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沛柔年少时遇见了九哥哥,也曾以为天长地久不过朝夕,到底情深缘浅,形同陌路。蓦然回首,那人站在暗处,一颗心却明亮发烫。
他卑微如泥,她即救赎。
娶妻的时候,他铁了心要这天下权势尽握手中,错就错在没能从一而终,半路被一朵娇弱白莲盖了眼,放下屠刀却没立地成佛,而是陪着自己的小白莲下了地yu。
精选片段:
腊月飞雪,沛柔躺在榻上,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冰雪伤人。
晴元拿着一枝寒梅走进来,“娘娘,今年的梅花开的竟这般好看,最是配娘娘了。”
沛柔抬起眼皮,伸手接过那枝梅花,染着红色蔻丹更衬得那双手白皙如玉,“寒梅高洁,如何配我?”
晴元低头跪下为沛柔轻轻揉着腿,“娘娘,佳贵人跪在殿外已经有一刻钟了,这冰天雪地的,怕是传出去不好听。”
沛柔摘下一朵梅花扔在地上,把那枝梅花递给晴元,轻轻叹了口气:“更衣吧。”晴元把梅花插在花瓶中,唤人进来为沛柔更衣,沛柔下床,不知有意无意,刚刚好踩在那枝梅花之上。
佳贵人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几乎支持不住自己,可她硬是晃了晃又站直了。她是护国公之女,身份高贵,凭什么她傅沛柔做皇后,她只能是一个小小贵人?她傅沛柔不过是因为皇上顾念微时傅老将军一路扶持,将他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扶上皇位的恩情,才封她做皇后罢了,若是真像传闻那样在傅沛柔未出阁时便与之定情,傅老将军因此扶持皇上,为何皇上登基已经一年有余傅沛柔还是一无所处?为何自己进宫就承宠,这半年来皇上更是宠爱有加?傅沛柔能做皇后,自己为何不能?
佳贵人攥紧拳头。一声皇后娘娘让她回过神来,她看见一双华贵无比的蚕丝绣鞋站在她面前,她抬起头,沛柔垂眸,由上而下地俯视她,远山峨眉轻蹙,一双眼似有万千星河跌落其中,红唇轻轻勾起,嘲讽显而易见,通身气度,一切的一切都让佳贵人恨极了,这大红的宫装,象征皇后之位的凤舞九天,这一切都该是自己的!既然她如此美貌都不能让皇上驻足,她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
沛柔的声音悠悠传来:“佳贵人,你没事跪在这做什么?”
佳贵人心中窃喜,皇上马上下朝了,她买通皇后身边的晴元姑姑,特意在皇上快经过时将傅沛柔引出来。
想到这里,佳贵人立时眼泪婆娑跪着爬了几步,紧紧抓住沛柔凤裙的下摆:“皇后娘娘,臣妾知道,臣妾连着六日承宠未来请安,是臣妾的不是,虽皇后娘娘仁慈已经免了冬日后宫的请安,可臣妾如此盛宠不来请安,实在是失礼,臣妾认罚。”
沛柔看着对面那抹黄色,笑了出来:“真是有趣,佳贵人,那你就跪着吧。本宫进去歇着了。”
佳贵人目瞪口呆,皇后不常出来走动,可她万万没想到皇后是这样的性子…
沛柔拿起一盏茶,刚喝了几口,晴元进来道:“皇后娘娘,皇上将佳贵人抱进偏殿了。”
沛柔还未开口,皇帝内侍方河低头入殿:“皇后娘娘,皇上召您去偏殿一趟。”
沛柔看向他,身为内侍,面白无须,这人自小陪读过去的九皇子赵信现在的皇上,也算的博览群书,行动儒雅,长相俊秀,举手投足皆是恭敬。贵人面前一个样子,奴才们面前又是一个样子,沛柔想起一次经过,瞥见他一脚将一个小宫女踢出老远,还面无表情与她对视。
当初她的父亲拥立九皇子,是这个内侍拼死杀出血路拿出先帝遗旨宣读,沛柔没想到一个内侍,竟能在负伤如此的情况下还能稳住局势。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成为大内总管。
她点了点头,随着方河走进偏殿。
佳贵人正可怜兮兮地缩在皇帝怀里哭,皇帝转过身。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沛柔初见赵信时便是这样想的。这个人总是温柔地对待任何人,总是含笑看着她,总是无奈地看着她胡闹。
沛柔别来目光,坐在一旁,盯着茶盏,一只手托起下巴,没说话。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佳贵人哭声渐渐大了起来,皇帝抚了抚她的后背,转头问沛柔:“阿柔,怎么回事?”
