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雷他们安然无事,逐鹿擎冥却吃了大亏。原来他的功力要比叶梅荪他们双剑联手高出许多,但他先和叶梅荪林若夫联手斗了百多招宇文雷才加入进来。宇文雷年富力强,逐鹿擎冥内功却已减弱了许多,要不然莫说宇文雷使出太极剑,就算叶梅荪和林若夫各用绝技,只怕也占不了多大便宜。这一战事关丐帮生死存亡,关系重大,宇文雷突破了逐鹿擎冥的绝技,剑剑反击,辛辣异常。逐鹿擎冥余势未衰,掌风呼呼,铁拐乱扫,也还能遮挡得住。四人渐渐陷入以内力相拼之境,只见杖影剑光,此来彼往,叮叮当当,斗了个势均力敌。
逐鹿擎冥半世威名,给叶梅荪他们三人迫成平手,战到分际,突然左掌护胸,铁拐倒拖,卖了一个破绽,脚步一点,身形飞起,凌空向下猛扫。叶梅荪叫道:“雷儿,小心!”宇文雷一个腾空跳起躲开一杖,林若夫倒提剑柄,腾地跳出圈外,把手一扬,三枚飞针,电射飞来,逐鹿擎冥已有防备,在空中一个转身,避了开去,笑道:“破铜烂铁,能济甚事?”铁拐横飞,头下脚上,疾冲下来,宇文雷反手一剑,给铁拐一震,身形歪斜,叶梅荪趁机一个“金翅摩云”,伸剑在逐鹿擎冥铁拐上一点,倒跃三丈,摇摇晃晃。叶灵犀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却见老父神色如常,面带微笑,唰的一剑削去。逐鹿擎冥以为他受了内伤,料不到这老儿身手还是如此矫捷,但见寒光一缕,迎面飞来,只听嗤的一声,急闪开时,衣袖已被削去一截。叶梅荪笑道:“你这魔头还不认输,要寻死么!”
逐鹿擎冥勃然大怒,铁拐一震,把叶梅荪的宝剑荡开,宇文雷运剑如风,后发先至,虎跃鹰翔,飒飒连声,海玉剑上,卷起一团冷电精芒,耀眼生花。逐鹿擎冥略退两步,龙头拐杖一抖,宇文雷横剑一封,只听“铮”的一声,逐鹿擎冥拐杖一歪,杖头突然弹出一枝明晃晃的短刀,宇文雷海玉剑刚封出去,猝不及防,逐鹿擎冥身手何等老辣凶狠,拐杖向前一送,利刃森森,指到了宇文雷胸腹要害!叶灵犀在旁看得真切,不禁失声惊叫!
正在这时,逐鹿擎冥的手腕忽然似给蚂蚁咬了一口,微微刺痛,铁拐稍歪,叶灵犀方自暗叫“糟糕”,忽见逐鹿擎冥的铁拐擦着宇文雷肋下扫过,好像脚下不稳,身子向宇文雷倾来,宇文雷福至心灵,未暇思索,信手一剑,只听扑通一声,逐鹿擎冥莫名其妙摔了一跤,背上还给宇文雷刺了一剑,这一剑刺中的虽非要害,但海玉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在逐鹿擎冥背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宇文雷这一剑刺得莫名其妙,逐鹿擎冥伤也伤得莫名其妙。按理这一拐宇文雷以硬碰硬,最好的结果,是宇文雷的海玉剑和逐鹿擎冥的铁拐一起脱手,宇文雷功力不及逐鹿擎冥,难免要给他内力反震,受点内伤;最坏是结果,是宇文雷给逐鹿擎冥杖头的短刀刺伤,生死难料。哪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逐鹿氏商山分支的第一高手逐鹿擎冥居然出了一个如此莫名其妙的失误,莫名其妙地吃了宇文雷一剑,莫名其妙地受了伤!原来在关键时刻,一颗小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下子打中了逐鹿擎冥小腿上的足三里,以逐鹿擎冥这样高的武功,竟也没法躲闪,一条腿不禁一软,立时给了宇文雷以可乘之机。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转机,不仅令叶梅荪、叶灵犀和林若夫三人都大大吃惊,宇文雷自己也是吃惊不小,别人也许不知道,宇文雷自己是非常清楚自己的武功的,一看这场面,已知是有人在暗处帮他,心中不禁隐隐起疑,不知是什么厉害人物,用的是什么厉害手法,在暗中助他?
