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四大名捕战天王之风流·十一

丑丑说小说 2024-04-11 17:46:58
第十一章:折堕之美   一、请君出柜   断颈还在咕嘟、咕哝的标冒着浓血,好像一个醉老头在讲呓语。   一刀斫掉詹奏文的头后的余华月,把刀交回给房子珠,道:“老叫天王一直教会我们一件事。”   房子珠补了一脚,把那一直在日血的身躯踢飞出去,道。“什么事?”   在这阶段里,大凡是有关她未来“夫婿”(或猎物)的事,她都有兴趣听。   ——她要等到“嫁”了过去,跟他“长久”在一起后(所谓“长久”,有时是一个月,有时是半年,有时甚至是三五年,又或是三两天),总之,她一旦对他“生厌”了,就会巧妙而彻底地篡夺了对方所拥有的一切(自然包括财库、武功和权力),然后再把对方打倒、杀害,取而代之,又去寻找另一个“目标”。   她手段利害,行事狠毒,通常都不留痕迹,不遗活口,但到底还是给江湖中人知悉了,都要合力除去这一大害。   所以她被迫离中原武林。   被逼投靠“东方蜘蛛”。   她现在要重归江湖。   她一定要得到“叫天王”的支持,才能够完成这个心愿。   “流氓军”的恶名,已使蔡京、童贯,朱励、王黼,梁师成、李彦这些人,慢慢形成负累。   他们虽利用过詹奏文和“流氓军”做过不少伤天害理、铲除异己的事,可是,当利用价值告一段落,而且,“流氓军”之积怨已愈来愈甚时,又有别的势力如“太平军”已足可取代“流氓军”的地位,加上詹奏文逐渐坐大浮嚣,已不太接受调度指挥,这些朝廷“重臣”,便密令“叫天王”顺此追杀孙青霞、对付铁游夏、消灭“用心良苦社”之便,一并也把“流氓军”灭了。   叫天王自己也有充分的理由铲平“东方蜘蛛”的势力,一是因为詹奏文目无余子,居然已有与他平起平坐之野心。二是詹东方已开始修习“吠月神功”,这种卑鄙也恐怖的可怕功力一旦练成,此人就极不易对付,也更不易收拾,三是房子珠与余华月已主动联结示意,他们可为他办好些事,余下的“流氓军”仍为他所控,只不过改座山头易个名号便得了,而且又能以残灭“疯氓军”和“东方蜘蛛”这等败类而对好正道武林,博得风评。   其实,在他发现这次叛变之前,“流氓军”的实力,大都已收编在军师马龙辖下的一支精兵“太平军”里边,由“大限神君”蒋破晓率领,跟“太平军”的首领“横眉枭雄”陈不该联骑纵横大森林与大深林一带,既双龙出海,首尾呼应,也便于控制,互为牵羁,正是用兵遣将的佳妙之道。   是以,詹奏文就合当遭剪除。   活该完蛋。   当然,房子珠此刻最渴切的就是巴结联络隶属于“叫天王”的势力。   她每一件有关查天王的事,都想知道。   余华月也乐于让她知道。   ——因为他既有叫天王做后盾。这就是他过人之处。   “老叫天王说:遇上真正的敌人,如果已经出手,就一定要将之杀死、灭绝,然后才得意、高兴无妨——要不然,他一天下死,就会反扑.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也就是这个意思。”   “是是是。”房子珠陪笑着。她很清楚的知晓。要不是这个三当家今晚和一直以来都跟她合作出手,“流氓军”这些剩下来的干部徒众,她还不一定都能收眼,不服也不一定都能干掉,所以她对待他,自然与众不同:“却不知程巢皮那煞垦现在让三哥如何摆布了?是不是也除了根、绝了活口了。”   “你放心。”余华月说起这事,就颇为自得,“我们今早以领军攻打‘义薄云天’的名义,主要是让你们在这儿布署妥当,并且各自在营中军中彻底清除军中对‘蜘蛛王’死尽忠心的败类。没想到‘义薄云吞’那店里果然来了两个煞星,一个是‘淫魔煞星’孙青霞,一个是‘紫衣女神捕’龙舌兰,这两人在,言尖,于情那一股人马便不好灭,我们便撤了回来——”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龙舌兰听到这里,心跳也几乎停了一停。   她一见余华月乍然出现,就知道大事不妙。