阿柔?佳贵人愣了愣,帝后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哦,佳贵人觉得自己盛宠之下没来给本宫请安。心里过意不去,自己主动要跪的。臣妾觉得她说的有理,就允了。”沛柔还是没有看皇帝,另一只手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是这样。”皇帝也不生气,转头对佳贵人说:“既然你主动要跪,还哭什么,扰了皇后清净,真是不懂事啊。”
佳贵人看着皇帝笑眯眯的脸,心里隐隐生出一分不安,但皇帝一直以来对她关怀备至、宠幸非常,思及此处,她又鼓起勇气,轻柔地说:“臣妾的确自请,可没想到皇后娘娘让臣妾跪了一个时辰。臣妾…臣妾…”
赵信起身坐在沛柔身旁,拿起沛柔面前的那盏茶喝了一口,沛柔低低叹了一声:“皇上,您宠幸佳贵人,她却辜负您的恩宠,信口开河污蔑一国之后,该当何罪?”
屋内一片寂静,皇上不出声,佳贵人抬头,皇上平静地盯着她,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拉着皇上的靴子,急急喊到:“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啊,臣妾万不会做出这种事啊!”
赵信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蹲下身子,抱住佳贵人,“朕知道,你最是听话,定是皇后陷害你,对不对?”
佳贵人忙点头说:“臣妾不知怎么惹了皇后娘娘,竟要这样欺负妾身。”
沛柔依旧支着下巴,看着他们,若有所思。赵信突然起身,佳贵人跌倒在地,愣愣的不知所措,赵信拂了拂衣袖,坐了回去“大胆佳贵人,你不过一个小小贵人,使这些手段,离间帝后。”
佳贵人瞪大眼睛,忙不迭地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皇上恕罪啊,臣妾一时糊涂,臣妾再也不会冒犯皇后娘娘了!皇上!”佳贵人心中大骇,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皇上前一秒还相信她的,为什么?帝后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心存侥幸,她的父亲位高权重,这次顶多就是降一降位分,日后再徐徐图之。
赵信歪头问沛柔:“阿柔,别生朕的气,你说怎么处置她?朕就怎么处置她,不过一个棋子,犯不得为她不高兴。”
沛柔眼皮也不抬:“她让我很不高兴,又蠢又不安分,就赐死吧。”
佳贵人感到深深地恐惧,赐死?傅沛柔怎么敢?“我父亲是护国公,傅沛柔你敢赐死我?你怎么敢!”佳贵人顾不得其它,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沛柔大骂。
赵信摆了摆手,方河“啪”地一声将佳贵人扇得跪倒在地,然后叫来两个小太监一把塞住佳贵人的嘴,把她拉下去了。
沛柔听着响亮的巴掌声,心里想道,这人下手还真是狠辣。
方河退了出去,赵信拉过沛柔画圈的手,看着她:“阿柔,别生气了,我不过把她当个玩意,如今事了了,她也没什么用了,她怎么能跟你比。我的心里,只有我的阿柔一人,旁人休想。”说完单膝跪在沛柔面前。
沛柔看着他,似乎在揣度此话的真假。
这是她一直爱慕的人啊,他做了皇帝,有许多不得已,她应该理解的。想着,沛柔叹口气,轻轻抱住他,埋首在他怀里,闷闷道:“九哥哥,是阿柔任性了,可是你那么久都不来看阿柔,阿柔不开心。”
赵信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温柔地抱起沛柔走向内殿,殿内一夜春宵,殿外风雪依旧肆虐。
方河外边的风雪,她该是欢喜的吧,只要她欢喜,他也会欢喜。一夜未眠。
第二日,佳贵人冲撞皇后娘娘被赐死的事传遍了宫中,众人对于深居简出的皇后生出几分忌惮,皇上对于青梅竹马的发妻还是敬爱的,至少现在,皇后的位置无可撼动。
前朝
护国公听闻女儿噩耗,在朝堂上痛哭流涕,言语之中竟有几分对皇上的不满。皇上突然发作,痛斥护国公侵占百姓良田、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等十六条大罪。护国公摘下官帽被带下去的时候还是愣愣的,行至门口时突然放声大笑,嘴中高声道:“狐兔死走狗烹!”各位官员纷纷色变,傅老将军不动声色。