逐鹿擎冥又惊又痛,铁拐一立,怪叫一声:“小子,你在找死!”猛的一拐,向宇文雷当头击下!这一招“三羊开泰”看似纯以力胜,实则猛力之下,暗流汹涌,极动之中含有极静,宇文雷识得厉害,急忙跳开闪过,海玉剑还了一招太极剑法。太极剑是江湖中有数一等一的内家剑法,半攻半守,伏有辛辣的后着,即便凶横如逐鹿擎冥,也不敢过份进逼,着着进迫,杖头一摆,抡杖劈来,宇文雷海玉剑挥了一道圆弧,陡然间就将逐鹿擎冥的身形都圈在剑光之中,寒光闪闪,冷气森森,就似海雨天风、迫人而来,逐鹿擎冥挺杖一接,忽然双肩一耸,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杖头跟着一颤,没有打中宇文雷。宇文雷大喝一声“着!”唰的一剑,在逐鹿擎冥手臂上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痛得逐鹿擎冥铁拐一扔,抱着伤手,撒腿就逃!
逐鹿擎冥的武功本来要比宇文雷高出一筹不止,为何却在紧要关头,反而落败?原来他一杖打出,忽然一阵奇痒,一条黑黝黝的毛虫正好落在他笔尖上,痒得他难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铁拐跟着歪过一旁,中门大开,糊里糊涂又吃了宇文雷一剑。逐鹿擎冥何等武功,他心里虽疑有人暗算,可是他是逐鹿氏家族顶尖的人物,给人暗算竟然看不出一丝端倪,给旁人瞧破,颜面何存?
他连吃两剑,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丐帮总舵之内居然藏有一个未曾露面的高手,这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而且看那尚未露面的“高手”,武功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这人若是再出一招,难说就能要自己的老命,敌我不明之下,他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逐鹿擎冥这里一跑,他带来的人也纷纷撤走,王大可梁文武等人个个带伤,还要追出去,叶梅荪急忙叫道:“穷寇莫追,防备为要!”梁文武他们只好把丐帮弟子都叫了回来。
宇文雷呆立片刻,忽然纵声一啸,叫道:“无忌,是不是你?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声似游丝盈空,若断若续,传出数里之外,但见星月朗朗,极目远眺,哪里看得见一个人影?
宇文雷从那一句若有若无的声音的提醒,知道绝不可能是外人暗中帮忙,只有无忌,但无忌为何不愿现身相见,宇文雷却百思不解。他心中难过,只听叶灵犀柔声说道:“雷哥,今夜多亏你了!”叶梅荪也道:“奇怪,雷儿,你的剑法怎么忽然之间变得如此老辣了?”宇文雷苦笑道:“哪里是我的剑法高,是有一个比我更厉害的朋友在帮我!”林若夫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雷侄,这话怎么说?”
宇文雷叹了口气道:“林叔叔,我不敢瞒你,刚才最后那几招根本不是我打赢的,我自忖不是逐鹿擎冥的对手,他之所以带伤而逃,是有人在暗中帮我。”叶梅荪也若有所思,说道:“雷儿不会说谎,我现在也觉得奇怪了。林师弟,刚才那一招‘灵鸟西飞’,好似也不是我自己施展,而是有人以一股柔和之力,凭空远远把我送开,逐鹿老魔那一杖,才差着些许没打到我的身上。他出手在前,我想起用这一招‘灵鸟西飞’在后。若非他出手及时,以我只剩六成左右真力,万万难以躲开那老魔头致命的一击!”
