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急,像是有人在天上打翻了水盆。窗外的桂花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花瓣落了一地,像是刚被泼了一层黄油。李曼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纸的边缘有些卷曲,像是被人反复折叠过。那是一份协议,或者说是一份交易。她的继父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支烟,烟灰已经堆积得快要掉下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50万,房子一人一套,别再闹了。”
李曼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触到纸上的咖啡渍,那是她昨晚失手洒上的。她抬头看着继父,眼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难以捉摸的平静。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直直地扎进了房间的空气里:“我要套三百六的房子,大家住。”
继父愣了一下,手里的烟掉在了地毯上,冒出一缕细细的烟雾。他抬头看着李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不满。他没想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孩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更没想到她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坚定。
李曼的母亲是在她八岁那年改嫁的。那天阳光很好,窗外的茉莉花开得正盛,香气顺着风钻进了屋子里。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几朵小小的粉色花朵。她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站在婚礼的红毯上,对她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继父是个生意人,话不多,但做事干脆利落。他对李曼不算坏,偶尔会带她去游乐园,买她喜欢的洋娃娃。但他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他不知道她喜欢在雨天画画,也不知道她会在阳台上种茉莉花,更不知道她有时候会偷偷躲在房间里,听着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发呆。
李曼的母亲很爱继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个家庭的平衡。她会在继父生气的时候递上一杯温热的茶,也会在李曼和继父发生争执时轻声劝解。她像是一根细细的线,努力地将这个家庭的每一个碎片缝合在一起。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去年冬天。那天是周三,不,应该是周四。李曼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刚好在阳台上给茉莉花换了新的土。继父回家时脸色很差,他把公文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嘴里骂了一句:“真是倒霉透了!”
李曼的母亲走过去,轻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继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一支烟,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后来李曼才知道,继父的生意出了问题,亏了不少钱。母亲为了帮他渡过难关,把家里的存款全都拿了出来,还卖掉了一套房子。
李曼并不在意钱,她从小就不是一个物质化的女孩。但她在意母亲的眼神,那种疲惫又无助的眼神。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家庭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完美。它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房子,随时可能坍塌。
继父提出协议的那天,李曼刚好在厨房里煮姜茶。她喜欢姜茶的味道,那种带着一点辛辣的温暖,总能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熬的红糖水。她听到继父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房子一人一套,50万现金,别再闹了。”
李曼走到客厅,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眼里带着一丝犹豫。她知道母亲不想离婚,她也知道继父已经不再爱母亲。这个家早就变成了一场交易,每个人都在试图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看着继父,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不是在为自己争取什么,她只是想让母亲过得好一点。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我要套三百六的房子,大家住。”
继父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被李曼的话震住了。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他知道李曼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太过坚定,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母亲试图劝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曼曼,别这样,咱们不能太为难他。”李曼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但她的眼神很暖。她轻声说:“妈,我只是想让我们都过得好一点。”
继父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答应了李曼的要求,但条件是她必须离开这个家。李曼没有犹豫,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搬进了那套三百六的房子,带着母亲和她的茉莉花。
房子很大,阳光很好,窗外的桂花树开得正盛。李曼站在阳台上,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她知道这个家并不完美,它像是一只摔过的搪瓷杯,带着一些无法修复的裂痕。但它至少是完整的,是属于她们的。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茉莉花,花瓣上还带着一点露水。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对她说的话:“曼曼,茉莉花的香气很淡,但它很持久,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
她笑了,笑得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知道这个家会一直存在,像是阳台上的茉莉花,带着一点辛辣的温暖,永不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