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麟回忆新四军四师骑兵团43:陈官庄敌坦克突围

近代史初绽芳华 2024-07-17 21:48:42

1

正当大批俘虏走出围子时,王运丰听到围外树林那边, 有人在哇哇大叫,立刻派王光华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久,王光华回来说:“有八、九个国民党的伤员躺在那里,刘集的老百姓说,这些家伙又抢东西又杀人,不能留,要用抓钩把他们砸死。我们赶到后,做了不少说服工作,老乡才放过他们。”

这时,只见一个个国民党伤兵,有的拄着棍子,有的由我骑兵扶着,来到这边俘虏群里。

这些俘虏流着泪说: “你们对待我们,跟我们过去对待你们,简直没法比啊!不是你们去,老百姓哪能饶过我们,……”

天渐渐黑起来,这时,在村庄外,大批我解放区支前民工队伍,有的推着粮食,有的扛着担架,秩序井然熙熙攘攘地正在行进。

他们张望着这大批国民党军俘虏,又说又笑。

在我骑兵们休息的地方,老百姓纷纷前来送茶水,送小米稀饭,送烙饼。

老百姓对解放军是这样亲热,对国民党军队是那样仇恨。

在场的国民党俘虏看着这种情景,对我们十分感慨地说:

“唉!怪不得你们打胜仗,国民党总是失败。我们到一个地方,老百姓都跑光了,好容易抓到几个,帮我们挑东西,但看也看不住。你们哪!不用抓,不用看,成群结队给你们送粮食,抬担架..….”

有的俘虏接着又说:“我们的长官口头上也说要整顿军纪,说抓老百姓鸡要枪毙,可是到一个地方,长官带头把鸡猪都杀完吃光。..….”

多天急行军,又打了一整天仗,我骑兵们确实饿了。

大家大口吃着老乡们送来的高梁豆杂面饼,深红里带黑色。

饥饿时吃这些东西,分外香甜。

大家又说又笑,吃了一块又一块,还把这些杂面饼分给俘虏们一起吃。

一个俘虏军官走到文化教员李峨卿跟前:“你是指导员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李峨卿,指着高梁杂面饼,摇摇头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我实在咽不下去,能不能买点别的东西给我吃?”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谁要你的臭钱?”

“这高梁杂面,当今可是俺河南老百姓的主粮!有人连这个还吃不上呢!”

“你们国民党呀,实在是把老百姓坑害够了,你们自己享福也享够了!到了这个时候,连我们常吃的东西都不能吃,怪不得你们那么好的武器,师长、副军长带着上千号人,让我们百多个骑兵收拾掉了!看来,国民党也该完蛋了!”

国民党俘虏的军官听了大家的议论,惊愕的瞪着眼睛: “怎么?你们只有百多个骑兵?”

“老实跟你们说吧,我们在第一线跟你们干了大半天的只有四十八人。可是,我们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2

一九四九年一月六日,淮海战役第三阶级最后总攻击开始,我军万炮齐发,战士如猛虎般插入敌阵,被我包围在永城东北青龙集、陈官庄地区的国民党杜聿明集团几十万人,在我军猛攻下,陷于一片混乱之中。

杜聿明的指挥所设在陈官庄北边的一个地主四合院里。

砖瓦房屋,大门上的黑漆已经剥落。

杜聿明住在南屋东边那间,东屋里掏了防炮洞,架设了电台;

南屋西边那间住的是参谋处长邓锡洸等人。

指挥所以北的田野里,停放着一排排汽车和战车团十五吨重的美式M3A3坦克。

附近临时修了个简易机场,由于我军炮火的不断射击,已不能使用。

汽车和坦克也有不少被我军炮火打坏。

被围以来,汽车和战车团的驾驶员们没有房屋住,就在车旁和车下面挖壕沟,上面盖着篷布。

这时正逢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他们只好躲在篷布下面,烧些汽车上的破木板和破轮胎来煮饭取暖。

汽油和橡胶燃烧时呛得人实在难受。

他们在饿得难以忍受时,就到简易机场那里,冒着生命危险,在互相打枪的争夺当中去抢些国民党飞机空投下来的大饼之类的食物,或到附近去割几块死马肉来烤着吃。

一个多月来,他们躲在车底下的土坑里,在寒冷刺骨的冰天雪地中,已经被冻饿疲惫不堪了。

埋怨、叹息、骂街、悲观、绝望,情绪低落到极点。

他们在等待着末日的来临。

排山倒海的我军大炮把敌战车团的人震得不知所措。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附近有的汽车被炸得木片横飞。

国民党军队的官兵象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慌乱逃窜。

国民党徐州“剿总”所属的战车独立第一团本来有三个营九个连,每连有十七辆坦克。

在徐州东面援救敌黄伯韬兵团时,已被我军打毁多辆;

