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镇原」乱世求安定一朝太后之父还葬故里

高澹看历史 2023-02-24 13:46:02

一日的赶路,时间偏晚,但当我听说回程之路附近有胡国珍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一下。

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大家大夜里陪我绕道“路过”,也着实令人感动。

夜色悠悠,灯火阑珊地打在黑漆漆的文保碑上,让我不自觉想到了前一年的中秋夜,恰好在类似的时间去洛阳拜访这位墓主人女儿情夫的原葬地。

看来,和灵太后的缘分,均发生在夜晚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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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国珍墓位于甘肃省镇原县上肖镇杨城行政村东关自然村的南头苟家。

镇原,在北魏时期,属于安定郡临泾县,乃是胡氏的故乡。

按着《魏书》中的记载,胡国珍最初想西葬旧乡,但因北魏汉化后,诸胡多在洛阳下葬,所以有过终洛之心,并言当陪葬天子山陵,也就是北魏诸帝所葬的洛阳邙山一带。

可其病危时,女儿灵太后请以后事,国珍浑浑噩噩地说要还葬安定。灵太后与清河王元怿等人讨论后,多认为这仅仅是病重乱语,仍想依照先前葬洛阳的想法安排后事。但最终,灵太后想到父亲所说的“我公之远慕二亲,亦吾之思父母也。”,意识到父亲可能是年老后渴望落叶归根。抑或灵太后思量自己为父亲在帝陵附近逾矩所营的陵寝在后世恐遭破坏,最终还是令“…持节就安定监护丧事。”,与此同时,灵太后迎了早先去世的母亲太上君皇甫氏的神柩还第,与父亲俱葬,赠亦与父亲同。再之后,胡国珍的继室梁氏“赵平君薨……葬于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

由此观之,胡国珍与两位夫人当初均葬于了安定,而若此处真的是胡国珍的墓,很可能还是安定胡氏的聚族葬地。

犬吠之声响彻在寂静的夜,不觉间打破了时间的隔阂。穿过田间看不清的道路,很快黑夜里出现了土包。相关文物信息记载,胡国珍墓东西长约150米,南北宽约80米,面积约达12000平方米。但行至土包近前,眼前的土丘却着实给人狭小之感。

千载光阴过后,昔日的太上秦公墓也被后世挖土移平了冢茔。

同伴提醒下,我才发现原来此处是两个冢。略近的这个,处于田中,封土残存稍多,一头稍尖,其余近似圆形,稍远的一个,在刚才封土的偏南方向,形更近圆。从卫星图上来看,这里似乎还有其他土包,但因夜色并未看清他们的样貌。而除了土包之外,墓碑及其它附属物已荡然无存。

月色戚戚,被夜晚的雾气笼罩,朦胧凄美,眼前的冢茔,让我无法想见其初营时的规模。

“追崇假黄钺、使持节、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领太尉公、司州牧,号太上秦公,加九锡。葬以殊礼,给九旒銮辂,虎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彭吹,辒辌车;谥文宣公;赐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及国珍神主入庙,诏太常权给以轩悬之乐、六佾之舞。”

那些在史书里简短的文字,昭示着这位一朝太后之父堪比天子的生平与几近帝王级别的死后葬仪。

当初放弃了陪葬天子陵寝的荣耀,决心回到家乡,陪于祖、父身边的他,不知是出于何等的考量,但我想,或许这是一种在将死之时看破世事的通透吧。

而历史的轨迹,让人感慨他选择的正确性,毕竟若是他葬于洛阳,在北魏末年的动荡中,在他的女儿惨死之后,又如何得到安定呢?

胡国珍,字世玉,其祖胡略,是十六国后秦姚兴渤海公姚逵平北府谘议参军。其父胡渊,是十六国夏赫连屈丐(勃勃)的给事黄门侍郎。魏太武帝拓跋焘克统万时,胡渊以降款之功赐爵武始侯,后拜河州刺史。北魏太和十五年,胡国珍袭爵,例降为伯。

最初,国珍并无子,一女出生时赤光照室,问于卜相之人,得到:“贤女有大贵之表,方为天地母,生天地主…”的谶言,这便是后来的北魏宣武帝的灵太后。

灵太后的姑姑是个颇能讲道的尼姑,宣武帝初,其入讲禁中,因不时透露出自己侄女的姿行。宣武帝闻之,便召国珍女入掖庭为充华世妇,后生下了北魏孝明帝。

与众不同的灵太后因不畏生子而死,宣武帝也为其废除了北魏一直以来的子贵母死制度。这不仅成就了灵太后之后的人生,也让胡国珍凭女而贵。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放在母性地位偏高的鲜卑政权中也颇为受用。

孝明帝登基后,灵太后对父亲屡有提携,十分孝顺。后拜父亲为司徒公,封安定郡公,给甲第,赐帛布绵谷奴婢车马牛甚厚,还曾与孝明帝一起率百僚幸其第,宴会极欢。因为国珍安定公的封号,北魏原本的安定王都不得不改封为北平王,以彰显国母之父的特殊。

