立,时光雕琢出的褶皱,无人为他抚平。
他仿佛仍在时刻准备着,为那即将到来的战事,为了恢复大宋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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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金戈铁马,却未能觅得懂他的君主…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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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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