沛柔正在为一件银丝寝衣绣云纹,她想着九哥哥穿上的模样,嘴脸不自觉地勾起。晴元进来她也毫无察觉,晴元偷笑。
“娘娘,您休息休息吧,皇上今日削了护国公的爵位,贬为庶人。一会子应会过来的。”
沛柔笑容敛了敛,把针线扔在一旁,摸了摸左手的蔻丹,“行事不知收敛,这父女两个都是蠢的。只是佳贵人虽可恶,本宫却能看出来是对皇上动了情的,到底是个可怜人。”
晴元忙低头应是。那日沛柔吩咐她假意配合佳贵人时,她就知道,佳贵人活不成了,活着是娘娘心里的一根刺,死了却备受怜悯。
沛柔看着瓶中的梅花,已经有些蔫了。皇上想处置护国公很久了,万事俱备之时,佳贵人为引,置之死地。她是杀人的帮凶,又怎么配得上寒梅?九哥哥踏上了皇权之路,这条路注定以他人骨血为阶,她是九哥哥的发妻,只有陪着他。
沛柔坐在凤撵上,手又不自觉地划着扶手。到了御书房,方河早早就进去通报,沛柔刚到门口就被迎了进去。
赵信头也不抬地批奏折,沛柔悄悄走进去,把亲手做的玉米粥放在桌上,自己走到赵信身后为他轻轻揉捏肩膀。
赵信停笔,揉了揉眉心:“阿柔,护国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余党未清。朕真是有些乏了。”沛柔松开他的肩膀,转而环抱住他的脖颈,“九哥哥,你太累了,先不想这些了。阿柔给你煮了粥,你用一些再批奏折吧,我陪着你。”
赵信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在桌边:“阿柔真乃贤妻良母,还会为为夫洗手作羹汤?”说罢作势闻了闻玉米粥。
沛柔“噗嗤”一声笑出来,“九哥哥这么说,便是将平日里我的贤惠都视而不见了,一说倒显得我平日多不学无术似的。”沛柔撅起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赵信放下勺子,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沛柔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眸子,只想着,当初就是爱上了这个人的温柔这个人的眼睛吧。她拿起勺子塞进他手里,“快吃快吃,一会凉了怎么办,本来我手艺就不精。”赵信赶紧喝了几口,道:“遵命,娘子。”
沛柔温柔笑笑:“九哥哥叫我娘子,好像回到了在王府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自在多了,九哥哥还与我一起去花朝灯节。可惜现在连宫门都出不去,九哥哥整日忙得焦头烂额。阿柔希望自己夫君是天下第一的男子,如今真的做了第一人的娘子,却没有从前快意了。”
赵信轻轻抱住沛柔,在她耳边低喃:“阿柔,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在我心里,谁都越不过你去,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的傻阿柔。”
沛柔把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点点头。她是皇后,既然他把天下的尊荣都给了她,那她也不能一直霸着他,所幸他是为了皇位安稳,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忍忍也就过去,她会等到天下安定那一天的。
“九哥哥,我想有个孩子。”
赵信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嗅了嗅她的头发,环抱住她,赵信闻着她身上果子的味道,嗓音暗哑:“朕的皇后如此香甜,让人心绪都乱了。”
沛柔羞得红了脸庞,不敢看他,赵信低声笑了笑:“朕晚上去找你。”
沛柔抬头看他,他的眼里有一个小小的她,沛柔伸手拂过他的眉梢,温柔地看着他“九哥哥,阿柔最喜欢你的眼睛。”
赵信含笑对她说:“因为朕的眼里只有你,万般深情皆给了你,你自然觉得好看了,旁人都说朕眉眼含威。”
沛柔也开怀笑了出来:“皇上待我真好!”