好像自己原就在风雨飘摇中一朵花,而今更已折了,堕了,开始堕落了——他不是兵分两路,一路回到主队来,另一路去会合查天王了吗?   ——孙青霞不是追踪这咸蛋竹签脸的队伍去了吗?   ——他现在在哪里?   ——余华月怎会没声没息的回来了这儿?   ——孙青霞是不是出意外了?   她现在,不禁为孙青霞担心,却偶尔听到,外面依然不时传来非常郁闷的微声,有时像几粒瓜熟落地,有时又似一头鳄鱼还是什么的,一口气吞食了三只死鸭。   在她眼前,鳄鱼倒是没有,长尾壁虎倒是有几只,有的已爬到她肩上,有一只比穿山甲小点但又像食蚁兽之类的物体,还在她腰间矗动着。   但一向见到小虫也会大叫的她,这次并没有叫出声来。   ——是她不敢叫出声来?还是她的穴道尚未冲开?   身置险境的她,此际正是生死关头。   余华月正把话说下去,而且已露狂态。   大大的胜利和失败,都容易把一个人的真性情揭露出来。   “操!”余华月也有口头禅,几可与房子珠的“去!”相媲美:“他们以为我傻的,在尾跟踪我们,要知晓我们的窝,我的办法可简单,叫程黑煞带一封信给马军师,说明有人跟在后头,杀之便可,并暗示不妨把这送信的黑乌鸦一并除去。而我则倒过来,跟这一队由吴老五、辛老六带的队伍,看看是什么人跟来送死——”他这番话一说,辛不老、雷越鼓、吴中奇等莫不低下了头。   咎。   以及怕。   他们都知道房子珠不好惹,但余华月更不好应付——看一向横行的詹奏文的下场,便可得知谁惹得、谁惹不得!   “过来送上门的,是个女娃子——”余华月继续说了下去,“她是京城第一紫衣神捕:龙舌兰!”   众皆哗然。   房子珠已有点笑不出来:“我听说她武功不错,背景也有来路,临安龙家,颇有实力,她若来了,咱们得要小心应付。”   余华月呵呵笑道:“不必不必。我早随她之后,见她甩箭伤人——”房子珠忧然道:“原来是她射的暗器——我还以为是陈月华那小子!”   “操!凭他还,没这份能耐!”余华月一提起“陈月华”这名字就不高兴、许是不喜欢那辈份远低于他的家伙,居然名字也与之相反之故吧,所以十分明显的表示出不悦来。   “然后,他还躲进这屋里来。”   “什么……这老蜘蛛没发现她么!?”   “一进来发觉了。这吕老八总算还有点用,一早就布定了局,向老头子说明龙姑娘的身份,试想,龙舌兰长得相当出色,这淫秽者头又哪有不动心之理!”   “原来……这骚货说有人闯进来,就是要跟我提龙舌兰的事——现在她呢?”   “她不是老蜘蛛的对手,已给点了穴道,大概是怕你阻碍他的淫兴,所以在你进来之前,已把她给藏起来了。”   “没想到这老鬼临死之前,还要瞒着我风流!”她悻悻然的对那无头尸体阵了一口,又说。   “不过,他濒死之前,也再替我们解决了一大强敌。”   “便是。”   “却不知那姓龙的娃儿现在哪里?”   “这里。”   “房里?”   “就这口柜子里;”   “哈!她一直就在柜子里?”   “是。”   “那我们还等什么?”房子珠欢容满脸他说:“我们且来请君出柜吧!”   二、操!   他们走到柜前,自自然然的、不待人指挥,不需人调度,他们已形成了包围网。   在柜子的正面,是“洞房之珠”房子珠和“天师捉妖”余华月。   柜子后面椅着薄薄的竹茅相隔编织而成的墙壁,一左一右,则由辛不老和雷越鼓看守。   别外,吴中奇负责巡视,不管柜子里有任何物体打从任何一方窜出来,他都一定能看见,也一定能止。   必要时,他也一定会加以杀害。   柜子很小,长形,只一个人在里边也必定蜷曲始能容纳。   火光很亮。   通明。   他们已包围了柜子。   也包围了龙舌半。   龙舌兰纵再有本领,也一定逃不掉——更何况是一个穴道受制还受了伤的龙舌兰。   以余华月很客气,居然还在柜子前敲敲门:“龙捕头,你还好吧?可否出来相见。”   他一向都很客气。   他是那种就算是杀了人全家并夺了他的家产也把人的骨肉全啃掉了,但还是会在临走前在对方遗照前恭恭敬敬三鞠躬再行离去的人。   柜子里没有口应。   余华月又敲门。   依然温和,客气。   