林若夫道:“你们翁婿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是谁,是谁在背后出手?”在他的印象当中,师兄叶梅荪纵然比不上逐鹿擎冥,但至少可以一战,比自己要强,宇文雷是江南武林世家后起之秀,他的剑法在后一辈武林人物中,也属于上上之选,他们翁婿一开始如果合作,也许自己都不用插手,也能击败逐鹿擎冥,哪里需要什么人帮忙?
宇文雷苦笑一声道:“西域武林近一年多来出现了一个名叫‘苍域修罗’的后起之秀,不知林叔叔听说过没有?”
林若夫一阵愕然,说道:“他的名气如雷贯耳,即便我已金盆洗手多年,也知道他。雷侄,你的意思,实际上逐鹿擎冥战败逃走,是这个‘苍域修罗’暗中所为?”
宇文雷道:“是,他虽然未曾露面,但我知道一定是他!”叶灵犀道:“雷哥,这个‘苍域修罗’就是高无忌吗?你说你和他以前是知己,嗯,为什么他不肯现身相见呢?”宇文雷道:“无忌的心思向来不可琢磨。算上这一次,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出手助我了。唉,至于他为什么不肯出来相见,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也许如韩兄所说,他有他的难言之隐吧!十年里我去了四次天山找他,一次也没见到他,他为什么这样?我实在想不通!”
叶梅荪淡淡对林若夫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从今之后,江湖上再也不需要我们这样的老朽啦!”说罢走进书房,看见韩飞虎和杨君孟服了小还丹,气色已好了很多。他们看见叶梅荪和宇文雷等人走进房里,韩飞虎急忙在玉凝霜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抱拳作谢。宇文雷笑道:“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韩兄你这是做什么?”韩飞虎道:“宇文兄晚到一步,丐帮的基业可就毁在奸人手中了!”宇文雷道:“这是我应当其份要做的。武林正道,就该守望相助,韩兄何必耿耿于怀?”韩飞虎道:“好,多谢的话,我再也不多说了!”宇文雷笑道:“这才像话!”
说话之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王大可和梁文武进来拜见。两人在外统计伤亡,刚刚得到一个粗略的数字。韩飞虎听了不觉一声长叹,忍不住落下泪来。原来今晚丐帮总舵遇袭,总舵精英,伤亡一大半,几乎是韩飞虎和杨君孟在杨家镇上隐居时培养的全部的得力手下。大家正在嗟呀,柯振威来报道:“红枪会金叔衡金总舵主来了。”不一会金叔衡和他的妻子米氏以及岳父米昆仑急匆匆走进来,一见韩飞虎和杨君孟都受了伤,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两大帮会的总舵隔江相望,丐帮的动静,早有红枪会的门徒飞报金叔衡。金叔衡今夜正好和岳父饮酒未睡,听说丐帮遇袭,急忙带人坐快船过江,来救援韩飞虎他们。
金叔衡和米昆仑一听来人是逐鹿擎冥,不禁倏然变色,米昆仑说道:“韩帮主,这会不会你听错了?”韩飞虎道:“我没听他自报家门,是叶大侠和林大侠赶来增援,认出领头的那个是逐鹿氏商山那一个宗派的掌门逐鹿擎冥。”他重伤之后,气力不如,说了这几句话,不觉微微气喘。米昆仑满腹狐疑,说道:“这个老魔头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上行走,他忽然出现,是为了什么?叔衡,你带红枪会弟子把韩帮主他们接到对岸去,大伙儿到了你的地盘,再从长计议。”金叔衡应了一声,把手中大刀交给妻子,自己背起韩飞虎,宇文雷背着杨君孟,叶灵犀父女分别搀住两位产妇,收拾一点东西,带着幸存的丐帮弟子连夜过江。