从徐州向外逃窜和被围在陈官庄时,又被打毁几辆。

剩下十五辆完好的坦克,部署在陈官庄“剿总”指挥所北面约二百多米处的田野上,一方面屏障着“总部”所在地,另一方面可以作为“总部”手里最后一张王牌。

战车团的主要军官已经得到命令:在万不得已时,坦克要搭载“副总司令”杜聿明和高级将领突出重围。

杜聿明“总部”大门北边的大树,被飞过的炮弹和枪弹打得树枝乱掉。

这里已经十分混乱,没有什么人在守护,乱糟糟的只顾各自逃命。

战车独立一团一营副营长吴秀章,带领十五辆坦克,冒着我军的炮火和“缴枪不杀”的震天声,冲到副总司令杜聿明“总部”的驻地,寻找杜聿明,要他乘坦克南逃。

在慌乱的“总部”门口,吴副营长碰到“剿总”的副官长,连忙问:

“报告!请问副总司令在哪里,请他快上坦克,跟我们一起突围出去。”

“副总司令已经不见了。”副官长回答。

“那,你看我们怎么办?怎样突出去?”吴副营长焦急地问。

“你们向西南驻马店方向突围!”副官长说。

吴秀章戴好坦克帽,跳进坦克,带着十五辆坦克向西开去。

他们被围困一个多月,眼看着几十万徐州跑出来的三个兵团都被消灭。

在从徐州到陈官庄的逃跑路上,战车独立一团团长赵子华大发雷霆,下令把一连的排长马维金拉出去枪毙,理由是“临阵脱逃”,一连连长下跪求情,赵子华把一连连长大熊了一顿,依然把马维金执行了“军纪”。

在心有余悸的情况下,吴秀章和两个连长抱着侥幸的心理,妄想突出重围。

他自恃这个战车团是蒋介石的儿子蒋纬国当过团长的老底子。

论经验,多数坦克驾驶员都开过几千小时,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印缅战场上,同日本军队较量过。

论武器, 每辆坦克上都装着一门三七平射炮和三挺重机枪,一共带有四万多发枪、炮弹。

论坦克本身,刚从南京方面空投来的新发动机,油箱里又灌满油料。

他心想坦克钢板那么厚,解放军没有反坦克的武器,每小时开上几十公里,看解放军怎么追得上。

坦克突出陈官庄包围圈时,在我军堵击下,九辆坦克被我军截住或打毁,只剩下六辆坦克,突出了我军层层包围。

对这些坦克,步兵的机枪子弹打不透它,炮兵来不及调过来打它,步兵追也追不上。

平原上虽有残雪,但河流很少,坦克经过永城北面,一路上虽有民兵截击,对它打枪,但无济于事。

有的民兵被坦克上的机枪打中牺牲。

敌人的坦克一直开到永城西北会亭集附近。

3

骑兵三大队经过一夜行军,天快亮时,到达会亭集附近张刘庄。

大队长王俭元和教导员刘震亚奉命到团部接受任务。

正在交谈时,华野特纵司令部来了电话:陈官庄地区的敌人已经被我军分割聚歼,有几辆坦克向西突围,骑兵团应加强侦察,迅速拦截。

王俭元迅速派出二班副班长孙子敬带一个战斗组到东北方向去侦察。

3大队长王俭元

不一会,侦察组的马迅速跑回,跑得浑身淌汗。

孙子敬在王俭元面前大口喘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稍呆一下,他才说“坦克已经向这边来了!”

王俭元走出门外,耳边已听到远处隆隆的坦克行走声。

他立即通知三区队副姜运海立即随同他首先出发,大队随后跟上。

在马背上,他交代姜运海:“打坦克咱们没经验,咱就来它个穷追,千万不能硬拼。”

三大队从会亭集向夏邑方向搜索前进。

在胡桥西的关楼吴庄,北面呼隆呼隆的马达声越来越响,远处雪野上,六只黑色乌龟在迅速蠕动。

还没等大队长下命令,同志们就向坦克射击。

一班班长王其富把马交给别人,自己端着机枪直冲上去,向坦克猛烈射击。

原来三大队同志看到一大队在亳县东南逼使一千多敌军投降,缴获了大批美式装备,大家心里直痒痒,憋着一股劲,都想在追击坦克时显显身手,与一大队展开比赛。

团部传来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可能在坦克内的消息,大家更觉得非拼命追上不可。

在会亭集西北的火神庙近旁,敌人的一辆坦克掉进沟里,怎么开也开不出来。

这辆坦克里的敌人爬了出来,钻进前面的坦克,继续向前开去。

王其富很快爬上掉沟坦克,往里一看,一个敌人也没有。

第一辆坦克被我三大队缴获。

骑兵一大队在亳县刘集迫降敌人后,这一次,团部再也不交给他们战斗任务了。

按王运丰的说法是:“这次把我们放到第五道防线上,反正轮不到我们了。”

部队开到今河南夏邑境内会亭集附近刘大庄休整。

当时在淮海战役的战场上,大军云集,虽然民工们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送粮,粮食供应还是很困难。

一大队同志几天来尽吃霉高梁,还吃不饱。

二区队副王光华对区队长王运丰说:

“这次团部虽然不会再给我们战斗任务了,可是,也要看机会,说不定送上门来,我们也不能推出去。我们还剩下些伙食钱,让大家吃顿好一点的吧!”

