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敌人,原来是国民党徐州“剿总”所属的孙元良兵团的一部分。
孙元良兵团原来是四川军阀田颂尧的老底子。
田颂尧把军队交给孙震,参加了反革命的内战。
这位国民党郑州指挥所主任孙震“上将”因屡打败仗,被调为“川鄂绥靖区主任”,所属四十一军和四十七军就组成十六兵团,孙震就把部队交给他的侄子孙元良带领。
这支部队在解放战争当中,被蒋介石拖来拖去,已疲于奔命。
好容易拖到郑州,国民党“华中剿总”白崇禧要调这个部队到武汉;驻川鄂的“绥靖区主任”孙震要它西调,好保存这点起家的老本。
可是济南解放后,我军直逼徐州。
蒋介石急调这个兵团于十一月三日赶到商丘,六日又赶到皖北蒙城。
徐州外围吃紧时,蒋介石又急调它火速北上,十日赶到宿县。
刚想固守宿县,蒋介石又急令它赶赴徐州。
一路上,在津浦线上的李庄、夹沟、仙女山、孤山集,不断遭到我军的打击,好容易在十一月十一日晚赶到徐州。
不到半个月光景,绕了个大圈,赶了几百里路,拖得精疲力尽,连山炮都丢掉了。
部队里怨声载道,士兵骂军官,下级骂上级,孙元良唉声叹气,只好露出老底:“我有什么办法?都是‘委座’电令!”
下面都骂蒋介石已被解放军打得“乱了套”,“毫无章法”。
孙元良赶到徐州还不到二十天,十一月三十日,又奉命放弃徐州,三个兵团挤成一团,向西南逃窜。
孙元良这时已毫无信心,认为“迟逃不如早逃”。
十二月六日晚,当他逃到肖县西边高集时,下令进行大破坏,命令炮兵营长周镇麟在天黑时把炮弹统统打光,最后留一发,在炮膛里炸膛,把炮炸掉。
留下空马用于驮东西或骑着逃跑。
把全军四、五十辆汽车统统烧毁。
在逃窜的路上,他们又同邱清泉兵团碰上,自己人互相打了一阵,又争着逃命。
在高集西,走到一条烂泥沟里,走不出来了,全兵团象粪缸里的蛆一样,在烂泥里到处乱钻,争相朝枪声稀疏处逃窜。
孙元良兵团所属的四十一军一二四师少将师长严翊,四川人。
原是田颂尧部下的一名司书,只在田部所办军事学校毕业,由于善于逢迎上司,才爬到少将师长的位置。
在徐州南三十里的仙女山战斗中,他命令用化学迫击炮和燃烧弹打小王庄和芦村,把两个村庄烧光。
在孤山集又下令枪杀了我军零星被俘人员二十多名。
当孙元良下令突出重围时,严翊在星夜当中,只好看着天上的星斗,揣测着方向,朝西南走。
这时他自己带着突出来的部队大部是一二四师的,也有别的师的。
十二月七日,又碰上四十一军副军长杨熙宇带着突出的几百人,合起来一共有一千多人。
他庆幸自己已经突到永城西南,再走几十里,就可以过涡河。
正在大家饥饿时,碰到我解放区民工推小车送粮食。
严翊说:“这些粮食带不走,也不能留给共军!”
