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令之后，大雪节令之前，今冬的第一场初雪如约而来。

一下雪，北京就变成了北平。碎玉般的飞雪犹自在宁静中飘落，积雪已然漫漫直入云端，素朴清幽。天地都换了颜色，界限变得模糊。茫茫昧昧、银装素裹的世界，格外迷离而空灵。偌大的北京，如以往的每一年一样，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依旧到处弥漫着北漂们奋斗和坚持的味道。曾经有一份调查显示，北漂们面临的两大困境分别是“缺乏情感寄托”（57.9%）和“居住条件差”（57.8%）。对于这些漂泊在异乡的压抑迷失的灵魂而言，房子早已不单单是居住场所，而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婚姻、教育、医疗、社保、交通……层层剥茧之下，最终摆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家庭，一种关于生存的选择。在北京高不可攀的房价里，隐藏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当憧憬的幻觉褪去之后，有人选择回归故里，在午夜梦回之际，怀念那个孑然一身勇敢无畏的自己；有人选择依旧租房，在逼仄昂贵的空间里做一颗最渺小卑微的石头，拼成托起整个城市的基石；有人根据自己的财力，选择在环京地区买房，籍由一个房子所构建的家，既慰藉了漂泊产生的层层叠叠的心酸，也盛放了对人生峰回路转的期待。譬如，同时享有空港经济与自贸区两大国家规划红利的廊坊，在新的历史契机下，拥有了无可限量的价值空间。万达、新朝阳、万象城等四大商圈造就的可和一线城市媲美的繁华都市生活，不仅有廊坊市医院、廊坊中医院、河北中石油中心医院等多所三甲医院的保驾护航，而且与京津对接的17条干线公路和境内规划建设的8个轨道交通项目构建成四通八达的立体交通网，也更加凸显了廊坊的枢纽区位优势，使之能够承接京津两地的外溢居住需求，成为无数北漂一族安身立命的所在。初雪已至，一年将尽，他们的生活因这样的抉择，有了怎样的改变？

冬天再次来临的时候，不再奢望相依为命四年前，大学毕业的时候，王青带着源自很多年前TVB清宫剧《金枝欲孽》里对京城的认知，来到了北京。她想去故宫，想品尝纯正的豆汁儿，想去三里屯偶遇明星，想在这个城市做很多的事情——当然，她义无反顾最主要的原因，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为了最纯净的校园爱情，投奔先期来到北京的男友。然而，在为生活而奔波的现实面前，房子与爱犹如潮水退后的沙滩，一切都是赤裸的。从天通苑北的所谓公寓到大兴的隔断间，再到通州的合租主卧，整整三年的时间里，由朝北的在冬日见不到阳光的阴冷自建房，到两个人拥有一个有独立卫生间的朝南卧室，居住条件似乎在一步步变好，王青的心却在一天天绝望。没有规划能力的男友带着她几乎住遍了北京的东西南北，不断高涨的房租和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她对拥有自己房子的执念日益加深。来自农村的男友拒绝向家人提出支援首付，结婚的计划也因此一再搁浅。不满与不舍交织的微妙情绪，一次次的探讨和不欢而散，你来我往，分庭抗礼，互不相让，当年敢于为爱踏遍青山的激情在一点点消耗。去年冬天，在通州万达吃完火锅出来，男友突然提出分手。平静地看着男友走开，王青在西门金街买了一盒烟，抽了人生第一根烟，把自己呛哭了。寒风吹来的感觉，格外的凛冽。“以后再失恋，我一定要在自己宽敞明亮有落地窗的家里哭”，在垃圾桶上，她狠狠地掐灭烟头，对自己说。王青收拾好心情，用一个月的时间搜寻环京地区房子的信息。再三比较之后，她用父母给的首付，在廊坊买了一个小两居，朝南，有个大大的落地窗，并随之在通州万达找了个工作。每天乘坐805，在通州北苑下车，走几步路就到了公司。出入于这个和曾经相爱几年的人分手的地方，王青的心里波澜不惊。今年第一次初雪降临的时候，一向兢兢业业上班还房贷的王青，放浪了一把，请了一天假。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看着绵绵邈邈的雪飘落。时光更迭，一年的心情，都在初雪纷飞的这一刻涌上心头。

