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不幸的人生,和一个不幸的人。
第一次,他想要和别人大不相同的人生。他小学被迫辍学回家放羊,破灭了他读书出人头地的幻想。在一穷二白的年代,吃不饱,穿不暖,他靠给生产队放羊混口吃的。
山里没有果树,看到野果熟了大家都很馋。他很灵活,像猴子一样一下就爬上了大棠梨树。当他到了一根空心的树干上时,发生了意外,他从两层楼的高度掉进了竹林里,竹桩从后背刺穿了过去,鲜血直流,他全身大汗,疼得直打哆嗦。姐妹跑回家告诉父亲,父亲跑来把竹桩砍断,背着他去距离三十多里的唯一一家医院求医。
没有麻药,在亲戚和医生的合力下,大家把竹片抽了出来。经过消炎处理后,医生把伤口缝了起来,此时的他已是脸色惨白,和快死的病猫一样,打着颤。亲戚给他煮了红糖鸡蛋,一点一点夹了喂他,然后把汤喂他喝。没错,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本该回学校上小学的孩子。
图文无关 图@郑怀云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后,他又接着去放羊。他说羊和自己的亲人一样,它们需要善待也需要照顾。在春天快来的时候,母羊产崽,他打着手电半夜给母羊接生,让小羊们全都顺利地活下来。
又是一年秋天,他采松果时,被砍刀砍伤了腿,他拄着棍子,撕烂裤子作布条把伤口勒起来,一瘸一拐地赶着羊回家。他不敢和父母说,因为说了母亲一定会打他的。就这样,第二天,他继续赶着百十号羊上山。
后来,政策变了,分下户。他们家分到了很多羊,他也继续当羊倌。有一次他在山上把种羊和别人换了,一直到母羊产崽全是细毛羊才被发现。他换到的是优种羊,他是功臣,但也没逃过一顿打。
家里是大人做主,有事擅自做主,不管对错都要挨打。就在这种环境里,他慢慢长成一个大人,私下做生意卖牛羊也攒了很多钱,可都是给兄弟姐妹们读书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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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峥嵘,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他娶了媳妇,分了家。到孩子出生,家产仍还是一匹骡子,种地用的锄头那也得靠借。就这样孩子慢慢会走路了,厄运也降临了。
一个下雨天,他让妻儿先回家,他留下来放羊。等他回到家,妻子已是泣不成声。两岁多的孩子掉水井里淹死了。就这样本来就困苦的一个家,瞬间什么都凉了。往后的半个月,母亲在每个傍晚都会跑到村后的山头上哭,去自责,说孩子多没照看好小安……他心如刀绞,吞着泪,把母亲劝回去。
三年后,他的第二孩子出生了。孩子很瘦,仅有七两。在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精心照料下,孩子活下来了。但体弱多病,经常晕阙,隔三差五就要背着跑去求医。终是天开了眼,孩子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这费了多少劲,咽了多少泪啊。
后来时运有了好转,他一边种地,一边买牛羊。凭借自己的努力养活了一家人,还盖了房子买了车。因为饮食不规律,他的身体垮了,心率过慢,可他还在拼。
这个人,我最熟悉,他是我的父亲。
文/南城诗子