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晃论男人“上半身与下半身之别”,竟抄自《百年孤独》作者小说

文学私秘 2022-11-20 20:29:17

陈凯歌的前妻洪晃曾有一个惊世骇俗的论及“男人上半身与下半身之别”的观点,传播甚广,要点是:“男人分两截,上半截和下半截。上半截是修养,下半截是本质。”

洪晃的言论,联系到她与前任丈夫的关系,往往被大家认为是意有所指。

洪晃的这一段话,来自于她的短文:“男人分两截”,此文写于1998年4月15日,刊登于当年的《三联生活周刊》。

其实洪晃的这篇文章头绪混乱,逻辑不清,不知所云,但这不影响她的关于男人上半身与下半身之论,独立抽离出来,不胫而走,四处流播。

作为独立存在的男人“上半身与下半身之别”论,有它的粗暴而蛮野的匹配性、适用性与尖锐性,但问题是,这句话,是不是洪晃的原创?

答案是否定的。

这句对男人上半身与下半身作出了泾渭分明的隔离与阻断的言论,我们可以发现,来自于《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的另一部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

《霍乱时期的爱情》出版于1985年,是马尔克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发表的第一部小说。

这时候,正处于改革开放大潮席卷的中国文坛受到《百年孤独》的强烈冲击,引领一众中国作家,纷纷效法《百年孤独》中捎带着的魔幻风味,走上依葫芦画瓢的先锋学舌之路,但中国作家对《霍乱时期的爱情》这部小说,关注热度却明显偏冷。

实际上,《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已经看不到一丁点魔幻色彩,其风格甚至可以说接榫上了十九世纪的经典的西方小说的风格,而小说描写的年代,正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那个所谓古典文学占据文学主流的时代。

如果在1985年,《霍乱时期的爱情》先于《百年孤独》进入中国,那么,马尔克斯可以肯定地说,不可能受到中国作家如此热棒。

这本质的原因,是《百年孤独》好模仿,好学习,好借鉴,而《霍乱时期的爱情》就难以因袭到位。

《百年孤独》里,最特立独行的是它的魔幻技法,是它的变形的技巧,是它超越现实的故弄玄虚、居无定处的飘渺时空,俗语云,画鬼容易,画人难。

《百年孤独》可以说是“画鬼”的作品,小说里的种种不可思议的超现实的魔幻场景的描写,只要套取过来,就能生成一种形而上的热闹与炫惑,不需要多少对人性与欲望的深刻剖析。

但是到了《霍乱时期的爱情》中,我们可以看到,马尔克斯突然之间改邪归正了,彻底地抛开了他在《百年孤独》里光怪陆离、一脸邪痞的张牙舞爪表演,开始一本正经地按照十九世纪的古典小说笔法,洞彻人性的高深莫测与爱情的深不见底的内涵了。

中国作家一拥而上,像掏肛的鬣狗一样,狼吞虎咽《百年孤独》里的魔幻技法,塞进自己的肠胃,竞相暴殄天物的时候,马尔克斯却突然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试图解析人性的深度,也在此,把中国的作家给甩下跟风的战车了。

没有一个中国作家能够从《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激发起探讨人性与欲望深度的努力,所以,中国作家基本对《霍乱时期的爱情》采取了一种鸵鸟政策,对其保持一种视而不见的定力。

因为即使看见了,也无法如同《霍乱时期的爱情》定调的一样,对人性与欲望作出一点中国式的解析与透视。

《霍乱时期的爱情》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爱情。但这种爱情,在中国的小说与电影里是不存在的,因为中国人,只承认有淫,而不愿意承认有情。《红楼梦》里也是把爱情用“意淫”来借代,书中也有一句判词:“情之相逢必主淫”。

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爱情也是一种舶来品,五四运动之后,爱情一词的引入,激发了中国爱情小说的出现,带来了新文化运动里爱情小说这一种新种类。当时的一群作家,被西方小说里的“爱情”的光鲜味所吸引,纷纷炮制爱情小说,成为中国文学的新大陆式的发现。所以,电视剧《觉醒年代》的剧名很耐人寻味。

《霍乱时期的爱情》对于中国人来说标新立异的地方,就是它把爱情分成肉欲与爱欲。肉体的欲望与情爱的欲望是完全不同,能够各执一方,相安无事。

小说里的男主人公爱上女主人公,但是因家庭的反对,更因为女主人公一时精神上的失守,回绝了男主人公的求爱,于是男主人公的爱情,便被隔断在女主公的生活之外,从此,男主人公便只能遥望女主,痴心不变,在七十多岁的时候,女主人公的丈夫去逝了,男主人公终于找到机会,向女主人公继续他的爱情表白,获得七十多岁的女主人公的芳心。