只用两根指骨——身体却离得远远的,仿佛恐怕有条毒蛇突然窜了出来似的。   房子珠却眼睛骨溜溜的转了转,道:“你真的看到她的穴道给封住了?”   “余华月道:“我还看到她软绵绵的给塞入柜子里。”   房子珠道:“那你用的方式就不对了。”   余华月道:“哦?”   房子珠道:“龙姑娘的穴道给人封制了,她又怎么开门给你。”   余华月笑问:“所以我该怎么办?”   房子珠也笑道:“你应该要怜香惜玉,替她拉开门户才对。”   余华月:“对,还是房大姊细心,那我现在总该开柜迎接或是搬动龙姑娘出来见见大家了吧?”   房子珠,“不过,龙姑娘既是京城紫衣女忡捕,而且是临安龙头世家的掌上明珠,又有名捕铁手、淫魔孙青霞、夫婿任怨撑腰,很不好搞,她出来这一登场,我们大伙儿这些当贼做盗匪的穷哈哈儿,还有口好饭吃吗?还有活路儿可走么?”   余华月:“只怕没有。”   房子珠:“我们还请她出来干什么?”   余华月陡地笑了起来:“可以用埃”   房子珠故作不解:“用?用来种菜淋花还是天热好遮凉?”   余华月却悠悠的回看雷越鼓、辛不老和吴中奇,以及一众高举火炬雄赳赳、剽悍悍的马贼。   “我们这儿的男子汉很多。”余华月脸上又出现了诡笑:“而且,他们大都饿久了,尤其在女人方面,简直是色中饿鬼。”   “他们确是魔鬼野兽一般的男人。”房子珠笑盈盈地道。“可惜,我不能每个都满足他们;”她用手一刮余华月的面颊,娇笑道:“我怕你妒嫉。”   余华月轻轻抓住了她的手,且把她扯到身边来,“我是会炉忌的。”   房子珠身子已在轻轻扭动,看得在旁的男人全都喉咙搐动,都升起了一种原始的欲望,唇裂舌干。   “我也会嫉妒的。”房子珠用眼睛去瞟那一众如狼似虎的汉子,“听说龙姑娘貌美如花,是武林女侠中的美人儿,其艳名绝对能排在前三名之内。”   余华月舔了舔干唇:“我也听从过,今天见过了,是果然名不虚传,美得堪称人间绝色!”   房子珠脸上还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有一种奇异碍有点令人悚然的光,瞅着余华月,道:“你想不想试试?听说她还是个处子呢!”   余华月面颌抽搐了一下,道:“我想,很想,可是我不敢。”   房子珠媚笑道:“为什么?”   余华月的手要摸向她的“要害”:“因为我怕你。”   ——所谓“要害,是女人的“要害”,或是男女之间的“要害”。   “你怕我?”房子珠的脸上出现了一股神态,这样的容态纵然在平时已够狐媚了,而今在火光映耀中,还突显出一股狠骚来,“我怕你才是。而今,你已是叫天王手上的红人,叉有余东天为你掠阵,陈贵人肋你一把,李财神任你挥霍哪有你怕我这回事?你现在已谁不怕!”   说着,他的手也“摸”在他的“要害”上。   ——对男人面言,这种“要害”往往也很“要命。”   余华月脸上的咸蛋又好像几乎裂了开来,从里面不知飞出一只蝙蝠还是游出一条水律蛇什么的,然后他忽然诡笑问:“作为一个男人,最不该得罪的是什么?”   房子珠想也不想便答;“女人。”   “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余华月用手拧她嫩出水来似的面颊,“特别是你灾种又美又狠又聪明的女人,谁得罪了都没好下常”房子珠别过脸去,一双妙目却是盯在那柜子上:“我也听说临安龙头小筑龙家老大是惹不得的人,谁得罪他的掌上明珠龙女侠,都下会有好下常”“操!”余华月啐了一句:“我们几时得罪龙女侠来着!你没看到吗?是詹大当家练功发了狂,奸杀了龙女神捕、又奸杀了吕碧嘉,我们才只好被迫除去了这样一个痪癫发狂的老人,我们是行侠仗义,大义灭亲,我们谁也没惹,哪方面的也没得罪,是不?”   “是是是,”房子珠一点也不示弱,反而用手也去拧余华月那张诡异的脸,“有时,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你脸上要是拔掉了这些讨厌的竹签,就一定更可爱一些!”   