他们把粮食抢走了一部分后,其余的就都丢撒在地上糟蹋掉。
他们吃了粮食还不行,还要吃肉,于是一路抓鸡,闹得鸡飞狗跳,老百姓见了就跑,民兵不断前来阻击。
他们这帮子漏网之鱼,象一群恶狼一样,走一路,糟蹋一路,走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
严翊这时紧紧抓住身边一个比较完整的亲信部队——师部特务连。
他命令曾经当过本师三七一团团长、现在成为“附员”的冉苍,督促残兵在前边开路。
他们在狼奔豕突的过程中,想不到穿过河南永城县境,刚窜到安徽亳县境内时,却遭到我猛虎般的骑兵没头没脑的猛烈堵击。
在慌乱当中,他们见到有围寨的村庄,就往里面钻,以为有了寨墙,就有了依托,就可以固守一阵,待机而动。
这样,他们连挤带拥,一下子都挤进了刘集附近这个小小的殷楼里面。
严翊在千多国民党兵拥挤下,进得围来,只见四周围墙还算完整。
可是这个小围子里面,却只有几户人家,根本没法让这么多人容身。
围子里面的空地上,都挤满了士兵、骡马和武器,除了在围墙上派出部队去布防外,围内已没有空地可以再构筑工事。
大家都拥挤在围子里的几间屋里和屋边的场地上,乱哄哄的,歪七竖八,有的坐着,有的躺着,都已疲惫不堪。
固守还是出走,军官们都束手无策。
一些军官只好请示这时手里还有点实力的少将师长严翊,要他拿出主意。
严翊在国民党军队里混了几十年,历经战阵,但在目前这样的狼狈逃窜中,如何能从绝路中找出生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他从徐州突围出来后,见缝就钻,终算奔波到永亳边界,刚天亮就遭到拦击,好象钻进越来越是狭窄的牛角尖里,再也钻不过去了。
他眼望着跟自己一起突围出来的部队,武器是精良的,弹药也很充足,但自己的直属部下,只占其中一半多,其他是临时跟着自已跑的。
副军长杨熙宇人数不多,不在他话下。
往日自己来往于战场之间,乘惯了汽车,这次只好让人扶着走路,或者在马背上颠波,奔走了一百多里,骨头架子都象要散了似的。
环顾周围自己的“袍泽”, 个个好似从泥土里钻出来似的,脸色既灰又白,甚至发青。
少数人抱着水壶在喝点什么,多数人口干舌焦,眼珠上露出红丝。
严翊象瘫了似的躺在担架上,唉声叹气,耳边听得围子四周我军的射击声,打进围内小炮弹的爆炸声,尖利的吹号声,还有我军进行政治攻势的喊话声。
“师座,固守还是突围?事不宜迟,请及早定夺!”
附员冉苍凑到严翊的耳朵旁边,轻声请示。
“走!到前面观察一下,再作决定。”严翊在附员冉苍、 参谋和护兵马弁护卫下,走到围墙边。
我骑兵一大队三班长张兴元爬在离围墙只几十米处,枪口瞄准围墙上,只要看到墙上有人露头,就扣动枪板机。
在不远处,机枪射手蒋步宽也瞄准围墙上面,等待着目标出现。
在围墙边,严翊这个中等个子,正在指手划脚布置特务连怎么办,他的身子刚在围墙上出现,我骑兵班长张兴元和机枪射手蒋步宽一齐开了火。
严翊倒了下去。
枪弹正好打在严翊的右大腿上,对穿而过,鲜血直往外冒,蒋军军医怎么包扎也止不住血。
据严翊日后写的材料说:“当时遭到千余骑兵包围”,他又“被骑兵的神枪手打中”,“脑胀眼花,昏倒在地”。……
严翊受伤,使这股蒋军的军心更加动摇。
师部特务连认为“老将”不保,再打是不行了。
被指派为“开路先锋”的冉苍,原来打算自己在突围路上卖力干上一番,保全严翊突出重围,将来重整旗鼓时,自己保严有功,可以升官发财,大捞一把。
可是现在严翊已被打伤,自己的如意算盘已成泡影,而且眼看很难把严翊抢救出险,再打下去,也是无益,精神一下子涣散了下来。
这时,骑兵们并不知道他们打着谁,仍旧还在继续射击和喊话。
骑兵团冲锋
围墙外是一片生龙活虎的骑兵进行军事包围和政治攻势,围墙上是国民党军队稀稀拉拉的盲无目标的乱打枪。
忽然,围墙上竖起一面白旗。
一个新的斗争场面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