两个人在七十多岁的年龄上,终于厮守在一起。

小说里设置了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时空,那就是,他们迟暮的肉体结合、水到渠成的时候,正是传染病流行时期,因此,他们搭乘的客轮上,只有他们两个乘客,从而使得他们的鱼水之欢,不受任何的外界干扰。

病毒阻挡了其他人类的外来的侵扰,而开辟了一个他们自由自在的爱情厮守空间。在小说里,恐怖的传染病,却成为爱情的保护伞,这就是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里设置的一种深刻的悖论,意图表达爱情对现实的突破与冲破这一作者的理解。

从小说的设置来看,男主人公无疑是忠贞于爱情的,他在与女主人公终于在垂暮之年拥有了对方的鸡皮鹤发的肉体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还是一个童贞的男人”。

但是,男主人公在一心一意想着女主人公的时候,身边并不缺少女人。小说就是这样认定了一种爱情的分裂体系,那就是男人的灵魂之爱与肉体之爱是不同的,互不干扰的,相安无事的。

小说里的男主人公抱着对爱情的“佛祖心中流,酒肉穿肠过”的理念,平时与各色各样的女人共享肉体之欢,但并不影响小说里把他的爱情写得纯之又纯。

这就是西方小说对爱情用“灵与肉”分割法所作出的壁垒分明、互不干扰的定性与定论。

小说里,男主人公在三十岁的时候于赛诗会上遇到了一个年近四十的胖女人,她是一个公立学校的教师,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对,但是每次参赛都一无所获,而男主人公因为女主人公主办操持了赛诗会,也是每赛不缺。

他与落魄女诗人同气相投,一拍两合,成了床上密友。

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就发表了她的灵与肉的高论:“灵魂之爱在腰部以上,肉体之爱在腰部之下。”

当时男主人公正通过自己与这个胖女人的肉体之欢而反思:“究竟哪一种状态是爱情,是床上的颠鸾倒凤,还是星期日下午的平静。”

这是爱情的永恒之问,但这个四十岁的女人无疑作出了发人深省的回答。

灵与肉,原来是以上半身与下半身为界的。

而这个女人的高论,实际上可以看成是《霍乱时期的爱情》整个小说的主题。小说里的男主人公,在没有心爱的女人在身边的时候,并没有让下半身闲着,但是在他忙碌的动用下半身的能量的时候,上半身的灵魂,却保持着纯贞与童贞。

这种论点,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是很难理解的。后来《霍乱时期的爱情》拍成电影之后,小说里把灵魂的爱情写得如此纯粹的格调,是无法移植到电影里的,导致电影里的男人不过是一个放浪形骸的色鬼,而在小说的语言情境里,因为文字能够深入到灵魂的隐秘部位,所以《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用文字勾勒的灵魂之爱,没有视觉的干扰,反而触动人心,炽烈如火,具有相当的说服力与感染力。

毫无疑问,《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上半身与下半身扮演的不同角色,被洪晃吸取,转化为她的惊世之论,又因为灵与肉在中国文化的语境里少有深刻的剖析,而一时炙手可热,至今仍绕梁不绝,依然屡屡被人们提及。

那么,有人问了,你怎么知道洪晃是从《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主题里引申出她的高论的?

《霍乱时期的爱情》最早出现中译本的时间是在1987年12月,这足够让洪晃在1998年发声她的“男人分两截”的宏论了。

我们不妨看看洪晃对《霍乱时期的爱情》的推崇程度。

这是洪晃接受主持人访谈时的一段谈话实录,引自《黄昏亮起一盏灯》(海天出版社,2016年版,第118页)一书:

——主持人:洪晃你再讲几本你推荐的书吧。

洪晃:既然刚才张欣提到我的恋爱史,我的恋爱受影响比较大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写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我是特别相信世界上有爱情的一个人。这本书就是一个特别完整的故事,讲一个乡间的医生如何爱上了一个富人家的小姐,然后他就一直等,其间又有霍乱又有战乱,经过了所有的一切之后,这两个人都已经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他们再次碰到时,又点燃起爱情的火花,我觉得这是一部特别美好的爱情小说,我要寻找这种爱情。——

这也就不难理解,洪晃化用《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主调,引申出她的对于“男人上半身与下半身之别”的走红之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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