在路上米昆仑道:“逐鹿老怪真不是东西,他唆使他的兄弟来骚扰我们,杀害丐帮弟子,不敢和我们单打独斗,却使这些暗箭伤人的龌龊手段。”叶灵犀恨恨说道:“下回这个逐鹿老怪再撞在我们手里,绝不能叫他轻易逃命,幸喜这回我们来得还算及时,韩大哥和杨大哥内功都颇有根底,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金叔衡一边走一边和宇文雷说话,听说无忌到了江南却未露面,十分讶异,问道:“宇文兄从头到尾就没有见着无忌么?”宇文雷挥手道:“没有。有什么话到了你的地盘再说。”
在暗中援手的果然是无忌。他打发赵青枚他们回天山之后,兼程万里,先到洛阳。他在张掖时看见秦药师一个人在码头上坐船,心想:“当年我武功尽失,都是药师想尽办法,给我疗伤,这个恩德不能不记。”于是暗中挤在客人之中,也上了大船。好在一路平安,没有遇见什么人找秦药师的麻烦。他看着秦药师下船,心道:“药师到了洛阳地面,应当平安了。”也不下船,在洛阳码头歇息两日之后继续乘船南下,第一站到的就是扬州。他打算看看杨君孟和韩飞虎的妻子就走,毕竟两人都已怀孕,能见到晚辈出生,他也开心高兴,没想到却遇见逐鹿擎冥带人偷袭丐帮。逐鹿擎冥逃走后,无忌心道:“逐鹿侯,你这老鬼,我还没打算找你,你倒向我的兄弟动起手来了!好,待我跟去看看。若是叫我见着,有你好看!”遂悄悄地缀在逐鹿擎冥这一群人身后。
丐帮总舵从鄂州北移扬州双象山,双象山乃是扬州郊外飞云岭东面的一个支脉,无忌跟着逐鹿擎冥这一群人在山道奔走,不片刻已到西双象山。西双象山有三个山峰:紫竹山、楠竹山和羊山。到西双象山的路,是从紫竹山滴水岩折道向北,过了紫竹山和楠竹山,走二十里山路就是西双象山主峰。前面那群人只管埋头赶路,无忌远远跟在后面,展开八步赶蝉的轻身功夫,绕林越涧,跟了一阵,转过一个山坳,那群人已不见了。无忌心道:“也许那几个家伙就藏在附近。”缓了脚步,忽听右面一个山坳里隐约有人说话。
无忌纵步飞上山坡,钻进树林,不一会只听一个人道:“毛哥,你说哪个不怕死的这么晚敢跟踪到这里来?那存心是找死来了。”另外有人应道:“且慢说这么满的话。看清楚情势再说。没人来敢情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来也不怕,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个球?不过大爷刚刚受伤回来,心情不太好,切记不要把他给惹了,免得白白挨揍。咱们还是好好站岗,等接班的兄弟一来,咱们就可以回去喝酒啦。”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没多久就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想必已经回他们的“老窝”去了。但无忌隐身树林,却没跟上去。
无忌暗助宇文雷将逐鹿擎冥大大作弄了一场,心中快意之极,逐鹿擎冥这样高武功的人,也给他吓得屁滚尿流,不禁有点得意。本来趁机杀掉逐鹿擎冥并非难事,但他想看看逐鹿侯是不是也到了扬州,想从逐鹿氏家的人的武功,大致推断一下逐鹿侯今时今日的武功练到了什么境界。这几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西域游侠,非不得已,江南甚少涉足,他是怕再见故人,以免把自己身上的“不祥”带给往日的兄弟朋友,特别宇文雷是他自认平生的知己,宇文雷找他几次,他其实都知道,只是一时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位外冷内热的长兄罢了。
还有一件快意的事,是大哥韩飞虎和二哥杨君孟都已有了自己的爱人。韩飞虎的爱人玉凝霜,又是自己曾经认为天山派里对他很好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杨君孟也有了祁玉燕,看祁玉燕的肚子,只怕过不了一个月就要生产。他自己呢?他至今还是独往独来,明月虽然经常陪伴在他身边,把明月当成自己的红颜知己当然是好,但想起去世的甘奕芬和庄一荻,心里就不禁隐隐作痛!这一瞬间甘奕芬和庄一荻的影子在他心头电闪而过,他知道自己难以将这两位因他而死的女子忘记,明月陪在他身边,他是能得到些许安慰,渐渐抚平心头的创口,但一旦真的要谈婚论嫁,似乎他又难以启口。但明月懂得自己心里的秘密么?懂得自己一旦想起甘奕芬和庄一荻时的心情么?