赵信捏了捏她的脸蛋,流露一丝疲惫:“阿柔,皇宫之大,朕只有在你身边时,才会感到自在,于朕而言,你是无可替代的。”
沛柔看着他,突然用力抱了抱他,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脖颈:“我会永远陪着九哥哥,九哥哥别怕,阿柔会陪着你看四海升平。”
赵信“嗯”了一声,他的小姑娘,和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她有时憨憨傻傻,有时娇蛮任性,有时精明可爱,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真心,对他的真心,很多年都没变过,他想善待他的小姑娘。赵信此时也以为这就是爱。
德妃钱姝蕙来到御书房门口,她的父亲与护国公是老朋友了,很久以前父亲就劝护国公收敛,奈何老友一意孤行,今日护国公遭此大难,德妃担忧父亲,她在皇上还是九皇子时就成了他的侧妃,比沛柔待的时间还久,她平时一向低调,膝下只有一个大皇子,大皇子为人老实忠厚,并不出彩,可毕竟是宫中唯一一个皇子,德妃想求求皇上,别迁怒父亲。
方河走过来,低头恭敬道:“德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与皇上在一起,请您在殿外等候。”德妃赶忙塞给他一袋银子,慌忙道:“方公公,拜托您为本宫通报一声,本宫想见皇上。”
方河并没伸手接那银子,而是退后一步,德妃慌了,难道皇上已经迁怒于她父亲?方河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轻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感情甚笃,皇上忙于朝政,娘娘应该与皇后娘娘多多亲近。”
德妃忙道:“多谢方公公指点,本宫先走了,打扰帝后的确不妥。”
方河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垂眸退回门前。
“娘娘,您贵为妃位,为何对一个内侍如此卑躬屈膝?”德妃娘家的婢女云莲忿忿不平。
“你懂什么?这宫里,得了信任的内侍可比不受宠的妃子有份量多了,本宫不过凭着资历和大公主才能在宫中立足,若是本宫母家倒了,大公主又不出众,皇上正值壮年,未来新的秀女入宫,诞下皇子,本宫还算个什么。”德妃心中仔细思索刚刚方河的话,帝后感情甚笃,那求皇后,皇后开口总比自己磨破嘴皮强多了。
她怎么忘了,当年皇上爱皇后,上门求娶三次才娶回来的,皇子府里的桃花,皆是为了皇后一人而种,那时她站在皇后院子门口,看着皇上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深情人尽皆知。
皇后虽深居简出,可她最是心软,对于她这种不争宠的妃嫔,只有可怜,哪有不满,求皇后,自己父亲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她立刻回宫,卸了妆容,换了一身素静的衣服,急急去了坤宁。
沛柔甫一回坤宁宫,就看见德妃在门口徘徊,沛柔下了凤撵,手搭在晴元腕上,懒懒地摸了摸鬓角:“德妃有事?”
德妃上前深深行了一礼,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皇后娘娘救救臣妾啊。”
沛柔看着德妃,她比赵信还大一岁,素来温柔娴静,进了宫更是成了透明人,德妃久不管事,一向由自己管理宫务。这样乖巧的人,她不介意帮帮她。
“进去说吧,别叫奴才们看了笑话。”沛柔先她进了坤宁宫。
德妃紧紧跟着她走了进去。
沛柔坐在凤位上,轻轻吹散漂浮的茶叶,居高临下看着德妃,德妃望向她,雾气朦胧之中,沛柔更加出尘,如此高贵,家中又显赫,这个人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想着德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起身跪在地上,“娘娘,家父与护国公一向交好,如今护国公获罪,还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可家父一直规劝护国公,从不敢参与,家父重感情,不惧流言,执意不肯与护国公保持距离,可他是清白的啊。流言杀人,妾身怕皇上被有心人蒙蔽,误会臣妾父亲,臣妾求娘娘救救父亲,他为人刚正,绝不是违逆谋反之人啊!”
