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二十一回导读:贤袭人俏平儿,比黛玉阿凤有贤妻之德

浮生漫读人生长 2025-01-13 08:16:55

这一回的回目名是“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最好能从男性视角来读它,更能理解作者的匠心。

袭人和平儿,都是身份有些尴尬的女奴。

她们都是男主子身边的通房,不过平儿过了明路,但有名无实,而袭人则是有实无名。

但是呢,她们的性格和行事风格,都堪为贤妻。

作者在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中,已经把袭人和黛玉进行了对比。袭人是时时规劝宝玉走正道的贤良之人,而黛玉则是那个把宝玉拉向温柔乡的“香玉”。

在这一回里,作者更是直接用“贤”来给袭人定位,并用了一个“箴”字来形容她对宝玉的规劝。

“箴”的本义是“针”,可以用来刺肌体而达到治病的目的,引申出告诫、规劝之义。

所以,袭人是在一以贯之地对宝玉进行规劝。

早在第三回袭人出场之时,作者就对她的行事做了一个总写:

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不听,心中着实忧郁。

明知宝玉不听,袭人并没有放弃,而是经常性地对宝玉进行规劝,就像孔子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一次,宝玉做得更过分了,大清早就跑进女生宿舍,黛玉和湘云还没起床呢。

这要是现在的学校宿舍,不得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啊!

不但如此,宝玉还不避嫌疑地用湘云用过的水洗脸,并要湘云替他梳头。

关于梳头,第二十回晴雯就嘲笑过宝玉和麝月:

“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

可见头是不能乱梳的,有暧昧的嫌疑。

所以袭人生气了!

有读者认为袭人这是吃醋了,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忘了作者的那句总写:“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

书中写得清清楚楚:

“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

“也有个分寸礼节”,指的就是这么大的人了,男女之间还是应该有所界限,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胡闹。

正是这句话,让宝钗开始欣赏袭人:

“听她说话,倒有些识见。” 

此时,离第十九回宝玉答应袭人的约法三章才过去几天啊,宝玉就故技重施,把自己的承诺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袭人怎么能不生气呢?

但生气归生气,该劝还得劝,不过这次换了个方式:“娇嗔。”以撒娇的方式嗔怪,让宝玉自己想明白哪里做错了:

“你心里还不明白?还等我说呢!”

当然,宝玉是不太会自省的人,他没想明白,却因为袭人的娇嗔,读起书来。

虽然读的是《南华经》,不是课本,却难得地沉进书本里,还模仿庄子的写法,搞起了创作。

难怪脂砚斋大赞袭人:

“此虽未必成功(指宝玉不出门瞎混,而是闭门读书),较往日终有微补小益,所谓袭卿有三大功劳也。”

再来看平儿。

因巧姐出痘疹,要供奉痘疹娘娘,贾琏阿凤夫妇要分床,于是贾琏被阿凤赶了出来,这倒给了贾琏胡搞的机会。

由此也可以看出,阿凤虽然“不信阴司报应”,但对女儿的事却极为上心,居然信起神佛来。

可见阿凤对神佛的态度,和现代很多人一样,有需要时才信,平时根本不屑甚至践踏神佛。

相比之下,贾琏则对神佛毫无敬畏之心。阿凤分床的本意是要以清心寡欲来表示对神佛的虔诚,谁知贾琏闹得更不像话。

当然,闹过必有痕迹,所以在平儿收拾贾琏的衣服铺盖时,发现了一缕头发。

(87版的这缕头发也太夸张了,多姑娘的头上不得秃一块啊!贾琏是用了暴力吗?)

平儿是阿凤的陪嫁,也是阿凤的忠仆。阿凤是个醋缸子,最在意贾琏是否在外面胡来。

现在,平儿抓到了贾琏胡来的证据,是个向阿凤表忠心的好机会。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平儿一方面拿着头发警告贾琏,还有点要挟的意味,但却在另一方面在阿凤面前替贾琏打掩护。

可见要挟是假,掩护是真,所以作者用了一个“救”字,关键时刻救了贾琏,避免了一场暴风骤雨。

现在我们要思考的是: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先说平儿为什么这么做。

后文中作者通过宝玉的心理活动,描述过平儿生存状态之艰难,以及应对的智慧:

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

一仆二主,两个主子都不是好惹的,平儿处在夹缝中,真是左右为难。

从身份上来说,她已经是贾琏名义上的通房姑娘,侍候贾琏天经地义。何况她长得漂亮,贾琏也对她有所垂涎,而她正处在青春妙龄,也会有自己的生理需求。

另一方面,因为阿凤的独占心理,不允许贾琏碰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平儿不得不拼命压抑自己,极力表现出对阿凤的忠心。

后文中李纨对她生出同理心,正是因为她们是一类人,都被迫压抑自己的欲望。

但是,平儿对阿凤的忠心,并非愚忠,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和考量。

在“救贾琏”的这个情节中,很明显有打情骂俏的意味。注意作者的用词:“俏平儿”,“软语”,把贾琏逗弄得心痒痒的:

贾琏见他娇俏动情,便搂着求欢。

如果不是惧于阿凤的淫威,接下来就会是十分香艳且温情的场景了。

但平儿的克己功夫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了,面对贾琏的求欢,“夺手跑了”。

从这个场景可以看出,平儿内心还是偏向于贾琏的。贾府通共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一个贾琏,一个宝玉,对于年轻丫头来说,很难不对他们动心。

尤其是平儿,一个陪嫁丫头,无父母兄弟姐妹帮衬,做贾琏的侍妾是最好的归宿。

作者用这一个情节表明,平儿内心是爱着贾琏的,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用“软语”“救贾琏”。

再细看这个情节:

凤姐冷笑道:“这半个月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戒指,汗巾,香袋儿,再至于头发,指甲,都是东西。”一席话,说的贾琏脸都黄了。贾琏在凤姐身后,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使眼色儿。平儿只装着看不见,因笑道:“怎么我的心就和奶奶的心一样!我就怕有这些个,留神搜了一搜,竟一点破绽也没有。奶奶不信时,那些东西我还没收呢,奶奶亲自翻寻一遍去。”凤姐笑道:“傻丫头,他便有这些东西,那里就叫咱们翻着了!”

一个使眼色,一个谎话张口就来,二人联手蒙骗阿凤,是不是有种地下小情侣欺瞒家长的意味?

这种只有两人知晓的小秘密,正是小情侣之间的一种情趣。

但是,这里又有一个度的问题。

如果平儿内心爱着贾琏,则难免对外面的女人生出醋意来:连我都不敢碰的人,你凭什么和他柔情蜜意地颠鸾倒凤?

这种醋意,很容易上升为打击报复:我偏要让二奶奶知道你们的好事,把你抓出来,让你尝尝二奶奶的厉害。

但平儿并没有这么做,这正是作者写这个情节的原因。

作者是想表明,平儿的做法,才符合贤妻的标准:不妒!

这是在拿阿凤对比呢!

所以,一个“贤袭人”,一个“俏平儿”,虽然都是身份卑贱的丫头,却都有着贤妻之德。

一个人的品德,与他的出身无关!

要说妒,整个贾府,除了阿凤和黛玉,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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