十年剧变,无忌历尽了人生的沧桑和喜怒哀乐。他感激明月对他的关怀,正是由于明月怜惜她,不断地耐心地开导他,他才从偏执的“复仇”中慢慢清醒,这点,一直追随他左右的尚宝潼是没法做到的。他可以在江湖上飘荡,任前路永无休歇。但要明月终生陪伴着他,他又隐隐觉得这是一种“暴殄天物”的罪过。
矛盾,他心里实在是矛盾得很!
天渐渐亮了,雾锁群山,云翻雾涌,就在他结束遐想,回到现实中时,轻云浓雾之中忽然红影闪动,那是一名僧人的大红袈裟,转眼之间,那僧人已到了他的面前。
那僧人腰挂弯刀,又高又瘦,皮肤黝黑,左耳坠着一个明晃晃的铜环,脖子上挂着一副常人拳头大小的数珠,双手叉腰,望着无忌嘿嘿冷笑。无忌哈的一笑,冷冷盯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谁,你笑什么?”那僧人笑道:“我是哲伦法师,乃是红教在江南传道的首座,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无忌道:“哦,原来你是红教活佛的座下弟子?怎么,你们红教也跟逐鹿氏同流合污了吗?” 哲伦法师笑道:“这都是题外话!我笑你大火烧身,将成枯槁,却还不自知!”
无忌道:“看你的西藏密宗的‘灌顶功’也练到了八成火候,原来你还只会吓人?” 哲伦法师道:“你的眼光还不错,只是你能看出我练的是密宗灌顶真功,却看不清你自身的杀身之祸!”无忌冷笑道:“哦,那岂不是你连我的生死簿都已写好了么?你想要我的命?好极,好极!我早活得不耐烦了,你想取我性命,不妨放马过来试试?”哲伦法师道:“我不是催魂追命的陆判,我是替你消灾解难的人,我不但可令你逢凶化吉,而且可令你成为古往今来无人能及的武学大宗师,为祸为福,全看你的了!”
无忌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哲伦法师乜斜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信?好,我来问你,自有江湖武林以来,正邪两道,武功练得最高的是谁?你别跟我说是当年的四大高手,也别说是天山派的三戒大师,更休提与三戒大师齐名的天山双绝,若是这些人,信手拈来,不胜枚举,也用不着我提醒你了。”无忌哼了一声,傲然道:“试问三百年来,还有谁的武学成就超过我的祖师神龙先生?”
哲伦法师道:“如你所言,神龙先生剑法冠绝天下,确乎乃是三百年来武学成就最高的人。但他最多能把自己本门的剑法练到超凡入圣,却不知他能将正邪两派内功融汇贯通,练成非邪非正,而又超出正邪两派之上的武功么?这一点别说耳熟能详的那几位武学大师,眼下的甘凤池就隐然在他之上了!”无忌冷笑道:“神龙先生剑法超凡入圣,足以压倒古往今来任何一位武学大师,就算唐代著名的大魔头独孤城和公孙休,也远不及他,何况甘凤池!”哲伦法师道:“唔,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无忌笑道:“你万里迢迢从西藏赶来,就为跟我说这个吗?”哲伦法师道:“不,不,绝不是仅仅为此,你听过独孤城往日的事迹吧?他是隋唐时期邪派的领袖,连天山派始祖心月神尼的师父紫玉夫人和紫玉夫人的丈夫昆仑奴也曾败在他的手下,他的奇行怪迹,虽然年深日久,却至今还隐隐有所流传!”无忌道:“这段往事我都知道,独孤城当时练成腐骨神掌的第七重,曾在江湖中掀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血雨腥风,连一向栽培他的越王杨素也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后来杨素才定计将黑月城的势力连根拔起。至于他留下的武功早已失传了,但要说把正邪武功融为一体的成就,老实说,他似乎还不如今日的甘凤池!”