沛柔心知肚明,德妃的父亲是户部侍郎,一向重礼法,且没有实权,为人刚正不阿,并不会引赵信忌惮。为官者,刚正不阿并不得人心,引人污蔑也是有的,德妃这才慌了,可惜她久不亲近赵信,不明白君心,才会慌不择路找她求情,既然如此,白白卖她一个面子也无关紧要。
沛柔放下茶盏,走到她身前扶起德妃,冲她柔柔一笑:“你啊,我还不知道你一向性情柔顺,教养的大公主也是老实忠厚的,皇上和我啊,心里明镜儿似的,必然不会因为那些风言风语就埋没了钱大人。”说完拍了拍德妃的手以示安抚。
德妃见她如此说,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擦了擦眼泪,又深深行礼,“多谢娘娘体恤,臣妾定不会忘了娘娘今日的搭救,大皇子也定会感怀在心的。”
沛柔笑了笑:“你且放心,回去好好养着,本宫会与皇上提及此事的,皇上明辨是非,会明白的。你啊好好休息,别让大皇子也跟着难受。”
德妃忙应道:“是臣妾关心则乱了,多谢皇后娘娘今日开解。时候不早了,瞧我,耽误娘娘用膳了。臣妾就先告退了,娘娘早些休息吧。”
沛柔点点头,“让晴元送你出去吧。”
德妃走后不久,方河便来禀报皇上晚上会来坤宁宫用膳。
沛柔正在梳头,听了只淡淡道:“知道了。”方河抬头看她,神色没多大起伏,可眼角眉梢都是欢喜。他看着她欢喜,也有些高兴,她一向是娇养长大的,没受过委屈,忍了佳贵人小一年,她一定委屈极了,如今熬出头了,她当然会欢喜。
方河笑了笑,低头退出去了。晴元看着他弯起的嘴角,又挪开了目光,继续给沛柔梳头。
夜晚
沛柔站在后院看着院子里的桃树,冬日里桃树上落满了积雪,眉眼弯弯,转头问晴元:“快过年了,过完年,天气也该暖了,不久桃花就会开了吧?”
晴元拢了拢她的大氅,笑着答:“回皇后娘娘,是了,桃花总会开的,娘娘总算要等到了。”
沛柔目光又转回那棵桃树:“是啊,本宫终于要等到了。”
“阿柔在等什么?”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沛柔回头就看见笑意盈盈的赵信,她有些恍惚,好像看到未出阁时,她看着他府外的桃花入了迷,赵信那时就在她身后问了句:“姑娘在等什么?”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这一年,没有佳贵人,没有是是非非,好像还是那时初遇。
沛柔想,总归是爱这个人的,他成了皇帝,她也还是爱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也有他的苦衷啊。
沛柔一路小跑跑进赵信怀里,赵信一把抓住她,眼睛亮亮的,他的妻子无论何时都理解他支持他、爱他,对于沛柔,他总是可以放下戒备,歇一歇,只谈风月,不必周旋,他感到自在。
“阿柔,等朕的朝堂安定了,朕就歇一歇,为你种十里桃林,带着我们的孩子,朕亲自教导他,好不好?”
“好!”
赵信放下她,牵着她的手走进殿内,沛柔看着他的侧脸,赵信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问:“在看什么?月色还没看够?外边冷,先用膳。”
“九哥哥比月色更美,阿柔移不开眼。”
赵信一记爆栗敲在她脑门:“说朕美?朕美给你看!”说罢抄起沛柔,抱到桌边。
奴婢们在方河示意下都退了出去,方河关门,看着渐渐合上的门缝中,她的笑容。
沛柔哈哈地笑着,忙告饶:“皇上威武,皇上雄风令臣妾折服,皇上放过臣妾吧,臣妾不敢了!”
