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食子。可是汉成帝却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为的是取悦他宠爱的赵飞燕和赵合德姐妹。成帝真的有这么狠毒吗？
成帝爱赵氏姐妹特别是妹妹赵合德是确定无疑的。
他很快从宠爱的许皇后和班婕妤身上移情别恋，许皇后被废，赵飞燕被立为皇后，班婕妤也差点在劫难逃，而昭仪赵合德居住的宫殿建筑和装饰远远超标皇后标准。
成帝想要儿子也是确定无疑的。
“继嗣”一直是他自己时刻焦虑、和大臣讨论时总也绕不开的话题，说多了都是泪，即便他即位时还只是个18岁小伙儿，生育能力还有很大的潜力。
许皇后曾经诞下一子一女，不过很快夭折；班婕妤也生下多个儿子，也是很快夭折。许皇后和班婕妤一度是成帝深爱的女人，儿女不能健康长成加剧了成帝和朝廷的焦虑。
他们的焦虑心理，是以为老天要让大汉江山后继无人。其实从科学原理来看，成帝的生殖细胞可能存在缺陷。
成帝活着的时候，没有他为了讨好赵氏姐妹害死儿子的只言片语，死了后一段时间里也没有。
这种说法最先出现在哀帝即位不久。
司隶校尉解光给哀帝的一份奏章中。司隶校尉相当于首都拱卫部队司令员，解司令员在报告中说，成帝被逼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解光说，成帝被逼于赵合德而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勾当。
一个儿子是曹姓宫女所生。曹宫女说，这个孩子“壮发”，大概是头发长得茂盛的意思，神似祖父元帝，开始有六个奴婢伺候，后来还聘请了专职奶妈。
可是这个男孩自从出生起，就三番五次有上层的意思来问“孩子是不是死了”，还把孩子和曹宫女及一干人等关进掖庭内的监狱，最后强行带走，不知所踪，这个孩子满打满算只活了11天，而曹宫女和奴婢们都被迫自杀。
其中一个涉事人员被逼无奈，说杀死这个孩子自己得死、不杀也得死，横竖都得死。杀皇子当然是死罪，不杀又知道这么肮脏的内幕，还有活路吗？曹宫女也愤怒质问，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吧！
这种强力高压的情势，只能是来自成帝，别人谁敢对皇帝的儿子如此这般，难道不要命了吗？成帝是不是为赵氏姐妹所逼，解光没有明说，从他后面的话推断，他就是这个意思。
成帝的另一个儿子是许美人生的。从后来赵合德发怒说“你难道要再立许家的人做皇后”来看，她和被废的许皇后应该是一个家族的人。
赵合德听说有这个孩子，气得在成帝面前又哭又闹、以头撞墙、滚倒在地、绝食抗议，口口声声说成帝是个负心汉、白眼狼，吓得成帝也只得以绝食作陪。
然后在赵合德的威压下，有人用一个芦苇做的篮子把孩子拎到内宫，屏退众人后，成帝和赵合德把这个孩子活活掐死，事后叫人埋在宫外屋檐下。
解光还说，这是有名有姓的两个案例，实际上被害死的皇子还有很多。这才会出现成帝没有继嗣的难题。
对于成帝毒杀两个亲生儿子的恶行，历史上还创造了一个成语“燕啄皇孙”，燕自然是赵飞燕，皇孙指的是那两个来到人世间还没有经历人生的孩子，皇孙即是元帝的孙子，成帝既然可以杀子，当然就不配为人父。
可问题是，即便如解光所说，和成帝联合干坏事的也是赵合德，和赵飞燕无关，“燕啄皇孙”纯粹是欲加之罪、牵强附会。
但是在解光看来，作为赵飞燕的妹妹，赵合德所为，必定和赵飞燕脱不了干系，她是皇后又是姐姐，她们是一家人，赵合德还是因赵飞燕而进宫得宠的，现在赵合德已死，赵飞燕不但安然无恙，还堂而皇之做着太后，是可忍孰不可忍？
成帝害死儿子，只见于解光一人之言，没有旁的人证物证，也不见其他的记载，其真实性大为可疑。