享受着紧绷的日子里不期而遇的悠然，王青打算踏雪去花鸟市场买几盆花，顺便去把在业主宠物群中邻居赠送的小狗领回家。周末的时候，就可以带着小狗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至于爱情，有了房子的依傍，就有了底气，相依为命不再是她追求的目标。她相信，当自己安静下来面对内心，终究会收获新的感悟和方向。

雪花纷飞中，终于明白了中年的况味比利时作家梅特林克在《卑微者的财宝》里认为，一个人突然在镜前发现了自己的第一根白发，其间所蕴含的悲剧性远远超过莎士比亚式的决斗、毒药和暗杀。四年前的夏天，老张在发现自己第一根白发的时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站了良久，快速而狠准地拔掉了那根突兀的白发，揉搓着脸颊，笑着走出卫生间，继续安慰着情绪有点失控的妻子。那时，为了女儿的上学问题，他们已经焦头烂额。多年前，从北京西站走出的那一刻，迎接老张的是湛蓝的天空下灿烂的阳光，往来穿梭的车窗上映照着这个城市的浮光掠影。老张觉得自己的梦想深沉而廖阔。这些年，北京给予了老张无数的遐想和无限可能的期待，但也让老张饱经考验：在老家一个月的工资，交完一个单间的房租后，老张在愕然中身无分文；无数夜晚的加班和周末的“充电”，才换来了银行卡里的数字一点点变多；房子的续签合同刚签完，中介便反悔，不愿意把房子再租给他和当时还是女友的妻子，他们被迫打包了所有的东西，连夜搬走。这些年，由于房子所带来的无力感已经深深渗入老张的内心。但是，生性乐观的他始终相信：眼前的窘迫、拥挤和杂乱无章都是暂时的。直到女儿到了学龄，老张的信念被与户籍所捆绑的子女教育问题而彻底压垮。在办理“五证”的过程中，原本答应配合办理实际居住证明的房东突然移民了，而老张的社保因为出现过补缴现象，导致审核无法通过。在长长的叹息声中，经过几夜的思考，老张接受了朋友的建议：在廊坊买房。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通勤之后，在钟摆族密集居住的地域优势中，老张发现了商机，索性和妻子辞掉了在北京的工作，在廊坊办起了少儿培训班，生意蒸蒸日上。又一年的初雪降临，宛若老张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发。端着咖啡的老张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气定神闲地和同事琢磨着进驻腾讯众创空间的事宜，而涌上心头的，是余秋雨对于中年况味的描述：“在中年，青涩的生命之果变得如此丰满，喧闹的人生搏斗沉淀成雍容华贵，沉重的社会责任已经溶解为日常的生活情态，常常游离、矛盾的身心灵肉，只有此刻才全然和谐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全家都投了赞成票的情况下，古大叔参考了仍在廊坊居住的亲友意见和自家的实际情况，最终敲定了新空港孔雀城。退休之后，古大叔老两口又回到了这个自己最初出发的城市。久别重逢，一切似曾相识，但又有了全新的风情。他们经常会和老家的诸多亲友相聚，围炉夜话。与周遭的人和环境互动的加强，让古大叔感觉到，终于可以卸下多年的疲惫与忧伤，再次体验到了久违的亲密相伴、守望相助的气场，这场籍由回归而开启的身心的治愈之旅，重新唤起他们对于生命的激情和对生活的热望。当初雪降临的时候，古大叔和几位老友相约，在银河大桥附近观雪景。在这里的不远处，曾经的铁路过街天桥承载着廊坊的历史，是那时所有廊坊人心目中的地标式建筑，而在2002年，铁路过街天桥被拆除后，银河大桥取而代之成为廊坊交通新地标。他们指指点点，在欢声笑语中，共同回忆城市面貌的变迁，以及各家的儿女情长。在岁月的长河中，看见城市，也看见了自己。几个老人牵着手，在雪中慢慢走着，细碎的雪花落满了头发。他们所经历的这一生，奋斗过，奔波过，疲惫过，而最终回归到生命的出发点，有三五老友相伴，有亲情友情相随，自然惬意，越发接近生命的底色。天地初飘雪，人间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