赵信这才饶了她,拉起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阿柔,你是朕的妻子,你不必称臣妾,朕永远是你的九哥哥,嗯?”
沛柔心底的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为赵信夹了一筷子八宝鸭,赵信低头吃饭时,沛柔放下筷子道:“九哥哥,今日德妃来求我,说她父亲清清白白,与护国公只是好友,并无其他。九哥哥,你怎么看?”
赵信盯着那盘八宝鸭,道:“钱永此人,不懂变通又固执,但的确是个忠臣,绝不会做谋逆的事,朕心里清楚。”
沛柔高兴道:“九哥哥果真英明!”
赵信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柔真是善良,不过以后你不必应和她们,前朝的事你不必费心,朕会处理好一切,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皇后,朕知小阿柔最是懒惰了,对不对?”
沛柔心里跟打翻了蜜罐似的,胡乱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深夜,折腾了一番,赵信正睡得熟,沛柔枕着胳膊静静看着赵信的侧脸。她的九哥哥真好看。
翻个身,沛柔看见月光洒了进来,窗缝里隐隐可以看见月亮的轮廓,宫里似乎没有想的那般无趣,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真是幸福极了,怪不得人人都要做宠妃。
不知不觉沛柔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帝后琴瑟和鸣,国之幸事,连带着傅老将军也神清气爽了几日。
沛柔一觉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唤了一声“晴元”,晴元低头进来,叫人为她梳洗。梳头时,晴元道:“娘娘,德妃娘娘早就在外候着了。”
沛柔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让她候着,说我马上出去。”
晴元应了一声下去了。沛柔看着给她梳头的玉荷,问:“今日天气如何?”
玉莲道:“回皇后娘娘,今日天气大好,早早儿的就放晴了,娘娘今日出去散散步可是再好不过了,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呢。”
沛柔点点头,“那就去御花园吧。”
沛柔出来时穿了一身嫩黄衣衫,整个人愈发娇俏。
德妃赶紧说了几句吉祥话,逗的沛柔发笑。
沛柔拉起德妃道:“昨夜皇上与我说,钱大人是个忠臣,他放心的很,我想着今日派人知会你一声,怎知你就来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德妃听了,心中大喜,由衷生出了几分感激:“此事还是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恩臣妾无以为报。”
沛柔摇摇头:“说什么恩啊谢啊的,都是姐妹,再说了,本宫就是提个头,钱大人如何,皇上还会不清楚?”
德妃只道“是是是。”
沛柔看了看殿外,道:“德妃姐姐,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姐姐和我一同去御花园赏赏梅花?”
德妃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人说罢便起身去了御花园。
到了御花园,沛柔踮起脚尖,轻嗅一枝红梅,“傲雪红梅,这样的清香让人心生欢喜。”
德妃心想,皇后娘娘岁数不大,年仅十八,容貌却如此惊为天人,与这红梅相映,红梅都要逊色,难怪皇上一见钟情。
皇后性情宽厚,当初佳贵人得宠,她闭门不出,想来是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不霸着皇上便是了。
沛柔走走停停,与德妃二人正说笑着。晴元道:“禀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越美人在前面。”
沛柔看了看,一个身穿粉色宫装的女子走近,那女子眉目轻蹙,走到沛柔面前弱弱地行了一礼,便捂紧了心口,一看就是无风起浪的人。
沛柔心中厌恶这样的做派,德妃耳语道:“这位越美人一月前跟着佳贵人,承了几次宠,瞧着这样子,皇上也是许久未召见了。”
沛柔心中有数,没了兴致,“原是越妹妹啊,今日倒是有缘碰上了。本宫与德妃也出来多时了,就先回去了。”转头欲走,却听见越美人低声道:“嫔妾可是扰了娘娘兴致?”
沛柔不欲与她纠缠,只冷冷回了句:“越美人想多了。”刚要走,越美人突然低低叫了一声,沛柔回头一看,竟然晕倒了。
沛柔与德妃面面相觑,这越美人怕不是脑子不好使?