成帝非常渴望生下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在有了两个儿子的情况下反而要置他们于死地？
赵氏姐妹当然很得成帝的宠，他听她们的话，满足她们的各种需求，但成帝要是坚持不听她们的，她们又能如何？赵氏姐妹除了美貌和媚力，可是没有强大的娘家势力撑腰。
所以，成帝杀子，或者说赵飞燕姐妹逼着或联合成帝杀子，至少没有确凿无疑的真凭实据。
解光表面上是对赵飞燕不满，要打击赵家的势力，其实成帝一死，虽然她贵为太后，已经是落架的凤凰、落水的狗，没有再穷追猛打的实在价值，他这么做是给太皇太后王政君和娘家王氏家族奉上投名状的，那是向王家表忠心，我是和你们站在一起的，这天下有王家这个外戚就够了，不再需要什么赵家这样的外戚。
果然，哀帝读完解光的奏章，立马解除了赵家两个人的侯爵身份和待遇，削弱外戚势力，哀帝也是愿意做的。
解光正在洋洋得意之际，一个叫耿育的议郎赶紧给哀帝打了一个报告，说解光简直是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
耿育说，解光此举有几个极为不当。
其一，是对先帝和陛下的大不敬。
这事已经尘埃落定，先帝已然故去、陛下刚刚登基，解光却把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就是混淆视听、误导舆论。
这难道是说哀帝得位不正吗？难道是替成帝没有自己的子嗣即位而感到惋惜吗？
其二，这是不理解先帝的良苦用心。
先帝，也就是成帝杀没杀子单说，他实际上是主动作为、自行断子。
因为他知道要是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必定是年幼登基，必定是母壮子幼、母后干政，必定会再次面临吕后乱汉的困境。
所以，先帝舍弃了自己的儿子，选择了年长的陛下。这是先帝的大公无私、深谋远虑，也是看到了陛下的神武聪明，也预示着大汉的坚若磐石。
对于此等行径的耿育，历史学家柏杨称之为“文妖”，通过他的乱七八糟瞎解释，荒唐的成帝不但不是昏君，简直是空前绝后有大觉悟的千古一帝。
尤其可疑的是，成帝可是盛年早逝，所谓毒死自己的儿子时，也没有什么病痛，他怎么就预感到自己马上要挂了，年幼的儿子马上就要上位？他不能等到儿子成年再挂吗？
当然，夸成帝不是他的目的，捧哀帝才是他的意图。夸成帝，才会推导出选择哀帝的正确性和合法性。
比解光看得更通透的是，打死老虎赵飞燕已经没有意义，捧真龙天子哀帝才会带来真正的好处。
他可能不会预测到的是，哀帝很快就死了，成不了他的靠山，而王家将会在王莽的主导下一飞冲天，甚至连大汉朝也被埋葬。
赵飞燕最后也被逼自杀。美貌成了赵氏姐妹的原罪，她们就是诱导成帝成为昏君的红颜祸水，这是历史永远扣在她们身上的耻辱标签。
就连成帝的猝死，也被传说是死在赵合德的床上，成了赵合德的罪过。而历史记载根本没有提到这一点，只说成帝起床穿衣时突然病倒，大概率是急性中风或心脑梗死。
把一个男人变坏、皇帝昏庸、王朝破灭的责任，推到一个或几个美貌女子身上，是千百年来固有而安全的叙事逻辑，前有褒姒、妲己，后有杨玉环、万贵妃，中间有这赵氏姐妹。
可是强大的皇帝为什么会被一个弱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呢？比如汉武帝也对卫皇后、李夫人、钩弋夫人入迷，可是她们能改变武帝什么呢？真正的原因是，成帝不是武帝。
成帝很可能没有杀子，他也可能没有对赵氏姐妹迷得那么深，但是汉帝国是他埋葬的，这一点倒是确定无疑的。
那么，历史是不是把赵飞燕姐妹当成了成帝的替罪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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