余华月摸摸自己脸上折纹里藏的竹签,耸耸肩道,“那可是我救命的把式,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操!”这次房子珠故意“放弃”了她愤说的“丢”,而仿余华月用了个“操”字作为开为:“这把戏岂止于救命绝技而已?我知道你玩意儿你还用来对付给你奸杀过的女人呢!”   余华月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有这回事?——我可从来没用过它们来对付啊!”   房子珠这回却认真了起来:“免了,这玩意儿我担当不起,敬谢不敏。这一年又三个半月以来,我观察过二十六名你奸杀过女子的尸体,她们都给你这‘玩意’弄得遍休鳞伤、满身窟窿,下体更血肉模糊——我看,今晚,该是轮到龙姑娘有福了。”   余华月笑了。   阴阴地笑。   “你是暗示我;要用这绝活儿来服待她?”   房子珠媚眼如丝:“你的‘飞签一杀’,本来就是女人的煞星。”   然后她又嗳嗳地柔笑道:“听说你的兄弟那一套‘东天一棍’也挺厉害的。”   余华月哗啦一声嗤笑了起来。   他不常笑。   他一向都认为人生是无奈而悲修的。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更大的权力,以让自己不那么无奈,而多制造一些他人的惨事,来减轻自己的惨痛。   他是那种标准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人。   他不喜欢别人提到他的兄弟,余乐乐。   这是隐藏在他心底里的一个秘密。   由小到大,他们虽为同父母所生、同一环境里长大,但就不知怎的,作为哥哥的他,就不如弟弟幸运。   他给父母遗弃,可是乐乐却没有。   他在江湖上辗转闯荡、艰苦挣扎,终于闯出点名头来,挣出点地位来,但也成为众矢所的,远遁灵壁,加入“流氓军”。   最后为“屠杀王”詹奏文所收容。   他弟弟却完全不需要历这些困苦和风霜,就已搞出名堂,有了权势,成了“叫天王”麾下的重要干部。   他也工于心计、外表讲究,礼仪周周,让人不加防患,取得信任,但就是他命苦,他不幸。   余乐乐可比他幸运多了。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杀了不少人,夺了不少财,又让自己脸上镶“蛋”缝“针”,为的是要比余乐乐更有成就、更有威力,而且成功也更高、更强。   可惜事与愿违。   他虽然花了莫大力气,但始终胜不了他的弟弟,而且一“正”一“邪”,他“恶名”远播,他弟弟却“清誉”日隆,这使他更忿忿不平,心头恨煞。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向人表达。   他就算杀了他弟弟,也不会告诉人:他恨他!   他更下会让他弟弟知道:他妒嫉他!   一俟余乐乐受到查叫天的重用,成了“四大神将”之一的“诡将”,他反而开心见诚,跟余乐乐了无隔隙的“好”在一起,甚至在人前都猛夸他的弟弟:“他的成就比我高,”——虽然他心里却只想:他的运气比我好。   而且正在计划着,哼,你看谁的下场比较好!   如此,他因余乐乐而逐渐搭好了关系,也挣得叫天王的信任,成了“叫天王”派系布伏在“氓军”里的内应,而今终等到了机会,杀掉詹奏文而独当一面。   他也省觉自己和弟弟的关系很得重要,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但在这重要关头,都得要好好维持。   ——查天王信重他,别人给他面子,乃至“流氓军”支持他,“洞房之珠”不敢剔除他,都跟这“关系”很有点“关系”。   所以,他听房子珠这样提出来的时候,一向少笑但保持谦冲礼貌以自保的他,就故意哈哈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佩服你些啥子?我就是佩服你这种女人,前程无可限量。