沛柔派人送她回宫,为她叫了个御医,没多想,也回宫了。
与德妃刚坐下聊了几句,就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越美人怀了身孕。
晴天霹雳!
沛柔晃了晃,手用力地扣住了扶手,德妃见状忙宽慰她,“想不到她是个有福气的。不过,娘娘,越美人出身低微,这孩子是男是女尚不知道,娘娘放心,这孩子,终会是要给别人养的。贤妃姐姐多年来膝下无子,想来也是愿意有个孩子做伴的。”
沛柔定了定心神,的确,这个孩子终会是要归别人的,那个越美人没有佳贵人那么大的造化,自然是风光不了多久。可一想到这是赵信与别人的孩子,她就沒由来的心烦。
德妃不久就告退了,沛柔垂头丧气坐在凤位上,久久地,她才开口吩咐:“晴元,送些东西去越美人宫里。”
晴元道:“是,娘娘。”
看沛柔这个模样,晴元心疼,上前道:“娘娘,您不必为他们神伤,左不过一个美人罢了,母家又是排不上号的,怎么也不会越过您去。您用些饭休息休息吧。”
沛柔摇摇头,苦笑道:“我哪里是与她置气,你们都说她是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可我心里就是不平,她们一个两个与我爱的男人有了恩宠有了身孕,唯独本宫…”
“娘娘,您年纪小,会有孩子的。娘娘,这个孩子,您想让越美人生下来吗?”
沛柔叹了一口气:“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怎样,总归是九哥哥的孩子,九哥哥身为皇帝,子嗣单薄也不好。只要这个孩子安分守己,我不会为难的。罢了,摆饭吧。”
沛柔拉住她:“晴元,别担心我,我只是一时想岔了。我想喝甜的。”
晴元笑了笑:“娘娘还是像未出嫁时一般,嗜甜。奴婢这就吩咐他们做碗玉米羹,定要甜甜的。”
“嗯,去吧。”沛柔放开她的手。
赵信下朝后,听着方河说起越美人有了身孕,不以为意,他早就忘了这个小小的美人,连同她的孩子也不甚在意。只吩咐方河送些寻常的赏赐。
忙完他急忙去了沛柔处,他知道他的小妻子一定吃味了,再不安抚安抚又要生气了。
赵信进来时特意吩咐奴才不必通禀,他悄悄走到沛柔寝宫外,说话声隐隐传来。
“娘娘,今日玉米羹可合您心意?”
“不错,玉米羹很甜,连带着我心里都浸了些甜意。”
“娘娘…”
“我没事,只是现在越来越觉得,皇后难为。明明就是个大度、心怀天下的贤惠角色,我忍过一个又一个,可我不知熬到何时才是个头。”
“娘娘慎言啊,这些话可不能叫别人听见了。”
赵信心里有点好笑,这个小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旁人那些坏心思。他迈步走进去,晴元一眼看见一抹明黄色,赶紧行礼。
沛柔扭过头不看他,赵信笑出声来,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说:“阿柔,我的好阿柔,谁又惹你生气了?告诉朕,朕帮阿柔出气!”
沛柔被他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急急推开赵信,大声喊:“就是九哥哥惹我生气了!那个越美人,今日好巧不巧偏我去御花园她也去,穿得花枝招展,像个病西施似的惹人厌烦,还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好心给她请御医,她却是摸准自己怀有身孕,心怀鬼胎地特意过来让我难受!”
赵信也不恼,好脾气道:“这个越美人朕都没印象了,竟如此可恶,那朕就不去理她,既然如此,阿柔该生她的气,怎么能怪朕?”
沛柔哼了一声:“九哥哥也不冤枉,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有了身孕,没有身孕又哪来的本事让我生气!归根到底都是九哥哥的错。她母家籍籍无名,九哥哥想必就是喜欢她柔柔弱弱、弱不禁风、娇弱似花的姿态!”
赵信哈哈大笑:“阿柔真是可爱,气鼓鼓的像个小包子。”
沛柔大怒:“你不许顾左右而言他!”