哲伦法师道:“你听我说完,就知道甘凤池不如独孤城远甚。整件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于独孤城最后的去向,世上流传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他死在杨素的剑下,因为杨素进攻黑月城的时候,正值独孤城练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要杨素晚半个时辰攻打独孤城的老巢,独孤城的修练跨过危险的关口,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第二种说法是独孤城豢养的死士拼死把他从黑月城救出,他们逃离虎口,远去西藏,后来就在现在的布达拉宫一个隐秘的洞窟中隐藏。独孤城经此一役,身受重伤,武功尽废,逃到布达拉宫之后雄心不再,从此安安稳稳做了一名喇嘛,一直到死,也没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无忌心中一动,说道:“你这段故事早就有人跟我说过,你现在又跟我重说一遍,为什么你觉得我有这个耐心多听一遍?”
哲伦法师双眼一翻,说道:“我知道,你所知道的故事是竺可蓝跟你说的吗?但请恕我直言,他知道得并不详细,还没我知道的多!”
无忌心里不禁冒起一股浓厚的兴趣,问道:“这倒是奇怪了。竺可蓝在布达拉宫做了那么多年的喇嘛,独孤城的秘洞也是他亲手发掘的,他还有独孤城留下的竹简日记为佐证,你凭什么说你知道的比他还详细?”
哲伦法师嘿嘿一笑,说道:“你所知不错,竺可蓝说的也是实情,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无忌道:“唔,你想说什么?”
哲伦法师道:“我想说的是独孤城留下的‘戒日神功’石刻本,你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了吗?”无忌道:“看看你说的和我知道的是不是一样,如果你只是重复一遍竺可蓝的故事,我可没兴趣再听第二遍了!”哲伦法师咧嘴一笑,道:“我保证你有兴趣听下去。不错,独孤城获得了极其罕见的‘戒日神功’,并曲解经文,把原本并不凶狠残厉的六种武功练得人人闻之色变。
但是,他将正邪两派内功合而为一,这种练功思路乃是古往今来无人能及,那么问题就来了:独孤城并不是天赋十分之高的人,曲解经文,内功一日千里,正邪合一这个练功的思路,是谁提醒他的?如传言所说,他到达西藏之后,已是武功尽废,他有‘戒日神功’的经文在手,为什么不重练绝技,再思卷土重来,反而将来之不易的经文刻在秘洞顶上?他是半世枭雄,难道你认为他是善男信女,这么轻易就忘记了灭族之恨,不想练好武功,去杀杨素报仇??”无忌听他越说越奇,但看他的神情,却又不似信口开河,反而言之凿凿,似乎证据十分充分。最起码,正邪合一的练功方法是谁告诉或者提醒独孤城的,无忌这么聪慧的人,竟的确是从未细想过。
他心里半信半疑,问道:“那我倒想请教了,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
哲伦法师说道:“我所知道的,独孤城之所以会知道以正派内功来克服修练邪派内功产生的魔障,避开走火入魔的危险,提醒他的另有其人,不是独孤城自己想出来的!”无忌道:“你的结论从何而来?”哲伦法师道:“很简单,独孤城是练邪派武功出身,没练过正派武功,他怎么会想到用正派内功来引导修练邪派武功?这不是十分令人心疑吗?而以我所知,即算他天赋超然,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么一个震烁古今的办法!”
无忌说道:“你说得很对,可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办法不是独孤城想出来的。”哲伦法师道:“二十年前,我接受天竺一位王公的邀请,参加他们的无遮大会,在天竺认识了一个从波斯远道而来的武士,散会之后,他邀我和他同到波斯一游。事出凑巧,在波斯我遇到一家富商,这家富商的祖上正是中华人氏,只是他们的先祖从中华迁居域外已有九百多年,传到他们这一辈,子孙儿女早已不会说中国话,中国字更不认识了。”无忌道:“这富商和你说的故事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