“照!(土话:行的意思。)上几次你立了功,这次改善点伙食,再立上一功!……”

王运丰答复后,王光华就派人出去买菜。

当时一大队是以区队为单位起伙的。

那天早饭吃的还是高梁面饼,外加胡萝卜和少量粉丝和豆腐。

这是过春节以来吃得较好的一餐。

早饭后,王光华在庄头上遛马,听到远处有枪声,抬头望去,看见田野里跑着坦克。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对树边的岗哨说:“那玩意儿象个水牛,可又不象水牛,也不象汽车…...”

“说不定是敌人的坦克车……”

王光华一听,象刺了他一针似的,回过头来,急忙往大队部报告,跑得头上冒汗,讷讷地说:“敌人的…坦克车…朝我们开来了!”

大队副张遵三叫声:“号目!吹紧急集合号!部队立即到庄西头集合!”

孟昭贤和张遵三、张德才刚上马,正要商量打法。

王运丰和王光华带着部队骑马冲上去了。

王光华手里提着刚缴获的汤姆式冲锋枪。

蒋步宽端起刚缴获的崭新的加拿大机枪。

弹药充足,两人在马上直向坦克猛烈射击。

这时候,骑兵战士精神抖擞,战马象离弦的箭,拦头的一大队迎头齐奔坦克,从坦克后面追击坦克的三大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大家用机枪、步枪,向坦克猛烈开火。

谁知子弹打到坦克上,直冒火星,象流星似的飞溅。

敌人坦克象没事似的,一个劲儿往前窜。

我两路骑兵,在坦克前后左右,还是向它射击。

眼看五辆坦克还是开过去了,有的同志急了,骑上马紧紧追上坦克。

绰号“李傻子”的李学良,骑着黑马,一个飞跃,从马上跳到坦克上;副班长王金亮接着也跳上坦克。

老骑兵李学良(商丘市宁陵县籍)负伤

他俩用手榴弹狠敲坦克顶盖,到处找坦克的眼子。

坦克在呼隆呼隆跑,王金亮和李学良在坦克上嘣嘣地敲,边敲边喊话: “你们跑不掉了,快出来投降吧!”

这时,前面的坦克转过炮口,射击后面坦克上的骑兵。

李学良跳下坦克,当王金亮接着也跳下坦克时,前边坦克上的机枪子弹象飞蝗似的打了过来,王金亮被打倒在地,身上直流鲜血,这个河南睢县籍的老骑兵牺牲了。

坦克隆隆地继续向西南开去。

骑兵们那里肯放过,紧跟着坦克向前追去。

在会亭集附近,敌坦克本来打算一直向西南逃,一条河流使它过不去,坦克只好向西开。

在谢寨、步桥间,又一辆坦克陷进泥塘。

坦克的履带下,尽是污泥和水浆,履带光转动, 不能向前,而且越陷越深。

身体魁梧的区队副王光华,弓着腰,在马背上先向坦克投了两个手榴弹,趁手榴弹爆炸时, 他大叫一声“爬上去!”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跳上坦克。

紧接着,蒋步宽和郭长青也跳上坦克。

他们硬把坦克上的天线杆子折弯,又把潜望镜敲坏,这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当时不了解坦克的特点,手里更没有反坦克武器,却在乌龟壳上大显神威。

坦克的炮塔转了起来,王光华等在坦克上站不住了,只好跳下坦克,爬到附近坟地里,继续把手榴弹向坦克猛甩过去,他身边的手榴弹差不多都甩光了。

那辆掉在泥坑里的坦克,盖子打开,从里面钻出了坦克驾驶员刘汉荣(此人以后当了我军的教员),向前面的坦克上跑去。

他正跑时,王光华瞄准他,一枪把刘汉荣的嘴巴打了个对穿过。

刘汉荣负伤倒地,满嘴是血。

这辆陷在泥塘里的坦克,动弹不得,在骑兵的包围下,被迫从车内竖起白旗。

王光华带领人马,到坦克前面去受降,用枪押着从坦克里爬出来的俘虏、缴出了汤姆手枪和美式小型手榴弹。

这时,太阳照耀着会亭集的东门,三大队的同志正朝着向西南逃跑的坦克追去。

不一会,前面的坦克停了下来,转过炮塔,用平射炮和机枪向我追击的骑兵猛烈射击。

王光华等连忙占领坟包和沟坎, 架起机枪向敌人还击,手榴弹不断向敌坦克投去。

在会亭集的西南谢寨、步桥一带,展开了一场骑兵与坦克的激烈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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