一面服侍那老蜘蛛像女奴一样,一面又可以跟我搞得热火朝天;一面弑夫们情,哈,却又能一面打我兄弟主意,敢不成‘流氓军’归人‘叫天王’麾下后,你又成了‘天王夫人’,可一点也不稀奇……所以,我由衷佩服得你要紧!”   “操!这算什么!我也佩服你!”房子珠在他面前,故意舍她惯用的“丢”字而劝操”字,当然也是示好的一种:让他感觉到同声共气的亲切,而完全信任她:“没有你,我们今天怎能成功杀了‘老蜘蛛’?没有你‘老蜘蛛’早已把‘吠月神功’练成了,你设法引入‘一哨大盗’何半好,杀了他那宝贝儿子,让他心乱,走火入魔,半疯不癫,性情大变,我们今天才能得手!”   “还是你厉害。说真的,我比不上你。”余华月恻侧笑道:“我忙这忙那,没啥好处,你不但嫁一个上一层楼,还杀一个得一大堆好处——而且,你客人杀人的时候,甚至在淫乱至极之际,脸上表情还那么纯真、无辜,这点试间有几人能为之?”   “你别损我了。”房子珠依然笑得睐睐的,“你没好处?‘流氓军’现在可是归你调度了。”   余华月看着她,就像在月色下、火光中观赏什么绝世奇珍似的。   “你不是一样有好处吗?不然,老蜘蛛的‘吠月秘籍’到哪儿去了?那可是莫大的好处!”   房子珠一听,心里一悚,但美脸上还是笑得媚媚的,可是她心里却分明、清楚。   ——这余鬼脸可比谁都精明、难惹,只怕有机会就得要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余华月却笑淫淫地看着她。   他知道这女人又狠又毒又堕落。   ——却不是不易其美,不减其媚。   反而更媚,而且更美。   有时个,堕落也是一种美。   他觉自己也很堕落。   ——那是一种无法拒抗的沉沦。   所以,他跟她在一起,正是天造地设,珠联壁合,不,粪坑遇着屎桶。   那有什么办法,人生,既不能昂扬、那就让它沉沦吧。   ——沉沦到了极点,且利用沉沦作为自己的力量,也是一种成就。   所以房子珠一旦建议:   “我们还说那么多无谓话千啥?先把龙女神捕请出来,你先行乐一乐,再让众家兄弟们分享了再说吧!”   余华月马上表示赞同。   事不宜迟。   夜长梦多。   所以他开了柜子。   用他的十字枪。   他一向谨慎。   必要时,他狠。   ——能狠能忍,必成大器。   他就是这样子的人。   三、请数到十   此际,他就用十字枪去撩开长柜,一面诡诡的笑道:“龙姑娘,出来吧,我从一数到十,你若不移莲步,我就只好一枪戳进去了。”   房子珠听了,吃吃笑道:“你想插她罢了,不必找借口了,她要是能动,早就出来了。   你整人也真够绝了。”   余华月带点森冷的得意,一抹面颇,伸出舌尖,舔舔干唇,道:“那我就少数点好了,就从一数到三,要是三声之内我还不出来,我就只好——”说到这儿,不知怎的,他却忽然生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其实谁都在倒数时间。生命,本来就是时间的倒数。心跳,一生人著只跳动一亿次,那么,多跳一次就少活一次;同样,眨眼,呼吸,乃至睡觉、吃烦、造爱、见面,莫不如是。   见一次少一次,做一次少一次。   ——他这样为人倒数时间,但死亡或生命之神岂不是也正为他倒数生命余剩的数字?   就在他嘴里开始数,“一……”心里正陡然升起时疑问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这样说。   “二、三,我替你数到三了,”那声音很尖,很锐,好像一开口就要伤人,锐气也很盛似的,但又绝对不难听,而且很有威严,好像他说出来的话。别人就一定会听从,或者他完全不在乎别人听不听,又或许他已肯定到头来没有敢不听会不从。   “现在从四请数到十,我要这儿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外面的人全放下兵刃,撤走,井要你保证发誓不再组合这一彪流寇,还要不许动龙姑娘一分一毫,以及留下房子珠就缚,我就放你们一马。”   