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2024年美国肾脏病年会(ASN2024)在圣地亚哥召开。
本届大会公布了伊普可泮治疗C3肾病的3期临床试验(上市前的最后一项试验)结果:
缓解率44.7%
平均尿蛋白降幅37%
看到这项成果问世,笔者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倒不是因为它的效果有多么好(当然它的效果也确实不错,只是还称不上不可思议),而是因为:
慢性肾脏病领域,罕见地出现了一次“药等人”的奇特现象,令人错愕。
众所周知,慢性肾脏病缺医少药。大量肾脏病患者没有好药、甚至无药可用,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着新药到来,普遍都是“人等药”。
而这次呢?不是人等药,而是药等人:
新型补体抑制剂——伊普可泮在这了,可是C3病人在哪里?
伊普可泮去年在中国上市,最近拿到了治疗C3肾病的有效证据。可是,C3肾病有太多病人,不知道自己是C3肾病。
因为C3肾病直到2010年,才第一次被《自然》子刊正式报道,近几年才进入肾脏病专家们的视野中,到现在都没有进入教科书。别说患者了,有的医生都不知道慢性肾脏病出现了这个新病种。
C3肾病怎么诊断呢?通过肾穿刺,但是:
第一,肾病通常没有明显症状,知晓率仅有10%;
第二,知晓自己患了肾病的患者,大部分没做过肾穿刺,毕竟又贵又有创伤性;
第三,做了肾穿刺,也有C3肾病,但是很多肾穿诊断结果并不是C3肾病,而是传统的病种:膜增生性肾病、系膜增生性肾病、新月体肾炎、毛细血管内增生性肾病、硬化性肾病等等。
结果就有了这个现状:
按照C3肾病在肾穿刺患者中的占比,我国的C3肾病患者约有5万人;
但我国已知晓的C3肾病患者,只有约2600人,知晓率仅仅5.2%;
也就是说,94.8%的C3肾病患者,患病而不知病。
这也难怪:本来肾脏病就没什么症状、难知晓,而C3肾病呢?不仅要求知晓肾病,还要求做肾穿,而且还要求该患者的大夫紧追医学前沿。
这么多艰难关卡闯过来,能发现5.2%已经很不容易了。
相比于近年来才发现的C3肾病,伊普可泮这类补体抑制剂的研制要早得多了。
上个世纪,医药界就开始研制补体抑制剂。2007年,伊普可泮的大表哥——全球首款补体抑制剂Sorilis获批上市。紧随其后,伊普可泮也踏上了征程,如今成为肾病领域的首款补体抑制剂。
当初伊普可泮等等补体抑制剂研制之时,并不只是为了肾病,而是一大批与补体有关的疾病:
1、老年性黄斑变性
2、阿尔兹海默症
3、重症肌无力
4、癌症
5、非典型溶血尿毒综合征
6、C3肾病
7、IgA肾病
8、阵发性睡眠性血红蛋白尿
等等。
所以是其他疾病,帮助伊普可泮起了个大早。
结果现在,新药研制出来了、去年就上市了,却发现:C3这个病种比新药还新,手拿药物却找不到已确诊的病人。
「药等人」这种奇观,在数百年肾脏病学发展史上还是头一遭。
关键是,C3肾病在各类肾小球疾病中,是最严重的一种:肾功能进展速度非常快,5-10年的尿毒症发生率高达50%以上。
若是没有多少威胁的、轻度的病种,比如薄基底膜肾病、胡桃夹肾病等等,即便诊断不出来,也没那么大危害。
但是,C3肾病作为最严重的肾小球疾病、最严重的慢性肾脏病之一,诊断不出来、让药物干等,不明不白地发展到尿毒症,可就太亏了。
怎么办呢?
笔者向来反对将肾穿刺活检术作为常规检验方式应用于初诊患者,有过度诊治之嫌。因为常规的检查和药物,可以使大多数患者得到缓解。
然而总有少数例外:对于应用充分的中、西医结合治疗3-4个月后,仍然不缓解的患者,应该做肾穿刺,有风险也要做,并且请高职称的肾科专家看一看,是否属于C3肾病。
如果是C3这种危险的肾病,应尽早应用伊普可泮干预,尽最大可能避免尿毒症发生。
只是,只是……在可预测的近未来,丝毫看不到C3肾病知晓率明显提升的希望,未来恐怕仍然是大部分C3肾病患者不知有病、不知有药……
唉,担忧知晓率也起不到作用,谁让肾脏病的最大症状是“没症状”呢……还是回过头来看看已确诊患者能取得什么效果吧:
44.7%的缓解率、37%的平均尿蛋白降幅——伊普可泮的这个效果咋样?
说实话,不如以往治疗其他肾脏病种的效果。其他病种的缓解率和尿蛋白降幅,普遍都在60%以上,90%以上也屡见不鲜。
可是考虑到以往C3肾病是无药可治,所以无论效果多少,只要有效,都是从0到1的突破。
这个突破能让患者获益多大?或是说多小?
现在这种新药还没有长期的随访数据,笔者也不能准确地预测未来。
仅仅是个人估计一下吧:
44.7%的缓解率,大概能把那些原本会进展为尿毒症的C3肾病患者,救出来25%左右。
不算特别多,但对于这种最严重的、以往无药可治的肾小球疾病来讲,已经弥足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