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冬天，我的母亲因为新寇、甲流感合并肺炎引发大面积白肺，送到首府附院抢救，这是内蒙古最好的医院。
一开始在急诊室抢救，说是急诊室，其实就是一个大厅，连走廊两边都摆满了病床，应该有上百张床位。床和床之间就用一个布帘子隔着。室内温度达到零下二三十度，穿着羽绒服都感觉到冷。
母亲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因为神志模糊，拒不配合治疗，为防止自己拔掉呼吸机，就差点把手绑在床上了。
我是第二天一大早请完假赶到医院的，当时只有我父亲和侄女在母亲身边陪床。大夫过来和我说：情况很不好，急诊室条件很差，建议立即转入ICU。
我和远在外地的兄妹电话商量以后，同意了。ICU里床位也很紧张，说是下午才能住进去。就在等待的半天时间，就有两名患者先后抢救无效离世，有一个就在我们的隔着不远的地方，护士把人从床上抬下来放在地上，就立刻又有人住到病床上了。
那时候正是新寇刚结束不久，附院的呼吸科住满了病人，病房里2000多张床位无一缺位空缺，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才能住院，只有ICU里才有床位。
终于，在天黑之前，我的兄妹也从外地开车赶到了呼市，在母亲住进ICU之前，大家见了一面。
众所周知，ICU里是不允许看护的，病人一旦住进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大夫告诉我们：情况很严重，这段时期凡是住进ICU的，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你们要有最坏的打算。
我们麻木的点点头，流着眼泪说：拜托您了！我想给大夫塞红包，人家根本不收。
ICU其实不需要家属陪着，只需要一日三餐买回来送进去就行了，其实根本吃不了多少。但是我不放心，就留下来了，让他们都回去等电话了。家人给我送来被褥，我就在大厅里等着，到了晚上没人了，就把被褥铺在长条椅上和衣而眠。大厅里四处跑风漏气，因为刚下完雪，呼市凛冽的寒风从铝合金窗户缝缝里嗖嗖的往里刮。
还有四五个人和我一样的情况，有的人还租了简易的行军床，到了第二天一早，保安来巡查的时候，你必须把床铺收拾利索，否则就会被没收了。ICU的护工都高人一等，我们见了点头哈腰，拜托她多给母亲喝点儿水。
第二天，ICU里有一个病友抢救无效去世了，全家人在一片嚎啕声中走了，走的时候把被褥给我留下了；有一对母子，看穿衣打扮像是周边农村的，就坐在大厅的角落里唉声叹气，两眼没有一点神情，第二天，病人就接走了，说是无法承担高额医疗费，早点回去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在医院，各种各样的人间悲剧你都会看到的。大厅的角落，有一天晚上来了一个穿的又破又烂50多岁的男人，他在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就躺下休息。我看他挺可怜的，就把多出来的床铺送给他了一套，他非常感动。原来他是来医院打零工的，其实就是背死人的，真是可怜人。
母亲在ICU前几天的费用一天就达七八千元，后来降到五六千元，预存了几万块钱住院费很快就没了，但是医院并不催我们，还是继续治疗。我心里也在暗暗盘算，我们能负担多少钱？能坚持多长时间？10万？20万？30万？这是我一生中感到最无助的时刻。
每天惴惴不安的等待ICU里大夫出来告知病情治疗情况，然后就是对大夫千恩万谢。我每天连最便宜的一碗面条都吃不进去，几天时间体重就下降了七八斤。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大夫通知我们母亲病情好多了，真是奇迹，真是老天爷可怜我们。
在出ICU转普通病房的时候，因为没有床位，我们又陷入了绝境，只能考虑转到其他医院或者回家治疗，最后还是老年病房的孙主任好心收留了我母亲。母亲已经瘦的只有八九十斤了，哪经得起转院折腾呢？
又住了一个星期，病愈出院了。所以我们全家人心里永远感谢ICU的大夫和孙主任：好人有好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