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攻入南京后,没收了城内所有官僚地主以及商人的住宅以及财产,同时将沿街商铺中的一切物资统统收缴充公。所有的财物被集中起来, 然后分类储存起来,成为太平天国的公产。
东王杨秀清还将原南京居民按男女性别分馆,全部纳入太平军的准军事组织。有手艺的人被强行编入“诸匠营” 和“百工衙”中,实行军事化管理,手工业者们的日常劳作、作息时间和军队训练、打仗一样严格。
因一切物资均是天国财产,所以天京(南京)居民的生活开支均由圣库(太平天国国库)承担,原本繁盛的商业就很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应该说,太平天国高层的这种做法是符合《天朝田亩制度》精神的,是符合天王、东王等天国领袖们的良苦用心的。
太平天国领导者之所以产生废除商业的幻想,原因之一是洪秀全所创立的拜上帝教竭力鼓吹,普天下所有男女都是上帝(天父)子女,人世间一切财物都是上帝慷慨赐予的,私人不得占有。既然上帝(天父)委托天王(自诩上帝耶和华次子,耶稣之弟)统管人间一切生活物资,再把生活用品公平地分配给大家,那么民间也就没有经营商业的必要了。
据说洪、杨取消商业还有军事上的考虑。彼时的天京虽是太平天国国都,可却被清军四面包围,其余重要城市九江、安庆、扬州、镇江、 苏州等也差不多都是这么个情况。为严防清军细作混入,必须禁止商贩出入,亦属不得已的防务、安全措施。
但商业被取消后对城市的影响是致命的。有一位被特许进入天京的洋人在日记中写道:天京大街上没有商铺,没有商品交易,没有人流如潮、繁华而富有生机的商业街,整个城市一片死寂,毫无烟火气,像一座被废弃的死城。
对于广大百姓而言,废除商业带来的最大问题是生活异常不便。曾对新生的天国政权抱有希望的城镇居民和乡村农民开始起来抵制,以前经商的人对此项政策更是不满,他们口出怨言,不愿配合,拒绝遵守。
天京以外的其他太平天国占领区鉴于这种局面,政策开始松动,即有条件地予以适当放开。翼王石达开在安庆主持军政事务期间,从实际出发, 顺应民意,允许私人经商,条件是必须从天国地方政府那里取得经营凭照——“店凭”,规定经营范围,再按营业额缴纳一定税款。
在石达开的努力下,安庆战后的社会秩序很快得以恢复。庐州(合肥)、镇江等太平军占领区,见翼王如此行事且甚有成效,纷纷效仿,允许并鼓励居民经商,要求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严禁囤积居奇,严惩哄抬物价。
事实证明,太平天国领导层是无法废除商品经济的。虽然《天朝田亩制度》认为商品经济不合法,但终究无法否定商品经济在现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价值。
虽然太平天国用严厉的强制办法暂时禁绝了城市中的商业,却无法消灭农村的集镇贸易,只要军事局势稍微安定,集镇交易又自行恢复并焕发生机。特别是天京等大城市商业被消灭或衰落后,附近的郊县、集镇商业反而更加兴盛繁荣了。
现实无情地打了天王、东王的脸,也否定了太平天国领导人废止商业的空想,太平天国高层只能向现实低头,不久便准许在其占领区照旧经商。被压抑已久的商品经济与自由贸易立刻得到恢复,随后出现了国有与私营两种性质的商业业态。
天朝国营商业由圣库提供资本,指派专人负责经营管理,经营食盐、粮油、棉花、布匹、丝绸、珠宝等重要生活物资,免交捐税。其货物来源主要是太平军征战各地搜掠、没收官僚、大地主、大商人的财物,另外还有部分是从原产地长途贩运而来。
出于安全考虑,私人商号或摊贩一般只准设在城外,沿护城河、城墙走势营设,逐渐形成规模,被天朝军民称为“买卖街”。天京、安庆、镇江等都是如此。
据《天国史纲》记载,天京城东太平门、聚宝门、栅栏门外形成了六条买卖街,主要经营生活必需品,譬如肉食蔬菜、米面粮油及日用百货,每天货如山积,人流如潮,生意颇为兴隆。在天国后期的江苏、浙江等地,忠王李秀成建立了苏福省,苏州、杭州等大城市,由于李秀成的扶植、保护,买卖街交易活跃,非常繁盛。
据记载,李秀成经营苏福省期间,苏州阊门外到虎丘一带,商铺鳞次栉比,一家挨一家,货物齐全,价格公道,人流如织,买卖兴隆。杭州武林门外有一条买卖街,百货云集,天天人潮如雨,货如轮转,热闹非常。
国营商业因背景、资金雄厚,开始时占有压倒性优势,到后期则日趋衰落。私营商业则具有灵活多变的特点,加上信息灵通,货源充足,交易手段多样,很快取代了天朝国营商业的优势地位。私营商业的经营范围逐步突破了餐饮、荤素食物、小百货的限制, 发展到棉麻布匹、绸缎、珠宝等行业。不少个体户从小本生意起家,逐步发展到大宗交易,并成为腰缠万贯的富商大贾。
由此可见,市场经济自有其客观规律,万不可逆潮流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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