然后他补充道:“只是暂时放你们这一次,下回要知道你们还在活动,不管毁约还是作孽,我都会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余华月一听到这个人的语音,打从心里头冷了出来。   在这炎夜里,他只觉一阵又一阵和寒意,他不用回头,已认得这个人的声音。   他在这一刹间已省觉:   他以为最得意之际,就是最疏忽的时侯:他故意在“一山树”作出“兵分两路”,让龙舌兰去跟踪,他尾随其后追踪了过来。   却不料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他跟蹑龙舌兰,但有人亦跟在他后头,直踩入“流氓军”的大本营来。   ——大家都忙着狙杀老蜘蛛,也顾着去对付女神捕,却忘了还有个大淫魔:孙青霞!   来的当然就是孙青霞!   他还是回了头:   一个冷漠、孤独、傲岸、决绝的脸容,手里有剑,背负长琴。   果然是他。   他来了!   余华月在今天与他一会面,已连败数次,每次都受制于此人剑下。   当然没有人比余华月更明白:这号煞星的难惹、难搞、难对付了!   可是房子珠没有见过孙青霞。   但她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   “他就是孙青霞!?”   她小声问余华月。   余华月点头,枪尖有点抖动。   房子珠的眼睛更亮了,仿佛连面颊都有点烫红了起来。   “放下你的枪!”孙青霞一字一句地道:“这次我不会再饶你的命。”   余华月正想说什么:也许他是想跟孙青霞协调、谈判,甚至拿手上龙舌兰这人质作威胁……但谁都不知道他的打算是啥,房子珠已低声吩咐他:“杀了龙舌兰!”   “什么?”   “不杀她,他一定会救她。他们两人联手,岂不更可怕!?”   “……这孙淫魔不好惹得很。”   “你怕什么?我们有这么多人!快,杀了她,迟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   他话未说完,甚至也还没说下去,房子珠忽然手一掣。   她不是向任何人发动攻击。   她只是把余华月的手关节处撞了一下。   她撞得恰到好处。   余华月的手一抖、一哆,手中枪,便不由自主地疾刺了出去!   “夺”的一声,整支近二尺长的枪锋,刺破了木柜,刺进了木柜,也刺着了木柜内的龙舌兰!   只听柜内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闷响,似略挣动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大错已成。   出了人命。   余华月本不想杀龙舌兰,至少、他决不想在这时候当孙青霞的面杀龙舌兰,可是,他的枪已递出去了,他已刺入她的肉体里,这个他完全可以感觉得出来。   他也明白他十字枪的威力。   而且还有毒力。   ——柜子里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更何况龙舌兰的穴道早已受制。   他是亲眼看着她给詹奏文塞入柜子里去的:只要人在柜里,那就必死无疑。   他本来可不想龙舌兰死。   至少这时候不想。   ——只要龙舌兰一死,孙青霞和他的深仇可就结定了。   而且这件事还绝不能传出去,要不然,跟他结了不解之仇的人可太多了,也太难应付了。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条路。   只有一条路好走。   杀了孙青霞!   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可回头!   都是因为那一枪——其实是房子珠一撞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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