赵信忙讨扰:“好阿柔,朕错了,朕真的不记得她了,连她的样子都记不起来,朕又怎么会喜欢她呢?这样,待她生下孩子,那孩子便交给你来养,如何?”
沛柔撅撅嘴,扭头小声道:“我才不要养别人的孩子。”
赵信从背后抱住她,低声说着情话,一再说那孩子交给沛柔,沛柔侧过头:“九哥哥,那孩子还是交给贤妃娘娘吧,若是没有今日越美人算计我这一出,我或许会晋一晋她的位分,让她自己养这个孩子也未尝不可,可她今日让我不爽快了,那大家就都别爽快了。可我年纪还小,不想给别人养孩子,我还图清闲呢。九哥哥,你说好不好?”
赵信低喃:“都听你的,阿柔,只要你对朕不心存芥蒂,怎样都好。”
沛柔这才喜笑颜开,两人又欢欢喜喜用了膳。
晚上赵信靠在床边看书,沛柔梳着头发,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
方河这时过来禀报:“皇上,越美人说肚子不舒服,好像在御花园站久了受了凉。”
沛柔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凭借皇嗣就能一步登天了?
赵信漫不经心回了句:“肚子疼找御医,朕又不会看病号脉,深夜冲撞皇后,学不会规矩就不要出来丢人,禁足三个月。”
方河退下了,沛柔对着镜子偷笑,赵信看在眼里,叫沛柔:“阿柔,过来,就寝了。”
沛柔乖乖放下梳子,向赵信走去。
越美人刚查出有孕就被皇上禁足三个月,众位妃子明白了皇后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进宫刚刚一年,她们怎么忘了,皇上当初如此宠爱皇后,就连府里也种满了皇后心爱的桃花,先前她们叫佳贵人迷了眼,忘了这尊大佛才是她们该拜的。
沛柔梳洗过后,晴元过来说到:“娘娘,众位娘娘们过来给您请安了。”
沛柔奇怪,她免了请安许久了,今日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晴元解释:“昨夜皇上因为冲撞您禁足越美人三个月,诸位娘娘们应是听说了。”
沛柔了然,原来是吓着了。点点头,挑了一身正红衣袍,袖口滚着一圈雪白狐皮,华贵非常。
沛柔出现时,众位妃子忙起身,齐齐行礼。沛柔看着赏心悦目,本来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躲个清净,没想到看她们如此低眉顺眼还挺舒心。
她示意众人起身。现在宫中妃位只有德妃、贤妃,接下来有一位许昭仪,一位宝淑容,再就是万婕妤和那个越美人了,皇嗣只有一位大皇子。德妃贤妃都是老人儿了,一向安分守己,不参与后宫之事,许昭仪容貌艳丽,宝淑容清丽,万婕妤平凡,三人年轻,难免有些小心思,但母家都不显赫,终究没有底气,只是小打小闹。
她悠悠道:“想必各位姐妹都知道了越美人有身孕的事了。”
许昭仪第一个出声:“不管有没有皇嗣,尊卑总是要讲的,小小美人竟敢冲撞皇后娘娘,实在该罚!”
宝淑容擦了擦嘴角,也赞同道:“是啊,越美人实在是逾越了,皇上仁慈,只让她闭门思过三个月,她啊,应心存感激才是。”
沛柔“哦?”了一声,“这么说,越美人心里不服?”
宝淑容回答:“可不是嘛,皇后娘娘,今早上我来时经过越美人寝宫,想着进去探望探望,谁成想,听见越美人在里面摔东西,也不知在那生谁的气呢。”
沛柔道:“罢了,她身怀有孕,本宫不与她计较,只是身子是她自己的。气坏了不要紧,伤到皇嗣可就不好了。”
德妃应声:“皇后娘娘说的有理,孕期生气是对孩子不好。”
沛柔吩咐晴元:“送些补品给越美人,让她安心休养,若是皇嗣出了问题,唯她是问。”
“是,娘娘。”
众人各怀心思,不多时沛柔便有些倦了,德妃和贤妃见了,便起身带头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