不同于宣武帝时外戚高氏的跋扈,胡国珍少好学,雅尚清俭,又是忠实的佛教徒,所以形式上尊礼低调。在北魏诸王眼中,他是德高望重,亲贤群瞩,相处融洽之人。因为他女儿的身份,国珍一脉死者追葬,生者恩赏,女嫁王公,子尚公主,一时之间,难有人可比拟。而国珍与太师、高阳王元雍,太傅、清河王元怿,太保、广平王元怀几位先帝的兄弟共同入居门下,同釐庶政,屡有上表,诏皆施行。又与侍中崔光俱授帝经,侍直禁中,可谓权倾朝野。体恤到父亲的年迈,灵太后还给步挽一乘,让父亲自掖门至于宣光殿得以出入,并备几杖。

生前的荣光,因女儿而来,因性格而胜,彼时的胡国珍可以说走入了人生的巅峰,享受的制度更不乏逾矩。

国珍父女都是崇佛之人,尽管国珍年迈,却“时事齐洁,自强礼拜。至于出入侍从,犹能跨马据鞍。神龟元年四月七日,他步从所建佛像,发第至阊阖门四五里。八日,又立观像,晚乃肯坐。”种种表现,不难看出他的虔诚之心,可不想,因为对佛事的上心,他劳热增甚,诱发寝疾。灵太后为此亲侍药膳。时曾有“巫觋言将有凶,劝令为厌胜之法。”但国珍以为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拒不从。临死前,他仍不忘规劝女儿:“母子善治天下,以万人之心。勿视大臣面也。”

生死总有定数,神龟元年四月十二日,胡国珍薨,年八十,于古于今,都算得上是高寿之人。

但于灵太后,丧父之痛难于言表,而在她心里,父亲又怎能止步于司徒之位呢?生前的逾矩显然不能满足她对父亲的怀念,死后的殊荣是她唯一能用来表达自己孝道的方式。

“太上”之称,是灵太后心里对父母的一种推崇,时便有张普惠据理力争,表示“太上”之称诸多不妥,但因他人以太后当朝,不敢违逆,最终,胡国珍还是得到了“太上秦公”的封号,而其原配皇甫氏先前也从京兆郡君成为了秦太上君。

深知父亲笃信佛教的灵太后,在父亲离世后,诏自始薨至七七,皆为设千僧齐,令七人出家;百日设万人齐,二七人出家。同时,她否定了百官表请公除,还亲自前往永宁寺观建九级之基。当时有僧尼士女数万人奔赴。

象征着北魏的永宁寺塔在不觉间建成,也承载了胡太后对父亲的一片孝心。在她心里,或许这通天之塔,是能够将她的孝心与思念传达给父亲的桥梁,是可以直达天国的梵音。

而永宁寺塔的位置,与父亲的司徒府仅仅隔着太尉府与阊阖门前的御道,不知,这是否也是当初灵太后营建永宁寺时便设想好的。

在国珍死后,灵太后与孝明帝之间的矛盾日盛,最后,传说是他曾经的行参军郑俨与灵太后一同设计害死了孝明帝。

戏剧性的演变,他并未目睹,但接踵而至的杀戮,他却幸运躲过。

再思及他临终的遗言,“母子善治天下,以万人之心。勿视大臣面…”,才觉颇为先知与智慧。

安定,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乱世安定更是难上加难,先人们把美好的愿望给了这片战乱动荡的土地,而这片土地成就了安定胡氏的名望。

想想安定胡氏在北魏北齐时期先后所出的四位太后、皇后,结局似乎都不太完美,更无法达成“远慕二亲”、“思父母”的圆满。

相比之下,胡国珍生前死后的荣耀显得得来不易,帝王家没有亲情,能够归葬故乡,哪怕安定只是名前美好的愿望,也比守于庙堂,陪葬帝陵,看母子反目强上许多。

在权力漩涡里沉沦了的胡太后,最终没有洞悉到父亲的境界,她再聪慧,还是逃不出溺死黄河,迁葬佛寺的命运。而那座寄托了她愿望的永宁寺塔,连接着她与父亲的牵绊,也最终随着一场大火,倒塌,断裂,并且陪葬了北魏最后的光阴。

晚风习习,寒凉入袖,在冢前稍作拜祭,举头望明月,因时已过中秋,月呈亏凸,不觉间,流云逐月而至,在光影下呈现出淡淡的纹理,忍不住让人又想到月之圆缺与人之离合,云之漂泊与外游归乡。

其实对灵太后的欣赏由来已久,这般的女子,本应如月宫的仙子,不染凡尘,可却误堕人间,万劫不复。

不知灵太后所葬佛寺今日的具体位置,每每走到与她相关之人的陵寝时,便想念一番,聊表敬意。

今日,在她细心为父亲所营的冢茔之地,在培养她成人的太上秦公墓前,算是又一次圆了这想法。

来前听说,这附近还有一处皇后湾与灵太后有所关系,可惜今日是无缘前往了。

影随光动,冢茔在灯火下渐渐暗淡,我们也踏上了回程。“北魏”已不堪回首,前路却被灯光照亮,寻着甘肃众多山野之地,那些佛教所留的痕迹,或许还在守护着这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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